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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宸赶到陆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整个玛莎庄园,都是灯火通明的,夏宸和卓洛打过电话,知道他哥哥卓臻正在C城处理这件事。
李祝融、夏宸、卓臻、加上因为林尉所以一定会插手的郑野狐,只怕那个对李貅下手的人也没有想到,这起绑架案会把几个大家族全部牵扯进来。
就算他知道,也没有回头路了。
因为,被牵扯进这件案子的人,都被触了逆鳞。
李貅于李祝融,陆嘉明于夏宸,事业于卓臻,林尉之于郑野狐。
正如这天晚上,陆少尉在快要睡过去那瞬间的呓语:
“非非啊,C城这是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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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宸进门的时候,陆之栩身上披着毯子,只穿着一件衬衫,坐在沙发上,目光惨然。林佑栖在一旁用电脑查李祝融的背景,不时看他一眼,以便在他崩溃的第一秒按住他,他们都过于专注,以至于没有听到花园里直升机降落的声音。
“我回来了,老师!”
随着温和声音,青年大步从玄关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没来得及换的定制黑色风衣,靴子上都是雪。
陆之栩像是猛然惊醒一般,站了起来。即使隔了三米远,夏宸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在发抖。
这个二十七岁的父亲,他在一夕之间跌进地狱。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他的儿子失踪了,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一场凶杀案的现场,他却无法追查下去。
他竭尽全力地想要把自己和那种特殊权力阶层分开,可是最后,他不到五岁的儿子却卷进那个阶层的凶案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再次见到这个叫夏宸的青年,他几乎掉下眼泪来。
下一秒,他被青年紧紧拥住,这个十九岁的青年,用他一贯的让人安心的温和声音,在他耳边说:“老师,我回来了。”
明明在一天之前才刚刚决裂过,不顾一切地驱赶,恨不能一辈子都不再见到……
可是此刻这莫名的安心感,又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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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宝宝是被李祝融的儿子带去他家玩,然后卷进了这场……绑架里?”陆之栩脸色苍白地看着已经解释完毕的夏宸。
他的眼睛总是像水鬼一样,眼梢往上吊,带着点莫名其妙的傲气。
但是,现在他的眼神几乎是绝望的。
夏宸点了点头。
林佑栖没能拦住暴怒的陆之栩。
二十七岁的教授,年轻的父亲,他发出了一声惨然的冷笑,在林佑栖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地一脚踹在了夏宸的腹部。
“为什么,我并没……没有招惹……”他哽咽着,抹了一把眼泪,艰难地继续:“我没有招惹你们,宝宝……宝宝也……”
他像是被哽住了喉咙,再也说不下去了。
林佑栖认识陆之栩八年之久,第一次见他掉眼泪。
他像是失去了宝物的小孩,伤心欲绝,却无力反击,那样肝胆欲裂的伤悲,连外人都觉得心碎。
而夏宸,他没有闪躲。
他硬生生地承受了那一脚,因为剧痛而弓起了身体,他隐忍地半跪在那里,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再次走到了陆之栩身边,然后,张开手臂,把坐在地上的老师抱在了怀里。
这一次,陆之栩没有反抗。
他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在青年的怀抱里蜷缩起来,然后,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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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祝融气得要发疯了。
还好,他是一支奇葩,越是要发疯,就越是比谁都冷静。
许煦逃跑,陈柯背叛,李貅被绑架……
一连串的大事,却都挤在了同一天发生。
连郑林都有点指挥不过来,还好他从北京带了个秘书尉迟过来,不然只怕人没抓到,郑林先倒下了。
因为李貅的事,抓回许煦的事被耽搁下来——陈柯一直失踪,坐实了“内鬼”的罪名。李祝融一直抿着薄唇,一副阎王相,任何人靠近他周围三尺都不寒而栗,郑林是二把手,首当其冲,一句话不敢多说。
还好,解救他们的人很快就到了。
夏宸没有打伞,跟着尉迟走到了后花园,李祝融站在玫瑰花丛的边缘,保镖给他打着伞。雪地上的红色痕迹已经被覆盖了,但是脑组织的腥味还弥漫在空气里。
“来了?”李祝融头也不回。
夏宸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蹲下来查看地上类似于碎豆腐渣的物质。
“本来都被雪盖住了,郑林洒了点盐,雪又化了,这是我给小安派的保镖,身手很好,就是没什么脑子。”李祝融的语气平静得很。
夏宸明白他的意思——对方显然早有预谋,在那时候,一个负伤的保镖是不可能带着李貅逃出来的,他不如抓紧时间自己跑,还有可能逃出来,一个活着的目击者,总比死了的尸体有用。
“你那个老师怎么样了,没有哭着喊着问你要儿子吧……”李祝融斜着瞥了夏宸一眼。
“老师吃了安眠药,已经睡了。”
“你对他下药,不怕他醒来又赶你走?”李祝融即使在这狼狈的时候也不忘嘲笑夏宸。
但夏宸没有接他的话。
“二叔那边的消息,今晚七点二十有一辆快递车从玛莎庄园西门开往市郊,沿着国道开了两百里就消失了,应该是进了山区,晚上空降不方便,我问二叔借了两百人从地面搜查。”
李祝融转过身来。
“带队的是谁?”
