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爱叫做迷恋——ooe

 文案：

 鹰司在一个雨天吻了青梅竹马的速，那之后，速的家却遭遇了一场剧变。 八年后，速玩乐队的弟弟明彦邀请他去看演唱会， 在那里，速与来到东京的鹰司再度相逢。只是，现在鹰司已经成了明彦的情人…… 内容标签：娱乐圈 青梅竹马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速，鹰司 ┃ 配角：明彦，伊绘，悠子，光一郎 第1章 放暑假的第一天居然就下雨，伊集院速看着公寓客厅的窗外，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说好了要去鹰司家玩的，这下麻烦了。 母亲还在说电话，脸上是一如往常冷冰冰和一丝不苟的表情。速死命地盯着玻璃窗上积聚的水珠，心里祈祷雨能在下一秒停止，他好冲出去见朋友。 “妈妈，雨变小了，我现在能去鹰司家吗？” 母亲放下电话看了眼窗外，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电话铃再度响起，因为担心是鹰司打来的，速赶紧跑去接，结果是爸爸的声音。将电话交给妈妈后，速看累了雨，决定打消念头乖乖回房间待着。 “小速，妈妈出去一下，饿了的话，自己在冰箱里找点吃的。” “好。” 一向出门都会认真打扮的母亲，十分钟后就走了。速来到空空的客厅，然后他冲去房间换衣服，又去储藏室抓了把伞，锁上门跑去坐电梯。 速的父亲是政府官员，所以住得是政府配给的宿舍。速跑出住宅大门时看了下表。比约定的晚了一会儿，不喜欢迟到的他心里顿时不安起来。 鹰司家离得不远，走四个街区就到了。速是跑着去的。撑着伞跑其实是个坏主意，不过他很开心。这才是暑假嘛！无拘无束，有用不完的时间。不顾路上大人小孩的非议和白眼，速举着伞跳过水塘，飞快穿过一个又一个街区。 跑到一幢价值不菲的和式建筑前，速停下来喘了一会儿气。然后，他伸手解开木栅栏后面的挂钩走进去。沿着鹅卵石铺成的路，很快到了传统木结构房屋的门口。按捺不住地摁了好几次门铃。鹰司穿着T恤和短裤，顶着一头乱翘的黑发站在速面前。 “好慢……”鹰司一边抱怨着，一边接过速手里的伞。之后倚着门看同龄少年脱下湿湿的鞋子。少年半蹲着，纤细的四肢还有柔顺的茶发都滴落着雨水，很快在玄关入口处积聚了一滩水。 “你怎么湿成这样？”鹰司皱着眉头问。 “我跑着过来的。” 脱下鞋子的速立刻被鹰司拉去进门不远处的大浴室，并拿了条浴巾帮他擦干头发和手脚，还给他准备了一套睡衣。他们俩年龄虽然一样大，但鹰司比速高半个头体格也大些。 换完衣服后速迫不及待去跑进鹰司的房间。建筑虽然是和式的，里面的装修却并不拘泥统一的风格，所以鹰司的房间是现代式的，有大床、书桌、电脑桌、还有很多电玩设备。 速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跳上鹰司柔软的大床，然后蹦个不停一边喊。 “放暑假啦！自由啦！！” 政府官员的住宅很小也很简陋，也不许有什么奢侈品，连沙发都有规定的式样。而鹰司家就完全不一样，很宽敞随意，有种着树和竹子的庭院，还养了一池的鲤鱼。鹰司的祖父花了十几年时间才建完这个住宅，里面只住着祖父和鹰司，还有佣人。 鹰司的父母在鹰司八岁时离婚，祖父就让孙子和他一起住，一老一少在路上走的时候，和妈妈出门的速看到黑发乱翘垂着头的少年从他面前走过。几天后，级任老师介绍转学生，速再次见到了乱乱的黑发下那张表情淡漠的脸。 转学过来的鹰司因为京都口音而被奚落，所以总是一个人。加上个子高，就被安排在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而鹰司总是托着下巴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午休时，大家有的去了楼下草地上吃便当，有的则待在顶楼的天台上。教室只有鹰司和速。速跑过去问正在吃三明治的鹰司能不能分他一半。鹰司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的家伙。 “你自己的午饭呢？”一个陌生人跑来要东西，防备意识总是有的。 “妈妈给我钱让我自己去买，但我想把钱攒起来。”速看着鹰司黑黑的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攒起来做什么？” “买PSP。 妈妈不让我玩电动，所以我想偷偷买一个躲在被子里玩。” “……” 鹰司想起自己房间成堆的电玩，就把剩下的三明治推到速的面前。女佣总是将他的便当盒装得太满，鹰司也不喜欢浪费食物。 速吃了一口后，本来就亮亮的眼睛变得更亮了：“太好吃了！” “电动的话，我家有很多。” “周末可以去你家玩吗？” “……嗯。” 就这样，速闯进了鹰司的人生。鹰司有时会后悔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居然让这个无忧无虑的家伙轻易地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域。但是，鹰司对速一点办法都没有。看着他的笑颜，听着他跳跃毫无重点的话语，无奈之余只好认为速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 这个年纪的孩子会为了一点小事吵翻大打出手，恨不得老死不相来往，但只要过了几天就会和好如初。孩子的世界很单纯，只看得到这么一片天，也只看得到今天，所以无法忍受分离和失去朋友的孤独，就算性格迥异，一旦开始的友谊便不会停止。不像大人的世界，大人们领域意识极强彼此不易亲近，朋友之间一旦有了分歧就会彼此疏远，嘴上虽然互相关照，但那不过是多个朋友好办事，图个便利罢了。 速在鹰司的床上跳了一会儿便躺着不动了。外面传来女佣的敲门声。 “鹰司少爷，我送果汁和点心上来了。” “放在门外吧。” 鹰司坐到床边，窗外还在下雨。速那未干透的茶发陷进枕头里，在白色的织物上印出一点点水渍，但鹰司并不讨厌。 “等雨停了，我们去找健一他们打棒球吧。”速拿脸蹭了蹭枕头，眨巴着眼睛说。 “好啊。” “我最近跑垒的速度变快了，如果今年再长10公分就跟你一样高了。” 鹰司习惯了对方这种毫无逻辑的言语，也懒得提醒他所谓的参照对象每年也在长高。 “去院子里吃点心吧。” “好。” 他们下楼穿过厨房来到连接一楼各个房间的走廊，和式建筑的走廊在外面，围绕庭院一周。庭院里铺满沙子和卵石，池塘上砌有小桥，四周长着松柏和叫不上名字的树木。 