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福河略一沉吟,正色说:“我认为,人生的三大遗憾是:不会选择;不坚持选择;不断地选择。”
李淳风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身体向后靠在软椅上,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万福河说:“生活就是一个接一个地选择的过程,选择上什么样的学校,学什么专业,立下什么样的志向,和谁度过余生,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一系列的选择构成了我们的生活。所以遗憾之一是有的人不会选择,被动选择,在茫然无知的状态下随随便便交代了一生;而有的人虽然做出了选择却因为种种愿意无法坚持自己的选择,这种情况多半出于对自己的不自信,结局仍旧是遗憾;第三种就是不断选择的人,要么是命运多舛,要么是性格游移不定,始终无法确定人生的目标和方向,事情变得复杂,最后一塌糊涂。这三种选择上的错误是我以为人生最大的遗憾。”
李淳风说:“你怎么确定自己的选择永远是对的?”
万福河说:“岂能事事如意,但求无愧于心。人生最正确的事情之一就是坦然接受自己的选择。”
李淳风笑了,“我欣赏你的自信、积极和乐观,不过有一种命运叫做身不由己,人的一生中至少会有那么一两次会让人觉得生活就是一场玩笑——我有时候也想让你这样的年轻人早点体会到这一点呢。”
万福河觉得自己似乎又刺激到了这老变态的变态神经了,赶紧俯首称臣说:“董事长说的对,在您这种阅历丰富的人面前我又班门弄斧了……还是听听苟邑的说法吧。”
李淳风又笑看苟邑。
苟邑正在做努力思考状,他根本就没有听万福河和李淳风之间的对话,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编撰自己的答案中,说:“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还差一个遗憾没有想出来!”
李淳风鼓励他说:“不急,我们边吃边等你,慢工出细活。”
过了几分钟苟邑突然拍桌子说:“全了!不止三个,我还多想出一个,是四个遗憾!”
李淳风兴致勃勃地听着。
苟邑咳了咳,郑重说:“人生四大恨,一恨尿尿吡一鞋;二恨喝汤洒一裆;三恨放屁崩出屎;四恨擦腚抠破纸!”
李淳风和万福河本来在吃东西,嘎一下就石化了。
万福河隐忍暴怒地说:“裸狗!你够了!吃饭的时候说这么恶心的事情!”
李淳风用餐巾捂着嘴,肩膀耸个不停,“桀桀桀——”笑个不停。
高档餐厅的客人们耳语着看着他们这一桌。
李淳风擦掉眼角渗出来的泪珠,摆着手说:“对不起,失礼了。小狗的人生四大恨真是太生动了,让我想起多年前我的一次遗憾的经历——在朋友家拉屎,没纸什么的。”
万福河吓得脸色都白了,他简直不能相信这话是一惯走高端路线的上司说出来的。
苟邑竟然还有知音之感,进一步说:“是吧是吧!我也有过!不过我的更厉害——在朋友家拉屎,有纸,用水冲,冲不下去,后来好容易冲下去了,又浮上来了……”
万福河一点也吃不下去了,简直想掀桌——喂你们这些家伙够了没!吃饭的时候净捡些屎尿屁的事情来恶心谁呢!尊严呢?!底线呢?!都哪里去了!
66.生活的味道18
万福河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苟邑和李淳风相处融洽,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李淳风甚至还貌似深情地摸着苟邑的脸蛋说:“现在很少能遇见你这样幽默的好孩子了。”
苟邑就用一种受到主人摸头的狗那种热烈仰慕的眼神回望着,说:“董事长……能遇到你这样、这样好的人才是我的荣幸。”
万福河打赌,如果他有一根尾巴,现在一定摇得快要断掉了!
万福河笑着感慨,“最近觉得年纪大了,也累了,感觉不会再爱了……”叹气,又乜斜着眼把目光放在苟邑身上,笑说,“所以也想过留一个你这样可以给人带来快乐的好孩子在身边陪陪我。”
苟邑简直想跪在他的西装裤下蹭大腿什么的,他有点扭捏地说:“内个,董事长、你、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我想……”
李淳风鼓励他把自己的想法勇敢地说出来。
苟邑说:“我想认你做我的干爹可以么?”他的脸颊浮起两坨可以的红晕。
万福河心中在咆哮,“泥玛!你还腆着脸害臊么!”
李淳风有几分意外,然而随即但笑不语。
苟邑有点急了,说:“我、我没别的意思,不是想高攀得到您什么好处,我就是、就是……想和您建立那么一种常来常往又特别的关系……”
万福河已经听不下去了,他咳了咳插嘴说:“裸狗,董事长这方面很为难的……”
李淳风抬手制止他说:“我可不想被随便代表,史蒂文你僭越了。”
苟邑大喜,“董事长,你这是、答应了?”