“是林尉。”
“郑野狐那个小情儿?”
“靳昀太年轻,林尉比他有经验。”说着这句话的人,其实自己也只有十九岁。
“夏知非手下都是些绣花枕头,郑家的人倒是有两个好的,那个叫唐峥的就不错,可惜腿断了。”
夏宸没有再接话,这些年来,夹在李祝融和夏知非之间,他早就明白,在这两个人互相冠以“绣花枕头”“草包”之类称呼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缄默。
“那群人是从欧洲请来的佣兵,里面有个狙击手,有个会打拳的,让林尉小心点,他要是被冷枪打死了,郑野狐会找我要人。”李祝融冷冷地说道。
“林尉能应付的。”夏宸淡淡地应了一句,“没事的话,我回老师那里了。”
李祝融看着他转身,走远,忽然叫了一声:
“小宸。”
夏宸回过头来,他站在萧索的玫瑰花丛里,头发上是还没来得及融化的雪,他才十九岁,本该和所有纨绔一样,疯玩傻乐,不知人间疾苦。
但是他早早地长成挺拔青年,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这样的夏宸,既让李祝融觉得伤感,又觉得骄傲。
在青年温和的目光里,李祝融用他一贯骄矜又霸道的语气说道:
“你放心,那个小孩会和小安一起回来的。”
夏宸勾着唇角,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但愿如此。”
第105章
等到绑架他们的车一个荒凉的地方停下的时候,陆嘉明宝宝已经因为哭得太累,而委屈地蜷在李貅怀里睡着了。
没人看着了,李貅也不用露出嫌弃的表情了,他伸出一条手臂,搂住宝宝的肩膀。
他觉得宝宝之所以蜷起来是因为冷。
于是,他朝那堆仍然在大声交谈的欧洲人喊道:“喂,给我一条毯子!”
他的声音淹没在那些欧洲人的喧哗里,只有坐得离他最近的一个黑头发的欧洲人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李貅没有再叫他们。
他站了起来,把披在自己身上的毯子掀开,盖在了宝宝身上,然后,他就一直光溜溜地站在那里。
半分钟后,那个黑头发的欧洲人骂了一句脏话,站起来,拿了一叠毯子,扔给了他。
李貅朝那欧洲人露出一个轻蔑又倨傲的表情,裹着毯子,又睡了下去。
如果许煦在这里,他大概会惊讶。
因为李貅此刻的表情,和当年那个还是少年的李祝融,简直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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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貅是很记仇的人。
他继承了李祝融的骄傲、冷漠、对外人的心狠手辣,以及,无可救药的护短。
在他心中,陆嘉明是只有他能欺负的,别人碰一下都不行。
所以,当陆嘉明宝宝被那个领头的挪威人像拎一只小鸡仔一样拎着从车上扔下去的时候,他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等那个挪威人再来拎他的时候,他站在车尾,直勾勾地看着那个人。
那挪威人笑了:“What’s wrong,my angel”
李貅站在那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绕开他,自己从车上跳了下去。
他像爪牙还不锋利的小兽,虽然脆弱,却清晰地知道,谁才是最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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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破败的茅屋,四面是已经变黑的泥墙,屋顶是茅草铺的,上面有高大的树冠挡住了雪,虽然破败,却不至于摇摇欲坠。
宝宝被扔在一堆干燥的稻草上,茅屋里空间并不算小,进来七八个身材高大的欧洲人,也不显得十分拥挤。
李貅爬到那堆稻草上,搂住了刚醒过来、还不知道要不要哭的陆宝宝,安抚地抱着他。
那个为首的挪威人似乎在分派任务,其余的人都坐在地上休整,检查武器。
五分钟后,六个人跟着为首的挪威人出去了,剩下一个身材瘦小的黄头发的人和开始的那个黑头发的欧洲人留守在这里。
李貅从他们的交谈里,知道那个黄头发的叫萨利,黑头发的叫卡尔,他们并不是一个国家的,否则也不会用英语交谈。
李貅的英语不差,但是他一点也没有显露出自己懂英语。
他虽然继承了李祝融的傲气,也继承了他那种像本能一样无处不在的心机,但是,对一个四岁的小孩来说,这种心机无疑是可怕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渐渐亮了,两个看守他们的欧洲人大概是怕他们生病,在茅屋里生了一堆火。毕竟是小孩子,经历了这样惊险的一夜,被温暖的火光包围着,两个人就抱成一团,裹着厚厚的毯子,在稻草堆上睡了过去。
李貅是在陆宝宝的尖叫中醒来的。
茅屋里一片明亮,那个叫卡尔的欧洲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那个黄头发的萨利,正抓着陆宝宝,把他身上的毯子扒下来。
李小阎王的眼睛顿时红了。
他一眼瞥到一旁的火堆,抓起一根燃烧的木柴,朝那个叫萨利的佣兵冲了过去!