少年们喜欢在走廊上吃东西，倒不是为了附庸风雅，原因无他，纯粹只是因为这里比较凉快。走廊上有一半被雨打湿，鹰司和速倚着纸门而坐，惬意地喝着果汁。 “速，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么？” “这种事以后再说啦。” 鹰司在升入国中后各方面开始迅速地成长。虽然还只是个孩子，他已经明白成长这个词代表的含义，但坐在他旁边的速似乎完全没有这种意识。 “我啊，将来也许会去东京上大学，然后回来继承爷爷的医院。虽然只是家小医院，但那毕竟是爷爷一生的心血。” “东京感觉很远啊……”速喝着果汁，看着庭院里的大树说。 “你也去东京吧。” “如果爸爸妈妈同意的话。”速砸吧着嘴，仿佛在谈论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速这种孩子气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吧，鹰司有的时候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成熟得太快太早了。 夏天的午后总是会让人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更何况还下着雨。速喝完吃完便在走廊上躺成一个大字。雨水飘到他伸到走廊外沿的手臂上，他也不在意。 “要睡就去里面睡吧。点上驱蚊片，不然会挨蚊子咬。 ” 里面是客房，速在这里过夜时偶尔会睡这个房间。鹰司打开移门想要进去却被速拉住。 “还是这里比较舒服。”嘟囔完，拉人的手垂落下来，小臂覆盖住了眼睛。 “速……” 鹰司盘起腿，垂头看着同龄的少年。凉风习习，空气中似乎还没有盛夏酷暑的预兆。速的皮肤很白，虽然经常参加户外运动但天生不容易晒黑，细腻光润几乎没有纹路，而皮肤下面浮现的淡青色血脉，会让鹰司产生一种想要触摸的欲望。 似乎是因为果汁附黏在唇上不舒服，速在半睡半醒中舔了舔唇。淡粉色的唇亮晶晶的，如同果冻上裹着一层薄饴。 鹰司俯下头去，直到四唇相贴，才意识到自己吻了速。 还好速没有醒来，鹰司抬起头后本能地向后挪了挪，然后他站起来用比平常快很多的步子跑去洗手间，拧开水龙头，不停地往脸上泼水。 晚上，速回到家。公寓里一片漆黑，只有电话留言的灯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疑惑这么晚母亲还没有回家的速，摁下了留言键，在母亲的声音响起时，公寓的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了。 衣着有点混乱也没有精心化妆的母亲一进来就开始到处翻找东西。 “小速，去房间收拾你的东西，我们马上得走，车子已经在下面等了。” 神户市财政部官员伊集院光一郎因为卷入行贿丑闻目前被全国通缉中。坐在车里的速耳边不时地响着车内广播里滚动的新闻，直到母亲伸手将广播掐断。 第2章 天亮之前，他们到达了位于大阪郊外的外祖父的居所。草草睡了一会儿，母亲便和外祖父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外祖父的幕僚们偶尔进出，个个面色凝重。虽然已经退出好几年，但今川家的势力在政界渗透的很深，除了几个儿子和女婿从政外，外祖父本身还保留着相当多可调动的力量。 一周后，在逃的父亲被抓获，途中好几次企图自杀但被阻止。看着电视上被外套遮起双手死气沉沉的男人，速无法将他和那个总是笑得很温和的父亲联系到一起。在一片茫然中，速觉得自己胸口跳动的心脏被厚厚的东西包裹了起来，身体被钉入了异物，眼睛再也看不到以前那个澄澈透明的世界了。 半个多月后，母亲带着速去看被拘留的父亲。仪容一向整洁的父亲看上去颓靡不堪，以前戴在他脸上显得很斯文的眼镜，现在有点滑稽地挂在他瘦削的脸上。他用发抖的手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完名。然后，很努力地想要对速露出笑容，但那种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母亲很冷淡地交代了一些话，父亲一直在点头。这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可怜男人，在这对母子离去时突然抓住了速的手，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光一郎，你放开他。”母亲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不自然。 “求求你……”父亲的声音轻到几不可闻， 速的手被父亲攥得很痛，他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这个绝望的男人，直到母亲掰开父亲的手，将自己拉走。出了拘留所，母亲把速推到后座，然后自己坐了进去。半响车身都没有动，速越过椅背看到的是母亲压抑着哭声耸动的肩头。 不久，传来了父亲的死讯，但这和回归外祖父姓氏的他们来说似乎已经是无关的事了。 半年后，外祖父家的门口来了一个相貌端正的男人，他恭敬地等在门口，哪怕外祖父根本不愿见他。听到母亲和外祖父的吵闹声而跑去看发生了什么事的速，在一声响亮的耳光后，几乎被跌倒在地的母亲压在身下。 “滚！跟那个男人一起滚吧！以后再也别回今川家。” 祖父气到极点的眼睛看向了速，当他那只枯瘦的手正要伸向少年的时候，母亲拉起速拼命地逃离，不顾追在身后的外祖父手下，跑向了还等在门口的那个男人。 “牧之！带我走！”母亲跌倒在了男人怀里。 外祖父的手下似乎听到了什么而停下脚步，闪开到一边，露出门口那个严厉而冷酷的身影。男人对他深深鞠了个躬，随后带着母亲和速离开大阪，去了东京。 到了东京后，母子俩住在这个叫做藤丞牧之的男人安排的住处。他每个星期过来看母亲一两次，两个人并没有结婚。 母亲在附近的超市找了份零工，印象中从来不工作的母亲每天穿着朴素的衣服出门，上完学回来的速，有时会看到因为疲累而直接卷缩在沙发里睡觉的母亲。 藤丞一般周末过来，那天母亲总是在家，很认真的打扮好，然后三个人出去吃饭。送速回家后，母亲会坐上他的车一直到深夜或者第二天早晨才回来。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着。不知不觉，速十五岁了，已经到了该懂得的都已经懂了的年龄。 今天在班上被当众嘲笑是情妇的孩子时，速的脸上一阵青白，几次冲上去揍人，都被其他人押着无法迈前一步。在鄙视和奚落的目光中，他收拾完书本，连后面的课都不上就直接回家了。 