那一瞬间别提多满足,可等我把鸡爪子啃进嘴里的时候,之前还老老实实跟我一块儿盯着桌子的猫仔们不干了,好一点儿的看着我喵喵叫,得寸进尺的玩儿命蹭我的裤脚,这还不算什么,坐在沙发上的两只直接跳到我膝盖上就扒着我衣服往上爬,要明抢。
就在这时候,岳辰走出厨房正义凛然地维持秩序,最终,那只我刚啃了一半儿的卤凤爪被岳辰没收,猫崽子们心理平衡了,才都安静下来。
面对一桌子好菜怎么能没酒,虽然岳辰这人比较麻烦,也爱管七管八,但好歹有弱点,跟他多聊几句猫崽子的话题,顺带说几句保证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豪言壮语,他也就妥协了,被我撺掇着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儿他自己泡的酒。
“好歹是药酒,少喝点对身体反而有好处。”他说是这样说,不过喝酒这事儿,一旦开始就不好控制。
从回顾过去到展望未来,一边儿扯一边儿喝,大半瓶儿下去也就一个钟头的功夫,岳辰的酒量跟我比不是一个档次的,他从脖子红到耳朵根儿,抱着只猫仔敲着盘子边儿跟我讲他一步一步的计划。
“从通州这边的小区开始,我的市场是整个北京。”岳辰说着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满眼喜悦地看着我,“关关,咱们一起,一定可以做出点成绩来!”
就在我激动地把手也搭在他肩膀上的时候,放在一边儿的手机突然响了,在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叶闻”两字时,我的好心情就跟突然遭遇了倾盆大雨的夏夜篝火一样。
想都没想就按了挂断,我夹了菜到嘴里,然后跟岳辰碰杯子,“来,哥们儿,干了哈!”
杯子还没碰到嘴边儿,手机就又响了,叶闻的名字配合着今天的日期,让我对这个电话抵触到了极点,根本都不愿意想象他找我还能干嘛,就把手机调了震动。
“你这小子,居然还没喝!”岳辰放下杯子,看着我手里满杯的酒,就给了我一脑啵儿,接着,他注意到了在桌子上震动着往低处滑的手机,“鸟剩子,手机,你手机响了。”
我看着手机的方向,同时注意到,桌子底下的几只等着随时捡东西吃的馋猫也看着手机的方向,似乎对声音很有兴趣。
拿起手机,我转头对岳辰笑笑,“等我会儿。”
虽然烦,但躲着不接电话这事儿也太孙子,我按了接听,快步走到窗户边儿,“喂,谁啊?”
完全出乎意料,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叶闻的声音,“你好,你是关关对吧?”
语气温柔平缓,声音稍带着点儿沙哑,很好听,而且让人一听就觉得舒服。
有个不认识的男人用叶闻的手机给我打电话,这里头到底有啥事儿也不是我能马上猜出来的,我只回说:“嗯,是我,你谁啊?”
我说话不怎么客气,但那边儿的声音还是温和,“你不认识我,但肯定认识这手机的主人。”
废话,当然认识,“你不认识我给我打电话干嘛?而且我这儿也没存你那边儿的号码,认不认识还真不好说……哎等等,你丫不会是个电话骗子吧?”
对方不为所动,“好了,我直接说吧,不管你认不认识这手机的主人,你的名字都在他通讯录的第一位,这也是我打给你的原因,我是谁不重要,因为我既不认识你也不认识这手机的主人,他现在就躺在我脚边的地上,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也许你可以考虑过来把他送回家,或者由着他自生自灭,我只是路过,等会儿给你发完地址就走,我可不想在一个醉鬼身边多待。”
“你说什么?哎等会儿!”我这话没来得及说完,那边儿就挂断了。
我再打过去,那边儿也直接挂断,大约过了半分钟,果然收到一条短信——五道口,双清路和13号线交叉口附近。
这他妈的算是个什么地址!叶闻不会真躺在路边儿挺尸吧?我又打了个电话过去,响了好久没人接,再打的时候,就听到“对不起,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我把手机揣进兜里就往门口儿走,岳辰叫住我,“谁的电话啊?这么晚了你去哪?”
