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同时甩脑袋……
御医闹不清这群人在干什么,一会儿同时甩脑袋,一会儿又表情各异。他咳嗽了一声,吸引回众人的注意力。
“先说说将军拿来的药粉。”那御医道:“这是上好的驱百草,无论何毒,只要不伤及心肺都能解开。
英宥点点头,那御医又拿起戒环:“武少爷猜的不错,另一种毒果然是在戒环上。此毒无色无味,只有碰到特种的迷烟时才会产生效果。”
苍乔道:“会不会是那个叫什么山的,偷走时抹上去的?”
谷小在旁边道:“是尹山,少爷。”
苍乔在眼布下翻个白眼,“我管他叫什么呢?”
夏云卿道:“应该不会。当时他并不知道大哥能抓住他,再说那么短的时间里他又如何能用毒?退一万步讲,即便当时他要用毒,目的是什么?他难道能预知之后能和大哥再相遇?”
苍乔被夏云卿的问题闹了个头昏脑胀,摆手:“算了!不想了!”
那御医此时已经帮忙将药粉调好,兑了水递给了谷小。
谷小端来伺候苍乔喝下,苍乔咕噜咕噜几口下去憋着一口气,一喝完立马伸舌头:“苦死了!糖!糖!”
谷小还没动,就见眼前一花,夏云卿已经拿了桌上的几颗蜜饯,凑到苍乔身边,一颗一颗给他喂了进去。
苍乔不知道是谁喂自己,他此时舌头都苦得没知觉了,只是张大嘴往前咬,湿润舌尖舔过云卿的指尖,夏云卿脑袋里陡然划过前一晚的旖旎,眼眸沉了沉。
他慢慢收回手,只觉得手指尖上的温热湿润感仿佛甩不掉。手指轻轻搓了搓。
那头英宥站了起来:“既然暂时解决了,我也该回去了。”
夏云卿转过头来,抱拳躬身:“这次多谢将军。”
“诶。”英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没帮上什么忙,寒月宫那边我会派人查访的,你们这几日好好休息。”
屋里一众人躬身施礼,齐齐一个“是”字,恭送英宥出了房门。
……
慕容雅此时转回头来,“寒月宫为何要为难你们?”
夏云卿在苍乔身边坐下,脸上又恢复了往日一贯的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不如我让悍将出城几天帮忙访寻访寻。”他道:“之前本来就是江湖人,也许自有门路。”
夏云卿点头,“是个好方法。”随后又道:“多谢慕容公子。”
慕容雅摆手,“都这么熟悉了,不用见外。”
苍乔一下笑起来,“是呀弟弟,你跟风雅颂见外,他就会更愧疚了。”
慕容雅翻个白眼,也不多说撩袍往外走,边道:“你还是看好你自己吧,我看这次的事情有些不对劲,那戒环若从小就是佩戴之物……算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自己斟酌吧。”
慕容雅出了门,外面悍将早就等着了,朝门里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公子怀疑那戒环上一直有毒?”
慕容雅撇嘴,“我可没这么说。”顿了顿,又轻声道:“不过若真是如此,有些事便蹊跷了。”
悍将诧异扬眉,慕容雅却未在多话,带着他穿过花园出去了。
武生自然也不好留下来,他踌躇了一会儿:“此番家弟不懂事,还请……两位少爷多多包涵。”
夏云卿道:“武兄也不知情,不用内疚。”
“不。”武生道:“家教不严,自当赎罪。以后有什么事我能帮到忙的请不用客气,日后寻回家弟,一定当面赔罪。”
夏云卿见他这样说了,也不好再推辞。只是他还没开口,苍乔就道:“那第一点,你先把叫我泼皮这两字去了!”
武生面色尴尬,点头,“那是自然。”
“嗯……以后也不许和我抬杠!”
武生继续尴尬,“不敢。”
“嗯,没其他事了,你跪安吧。”苍乔笑眯眯道。
夏云卿哭笑不得,这人,两眼抓瞎了还有精神捉弄别人。再看武生,面皮子抽来抽去,却人在屋檐下只得叹气一声,转身走了。
谷小凑过去道:“少爷,不是皇室中人说跪安可是大不敬。”
“跪安是大不敬?”苍乔点头,“以后谁也别让老子跪啊安啊的,那可是大不敬。”
谷小顿时无力。夏云卿却是站起来,“哥,我去爹那里回话,也免得他担心。”
“嗯,跪安吧。”苍乔是说上瘾了,端坐在那里手挥来挥去,就差个小太监在旁边扶着了。
夏云卿勾起嘴角,见苍乔并未情绪低落,心里也是松口气。
只是他出了门之后,脸色便沉了下来。快步朝书房的方向去了,两袖带起劲风,说不出的冷厉威严。
……
书房中,茶香依旧,坐在桌后的人大概是在想着心思,夏云卿敲了第三声门,他才说了“进”字。
“爹,娘。”夏云卿进了屋,转眼看到自己的娘亲也坐在书房里。这可稀奇,娘亲平日都在后院,不怎么来前头。
夏夫人还是一如往日的贤惠端庄,盘着黑发别了素簪,一身绫罗衣摆下是百花齐鸣。她手捏着针脚,正绣着一副凤朝凰,看见儿子进来,微微一笑:“乖儿,坐。”
夏云卿刚刚涌上心头的一阵怒意又被压下去了,只得撩袍不言不语的在窗下坐了。
夏老爷闭着眼仰着头,三人之中一片寂静。隔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如何了?”