李淳风说:“小狗,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可是我年纪大了,喜欢把生活过得细水长流,太过浓烈的东西都不长久。我说了,比起‘常来常往的特殊关系’,我更喜欢找一个能陪在我身边很久的人。你是那个人吗?”
苟邑犹豫了下,他是一个能陪这个富有魅力的成功人士走下去的人吗?他脑海中瞬间回想起自己从前的种种感情经历,然而那些事情如白驹过隙,都是浮云一闪而过。行到水穷,坐看云起——他该捉住眼前这个机会,傍上这样一位富有的干爹,然后陪他看流年吗?
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事,是有没有信心的事——苟邑没有那样的信心。
他迄今为止的所有感情经历就是从一场暗恋过渡到下一场暗恋,他开始一段感情的时候就预设这段感情的重点就在不远的将来,所以他才可以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果断地退场。
他从来没遇到过一个人,从最开始、不从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问他能否一直持续下去。
苟邑没有这个信心,也没有这个准备来面对这个问题。
李淳风当然看出他的犹豫,也是意料之中,他拍了拍苟邑的手,带着点了然的慈悲说:“所以小狗,暂时就这样就好。我现在喜欢这样的人,至于以后会不会想把你变成我的‘干儿子’,这个要看我们的缘分——史蒂文我这样的答复你可满意?”他笑问一边的万福河。
万福河木这表情说:“董事长的决定永远是英明的。”
苟邑却有点没明白,他这是被拒绝了呢?还是接受了呢?还是一半一半呢?
不过李淳风随即又抛出一个令他振奋的消息——他说既然苟邑现在没有落脚的住处,而又做了他的生活秘书,可以收留他住在自己家的客房。
苟邑高兴得跳起来庆祝什么的。
李淳风又问万福河有什么感想。
万福河垂下眼睛貌似恭敬地说:“董事长喜欢就好。我在这件事情上没有置喙的权利。”
李淳风故意表现得好像有点失望的样子,说:“难道你不嫉妒吗?不担心吗?真的无动于衷?”
万福河想吼他:“你这个老变态想闹哪样?!”
然而现实的他只能摇头,表示自己心如止水什么的。
看着疯狗欢快的苟邑、态度诡谲的BOSS、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的局面,他突然想把已经戒了多年的烟再捡起来,生活的压力太大了!
当天晚上苟邑就住进了李淳风的豪宅。
万福河一夜彻夜难眠,连女友的婉转求欢也断然漠视了,第二天早上他黑着眼圈去豪宅接他们的时候,偷偷观察苟邑是否不良于行,然而他走路和坐下的姿势都还比较正直,他这个人是忍不了痛苦的,看来和董事长似乎并未入巷。
万福河就想不知道李淳风这个老狐狸在琢磨什么更加变态的事情,这次第不知道要怎么玩弄自己可怜的大学同学,而自己作为多年的室友朋友,竟然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苟邑这样,不可谓不痛心,不可谓不闹心……
万福河闹心之余骚扰薛谛,给他发短信,说苟邑已经搬进他们董事长的豪宅,目前的关系仍旧是清白的,但是这种清白的结束要看他们董事长的心情,说不定哪天一个高兴或者不高兴就把事给办了,让薛谛有花堪折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什么的。
良久,薛谛才回短信说既然已经同居了他又能怎样。
万福河一个电话打过去,说:“你怎么一点志气都没有,你想想你对苟邑是不是还有感觉?苟邑这样的人世界上再没第二个,错过了就是一辈子,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可以再和他重逢,然后发生点什么吗?”
薛谛不语。
万福河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鼓励他展开追求什么的。
薛谛说:“可是他不喜欢我。”
万福河说:“他大学的时候多喜欢你啊!卖血买手机啊!”
薛谛正在用的就是那款早已经过时的IPHONE 4S,这么多年来他没有换掉,多少人问他是不是有恋物癖,只有苟邑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当然也没有询问过来历,他对自己的事情漠不关心。
薛谛心下更是一沉,“学长他亲口说的对我毫无感情,他对我只是当做一个从前的学弟,现在职场上不可亲的上司而已。这一点我已经想明白了。”
万福河心想你还真不傻啊。
不过这个时候可不是钦佩对方的时候,万福河想了想,说:“你不觉得这正是你救赎的机会吗?你想想大学的时候和苟邑交往,难道不是对他做过一些过分的事情吗?——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完。不管你主管上是否故意,都对当时的苟邑造成了严重的打击,我们一个寝室的,我亲眼目睹。从那之后苟邑才彻底变成现在这个有点懦弱有点不顾一切又没心没肺的死样子的。是你毁了他的爱情观!所以老天爷才安排你们两个重逢,然后让你爱上他,而他又对你没有感觉——也许不是真的没有感觉,只是不敢,他潜意识里在压抑自己,怕再次受到伤害BLABLABLA……”
万福河一口气说了半个小时,从各方面论证,最后的结论就是——薛谛如果不把苟邑争取过来就不是人!