我心里火急火燎地烦躁,又慌得要命,只回他一句“有事儿”就跑出了门。
岳辰住的小区挺偏,附近的出租本来就少,加上现在都十点多了,就更是拦不着车,沿着路往前跑,一边儿跑一边儿注意着看,他妈的,那丑了吧唧的北京出租,不想找它的时候满世界都是,想找了却怎么都找不着。
又跑了一段儿,好歹让我碰到几辆停在路口的黑车,我没问价就直接坐了进去,好么,那司机开口就要一百五,没办法,坐都坐了,也只能这样儿。车子都开动了我才想起来翻钱包,好在昨天结的图钱那八百块我没收起来。
从通州到五道口,东五环到北四环,距离比去天津还远,所幸已经晚了不堵车,这黑车司机开车又特狂野,到那儿也没花太多时间。
说实话,这一路我着急又烦躁,除了不停催着司机快点儿开之外几乎啥都没想,就在这么一种头脑发热的状态下到了地方,付钱下车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啥事儿。
大半夜的,因为一通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电话我就绕了大半个北京城,先不说就算是真的,叶闻他爱喝酒睡马路这事儿也轮不到我管,那是城管要操心的事儿,如果这事儿是假的,那我真就他妈的傻逼大发了,想着有可能随时遇到叶闻,见他一脸嘲笑地看着我,说今儿是我强奸他一周年的纪念日,我就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没脑子,恨不得立刻再打车回去。
不过来都来了,不见着人就回去这事儿我干不出来,单是为了那一百五,我也得先找着叶闻。
双清路和13号线交叉口附近,我一边儿回想着短信一边儿小跑着找,本来以为就算黑灯瞎火的,大活人一个也好找,结果我前后两三百米地来回跑,找了两圈儿也没看见人。
操他妈的,老子果然被耍了!
就在我急得挠头的时候,一个转身儿的功夫,我看见目标人物。
城铁桥底下的一个半米高的花坛,里面种了棵不知道叫啥的树,树底下坐着个人。
背靠树干低着头,看着像睡着了。这地儿明明显眼,要说我为啥跑了几趟都看不见,除了也许该换副眼镜儿了之外,主要原因是我光看地上了,压根儿没想着这家伙能爬到花坛上坐着去。
我走过去抬头看,叶闻穿得像个学生,白衬衫牛仔裤,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挡在额头上,冷色路灯照着他的脸色煞白,眉头紧皱着,嘴唇有些干,手用力抓着身下的草,胳膊上能看到青筋,显然是很用力。
确实是喝醉了的样儿,而且似乎醉得厉害,相当难受。
118.作茧自缚3
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先把这醉鬼从花坛上弄下来,至于弄下来之后该拿他怎么办,我还真没想好。
叶闻的一双腿垂在花坛外面,裤子和帆布鞋上都沾了不少的土,就看他现在这样儿,要说他是个洁癖估计谁也不信。
我抓着他两条腿把他往下拽,都说人喝醉了之后会比平时重,果然这样,整个过程一点儿都不轻松。
一点儿一点儿把他拽到花坛边缘之后,我拉过他的胳膊绕在自己脖子上,然后环抱住他的腰猛一用力把他弄了下来。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很不乐意的轻哼,整个人的体重就落在了我肩膀上。
闻着他满身的酒味儿,我的想法儿居然是——这家伙瘦了。
抱着他的腰就能感觉出来,把他扛在肩上的感觉就更明显,我长出一口气,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是在附近找个小旅馆儿扔他一夜呢还是送他回家。
就在我想的时候,叶闻不老实地动了动,似乎很难受地哼了两声儿之后,用沙哑的声音说:“放开我,我没醉……”
我当然不会把这醉鬼的话当真,扛着他就往路边儿走,决定还是直接打车把他送回家得了。
肩上扛一个大男人本来就不是件轻松活儿,如果他老老实实还好说,但他显然不是,消停了几秒钟之后,他猛地一个用力,就成功让我重心不稳了,我试图稳住,不过可惜挽救失败,就这么跟他一块儿摔在了地上。
