拄着一根棍子的千木气喘吁吁的爬上山顶,见到站在前面的嬴卿,恨恨地咬牙切齿。
乱蓬蓬的头上顶着两片树叶,外套上破了一个很大的口子,袖子耷拉在衣服上,里面的白色T恤又破又脏,裤子少了半条腿,一只脚上还少了一只鞋,脸上黑的多白的少,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
嬴卿打量着和乞丐没什么区别的千木,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动了动,忍俊不禁,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
“笑笑笑,笑什么笑?笑个屁,笑死你。”千木的脸红的比煮熟的虾子还好看。
嬴卿的笑容更深,他凝视着面前的青年。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恼火。
红日已经不见了金盘,连绵的山脊上只留下一条淡淡的金带。灰蓝色的天空下,两个看似不会有交集的男人,看起来又是那么意外的和谐。
“我拒绝和他一个房间。”千木气吼吼的抗议。
“很抱歉,这次赴约的人数超出了我们的预算,所以没有准备足够的房间,还请您委屈两天。”
别墅的管家东方华伊,看起来是一个只有三十几岁的英俊男人,而实际上他的真实年龄已经是45岁的大叔。
“这么大的房子难道就没有多余的房间吗?”
“房间是有,不过打扫起来要花很长时间,其余的客人也是两个人一间,只有一位小姐是独自一间房。”
“我要求换房间,和谁一个房间都行,就是不能和他一个房间。”千木凶巴巴的横瞪嬴卿。
“对不起,我这位朋友在来的路上和我闹了点小别扭,等一会气消就没事了。”嬴卿很礼貌的笑道。
“谁和你闹别扭了,我要……”
“够了。”嬴卿拉过千木,用手堵住他的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别给你小妈丢人。”
“唔唔唔……”他哪里丢人了?
“两位的感情真好,那我就不打扰了,晚餐需要穿的衣服就放在床上,两位换好衣服就请到一楼的饭厅,没有别的事我就先下去了,希望两位在这里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
管家彬彬有礼的离开,他完美的几乎无可挑剔。
晚餐在六点钟开始,时间还没有到,应邀来到别墅的人就几乎全都到达了饭厅。每个人都穿着中世纪的礼服,按照管家排出的顺序,各怀心思的坐在长方形的餐桌两边。这次受邀请而来的一共有十个人,坐在千木和嬴卿对面的人还没有来。
千木趁还没有开饭,打量在座的人。从坐在他对面的第一个男人起,三十岁左右,外表看起来很稳重,有点面熟,他又认真的打量男人的脸。
男人注意到有人在打量自己,他朝千木礼貌的点头笑了一下,然后又低下头,继续慢慢地抿着红酒。
看到男人礼貌的笑,他想起这个男人是谁了。
他叫沈景明,有个做副市长的老爹,是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他能当上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全靠他那个当市长的老爹。不过不得不承认沈景明是有能力的企业家,他虽然是靠沈家长跻身商场,但是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凭他自己的能力。只能说他比普通人幸运,幸运的有个高起点。
坐在沈景明旁边的轻佻青年和大咪咪的金发洋妞,他完全不认识,瞧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不是情侣就是情人,夫妻?不像,他还没有见过像他们这么开放的夫妻。男人的手早就伸到女人的裙子低下去了,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因为他在拾掉在地上的餐巾时,不小心看到了。话说回来,洋妞的腿还真的够直,够漂亮。想到这里,他偷偷瞥了一眼嬴卿的腿。可惜没有瘟神的漂亮。
挨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粗壮的中年男人,皮肤很黑,看的出来他一定常年在烈日下工作;他的手很粗糙,手心长有老茧,是个做粗活的;典雅的礼服穿在他的身上,有种张冠李戴的感觉。让人不敢小瞧这个男人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如炬,似乎随时可以喷出火焰,又目光凛冽,锋利的像一把利刃。
男人豪放的拍拍身边文质彬彬的白面青年,“好好表现,别给你爸我丢脸。”
千木高挑起直眉,要不是他亲耳听到,绝对不会想到他们会是父子。
坐在最后的是一个邋遢的男人,满脸的青胡渣估计有几天没有剃过了,衣服上只扣了三颗纽扣,还扣错了一颗。胸口挂着一条半个指头粗的金链子,不细看还以为是真的,仔细一看立刻就分辨出是假货,大街上十块钱一条,铂金、黄金、白金、彩金随意挑。
男人张开大嘴打了一个哈欠,满口的黄牙,他用一只手搓着下巴,醉醺醺的觑着眼。男人吧唧了两下嘴巴,发现有人在看自己,凶恶的瞪起眼珠,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千木瘪瘪嘴,心道司徒家怎么什么人都请?