开门发现男人的鞋子，速本想甩门而去，但最后还是走进了这间和母亲一起住了两年多，简单陈旧的公寓里。母亲的房间里隐隐约约传来了声音，等速明白过来那是什么后，他咬着下唇脑中一片空白，抓起书包狠狠地砸向了那扇并不厚实的门。 房间里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过了很久，母亲和藤丞神色尴尬地从里面走出来。母亲的头发没有像往常那样盘起，随便地披散在显得有点柔弱的肩上。已经不再年轻的她依然美丽动人，但速知道她这两年过的并不快乐。如果说以前的母亲冷淡寡情让人无法亲近，那么现在的她，虽然比以前有血有肉，却失去感情上的保护壳，变得纤细和容易受伤害。 “小速，你怎么这么早回来？”母亲尽量平静地问道。 “……” 速的眼睛只盯着那扇门不说话，藤丞俯下身去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和文具放进书包里。 “为什么你不和母亲结婚？”他终于问出这个一直无法开口的问题。 “小速！”母亲想要喝止他。 男人将书包放进速对面的沙发里，自己也坐了进去。 “悠子，速已经不是孩子了，有些事情确实应该告诉他。” 母亲的表情里依然有着犹豫，但她听从藤丞的话坐在了他身边。对人世的疲倦已经深深渗入了她的血液，而这个男人的臂弯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栖息地。 “我和悠子在你出生很久以前就相爱，但你的外祖父早已为悠子选好了结婚对象，还是学生的我们无法反抗，所以最终悠子嫁给了你父亲。我也和后来认识的雅子结婚，生下两个孩子。当我知道你父亲的事后，去大阪看望你母亲。见到她之后我才明白，自己根本无法对她放手。我想和她一起生活，所以将她和你带来东京。本来打算马上和雅子离婚，但雅子的身体突然变坏，之后一直在疗养中，所以这件事只能暂时搁置。” “……” “我知道，从道德的角度看，我和你母亲来往肯定是不对的，但我们真心相爱。你母亲以分手为条件，拒绝从我这里拿一分钱，她的自尊心不容许她沦落为世人口中的情妇，所以请你理解我们之间的感情。等雅子身体好一点，我便会提出离婚，和你们一起生活。” 虽然满腹疑虑，但没有社会经历的他，无法真正消化大人的这些言语，最后只能点点头，担忧地看了眼母亲后，拿起书包回自己的房间。 一年后，雅子去世。服丧期后，母亲和速一起入籍藤丞家。雅子的死最后被确定是自杀，遗书的字里行间里都是对丈夫背叛的控诉。这封遗书彻底浇灭了悠子和牧之之间的情火，让他们往后的人生充满了内疚和痛苦。 第3章 自从速离开神户后就再也没有和鹰司联络过。人生剧变让他的身心一如龙卷风中的碎叶，漂泊不定，也无余暇去思念那个和自己同龄的童年玩伴。等到他想要提笔说些什么时，却已经是两年后了。 但看着桌上的纸笔，不知为什么他犹豫了。父亲最后的那声哀求在耳边响起，让他不自觉地将纸揉成了一团。 “求求你……” 父亲不过是替罪羊，明知这一点的外祖父却没有伸出援手，而是把他当做一颗弃子彻底地消灭掉。纷争一世，却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当时连回握父亲的勇气都没有。到底是因为那时候的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懂，还是因为当时已经麻木得什么都感觉不到，或者是受世人的影响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着自己的父亲。找不到答案的速一边自我厌恶，一边开始和人疏于交流，变得越来越封闭。 被所有人抛弃的父亲，向妻子和孩子发出了最后的求救信号，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地死去。这一切一直盘旋在速的脑海中无法忘却，仿佛病毒一样在他的身体扩散。长期精神折磨下，原先那个快乐活泼无忧无虑的速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苍白阴郁总是陷入沉思的少年，害怕付出感情，对一切都充满了不信任。 远在神户的鹰司不会知道这些，对于速的遭遇和内心挣扎他也不可能理解。就算他以后真的如他所说来到东京，看到的也是个和以前截然不同的速。更何况自己寄出去的信就一定能收到回音么？犹犹豫豫中，速放下了笔。与其客客气气来往几封信再互相遗忘，不如从一开始就断的干干净净。自己与他毕竟只是童年玩伴，这样的朋友搬个家就会淡忘，身边的例子比比皆是。 只是那天，为什么觉得贴上来的湿润物体是他的唇呢？速倒在床上翻了个身。也许只是梦中的错觉罢了…… 因为雅子的遗书，藤丞的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出现了很大的争议，但世态炎凉，雅子一方的亲戚居然没有一家肯收留他们，最终，孩子还是归父亲抚养，也就意味着他们不得不和某种意义上来说害死自己母亲的父亲和继母一起生活。 所以当悠子和速搬进藤丞家时，面对他们的是态度充满敌意的姐弟俩——十五岁的伊绘和十三岁的明彦。 他们一开始使了很多恶劣的花招对付速，比如往他的食物里放上缝衣针，在他的衣物里放刀片等等。速发现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变的很小心，不让他们有机可趁。姐弟俩见速毫无反应，也渐渐厌烦了当恶人。无奈之余，只能接受命运，和讨厌的人一起生活下去，只是从来不和速以及继母说话。 伊绘是个美丽倔强的女孩子，有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小时候的速很喜欢抓邻座女孩的长发玩，把人家弄哭后，被母亲拎着去登门道歉。那个女孩子的头发和伊绘的很像，乌黑柔软，散落在肩上但一点都不紊乱。 一天晚上，速下楼倒水喝。一楼的客厅里漆黑一片，速赤着脚走路无声无息。等他听到沙发上传来的哭泣声时，他停下了脚步。那是呜呜咽咽仿佛小猫哀叫一样的哭泣，其中还夹杂了几声妈妈妈妈的叫唤。速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突然哭声停止，一个人影从沙发里坐起来。虽然客厅很暗，但眼睛适应后，家具轮廓都依稀可辨。沙发上的人显然是伊绘，之前在床上睡不着就爬到客厅的沙发上睡，结果梦见母亲后一直在哭泣。在安静得只能听见厨房冰箱的转动声下，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方，不知过了多久。