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王芳像亡命之徒一样的已经走的离了郑炜的家很远的距离了,才停了下来,真想特别的感谢一下自己的“救星”。
“啊,真的谢谢你……我刚刚都被吓死了……”王芳皱着眉,拍了拍胸口,又看了看远处郑炜家的那栋楼,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睛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沧桑感。
“噗——”郑辉看着王芳走了那么老远的路还是一副狼狈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我说,你是哪里来的那么多胆量来我堂哥家吃饭?我和郑炜一起长大,我一直都害怕去那里吃饭。郑伯伯是出了名的的严肃,我堂哥,大概除了他家那位和北北,也没有几个人能看到他健谈或者笑的模样。他从小就那样。”
“郑学长……他是真的好严肃,油盐不进,好像对女孩子也都没有兴趣。好几次我都以为他好搅基这一口~~”王芳是那种一遇到舒适的环境就口无遮拦的人。郑辉这个人和郑炜的感觉完全不同,面部表情丰富,外加,特别的好沟通,而且还是个好心人,刚刚就挽救了自己与水火之中。
和郑炜在一块儿对王芳而言,更本没有曾经想象那样小鹿乱撞的感觉,那根本就是一种折磨。上回被郑伯伯堆着和郑炜还有北北那孩子逛街,那算是王芳唯一一次和郑炜单独相处,虽然还有个北北。好在有个北北呀,王芳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手心是凉的,全程下来,她和郑炜说的话没有超过四句,其中有两句是“走吧”和“回去了”……要不是还有孩子在能说些话,不然其实有点话唠的王芳绝对是撑不到最后的。
“搅基呀……姑娘,你是明白人哟!”郑辉伸手用力拍了拍王芳的肩膀,笑的玩味:“我堂哥他从小做事都挺靠谱的,不声不响的什么都能做的优秀,倒是唯独这件事,他真处理的不咋地,可能是和他的脾气性格有关……”
郑辉有些怨念的说着,后半句明显是认真的话,语调和之前的完全不同。
王芳停了下来,看了看郑辉,满脸的询问,其实分明闪着八卦的眼神。
“你说的不会是……姜医生吧!”王芳那闪闪发光的眼神还有高八度的声线,把郑辉的一些些小惆怅都搅和没了。他觉得这个姑娘特别的有趣,明明刚刚在吃饭的时候还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一转眼就是八卦宝宝投胎。
“得了吧,我瞎扯的……走,请你吃个饭,算我代我哥和你道个歉。”郑辉自然不会和王芳说这些。
王芳是姜辰调走以后才正式调到脑外科的,以前就一直听说郑炜和他们科室里的姜医生一起照顾一个孩子,也就是北北,也偶尔听一群姑娘们说的一些离谱的花边八卦。王芳现在突然觉得,那些可能都是真的。
倒是看到郑辉明显不愿意再说的样子,也就适可而止了。
“怎么能让你请客,是我该请,咱们去城北吧,那里真的开了几家新店,听说有一家里面卖的都是我们小时候的家常饭菜,都用那种很旧的搪瓷碗装的……要去不?”一提到吃的,王芳又来劲了,刚刚那顿味同嚼蜡的饭,太伤人了,现在她急需一个地方大吃一顿。慰藉一下自己的心灵。
“呦,美女要请客呀,当然去的。”郑辉也是接了电话就急匆匆的跑来的。也是饿了。又一想。旋即有点坏坏的一笑:“师太——请——”
王芳看了看郑炜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愣了半天,才想起来,郑炜是讽刺自己呢,干这一行的医生,都得是博士学历。自己又是个女的……
“哎,贫尼带路,兄台也请……”
王芳也只能认命,谁让这是事实呢……
另一边,小北北最近挺开心的。因为郑叔叔,经常会来家里。
好几次北北回家,就看到郑叔叔做的满桌子的菜,在等他。北北又能粘着郑叔叔玩,给郑叔叔表现自己刚练习好的曲子,还有很多很多张楠和他一起发现的各种好玩新奇的东西。
“今天老师让我们用‘很……很……’造句,然后有个小朋友说的是:斑点狗很凶很凶,汪汪汪……”北北学着班上同学造句时候的样子学着小狗叫。绘声绘色的样子,让郑炜一直止不住的笑。
每次郑炜来了,北北都会特别的爱闹爱笑。
郑炜也就整晚逗着北北玩,孩子累了,照顾他收拾好睡觉,他才闲下来能和姜辰说几句话。
其实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能说的。
上一次姜辰很奇怪的说的那些,郑炜开始是气,可是冷静下,他还是明白姜辰。
从认识姜辰开始,他就知道这个人,有时候撅起来,就是自暴自弃,这一招。
他刚收养北北那会儿,明明每天上班都累的连说话都懒得多说一句,可就是一个人硬撑着,照顾那孩子。他从来不会向任何人抱怨,也没有多说过一个字,哪怕被孩子的哭闹折磨的整晚整晚的不能睡觉,这个人还是像没事人一样的扛着……
姜辰的倔,是每当他熬不过去的时候,就会伤害自己……而郑炜是最看不得姜辰这样。
现在,两个人好像又回到了北北还是婴孩的时候,郑炜经常过拉帮忙照顾孩子,好让姜辰多点时间休息。只是,和那时候不同的是,晚上,两个人经常会擦枪走火……
几乎每一次,只要郑炜来,都是姜辰主动。