薛谛也服了,说:“福伯学长,你大学是不是辩论社团的啊?”
福伯说:“不的。但是我不懂事的时候为了追求财富曾经做过传销团伙的兼职讲师什么的。”
薛谛于是就更加没有退路了,终于说:“好吧,让我想想。”
福伯说:“再想黄花菜都凉了!这样——我今天就把苟邑带到你家去,到时候你抓住机会。”
薛谛说:“学长肯定是不想再见我的。”
福伯说:“你是不想见的,但是估计他还想见他的行李。”
当下下班的时候万福河就以陪苟邑取行李为由把苟邑从李淳风身边给哄骗出来。
苟邑对薛谛还是心存芥蒂心有余悸的,迟疑着不太敢去,但是万福河说自己陪他去给他壮胆。
“你难道不要行李了?!”
苟邑一想,行李还是得要的,关键是他毕业证啊啥的都在那呢。
于是他就去了,去的时候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我现在有董事长准干爹给我撑腰,我不怕他!”
67.生活的味道
薛谛早早下了班回家,站在窗前极目楚天舒地看苟邑形迹,果真五点多的时候,苟邑和万福河来了。
薛谛其实不确定自己对苟邑到底是什么心理,放不下是肯定的,不过他自认为对感情的事一向迟钝,等他过个十年八年想清楚了,恐怕什么都晚了。不管怎样先把苟邑留下来再说吧。
他有点忐忑地等待苟邑上门。
五分钟后门铃响起。
薛谛开门,苟邑见了他也很紧张,就说:“我、我来取行李。”
薛谛门神一样挡在门口,看了看他,才放行。
苟邑低着头就进来了。
万福河说:“学弟,学长来了你不给准备点喝的么?”
苟邑说:“不喝啥了吧,拿了行李咱就走。”
薛谛去厨房泡茶,苟邑一溜烟跑到他的房间去拿行李,火速掏出个旅行包疯狂往里放衣服杂物啥的。
然而当他打开抽屉看自己的证件的时候傻眼了——一面空无一物,很显然被人动过了。
他拎着行李走出来,问薛谛:“我的证件你给我收起来了?”
薛谛在和万福河喝茶,看了他一眼说:“学长,我怎么说也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收留过你,你就这样走了是不是有点没有礼貌。”
苟邑说:“啊,那谢谢你啊,可以给我证件了吧?”
薛谛说:“这么简单就可以的话,谁稀罕你的谢谢。”
苟邑说:“那我欠你多少你说个数。”
薛谛说:“十万。”
苟邑跳起来说:“你不如去抢!我只住了三个月不到,干什么就欠你十万?你这里是皇宫么?!”
薛谛说:“还有你给我造成的精神损失费青春损失。”
苟邑说:“你!你不就是因为跟我……嗯那个一晚上么?!你就不能当成被狗咬了?你看我!我就当成被狗咬了啥的!”
薛谛说:“你姓苟,属性也是二狗子,我不是你,内你那样狼心狗肺的。”
苟邑就说:“这么大个领导你缺钱么?!缺钱你不如去卖屁股好了!你勒索我干什么?!”
薛谛一直压抑的火气也蹦起来,跟他对骂:“要说卖谁都不如你!这么快就靠上老干爹了!人家说干儿子是名词,你那个干儿子就是动词,你还要脸吗!要脸吗!!”
苟邑说:“我愿意!有钱难买我愿意!”
俩人说话间就又顶起来了。
万福河叹气,从中间站起来调停说:“好好说话。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
苟邑说:“解决的方法就是给我证件。我给你房租……大不了我给你五万,不过没现钱,先打个白条。”
薛谛说:“不行,没有十万你就不能走出这里。”
苟邑掳袖子说:“啊呀!你想咋的?!你还真讹上我了?!我告诉你我今天就算走不出这里……我蠕动也要蠕动出去!”
薛谛冷笑,“有本事你就蠕动,你敢蠕动我就敢给你证件!”
苟邑就躺倒在地上像蛇一样扭曲起来。
万福河连忙去拉他,说:“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成什么样子了!——学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欺负他?”
薛谛说:“喜欢他才欺负他,我怎么不欺负别人?我怎么不欺负你?——他就是欠欺负!贱!”
万福河连忙提醒苟邑,“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吧!”
苟邑停止蠕动爬起来仇恨地说:“听见了。他说我贱!你才贱!你们全家都贱!你最贱!谁都没有你贱……”
万福河打断他说:“不对不对,他说他喜欢你!你难道就没有触动么?”
苟邑说:“你出现幻听了!没有的事!”
万福河问薛谛:“你说没说?”
薛谛脸微赧,说:“我没说!”
万福河快气疯了,有点后悔想要撮合这俩2B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