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的！”伊绘扔下这句话就跑回了自己房间里。 因为强烈的负罪感，悠子和牧之结婚后并不幸福，但他们已经无路可退，只能紧紧地抱在一起走完下半生。人心灵上的不安很容易在外表上显现出来，早年的激情已经随着雅子的死而消失殆尽，他们身体和精神上的衰老都比自身年龄要早，以至于刚满十九岁进入大学念书的速，已经意识到自己必须在毕业后马上找到工作，挑起家庭的重担。 速考入的是东大经济系，对于母亲和继父来说，都是相当让人振奋的事，至于伊绘和明彦，显然事不关己，哼了一声就再没有什么反应。 因为家离大学不远，速每天通车上学，一晃已经是二年级的暑假了。某天下午，看书看得眼睛发疼的速，从冰箱里拿蒸馏水喝，却听到背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发现是没事从不搭理他的明彦。 明彦从高中一年级就开始染发，现在发色已经夸张到数不清到底有多少种，他发质很好，所以染完有光泽，并没有一般人的那种污脏感。平时将长发用橡皮圈在脑后固定成一个髻，留出色彩缤纷的发尾，再戴上棒球帽，加上数不清的耳钉和夸张的戒指手链，与修长身型上宽大的T恤和迷彩裤搭配，完全是说唱风的视觉打扮。 “夏祭池袋公园有演唱会，带上你的朋友一起来吧。” 明彦将几张印着红色图案混合黑色英文单词的票放在桌上，从桌上的水果篮里拿了只苹果，抛了两下就走了。 明彦因为母亲的死性格变得很叛逆，高一时当过不良少年，差点辍学。藤丞因为公司人事调动，实在忙不过来，作为哥哥的速不得不从大学里赶到明彦的学校，帮他闯的祸善后。那时候，明彦的身上和脸上经常挂伤，最严重的一次手臂差点骨折，不得不绑上绷带，行动不便大半个月。就在一家人一筹莫展时，明彦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不仅每天按时上学人也越来越很开朗，只不过高一的暑假迷上了说唱风，跟人一起搞乐队，成天打扮得稀奇古怪。母亲和继父虽然一开始很担心他的成长，但发现他有在好好学习也很健康，最后就当是他的业余爱好接受了下来。 速拿起票翻看了几下，红色的图案是散发着摄人气息的罂粟花，黑色的英文则是Taboo & Freedom。时间是八月十五日晚上七点。 速因为父亲的事变得性情凉薄不合群，这些年并没有结交什么朋友。不过，大学这种环境，一起做课题研究讨论，时间长了也就认识了几个偶尔会一起喝酒的同学。给他们打了电话后，其中两个很赏脸地说一定会去，加上他们的女朋友，再拉上一两个，明彦留下的票也就分发完了。 到了八月十五日那天，一起被邀请的伊绘换上了紫色印有白色藤花的浴衣，头发盘成复杂的式样簪上花，坐到副驾的位置上。速虽然还没有自己的车，但已经拿到了驾照，所以理所当然地开车带伊绘一起过去。 一路上两人没说什么话。到了约好的地点，速的同学们围了上来。速事先忘了说伊绘是他的妹妹，结果那些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拼命对着伊绘说速在学校软硬不吃拒人千里伤了无数女孩子的心，原来是因为身边早已有了这样的美人。伊绘看了速一眼，却没有辩解。等速好不容易解释清楚时，伊绘同一所女子大学的朋友们也到了，叽叽喳喳将伊绘拖去了她们那里。 “喂，我记得你母亲再婚过，这个妹妹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吧。”其中一个同学胳膊用力压在了速的肩上说。 速的身材不算很高，但绝对属于修长比例完美的体型，比大多数女生高将近一个头，加上长相俊秀，成绩又十分优异，刚才同学们对伊绘说的那些其实并不是完全的夸张其辞。 “伊绘只是妹妹。” “你装什么傻，这么漂亮的妹妹你舍得她出嫁么？而且她明显喜欢你啊。” 怎么可能…… 不远处传来了DJ播放的音乐，速将同学的胳膊取下说：“快进场了，我们去周围买点喝的。” 第4章 因为是明彦邀请的人，所以不用排队。他们这群人和另外被邀请的人一起被带到了演出场地的最前方。场子里是公园现成的舞台，只是周围用遮雨布围了起来，不买票就进不来。外面还很适时地兜售印有和票面同样图案的体恤衫和纪念章。DJ是个矮胖的男人，看不出年龄，手臂和脖子上都有刺青，额上包着红黑色的头巾，埋在一堆器械里忙个不停。灯光也开始闪了起来，场地里已经站了几百个人，大多是年轻女孩，跟着DJ放的音乐舞动，气氛相当热烈。 快开场的时候，伊绘来到了速的身边。不一会儿，鼓架后面坐了人，DJ也挪到了键盘后面，主唱的两个人拿着麦上台，下面尖叫声顿时开始此起彼伏。 明彦色彩斑斓的长发编成了辫子，全部束在了脑后，没戴帽子，露出整张秀丽的脸。身上穿着白体恤和宽大的牛仔裤以及亮红色的运动鞋，胸口垂着大串的银饰，手上和耳上的饰物也比平时要多。旁边那个和声的年轻人长相一般，打扮低调很多。所以，灯光也都基本都打在了明彦的身上。 下面的人拼命叫着Akira，那大概是明彦的艺名。速本来以为只是一场学生自费的公园演出，没想到像模像样端足了架子。明彦在不经意间居然已经闯出了一点不小的名堂，速对于眼前的这一切可以说是相当的震惊。 前排的右边似乎来了什么人，明彦漂亮的眼睛顿时变得更亮了，然后，他戴起挂在V领白体恤上的无框红色太阳眼镜，开始唱起来。 已经深夜12点 舞会变得无聊透顶， 远离即将死去凋零的节奏， 和那些迟钝衰老的肉体。 跟我来海边， 银色的海浪里开出禁忌的红色花朵 和我一起将葡萄酒洒遍全身 让肉体沐浴在醇香之中 洗涤一清 Taboo&Freedom 是一体的两面 是你和我 看着我，宝贝 当我们的呼吸融为一体 当我们的身体紧紧贴合 便是天地相接的一瞬 那里充满了 Taboo&Freedom 是一体的两面 是你和我 看着我，宝贝 当我们的呼吸融为一体 当我们的身体紧紧贴合 便是天地相接的一瞬 那里充满了 Taboo&Freedom 速印象中的说唱基本都是街头流浪者愤世嫉俗的粗话，当然也知道这种而今风靡全球的音乐不止如此，但怎么也没想到从明彦口中唱出的居然是首情歌，而且意境相当不错。 一口气唱了五六首歌，明彦下台休息，留另一个说唱者在台上继续。速有点好奇右边那个对明彦来说相当特殊的人，便留意寻找了一会，但无法确定是哪个。 明彦重新上台后先跳了一会儿舞，从小练滑板的他，身体的柔韧性极好，地板动作做得完美流畅，看得出来下过一番苦功。一跃而起后，下半场便开始了。 速终于看到了明彦在意的那个人，似乎是个黑发高个青年，轮廓深刻，英气逼人。虽然从这个角度看不出多少长相，但却不知为何有几分眼熟。 演唱会结束后，明彦被很多要求签名的女孩子包围。到防水布已经拆得差不多，明彦身边的人才渐渐散去。