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目光攻势下,陆之栩挣扎一下,无奈地扶着额头,点了点头。
夏宸摸着宝宝的头,唇角勾起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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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莎庄园里有几个大型超市,有个连锁超市虽然进驻得比较晚,但是蔬菜都新鲜,夏宸平时都是去那里买菜的。
因为就在玛莎庄园里,所以没有开车,而是走过去的。夏宸抱着宝宝走在前面,陆之栩走在后面,听见宝宝大声地抗议:“我是大人了,哥哥,我要走路……”
而夏宸,也用一如既往地温和声音回答宝宝:“因为超市很远,宝宝回来的时候还要替哥哥提东西,哥哥是在替宝宝保存体力。”
“什么是保存体力……”
这样的对话延续了一路,不管宝宝提出什么疑难的问题,夏宸都能耐心地回答。而且不是像普通大人那样的敷衍,而是像对待一个大人一样地解释。
果然,这样的人,才适合当好爸爸吧……
陆之栩郁卒了一路,直到进了超市还没缓过来。
超市里很明亮,夏宸先去冷鲜的柜台买了林佑栖点的小龙虾和沈宛宜点的鸭掌,宝宝要吃鱼,夏宸就买了一条鲤鱼,看见陆之栩正站在挂着熏鹅的柜台前发呆,夏宸牵着宝宝走了过去。
“老师想吃这个吗?”
陆之栩猛地回过神来,有点狼狈,端正了神色,颇严肃地说:“我中午要吃这个。”
夏宸瞄了挂在架子上的熏鹅一眼,红通通的熏鹅十分无辜地挂在那里。他收回目光,淡淡地说:
“不行。”
陆之栩挑起了眉毛:“为什么不行?”
“这个对身体不好。都是用硫磺熏的。”夏宸有理有据。
“吃一次又不会死。”陆之栩明明对熏鹅没兴趣,但是拉不下面子,偏偏要争个赢的。
夏宸十分淡定:“是不会死,可是会对身体不好。”
两个人在买熏鹅的柜台面前对峙着,宝宝茫然地抓着夏宸的裤边。已经有人朝这边看过来了,陆之栩越发理直气壮起来:
“我点什么菜你就做什么菜,对身体不好也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伤人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宝宝都被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一下。
夏宸眯起了眼睛。
就在陆之栩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夏宸淡淡地回答:
“当然和我有关系,我养了这么久才养好了一点的身体,怎么能被一只熏鹅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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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之栩觉得很失败。
他觉得夏宸对自己的态度就像对陆嘉明宝宝一样,温和、耐心、还有无限制的包容。
但毕竟刚刚是他说出了过分的话,他心虚得很,所以回到家,快进门的时候,夏宸提出要去房子后面的地里摘点冬葵,他毫无异议地就同意了。
菜地里仍然是一片青翠,种萝卜的地一夕之间稀疏了不少。
夏宸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陆之栩心虚得很,决定主动去摘菜。
“那种是冬葵?”明明心里愧疚得很,语气却仍然是不耐烦的。
“老师左手边的就是。”夏宸提着袋子,坐在了长椅上,宝宝也爬上去坐着,两个人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陆之栩直奔那片像猫耳朵的菜地而去,刚想拔出几棵来了事,夏宸又不紧不慢地提醒:“老师只要摘叶片就行了,半个巴掌大的就可以摘,嫩芽留着。”
陆之栩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恨不能每片叶子都比划一下看看,他在家里是小儿子,从来不用做家务的,下菜地自己摘菜更是头一次。
摘了一把冬葵之后,宝宝拿着一个塑料袋子跑过去,交给陆之栩:“哥哥说用这个装。”
陆之栩斜了一眼那个“哥哥”,发现对方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他穿着DIOR的皮鞋,蹲在地上,半只脚都踩进泥里,满手蔬菜气味,还提着个傻兮兮的塑料袋子……
好不容易摘了一袋子的冬葵,他站起身,想把那只袋子扔到夏宸怀里。
“等一下。”
青年这样说着,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陆之栩警戒地看着他,如果不是为了面子,他早就往后退了几步了。
明明是温和且人畜无害的青年,为什么总是让他不自觉地惧怕呢?
青年走到了陆之栩面前。
他只是看了陆之栩一眼,就蹲下身去,低着头,似乎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般……
“老师,你的鞋带散了。”
第80章
宝宝大概是天生喜欢植物,对自己种的菜骄傲得不得了。
夏宸这次炒冬葵,是把冬葵叶子切碎,放入肉末、豆瓣酱、切碎的干辣椒一起炒熟,香味四溢,卖相也好看。沈宛宜虽然会做菜,但是冬葵换了个样子就认不出来了,吃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惊讶地问:“这是什么菜?”
“是冬葵!”宝宝跪坐在椅子上,挺直身体大声抢答:“是我和哥哥种的冬葵!”
沈宛宜十分惊讶:“这也是冬葵?”