两人话说的不多,姜辰最近沉默了很多。都是郑炜有话没话的说一些科室里的事情,都是姜辰熟悉的人,很多事情可以说,有时候郑炜会说些从同事那里听到的笑话和段子。如果让医院里的谁看到郑炜面无表情的说着一些昏段子,还仔细的观察着对面人的表情,他们一定觉得自己穿越了厄。
姜辰有时候只是搂着郑炜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像刚刚吃饱了晚饭,要打瞌睡的猫咪,伸手抱着些什么,找个舒服的姿势就在那里一动不动。有时候,姜辰又会很热情的把性、爱,做到两个人都面红耳赤,怎么都降不了火……
郑炜知道,姜辰在极力的讨好他,这个人,嘴上说说让他走,去找女人结婚的话,却是心里,舍不得自己……很舍不得,很舍不得……
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只是每天不管多晚,郑炜都要回去。
每天用家里的座机给父母家里打电话,是和王芳吃的那顿不欢而散的晚饭后,郑国栋提出来的。
“我这里有来电显示,你不打过来,我和你妈妈就不睡觉。等着你。”
那天,当王芳厄郑辉走后,郑老参谋长,硬生生一只手的把手里的木筷子折断。木屑刺进了手里,满手的鲜红。
陶丽华心疼丈夫,眼睛红了,赶忙劝郑炜向父亲道歉。“小炜,你爸年纪大了,别刺激他。听爸爸的……”
郑炜应了。
……
而后,郑国栋每天晚上不睡都会醒着,等儿子的电话。
明明知道,自己就像亡命之徒一样,用作为父亲最后的亲情枷锁逼迫着儿子回心转意……但是,再也没有来过军区大院的儿子,那个从小就认定了一定要去做的性格,明知道是改变不了的……
只是已经心力交瘁的父亲还是希望能有一线的希望存在着。
这个世界上,哪一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没有走弯路,会一直幸福平顺下去……
而儿子那里,每天的电话只是空洞的一句:“我在家。”
就挂了。
很冷,很冷……
……
脑外科同事们午饭时间最近有了新的谈资。
郑主任结婚了。
不知道和谁结婚了。只是他们英明神武的郑主任开始戴婚戒。在右手的无名指。
是郑主任亲口承认的。在一个胆子大的小护士半开玩笑的问他的时候。
“他以前也是这里的医生,你们都认识。”
郑炜是这么干脆的回答的。
然后,这个八卦只传了两天,全科室的人都知道了,郑炜的上级们都知道,可是,大家都默契的,好好的闭上了自己的嘴,也没有谁再提起。
……
第十三章:车祸
三月。
这座城市依旧寒冷,北北前周染了感冒。周末两天都乖乖的在家里休息看书,哪都没有去。
郑炜周六来过,看了看北北的情况,陪着北北做了作业又匆匆的回了医院。周一上午他有个业内的研讨会,他是负责人,一些工作还要回去做最后的确认。
那天降温了,男人却穿的特别的单薄,郑炜要走的时候,姜辰随手递给了他一条围巾。
亚麻色的男士围巾。
是姜辰情人节的时候就偷偷买好的礼物,却是那天……姜辰最后也没有拿出来。
姜辰故意装的很随意的递过一条围巾。郑炜把围巾对折,在脖子上绕了一圈,把开口的一头从对折的缝隙中穿过,最简单的戴法,却是很温暖的触感,他很很喜欢的颜色。
郑炜微笑着拉过一脸平淡却明明想要看自己对围巾是否喜欢的姜辰,抱了抱。
就在北北面前亲了亲怀里人的脸。
北北看到了,一下子拿手捂着眼睛,穿着小拖鞋低着头一路小跑着回房间,嘴里还念念有词的:“爸爸,郑叔叔,羞,羞,羞……”一路哒,哒,哒……的把步子踏的特别响。
那天,姜辰的脸红红的,倒是男人的吻和环在他腰上的手是那么的温和又小心翼翼,给他好浓好浓的安全感。
姜辰知道,自己是那么的幸运和幸福。
那个周一,姜辰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胸闷。好在北北的感冒已经好的利索了,开开心心的去上学。
上午在实验室开过例会,姜辰不小心碰碎了玻璃水杯……
总是觉得那里不对……
郑炜一大早去了医科大学主持完了会议做完了报告,因为离的近,所以他也没开车。在他刚出医学院的南门,走在过马路的人行道上,突然——
一辆轿车飞速的向他冲了过来……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的突然。
男人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左腿骨折,左胸第三根肋骨断裂戳破左肺,左脑颅内出血血肿……
郑炜深度昏迷。
姜辰是第一个接到电话,在他刚要伸手,去捡起地面上碎裂掉的马克杯的时候,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收郑炜的就是军区第一医院,是叶院长亲自打电话给姜辰。
叶院长害怕老参谋长一下子受不住,这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姜辰。
手术前病人家属要签字。
是姜辰签的。签的自己的名字。
他到的时候人已经在手术室里。全院最好的胸外科和脑外科医师都在里面。
姜辰没有见到郑炜最狼狈的样子,他脑子一片空白,心里凉凉的突然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的叫嚣着:会不会,他会不会错过他的,最后一面?