那个黑发男子似乎有在暗处帮DJ搬一些东西，之后就不见了。 看到明彦终于能脱身，速，伊绘还有其他人都走上前去。舞台上的时候看起来还好，实际上明彦一身的汗就跟水里捞起来的一样。伊绘掏出手帕给明彦擦汗，明彦接过去，用力擦了两把。 “明彦，你太帅了！什么时候出CD我一定买！”伊绘带来的朋友们已经完全成为了明彦的俘虏。 速的同学们也是啧啧称赞，还说要辍学当明彦的经纪人。 “哥，你觉得怎么样？”明彦擦完脸看着速问道。 听到明彦问他，速竟然愣在了那里。一直以为伊绘和明彦对自己抱有强烈的敌意，到头来解不开心结原来只有自己一个人。时间似乎已经冲淡一切，不管先前有多少隔阂，这对姐弟其实早已接受自己这个哥哥，一瞬间，速的眼眶湿润起来。还好是晚上，四周的人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异常。 “真的很帅！ 被彻底震撼了。”速笑着说。 “本来还以为你和伊绘会排斥呢。”明彦给了个大笑脸，然后走向远处停着的面包车，上车和乐队的人说话，商量着什么事。 速本来要开车送伊绘回家，但伊绘的朋友们说麻布十番现在正热闹，强行把还在犹豫的伊绘拉走了。速这边的朋友也已经商量好去哪里喝酒，过来问速是否一起去。速的眼睛看向了公园边缘的某个暗处，心跳得有点不整齐，深呼吸之后，他回绝了他们的邀请。 第5章 就在所有人差不多都离去后，速慢慢向那边走去。那个黑发青年远远站在公园被涂鸦过的墙边，那里灯光几乎照射不到，墙上影影绰绰，有些是灌木丛有些只是暗影。速沿着墙走过去，全身埋在黑暗之中。 就在他快要走近那人时，明彦突然从远处跑了过来，一下子扑到那人身上，速赶紧后退到一丛靠墙而生的灌木后面。明彦只有十七岁，还在长身体的过程中，虽然不矮，但体格偏纤瘦，所以当明彦像八爪鱼一样跳到黑发青年身上时，对方只用了一只手就托起了明彦柔韧的身体，另一只手则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两人的唇很快贴合在了一起，开始唇舌嬉戏的追逐游戏。他们之间的吻热烈绵长，充满了活力，就连身体之间的自然呼应都那么优美。黑发青年时而与明彦对视，时而舔吻明彦布满耳钉异常敏感的耳垂，然后一路啃咬至下巴。明彦发出笑声，头难耐地向后仰去，一头辫子随即散了开来。为了不让两个人跌倒，青年将全身的重心放在了靠墙的背上，然后俯下头吻上了明彦划着美丽弧线的颈脖，明彦开始喘息，青年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当我们的呼吸融为一体 当我们的身体紧紧贴合 便是天地相接的一瞬 那里充满了 Taboo&Freedom 拼命忍住来自内心深处的震颤，速决定在两个人发现他之前偷偷地离开。但事与愿违，他一抬脚就踩到了断枝，发出了清晰可闻的声音。 “谁？”青年放开明彦，让他站好。 速只能从灌木丛后面走出来。 “哥！”明彦惊叫道。毕竟他还没有做好让家人知道这一切的心理准备。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我只是正好走到了这里……” 黑发青年此时怔怔地看着速，似乎在努力思索着什么。 “既然你都看到了……他，秋月鹰司，是我喜欢的人。去年我和街头混混打架，情况非常危急时，鹰司救了我一命，之后我们就开始交往了。”明彦轻声说。 “秋月鹰司……”速单纯复读了一遍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名字。 “鹰司，这是我哥哥速。” “……幸会。” 速想起了明彦去年手臂受伤之后仿佛换了个人一样，变得积极向上人也开朗许多，甚至开始跟速和继母说话。他们俩应该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吧。 “你不会反对我们吧。”见速半天不说话，明彦试探性地问道。 “不……我没有任何理由反对你们……”终于从一片混乱中挣脱出来的速，尽量平静地回答道。 “那就好。”明彦露出了一丝感激的笑容：“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我现在还是未成年加上又是同性，公开的话会给鹰司带来麻烦。” “我明白了。明彦，差不多该跟我回家了。鹰司，如果你不开车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多谢。” 鹰司读东大医学系，在大学附近和别人合租了一间公寓。速和鹰司同在一所大学上课，居然过了一年多才相遇，真是让人不知道该发出什么样的感慨。 从后视镜里看着鹰司和明彦相互偎依的身影，速有点内疚自己刻意破坏了他们今晚的计划。看得出来他们还有别的地方要去，也许明彦本来不打算回家，直接在鹰司那里过夜。但做哥哥的，毕竟不可能宽松到允许这种事在眼皮底下发生。 鹰司道谢下车后，明彦推开车门追了上去。两人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才分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速感觉到鹰司进去前目光停留在了他所在的驾驶座上。 明彦一回来就倒在了后座上。开了一段路都没有听到明彦的声音，速还以为他睡着了。 “累死了……”后座的少年终于开口说话。 “乐队那边的事已经结束了？” “他们应该还在开会吧。” “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这个组合已经一年了，少了我一个没什么关系。 反正过两天还要一起排练。” “听上去很正规啊。” “那是，我们的目标可是签约出CD。” “野心不小。那首Taboo&Freedom是你写的吧。” “嗯，我写给鹰司的，被你听出来了……” “写的很美。” “谢谢。” 回到家，速用上面的浴室，明彦则用下面的。洗完澡后出来，外面的天空突然染上了缤纷的色彩。 “是烟火！” 全家默契地聚集在了二楼的大阳台上。伊绘此时应该和朋友在麻布十番看烟火吧。这才突然想起了什么，速转头看向了明彦，果然发现对方的脸上流露出了遗憾之情。看来自己破坏了他们一起看烟火的约定，速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夜浅眠，速的脑中一直在想这次和鹰司重逢的事。他和鹰司不约而同地隐瞒了两人青梅竹马的过去，也许只是因为事出突然，不想说出来添乱吧。总觉得自己向明彦解释的话有点突兀，不如等鹰司开口。