他喝醉了倒是不怕疼,我的胳膊肘却直直撞在花坛上,疼得麻了好半天。
我捂着胳膊,想看叶闻怎么样了,就看到他正扶着花坛的水泥边儿让自己坐直身子,另一手按着太阳穴的位置。
“我操,没事儿吧你!”我忙着过去给他检查,发现没有伤口才安下心。
“我没事……”他说着突然抬起了头,用一双特疲惫的眼睛看我,满眼的惊讶,跟见了鬼似的,尤其那眉头皱得都能夹住名片儿了。
“怎么会是你?”他说着把视线从我脸上移开,左右看,像是在找什么。找完一圈儿之后他的视线又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他那冷冷淡淡的语气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想着自己这一路赶过来多着急就压不住火,“我他妈的也不想在这儿啊!要不是你丫喝醉了影响市容,爷才不会绕大半个北京城打车过来给你收尸呢。”我在他脸上一拍,“你现在醒了?那好,自个儿想法子回去吧。”
我堵着一口莫名其妙的气走出去十几米,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叶闻背靠花坛低头坐在那儿,双腿平伸双臂下垂,跟个断了电不会动的玩具似的,就忍不住回去,朝他伸出手,“喂,起来吧,我送你上车。”
叶闻突然笑了,一巴掌拍开我的手之后,他抬起头勾着嘴角看我,“你在同情我么?不需要。”他说完,扶着花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我说:“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个烂好人,我喝醉怎么了?我就是醉死在这里又怎么样?不是没关系了么?你怎么就不能彻底从我生活里消失呢?你滚开!滚远一点!别再让我再看见你!我就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再想起你来!”
就算他醉了,我也不是个被这么指着鼻子骂还能上赶着往上贴的人,“好,我滚!你丫的就他妈活该醉死!”我说完这句话刚想走,就看到叶闻也迈了一步。
结果他就在跟我只相隔半步的地方踉跄了一步,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扶住了他。
他的手也死死抓在我胳膊上,抓得我一阵疼,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扶稳了,他站稳之后低头到处看,“我手机呢?我手机去哪了?”
正常人都不该跟个醉鬼较劲儿,可惜我也正常。把叶闻扶着原地坐下之后,我就去给他捡手机,这才发现电池掉在了一边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摔坏了,装好之后递给他,他立刻开了机。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把手机屏幕对着我,一张苍白的脸配上凌乱的头发和沙哑的声音,“原来是这样,原来我还是没忍住给你打电话了,呵,没事了,你走吧,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以后不会了。”
他说着抿了抿嘴唇,把手机用力扔进了后面的草坪深处。
手机上显示的是“A关关”这几个字,想想过去,再看着自己原来那么喜欢的一个人这会儿坐在地上失魂落魄,我只觉得心疼。
我弯腰,把叶闻的胳膊绕在自己脖子上,“行了别说话,你喝太多了,我送你回家,还有,给我打电话的不是你,是个陌生人。”
叶闻愣了愣,接着笑了,“原来是这样,呵,他又替我做了决定。”
我支撑着他的体重站起来,走到路边儿拦出租。
叶闻扶着我的胳膊站稳,然后松开手,用迷离的眼神看着我,“我自己可以,你走吧。”
我扶住他,叹了口气,“得了吧,你也不看看自己都醉成什么鬼样儿了,别说了,我会送你到家。”