但是,佣兵的反应速度,绝不是一个小孩可以偷袭的。
在木柴打到他身上之前,那个叫萨利的佣兵,一手掐住了李貅的脖子。
他并没有使用多大的力量,只是带着警告意味的。
在这一瞬间,李小阎王已经平静了下来。
他没有再挣扎,而是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足以让守在茅屋周围的佣兵都听见。
“Stop it!”
随着木柴落地的声音,卡尔像一阵旋风一样冲了过来,他最先解救的,是被萨利掐住的李貅,然后才是嚎啕大哭的陆嘉明宝宝。
萨利并没有反抗,而是悻悻地放开了两个孩子,朝愤怒地瞪视着他的李貅做了一个下流的手势。
茅屋里的动静已经将外面守卫的佣兵引了过来,首先探进茅屋的,是一团鸟窝状的金黄头发,然后,才是那个为首的挪威人带着讥诮的流利中文:“发生什么事了?”
“恶心的恋童癖,同性恋,离我远点!滚出去!”李小阎王像一个撒泼的寻常儿童一样,一手抓着陆嘉明宝宝,另一手抓着一根还在燃烧的木柴,愤怒地朝萨利挥舞着。
“我的小天使这是怎么了?”挪威人挠了挠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李貅可不会被他骗过去。
李貅知道,这些佣兵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一看就知道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固定队伍,说不定还受过专业的训练。这个挪威人身为带头的,不会不知道萨利的恋童癖,但是,他分配任务的时候,却偏偏安排萨利来看守自己和陆嘉明,显然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他的意思就是:他们虽然不会杀了自己和陆嘉明宝宝,但也绝不是拿自己没办法。如果那个恶心的恋童癖要猥亵自己和陆宝宝,自己却是反抗不了的!就算最后能弄死他们,自己还是亏了!
李貅紧紧攥着那根木柴,瞪视着那个挪威人。
“让那个该死的恋童癖离我们远一点,我发誓,如果他敢对我们做什么,我会十倍地报复在你们身上!”
挪威人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
“小天使,你好像还没弄清楚状况!”
在李貅还没反应的时候,那个叫萨利的人像一道闪电般,猝不及防地夺去了他手中的“武器”,将他禁锢在自己怀里。
“放开我,变态!”
萨利对李貅的警告充耳未闻,发出了讽刺的笑声。
“陆嘉明,不要过来!”李貅凶着想要跑过来的宝宝:“离这个变态远一点,你是夏知非的儿子,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某种冰冷黏腻的物体,已经像蛇一样,舔上了他的脖子。
李小阎王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再嚣张,也只是个四岁的少年。
对于猥亵,他也一样会惧怕得言语不能。
挪威人走到了他面前。一把抓过陆嘉明宝宝,用手臂夹着,站在了李貅面前。
四岁的、被称为小阎王的、李祝融的儿子李貅,脸色惨白地看着他。
挪威人笑了。
“小天使,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你要我们怎么做?”李貅看着他,额头上都是冷汗,眼睛里却像要喷出火来。
即使是小阎王,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也只能收起爪牙,乖乖听话。
“很简单。你们只要乖乖地,安静地,活到你们的爸爸来送钱的时候,”挪威人笑得灿烂:“那么接下来的时间里,萨利就不会再出现。”
李貅了看了一眼被他夹着、正在掉眼泪的陆嘉明宝宝。
他伸出手去,擦掉了宝宝的眼泪。
“好的,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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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两个孩子失踪,已经过去十二个小时了。
最开始的失控之后,搜救的工作已经上了轨道,李祝融也从最开始的震怒转为了浑身萦绕低气压——他一直坐镇在已经一片狼藉的李家,等着追查的结果出来。
他倒要看看,是谁敢捋虎须。
欧洲那边的几个大的佣兵组织都表示愿意协助——也就是要和这次绑架撇清关系。北京那些老家伙的消息十分灵通,已经有不少人等着看他李祝融的笑话。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绑架李貅的那些人却迟迟没有和自己联系,李祝融知道他们是要等到自己这边搜查得精疲力竭却找不到两个孩子的时候,再出面来提要求,那时候自己就只能任他们漫天要价了。
但是,这次的搜查,出动的是最精锐的特种部队,北京的大家族全部卷入其中,又是在中国的土地上,如果还找不到,会看笑话的就不只是自己人了。
夏知非那个冷血动物,竟然还打了电话过来问事情怎么样了。李祝融坚定地相信他是来看笑话的,于是回答他说:“开你的饭馆去吧,这事轮不到你管!”
夏知非笑了一声,又问:“听说那个叫许煦的又跑了,你不去抓回来?”
李祝融被触了逆鳞,恨不能自己现在是身处北京,可以和夏知非好好打一架。骂了一句脏话,把电话挂了。
不到半分钟,电话再次响起。
以李祝融的脾气,无论这时候打电话过来的是谁,都免不了一顿臭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