那个雨天的吻，应该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就算是真的又怎样，已经过去八年了，就算桃树都已经结不出饱满的果实，更何况人的感情。 虽然这么想，但速的心里空空的有一种无法填满的焦躁感。眼前再次浮现两人亲吻需索彼此的画面，只能叹口气翻个身。其实任何人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样子，都会嫉妒吧，如此完美如此激越，反衬的一切都黯淡无光，斑驳苍老。 但性情凉薄，一直拒绝感情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嫉妒他们呢？ 第6章 暑假很快就要结束了。明彦夏日里那副嚣张的打扮也被正常一点的服饰所替换，毕竟还只是高中生，有些校规还是需要遵守的。 速一早起来下楼看到明彦坐在厨房里啃面包片，便倒了杯冰牛奶推到明彦面前。 速的话一向很少，别人不开口，他基本不会主动说话。结果除了烤面包机的咔哒声和明彦喝牛奶的声音，大白天的厨房居然十分安静。 继父去了公司，母亲在附近的幼儿园工作，伊绘不到十点不会起床。自从速发现明彦和鹰司交往的秘密后，明彦的私人领域似乎对速有所开放，偶尔会找速商量一些事情。 “我想在身上纹一只黑鹰，背上或者是腿上，哪里都行。”明彦突然说。 纹身这种事速并不了解，但明彦小麦色的肌肤上如果纹上图案，应该会很漂亮吧。 “等你大一点再说。高中生纹身要是被发现会被退学的。” “那就纹在背上好了，这样谁都看不见。” “体检的时候呢？” “啧。”少年无话可说地玩弄着牛奶杯子。 “明彦，你还小。我知道你和鹰司已经认识一年了，但你这个年纪太过投入或许会受伤……” “受伤又怎么样？纹身也是伤痕的一种。速，你知道为什么人们喜欢纹身吗？因为人除了自己，其实一无所有。而纹身是人活着的证明，将快乐、痛苦、悲伤、一切的一切刻印在唯一属于自己的皮肤上……过去也好未来也好，活着的这一刻才是全部。” 速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明彦会想成为说唱歌手了。 “害怕受伤的话，女人根本不会向男人张开身体。我不是女人，但我让鹰司占有我的一切。未来怎样我不在乎，眼下我们相爱，这就够了。” “明彦……” “伊绘起床后喜欢喝橙汁，你榨上一杯放在冰箱里，她会很高兴的。”明彦说完用橡皮圈扎起长发，“我出去玩滑板。一会儿鹰司会过来接我去排练。” 看着明彦出门时青春张扬到几乎刺眼的背影，速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曾几何时，自己也可以像明彦那样放肆，大哭大笑，在雨中和艳阳下奔跑。但父亲那苍白的脸已经根植在了速的脑海中。“求求你……”细若蚊蚋的悲惨哀叫一遍遍地在他耳边响着。 榨完橙汁，速上楼回自己的房间。摊开书发了一会儿呆后，他站起来靠在窗边往下看去。鹰司已经来了，记忆中乱翘的黑发如今修剪的很短，虽然只是很简单的黑体恤和牛仔，却很完美地勾勒出他高挑性感的身材。大约因为阳光猛烈的缘故，鹰司戴着墨镜，更显得他轮廓分明的脸帅气逼人。 明彦出来后，鹰司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两个人沿着坡道离开，向公车站走去。鹰司有一米八五以上，比还在长身体的明彦高出整整一个头。两人之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时刻存在的互动和亲昵感，让眼神无法离开他们的速心中感到一阵阵地刺痛。 已经无法再逃避了，他知道那是名为嫉妒的丑陋感情。如果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家变，如果他们一起长大一起来东京上学，此刻站在鹰司身边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明彦。但他又能怪谁？当初放弃联络鹰司的人不正是自己吗？何况自己对鹰司的感情又真的比得上明彦吗？被嫉妒吞噬的自己是不是也陷入了“得不到才是最好的”这个魔障？速在一片混乱中扪心自问。 大学的课程渐渐开始涉及社会实践，除了四处参观听报告外，小组活动也比以前频繁，有时为了无聊的细节争执起来，到天黑都无法回家。 十月的一个晚上，速打发其他人走后，一个人整理着报告的要点，等理清头绪后起身，已经八点多了，肚子一阵饥饿，赶紧收拾东西离开教室。 埋头在校园里走的时候，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张望了一会儿才看到坐在长椅里抽烟的鹰司，对方穿着实验时的白大褂，显然只是实验间隙出来休息一下。速走过去坐在了长椅的另一边。 “原来你抽烟……” 虽然从夏祭以来只见过鹰司两次，但印象中他身上并没有烟草味。 “只是偶尔，紧张时才会抽。” “医学系是东大的招牌，压力大也是必然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速也不例外。 “你是不是经常埋着头走路？”鹰司并没有回应速的感慨，而是问了一个颇为私人的问题。 “也许吧。”回想起来他确实很少留意四周的人和风景。 “难怪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你和我同在一所大学。” “……”速轻微的自闭倾向在鹰司的三言两语里无所遁影了。 “速，你变了很多。以前你总是直直地看进对方的眼睛，笑得比盛夏的阳光还灿烂。但从刚才起到现在，你却连一眼都没看向过我。不过，在你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后，你一点不变也是不可能的……” “啊。”速只回答了一个最简单的单音节词，他突然有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所幸是在晚上，黑暗很尽职地抹去了人脸上的所有情绪。 “那个时候，为什么连个电话都不打给我？不能打长途电话的话，哪怕一封信也好。我那么担心你……” “我那时想着，反正很快就会被你遗忘，所以最后就什么都没写。” “还真是个让人无法生气的理由……但这八年里，我一直以为被你彻底遗忘了呢。” “对不起。” “既然你想道歉，就到外面的热面摊上请我吃碗拉面，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鹰司脱了白大褂后从实验楼里出来。十几分钟后，他们一起坐在了街巷的某个热面摊上，鹰司要了一碗热拉面，速则要了酱油拉面。两人吃的嘘嘘呼呼好不热闹。吃完后，速乖乖掏钱，鹰司则站在一边抄着手臂，但笑不语。