饭厅里的大钟敲响了六下,终于到开饭的时间了,可坐在对面的人还是没有来。人没有到齐就不能开饭。他已经饿的是前胸贴后背了,再没有东西下肚,他就要烈士了。
“你别抓我,你看看都破了,放手。”门外响起男人不耐烦的吼叫。
他觉得男人的声音很耳熟,好像是……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这次到别墅来的人都受到了司徒家的邀请,小妈说这次的聚会是六个家族为了取回文革闹破四旧时,寄放在司徒家的东西。这么多年过去,六个家族的人早就把当年的事都忘了,没有老辈人的提醒他们这六个家族的后代谁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档事。
四十多年前文革搞破四旧,红卫兵高喊着“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砸烂一切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口号,到处抓人、揪斗、抄家,不知道毁了多少有价值的历史文物,全国上下总共约有一千万户的人家被抄。
当年六个家族为了保护祖宗传下来的宝贝,六家的当家决定把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交给憨厚老实的长工司徒保管,约定二十年后再取回。风云变幻莫测,六个家族没有逃过被抄家的命运,知道秘密的六个人在批斗中去见了马克思,只有吴家的当家在咽下最后一口时,悄悄把六家的秘密告诉了年仅7岁的小儿子。后来司徒家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发迹,很快成为了上流社会的名流,六个家族的后人也不知去向。
随时间的流逝,吴家的小儿子渐渐忘记了父亲交代的事情,直到他临终一刻才恍然想起父亲交代的事。这个时候,吴家已经成为国内餐饮业的巨头,对于祖辈留下的东西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于是,这个秘密渐渐的被吴家人淡忘了。
“你不给我,我就不放。”
又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千木的耳朵,他直勾勾的盯着门,默默地想:“难道真的是他们?”
门砰地一声被踢开,黑脸的高大男人神情恶劣的站在外面。
赵云!再看像只树袋熊一样手脚缠在赵云身上的小个子,只看后脑勺他就认出是小李。
“千木?”显然赵云见到千木也很意外,直勾勾的杵在门口。
“赵先生、张先生请到座位上坐好,我们马上就开饭。”管家东方华伊恭敬的请赵云到餐桌前落座。
“呃?好!”赵云显得有些不自在,连小李挂在身上也不在意了,走到座位坐下,不忘体贴的帮小李调整舒服的体位。
“千木?你怎么也在这里?”开口的是小李,明显他慢了很大一拍,坐下才注意到身边的人是自己认识的人。
“我是替小妈来的,你们怎么也来了?”
“你问他呀!”小李不高兴的努努小嘴,勾紧赵云的脖子冷冷地说道:“快给我,不然你就别想我放开你。”
在座的人都奇怪的打量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洋妞一脸暧昧的趴在轻佻青年的耳边嘀咕了一阵。青年嘿嘿的笑了两声,朝赵云吹了声口哨。
赵云的脸更黑,沉声对小李说道:“下去,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东西我扔了。”
“我不信,我看到你把它塞进屁股后面了。”
“那么大的东西我能塞进去吗?”
“可我看到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不清不楚,连一向沉稳的沈景明也忍不住笑出声。
赵云的黑脸红成了紫脸,暗骂自己怎么认识了这么一个猪脑袋的笨蛋。
“你先下,等回房间我再给你。”
“不许耍赖。”
“不耍赖。”
小李得到保证,这才从赵云的身上爬下去,在他的身边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