“没事了。晚上兴许就恢复了。”
夏老爷点头,叹气一声:“这孩子总是会惹麻烦。”
夏云卿突然抬头:“爹,大哥身上的戒环是何来历?”
夏老爷仿佛料到会有这么一问,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沉默了一下才道:“你大娘,那是个绝世美人。”
夏云卿一愣,全然不知为何会提起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来。但爹还是头一次提到苍乔的母亲,他即便心里着急答案,却只得耐性听下去。
第三十二章
且说夏云卿的大娘,虽是没有名分的,但好歹夏老爷口头上始终将对方排在前头。也正是因为如此,府里的下人对苍乔的娘也从未有过半点不敬。夏云卿还是头一回听爹主动说起大娘的事,虽然心里还有其他疑惑,却只得安静下来仔细听。
苍乔的娘亲,最开始是府里的一个小丫鬟,但那模样据说是长得十分美丽可人,还有点外族的样子,不太似中原人。夏老爷那时候还是年轻气盛的大少爷,和那丫鬟一来二往彼此就生了情愫,那时候云卿的娘亲已经是指定的门当户对,可夏老爷一意孤行,非要将那小丫鬟明媒正娶了。这可如何行得?岂不是让人家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做妾?
如此一来,夏家长辈自然是拼命反对,甚至将女人打出了府。而谁知,那时女人已经怀上了孩子,这一打差点一尸两命。夏老爷好不容易将人保下来,怀着孩子这事传出去毕竟是夏家面上无光,没法子,只得先好生待着,让女人十月怀胎将孩子生了下来。
夏老爷面上带出一点怀念来,手在半空轻轻比划了一下,“苍乔出生时就这么点大,又瘦又小皱巴巴像个老头子。”
说着,他又叹气,“只可惜,他娘因为郁结在心,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生下孩子没过两个月便去世了。”
“什么郁结?”夏云卿问。
“你这孩子……”夏夫人在旁边怪道:“任哪个女子想和心上人在一起却被硬生生打散那也是开心不起来的。”
夏云卿面色尴尬,哦了一声,转头又看他爹。夏老爷摆手道:“说来也是我没用,害了你大娘也害的你大哥从小就没了娘亲……那时候孩子只会哇哇哭,恐怕连母亲长什么样子也是不记得的。”
说到此处,夏老爷又叹了口气。
只是夏云卿却隐隐有一种感觉,觉得爹叹的这口气太过沉重,并不简单只是可怜苍乔幼年丧母。仿佛背后还有难言之隐。
夏老爷振作精神,继续道:“你大娘只是个小丫鬟,身上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唯一留给苍乔的遗物就是那戒环,其实原本我是打算等孩子再大一些好好跟他说说这些事,再将遗物交给他的。只是……”
他和夏夫人对视一眼,无奈道:“苍乔一天天大了,脾气却越来越怪。他恨我娶了你娘,又生了你,他觉得我忘记了他娘。说来也是,你大娘去世不到一年,我就按家里规矩娶了你娘冲喜,孩子会埋怨也是情有可原的。”
夏云卿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复杂。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出生是让大哥怀着恨意的。但说起来,除了幼年自己跟在大哥身边玩耍之后,之后的十几年,他与大哥都像是不相干的人。两者不过是互相看不惯对方,互相漠视对方而已。
再想想如今……若不是大哥失忆,也许自己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原来大哥还会有这些讨喜的性格。时而像只狡猾的狐狸,时而懒洋洋像只闲散的猫。那脑袋里不知装了些什么精灵古怪,总是让人分外好奇。
夏老爷不知自己二儿子走了神,接着道:“他脾气越来越大,我是管不得了。于是在他七岁那年,将他母亲的遗物给了他。因为我一直保存着戒环,这一点让他的脾气终于收敛了一些,那之后过了一些和平的日子,对我也不在那么针锋相对。不过也只是暂时而已。”
夏云卿点头,之后的事他都明白。两人满了十岁后,夏苍乔不学无术、偷奸耍滑的性格暴露无遗。而自己因为从小被管得很严,文武都有先生教导,两人的不同也越来越明显。
自己后来被送去英将军门下习武,有三、五年很少回家。两兄弟之间也就越来越陌生。
“那戒环是大娘的东西?”夏云卿问。
“是。”夏老爷说这话时,眼底却闪过一丝犹豫。夏云卿微微皱眉,又问道:“那戒环上的毒是如何得来?”