叶院长看着签完字就站在手术室门前一动不动的人。
毕竟是自己看着工作了那么多年的孩子。满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作为院长,接待安慰病患家属是最寻常不过的工作之一,只是今天,手术室里的病患,和手术室外的人,太特殊了。可他还是得说些什么。
姜辰的样子像极了很多年前那孩子的导师刘万年去世的时候。姜辰也是这样的表情。木木的看不出神情,只是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好似谁都没有办法接近。
“小郑……是脑震荡颅内出血,我们刚都讨论过,位置不敏感,不是那么严重。王副院长亲自在里面主刀,你别担心……肇事的司机一已经被拘留了……”
姜辰什么反应也没有。最初的慌乱,焦虑,恐惧,和不肯接受现实的混乱过去后,他的心里,到现在,反倒是很平静。
他根本不在乎里面的人是怎么受的伤,伤到了那里,抢救方案又是怎样,他只想站在这里等着,他要第一个见到郑炜出来,他会好起来,还是以前的那个样子,会健健康康的,温柔的在自己身边。他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这个。
别的,一切他都看不见,听不见……什么感觉都没有。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
叶院长来过很多次,也进手术室看过情况,最早的胸外科手术很成功,插管呼吸也正常,肋骨也归位,左肺修复。
开颅手术耗时并不久就会结束……
叶院长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和姜辰说里面很成功,郑炜出来以后连加护病房可能都不用去。
姜辰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依旧站在那里。安静的像一尊石像。
叶院长这次走了以后,郑炜的父母不久就出现。
陶阿姨在哭,郑国栋还比较冷静。可是眼里的慌张和震惊是藏不住的。
郑炜还没有推出来。里面几个大手术已经做完,还有别科的医师在做最后全身检查和一些皮外伤的处理。
然后,
主刀的医师随即都出来了。和门外等待的人说了说情况。
一切顺利。
郑炜不会有生命危险……
谢天谢地。
叶院长陪郑炜的父母去病房先等着。
二老要走的时候,姜辰说了来医院以后唯一的一句话。
“让我留下照顾他……”
……
这话是对郑炜家人说的。
他半侧着头,闭了闭眼睛。眼睛很酸涩,好像之前那几个小时都没有眨过眼睛似的。肩膀也疼,又酸又涩的疼。
郑国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最后还是没有说,扶着妻子随着叶院长去了病房。
等所有人都走了,姜辰无力的抬头看了看“手术中”那三个由红转绿的三个字。突然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那一下一下的,很重很重,好像要跳到胸腔外面来……每一下都跳的他身上每一个细胞都那么的疼,那么的酸胀难忍。
他已经不知道,这个世界要和他开多少的玩笑。要多么的欺负折磨他才肯罢休。
以前的种种,发生了,接受了,熬过去了,也就不再想提。留在身体上的残缺,留在心里的那些抹不掉的痕迹,姜辰都认了。
好在那些都是在自己身上的,经过了苦,经过了鸵鸟一样的把头埋在土里任凭身上怎么受伤都不会出声反抗的那么多年,他也慢慢的被打磨的圆滑低调内敛,容易满足……总以为,每熬过一次,自己都会强大点,人在做,天在看,将来,总会好起来,总会越来越好……
却是,现在,里面躺着自己最爱的男人,遍体鳞伤千疮百孔……
这一次,又是好大好大的一个劫难摆在他面前。
伤害的不是他,却是比任何一次都要深的扎在他的心里。那一刀尖锐的拔了出来,心脏每一次的跳动,似乎都要崩掉他的身体……
如果要折磨,就折磨我,别伤害我的爱人,别影响他应本该有的平静生活。
对于郑炜,姜辰从提出分手的那天就想过,那么好的人,以前不曾见过,将来也不会遇见了,想好的,人生并不长,他还能再活几十年?
那么,就在接下去的几十年的光阴中,无论发生什么,经历什么,都会静静的守在那个人的身边,如果不能相伴,如果没有办法帮到他,就远远的守着他,在他需要的时候,至少还能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姜辰匆匆的看了一眼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人。才一天不见,原本好好的人,就缠着绷带,面无血色,没有生机的躺在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