叶闻微笑着看我,“你这人,还真是挺热心。”
我没话回他,热心么?这要是换了第二个人,大半夜把我折腾出来还指着我鼻子吼,我早就一拳头打过去让他彻底醉死在街上了。
唉。
叶闻低着头,继续说:“当初在黄山的时候你就这样,一个人跟一群地痞打架,完全不顾后果,还有后来林川……当然这些都是假的,都是我安排的,呵呵,不过你却是真的,关关,你就是这样的人吧。”
好容易拦到了出租,我让叶闻先上车,自己再坐上去。
叶闻一路都不说话,绷着劲儿直挺挺坐着,目不斜视。
到了家之后,他明显好了很多,走路虽然摇摇晃晃,但基本不需要人扶着了。
到家门口之后,他费了半天劲儿从兜儿里摸出钥匙,刚要去开门却把钥匙掉在了地上。
“哗啦”一片声响,在大半夜的楼道里特别刺耳。
我给他捡起来,帮他开了门,“好了,我就送你到这儿。”
“我以为你会更爱恨分明,对谁好就会不顾后果,”叶闻突然出声,他倚着门框看我,眼睛微微眯着,“我以为你会更恨我,因为我骗了你的感情,可你只跟我说没关系了,现在还又出现……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还来找我?”他说着突然抓住了我的衣领,“关关,你不恨我么?”
算了,我还是把这家伙送进屋吧,这么想着,我把他的手从衣领子上扯下来,把他拽进屋里关了门。
他却不依不饶的,抵着我的胸口把我往后推,正撞在鞋架上,弄得鞋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他贴在我身上,死死按着我,一双眼睛带着形容不出的情绪直盯着我,眉头微皱,呼出的热气也喷在我脸上,“我骗了你一年,跟你撒了无数的谎,用了很多下作手段设局引你往里钻,我眼看着你陷进来,我让你以为我为了你被强奸,我让你眼睁睁看着,在最后,我还利用了这点完成了报复,还记得你被我上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么?关关,你就不恨我?”
我握紧了拳头,然后慢慢松开,再突然握紧,反身把叶闻推在了墙上,咬牙切齿地说:“恨!叶闻你说的对!我这辈子,最恨的就他妈是你!是你!对,我是强奸了你,你有理由报复!你他妈的就是弄死我,我下地狱了都不觉得冤枉,可你做了什么?你他妈这一年都做了什么!”
我举起拳头,叶闻很坦然地直视我,嘴角还挂着笑,我却怎么都打不下去,只松开他,打算开门走人,然后像他说过的一样,彻底从他生活里消失。
但就当我的手握在门把手上的时候,叶闻却在同一时间伸手,“啪”一声锁了门。
我打算用另一只手开锁,叶闻却从后面抓住了它。
我越来越控制不住情绪,呼吸声也越来越粗,握在门把上的手露出一根根青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背对着叶闻,缓慢平稳地问出这句。
叶闻没说话,周围很安静,能听见他在我背后的略微凌乱的呼吸声。
我转身,“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你要报复的报复完了,要干我也干过了,够他妈爽了吧!还他妈的来找我干嘛?你觉得良心不安?成吧你道歉我接受,咱们就两清了对不对?你现在打算怎么着?你觉得还不够,还不解恨,你要继续报复?是不是非得我死了你才能觉得爽!啊?”
他苦笑,“我只想忘了你。”
他平平淡淡的话语总是比故意挑衅更能让我生气,我用手卡住他的脖子,“那就忘啊!你他妈的倒是忘啊!你要报复,可以,想弄死我,我也奉陪,可你没事儿跑出来招惹我到底算怎么着?还有现在!”我指着门锁,“你丫的到底想让我怎么着你才满意!”
叶闻漂亮的脖子在我手下扭曲着,血脉在我掌心里跳动。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就这么活活掐死他,这个一直让我不能爱也不能恨,想忘忘不掉,远离又不能的人,我对他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