“也许只是巧合。”夏老爷道:“你大娘身上有许多外族的东西,用毒在戒环上大概是为了保护苍乔,哪知会有此凑巧的事。”
夏云卿只觉得满心疑惑,仿佛有许多想法呼之欲出,却又偏偏差那么一点。
“这次的事爹会拜托英将军好好查访查访,等你大哥好一点了,你教他些防身的功夫也好过手无缚鸡之力。”
夏云卿见男人不愿再多说,只得站起来告退。出门时,他突然问:“为何爹从未说起过大娘姓名?”
夏老爷端起茶杯的手在半空停了停,随后慢慢道:“问来何用?罢了,你要知道的话说了也无妨。你大娘在府里做丫鬟时只有你爷爷给取的小名,夙尘。”
……
第二日夏苍乔的眼睛恢复了,一双清澈的黑眸还是一如既往的灵气。用早膳的时候夏云卿急匆匆寻来看他的毒解了没有,两人在廊头拐角碰面,彼此都先愣了一下。
原先没看着苍乔的眼睛还不觉得,此时被那双大眼看着,夏云卿脸不争气的烧了个通红。他眼睛慌乱的四下看,却不想苍乔笑眯眯凑了过来。
两人的距离近到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苍乔背着手道:“好弟弟,那事可没有下一次了。”
夏云卿一愣,心里不知为何涌上一阵焦躁,转过眼盯着男人的脸问:“为何?”
苍乔没料到对方居然还会问回来!看男人这单纯的样子脸红得都跟煮熟了似的,本想逗一逗看他落荒而逃,却不想对方居然理所当然的问起来了。
夏云卿此时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夏苍乔就总是说一些傻话做一些傻事。但话一出口,他只能直直看着男人,居然期待他收回先前的话。
苍乔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距离。被那双深沉的眸子看着,竟是有些慌乱。他抬手搔了搔脸道:“为何?这……这本来就是不应该的事……”
不说别的,就算他能接受男人,但他们是兄弟吧?第一次还能称为教导,第二次是什么?
脑海里浮现出夏云卿用手帮自己的时候,自己居然觉得十分舒服……他干咳了一声,摇头。
“大哥你说过,我们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夏云卿道:“若下次我想……”
夏云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手指在身侧紧紧捏住裤缝,“那要……怎么办?”
苍乔看他那样子,自己都忍不住要面红了,只觉得清晨的气息变得有些诡异。
“我、我哪知道要怎么办!”他甩袖绕过男人往饭厅走,“你、你自己解决啊笨蛋!”
夏云卿下意识抬手拉住他手腕,“你不担心我会去青楼么?”
此话一出,调门有些大,不仅苍乔、连跟在后面的谷小也听到了。
两人齐齐转头,大吃一惊的看着夏云卿。
夏云卿只觉得脑袋嗡嗡响,慌忙松开手张了几次嘴又发不出声音,最后眉头一皱,突然一个纵身施展轻功翻出院墙去了。
留下走廊里苍乔和谷小傻兮兮的张大了嘴半天回不过神来。
去青楼啊……
漫步在大街上,阳光正好,让人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苍乔手里转着象牙骨扇,脑袋里还是夏云卿落荒而逃的样子怎么也赶不走。别说……夏云卿正经长得好看,俊俏又沉稳,虽然一身黑衣衬得他严肃了一些,但脸红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苍乔咧着嘴巴嘿嘿的笑,笑的周围的小商小贩满身冒鸡皮。谷小忍不住凑过去,“少爷……您乐了一大早了……”
苍乔笑得更欢,“夏云卿那样子,你不觉得好玩?”
谷小皱眉,“少爷别欺负二少爷了,二少爷是个好人。”
苍乔笑容一敛,“哦,我是坏人?”
“不是啊!”谷小赶紧摇头,“我是说,二少爷很老实的,没那么多心思。少爷这样欺负他……二少爷好可怜哦。”
谁欺负谁啊!你是没看到那小色鬼色起来的样子!苍乔差点咆哮出口,不过闭了闭眼又把话吞了回去。
他哼一声,不再提这个话题。抬头看到前面府衙门口围着许多人便好奇的凑了过去。
“上面写的啥?”苍乔踮着脚问谷小。
谷小哧溜一下钻进人堆里,隔了会儿又钻了回来,气喘吁吁道:“异域使者后天到京,全城的守卫会加强。”
苍乔“哦”了一声,这才想起之前答应华雀的事。他扇子一收,“差点忘记这茬,走,去戏园子看看!”
……
说起华雀这头,最近也是诸事不顺。
苍乔答应的事情没了音讯,戏园子光头老板又总是催着他。苍乔一段时间没来,光头老板以为这尊大金佛是抱不住了,于是又将他往另一个富家少爷那里推。那人倒是很吃这一套的,天天上戏园子来包华雀的场,昂贵的小玩意儿也是一箱一箱的送。和苍乔比起来,华雀只觉这人难以入目,长相算个四平八稳,但哪儿哪儿都没个特点,是丢进人海里就再难找到的人。满身的铜钱气,说话爱露个牙肉,眼睛总是不怀好意的盯着人看,总之是十分让人不舒服。
但来者是客,戏子说穿了比起青楼姑娘又能高尚到哪里去?总之世人是这么看的,他也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