“换了种做法而已。”夏宸端着一大碗汤放到桌上,看了一旁的陆之栩一眼,笑道:“还是老师摘的呢……”
陆之栩咳了一声,竭力地装镇定。
宝宝却兴致十足,大声解释:“哥哥说葵菜是古时候的人吃的蔬菜,哥哥说古代的人都种葵,后来有了白菜了,就不种葵了。”
沈宛宜文科出身,对这个很有兴趣,笑着问:“那哥哥还说了什么啊?”
“哥哥还教了我一首诗,诗里说有个人十五岁就去当兵打仗,老了才回来,他的亲人都没有了,家也没有了,只能摘葵菜做饭吃……哥哥说打仗不好。”宝宝仍然是踊跃回答,大概是想起了诗里说的事,情绪低落起来。
林佑栖挑眉:“什么诗里写了当兵打仗又写做饭?”
“是乐府诗的《十五从军征》。”沈宛宜毕竟是学过文科的,笑着道:“我小时候还觉得奇怪,‘采葵持作羹’,向日葵怎么能做成菜的?原来葵是长成这个样子的。我以前去武汉的时候吃到过一次,他们叫这个叫冬苋菜,原来这就是葵。”
“这只是冬葵,葵的一种。”夏宸落了座,给宝宝倒了果汁,淡淡解释道。
林佑栖挑着眉,一副大开眼界的样子。
“没想到夏宸还是个才子……”沈宛宜感慨道,问夏宸:“这些你从哪知道的?”
“书上看的。”夏宸动作迅捷地替宝宝扶住了差点被打翻的杯子,一脸云淡风轻。
李老爷子也算是文坛巨擘,年轻的时候游历了大半个中国,考察了不少风土人情。当年文革之后,再版诗经的时候,许多植物的注释都是李老爷子亲自撰写的。
夏宸小的时候,李碧微教他读诗经,是亲自带着他去看,何为蒹葭,何为白露,何为采薇,两千年的诗情画意。
诗三百,思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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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下午,陆家总算凑起了一桌麻将。
林佑栖这人打麻将厉害得很,沈宛宜和许煦都经常在他手上输钱,但是他不像陆之栩喜欢冷嘲热讽,他对手下败将都是很和善的,所以沈宛宜是宁愿输给他也不输给陆之栩的。
林佑栖打牌打得稳,极少放炮,他在陆之栩上家,都是打的熟张,陆之栩连牌都拢不了,更别说胡牌了,打了半个小时之后陆之栩不干了,和沈宛宜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夏宸下家。
其实夏宸的牌未必比林佑栖打得差,沈宛宜在他下家也吃不到什么好牌——所以她才肯跟陆之栩换。
但是陆之栩坐过来之后,明显转运了。
他先是胡了个对对碰,然后清一色单吊五筒,只差一点就胡了牌。第三轮他起手暗杠,准备胡个混一色,手上留了一个三万和一个四万,五万被林佑栖杠了,他只能等二万。
牌越摸越少,陆之栩和林佑栖都听牌了,轮到夏宸打牌,青年笑了。
“这可好玩了,”他笑得眼睛弯弯的,不像是要放炮,倒像是要胡牌,“我手上那张是铁定放炮的,这张也是要放炮的,难道让我拆了自己的牌打?”
“没事,放我的,我这个牌比较小,没多少钱。”林佑栖扣着一手牌,笑得狐狸般。
“老师到现在为止,就没打过中发白,肯定是在偷偷做小三元,我一张牌打出去,这一周的工资就没有了。”夏宸胸有成竹。
林佑栖被猜到了牌,也不避讳,笑嘻嘻地说:“工资没了正好,到我家来,我家工资比陆家的高多了,你只管做饭就行,还不用带宝宝。”
宝宝坐在地上玩猫,听到自己名字,无辜地往这边看。
夏宸却没有接林佑栖的话,而是笑着看向了陆之栩。
牌桌上总共四个人,沈宛宜反正胡不了牌,已经自暴自弃,专拣别人不要的牌打,把自己的牌打得乱七八糟的,能胡牌的只有林佑栖和陆之栩,两个人都是在单吊一张牌,夏宸说他有两张要放炮的牌,另外一张肯定是放陆之栩的炮。
陆之栩向来是胜负心最重的,要是平时,肯定也嚷着让夏宸放自己的炮,但是现在的他只能尴尬地装什么都没听见。
“老师,你觉得我该打哪张呢?”青年这样问他。
林佑栖也觉察到了气氛微妙,也不开玩笑了,只坐着看戏。
陆之栩强装镇定,咳了两声,说:“你愿意打哪张就打哪张!”
夏宸笑着收回了目光。
“那我就……”修长的手指在麻将牌上一直摸过去,最终停留在刚摸到的那张上,屈起食指一弹:“那我就打这张吧。”
翻倒在桌面上的那张,分明是陆之栩正等着胡牌的那张二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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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之栩现在正处于一种极度的焦虑中。
招待了晚饭之后,夏宸送沈宛宜和林佑栖离开,陆之栩趴在沙发上装死。宝宝抱着猫在地上看童话书,看见陆之栩装死,好奇地问:“爸爸,你要睡觉了吗?”
陆之栩把头埋在沙发扶手和坐垫之间,然后拿了个沙发枕把自己的头盖住。
夏宸进来,看见这一幕,笑了:“老师怎么睡在这里?”
陆之栩专心致志装死。
他并不是累,也不是厌恶什么,而是本能地逃避,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在言语和行动上的逃避都没有用的时候,他也只剩下这一招了。
二十七岁的男人,教出的学生也有几千个了,并不是不通世故,也不是懦弱无能。
但是某人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是太厉害了。明明上一秒还是僵持的死局,下一秒就已经被他微笑着化解。陆之栩不是没生过气,不是没翻过脸,软的也试过,硬的也来来,但还是被克得死死的。
这样四两拨千斤的手腕,根本就不像一个十九岁的大学生,如果不是许煦说过夏宸家境很平常,陆之栩几乎要怀疑他家里是怎样把他教出来的了。
陆教授趴在沙发上,真皮沙发的气味很奇怪,他听见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宝宝跟在夏宸后面跑,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夏宸在厨房洗碗、收拾东西、关了灯、带宝宝洗澡……
陆之栩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
过了挺长一段时间,久到陆之栩都有点迷迷糊糊了,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老师,别在沙发上睡了,会感冒。”
陆之栩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一脸不耐烦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夏宸跟在他后面,关了客厅的灯。
直到进了卧室,他才觉察到异常。
夏宸跟在他身后进了卧室,顺手带上了门,抱着手臂靠在墙上,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老师刚才是在装睡吗?”
陆之栩被他问得心虚起来,不知道该继续装睡还是索性摊牌。
夏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朝陆之栩走了过来。
他好像天生有这种能力,他叹气的时候,你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就是心虚得好像欠了他很多东西一样。
明明刚刚输了钱的是我!陆之栩在心底愤愤不平,还是没有出息地往后面退了几步。
青年直接逼到了他面前,一米八以上的身高,这样近距离地逼视,压迫力不是一般的强,陆之栩整个人的气势都弱了下来。
“老师究竟在害怕什么呢?”夏宸抬起手来,像是要触碰陆之栩的脸,却又突兀地笑了起来:“别怕,我又不吃人。”
陆之栩只觉得心底腾起一把无名火,他向来都以为自己已经够折磨人了,反复无常、让人手足无措,这些都是他的特长,今天竟然被一个十九岁的青年逼到死角里。
偏偏那个青年还是他的学生。自始至终,夏宸都是淡然处之的样子,可是他陆之栩这里已经人仰马翻,明明是自己家,连说句话都要提心吊胆,现在连装睡都不行了!
这陆家到底还是不是他这个家长说了算了?这简直是要造反了!
陆教授忍无可忍地握紧了拳。拿出了当初在阶梯教室里把满教室学生调戏得欲仙欲死的那份气魄,愤怒地一掌推在夏宸身上,把夏宸推得一个趔趄。
而后,他愤怒地叱责道:
“滚开!不要阴阳怪气地把我当猴耍!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吗!混蛋!”
第81章
在那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卧室内一片死寂。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陆之栩才听到夏宸一声轻笑。
向来是温文尔雅笑着的青年,在这一刻,却连陆之栩都能看到他脸上由内而发的快乐。
“老师刚刚,是在说喜欢我,对吗?”
正正经经的问话,像章鱼一样缠上来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在这时候气势是最重要的,但陆之栩的勇气明显只够他吼完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而已,随着夏宸同学再逼上来,陆教授退了又退,背部已经贴到墙上。
“你想干什么?”陆教授几乎是有点惊慌地申明立场:“我是你老师,你学分不想要了!”
夏宸失笑。
一向都是在猎物惊慌逃跑之前就收回的手,这时候,毫不犹豫地按在了陆之栩的肩膀上,占尽身高的优势,借着床柱,把让人尊敬的陆之栩教授圈在了手臂里。
青年唇角勾起大弧度的笑容:“老师,你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哪……哪件事?”
“你喜欢我这件事啊。”青年脸上的笑意已经温暖得连鱼都可以溺死了。
他遗传了他父亲迷人的眼睛,只是带着笑意看着你,就已经让人尾椎骨都软下来,陆之栩限于师道尊严,仍然强自镇定:“是许煦告诉我的……”
“是吗?”
下一秒,唇上被温暖覆盖。
陆教授震惊地睁大眼睛,直到被人按倒在床上,他还维持在呆滞状态。
等到他反应过来之后,夏宸同学遭遇到了剧烈的反抗。
陆教授手脚并用地想从床上爬起来,被夏宸同学握住手腕,温柔而又坚决的按住,陆之栩不遗余力地反抗给夏宸同学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最后,夏宸同学不得不抬起头来。
他似乎有点困惑,低头审视着陆教授,像一头审视着猎物的狮子,而后,他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抱歉……老师,我好像忘了说一句话……”眯着漂亮眼睛的青年这样说着,俯身下去,在陆之栩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在那句话之后,陆教授的反抗由炸碉堡的英雄式变成了弃械投降的汉奸式,夏宸同学也得以从容自在地把陆教授吻到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