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说完后，鹰司就消失了。 速靠在路边的树上等着。之前他们坐的凳子上换成了别人，面摊上挂的布帘一动，一碗热腾腾的拉面就送到了那人面前。 听到喇叭声，速回过头。鹰司拉下车窗向他招手。 “难道你刚刚去偷了一辆车过来？”速一边坐进去，一边故作惊讶地说。 “这是跟我合租公寓的人的车，反正他今天不用，我就借来开一下。” 速这才想起来这里离鹰司的公寓很近，所以他才会这么熟悉附近的热面摊，刚刚那碗拉面真的是太好吃了…… 速窝在副驾座上，总觉得身心都很放松。四周的霓虹划过车体，忽明忽暗。即使到了晚上，东京的街头依然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虽然杂乱无章却生气勃勃，速突然发现自从和母亲搬来东京，他还是第一次用这么悠闲的目光看周围的人。 同学一句“情妇的孩子”让本来就擅长学习的他，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进入了名门高中。放弃了喜爱的棒球，以东大为目标拼命学习。考上大学后，看着迅速衰老的母亲和继父，又意识到必须尽快担起家庭的责任，分散他们肩上的重担。这些年，速一直埋着头往前跑，就好像刹车坏掉了一样。 其实，偶尔也想好好休息一下。 “记得你以前的头发总是乱翘。”速飘忽不定的目光落在了鹰司帅气的短发上面，随口说了出来。 “岂止是乱翘，到了高中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只鸟窝。” 鹰司发质太硬又有一点自来卷，想象他当时一头乱发无法收拾的样子，不觉笑了起来。 “来东京前去剪了一个很短的发型，没想到还挺合适的。” “确实。” 鹰司将车停在了坡道下面，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我去叫明彦出来一下。” “不用了。明天是周六，我约好跟他见面。而且，我还得赶回去做实验。” “早知道就不让你送了。” “你埋着头走路，总让我觉得你会撞上什么……” 速噗嗤一笑，心里却一阵温暖。 “鹰司，不要太拼命。” “你也是。” 速下车正要关上车门，左手的手腕却被鹰司抓住。 “速，你要多笑笑。你生来是个很喜欢笑的人。” 鹰司松开手，速关上车门目送着鹰司的车离去。回到家和家人打过招呼，却发现明彦不在。被告知一回来就闷在房里，速便去敲明彦的房门。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开门，就在速已经决定放弃时，门终于开了，明彦的脖子上挂着DJ常用的那种耳机，一看就知道是在听音乐。 “在写歌么？” “明天唱片公司的人过来看我们排练。有一两首歌的歌词需要修改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今天遇到鹰司，他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明彦接过光碟，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明彦的房间里贴满说唱乐团的海报和各种挂饰。地上和桌上到处是CD，角落里放了把吉他，还有一个二手键盘。电脑里的作曲软件开着，模拟声波的图形一直在反复来去。明彦看来已经完全投入了这个世界。 “你明年就要参加大学考试了吧。时间上安排的过来么？” “哥，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会读书的。我没打算上大学，到时候随便填了几个志愿，考不上也没关系。” “你跟你父亲说过吗？” “他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 自从速代替继父处理明彦在学校闯祸的事之后，明彦成长中的一半责任就自然地落在了速的身上。也许，正是因为看到为自己的事忙碌的速，明彦才会放开以前的隔阂接受他这个哥哥吧，只是速理所当然地担起了责任，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在明彦心中的位置发生了变化。 交代了几句话后，速回到自己的房间。鹰司抓过的手腕处到现在还在发烫，速轻抚着那里，叹了口气。不能再和鹰司见面了，这样下去他一定会爱上鹰司，而对方却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不能爱的人。 第7章 但第二天晚上，速就接到了鹰司的电话。 “速，你能来一下的我公寓吗？明彦的情况不太好。” 开着继父的车赶了过去。之前见明彦没回家打了他的手机却没有回音，就想着大概和鹰司在外面玩没接到。 根据鹰司给的公寓信息，速顺利来到了门口，开门的却是个从未见过的人，二十左右，一头金发，下巴留着奇怪的胡子。看来应该是鹰司的室友。 “那个……” “佐藤顺，你可以直接叫我顺。” “那个……明彦怎么样？” 佐藤抓抓头，带着速进去。里面倒是意外的干净，甚至还有盆栽和落地大型植物。鹰司也许是用这种方式思念着祖父的家。 声音从左面的房间传出，速听出那是明彦的哭叫声，他立刻跑了进去。 “等……”佐藤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一进去差点踩在啤酒罐上飞出去，扶住墙稳住后定睛看室内，一下子被凄惨的景象惊呆了。除了满地的啤酒罐、葡萄酒瓶和其它杂物外，还有一些让人难堪的呕吐物。鹰司坐在房间的一角，搂着还在哭泣的明彦，手臂上长长的抓痕触目惊心。 “发生了什么事？” “明彦喝醉了。” 明彦还是未成年，法律上来说禁止喝酒，除了鹰司的冰箱，他不可能从其它地方弄到酒。 “是我的错。他今天受了很大的打击，心情很低落，我不应该放他一个人在家。”鹰司的脸上也有一点伤，大概是想阻止发酒疯时的明彦被对方抓伤的。 鹰司怀里的明彦还在哭泣，间中还有咳嗽，但似乎是歇斯底里发作后终于累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能借用一下浴室吗？” “我带你去。”佐藤连忙说。 打了一盆热水，丢了块抹布进去，又拿了卷纸和垃圾桶。速走回鹰司的房间，看佐藤很想帮忙的样子，便让他去收拾散了一地的酒瓶。 “你带他去洗澡吧，这里我来收拾。” “辛苦你了。”看着满地狼藉，鹰司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他抱起已经快睡着的明彦避开几个地方走了出去。 “刚刚好险……明彦差点被呕吐物哽住，你来之前他一直在疯狂的咳嗽。” 还好房间不是和式的，虽然一开始看着恐怖，倒是没几下就擦洗干净了，最后拖完地，鹰司也已经抱着明彦从浴室里出来了。将他放在之前唯一没弄脏的床上，鹰司为他盖上了毯子。明彦那头色彩斑斓的头发也被鹰司清洗过，只是还濡湿着，鹰司从柜子里拿了条浴巾出来垫在他的头下，然后拿出吹风机开了小档，拂掉一点湿意。 被鹰司这么细心照顾着的明彦，虽然身体还被酒精支配着，但显然已经不再那么难受，而是像只猫咪一样蜷缩着，脸上的神情因为熟睡而渐渐放松了下来。 “我们出去等吧。”佐藤轻声对看得入神的速说。 两人到了客厅，坐在沙发里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是明彦的哥哥吧。” “嗯。” “怎么感觉完全不像……” “这种事常发生吗？” “据我所知，这么惨烈的状况还是第一次。明彦并不常来，我和他没说过几次话，不过他性格开朗活泼，并不难相处。” 喝着佐藤递给他的水想着什么事，不一会儿，鹰司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本来想让你带他回去，但今晚看来只能让他睡在这里了。” “嗯。” 之前帮明彦清洗的时候，鹰司也稍微冲洗了一下，换了衣服。短发沾了水黏在一起，清晰地露出下面的头皮，不知为什么，速觉得这样的鹰司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明彦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佐藤似乎比速还急着知道答案。 “签约的事吹掉了。”鹰司靠着沙发的后背，有点疲累地说。 “他们才起步不久，总会经历一些挫折的。” “不，已经好几次了，唱片公司似乎都只想签明彦。” “那不是……” “是啊，很多歌手都是这么走出来的。但明彦很重感情，他做不到扔下同伴一个人出道。但不管明彦怎么想，这个乐队已经走到头了。毕竟几次下来，除了明彦其他人都看不到未来，心不齐的话乐队就无法维持，明彦就是为了这个烦恼。” “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做leader的觉悟。” “乐队肯定会解散，如果明彦无法克服心结的话，他成为职业歌手的梦想也就到此为止了。” 客厅里安静了下来，仿佛这个时候只要谁开口说一句话就会改变未来的命运一样。 过了一会儿，速看了看表站起来说：“我差不多该回去了，明天再来接他。” “我送你下去。”鹰司也跟着站了起来。 已经入秋的晚上，虽然不冷但也绝不暖和。速的肩上多了件外套，是鹰司出门前随手拿的。 “鹰司，连你都无法说服明彦吗？” “有些事还是要靠他自己做决定。我不想随便向他施加影响。” “说的也是……” “今天谢谢你。” “作为哥哥，听到这种感谢反而会觉得像讽刺吧。更何况我也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不，你来就够了。我知道你和明彦一开始处得并不好，但明彦现在很尊敬你，他说看到明明不是亲人的你很努力地在尽哥哥的责任，让他觉得自己以前完全是个糟糕又任性的混蛋。” “……” “被感动哭了？” “我才没……” 下巴突然被鹰司托了起来，借着路灯微弱的灯光，速可以清楚地看到鹰司幽深的眼睛里面似乎闪烁着什么，他的身体一阵僵硬。 鹰司看了很久，最后放开速的下巴，叹了口气说：“你下周什么时候有空？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你好好谈一谈。” 第8章 速想不明白为什么鹰司要找他谈话，叙旧么？还是想问明彦的事？为什么鹰司当时会做出那种让人误解的动作，因为自己总是垂着头不看他的眼睛？他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鹰司喜欢他。鹰司和明彦互相了解的程度远远超出了他这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他们之间根本已经密不可分到了连根针都插不进去的地步。如果同性在日本可以结婚的话，速甚至觉得自己去当明彦的伴郎也没关系，他会毫不吝啬地送上所有的祝福。与其说是自虐倒不如说是认命。太美的东西，既然自己得不到，不如大肆赞美，起码也能让自己的世界变得不那么狭小丑陋一点。 鹰司说的安静的地方，速本来以为是饮茶店，却没想到是个酒吧。不过确实很安静，散落在四周的顾客很悠闲地喝着酒，音乐也都是些节奏舒缓的remix，灯光柔和，座位也设计得很舒服。 “从热面摊到这样的酒吧，我该说你太随便还是太会享受？”看着四周的环境，速忍不住发表感想。 鹰司但笑不语，没有接过侍者繁琐的酒单，直接要了冰镇马提尼。速则要了啤酒。 “等我们都饿了就去热面摊吃拉面。” “好。” 一直到酒送上来之前，鹰司都没有说话。习惯了不主动开口的速，也只能任凭时间在两个人中间慢慢地流淌。 晃了晃酒杯，听着冰块撞击的声音，鹰司喝了一口，然后将自己靠在椅背上。 “速，如果这是你心理阴影的源头，那么在我开口问你之前，先请你原谅我执意要碰触它。”鹰司的表情相当的严肃，说完后嘴唇紧紧地抿着。 “不要紧，你问吧。” “我当时看了新闻，知道你父亲因为卷入政治丑闻而在拘留所里用筷子自杀。这件事是直接导致你性格大变的原因么？” “不完全是……” “可以告诉我具体是因为什么吗？” “总觉得自己被你当成了尸体在解剖一样。”速淡笑道。 “如果你变成尸体，我会负责好好保存的。” 医学院的人果然都是变态，速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比起泡在福尔马林液里，我宁愿被丢进海里被鱼吃掉，或者被扔进火里烧掉！” “知道了。” 鹰司居然一本正经地回答，似乎他真的认真考虑过自己变成尸体后的问题，速一阵眩晕。不过，两人跑题也跑得未免太离谱了…… “我父亲是个有点软弱的人，他不可能有那个胆子兴风作浪，所以整个事件里他不过是被人操纵的棋子，正因为如此，事情败露的时候，他迅速被所有人抛弃了，也包括我那个政治家外祖父。外祖父当年安排母亲和父亲结婚，也许是他真的看走眼，也许是他认为能在神户植入那么一点关系就已经够了，女婿毕竟不是儿子。” 鹰司静静地听着，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弄着桌上的酒杯。 “母亲和父亲只是政治婚姻，母亲嫁给父亲前早已有了心上人，也就是她现在的丈夫。但父亲很爱母亲，甚至把她当做了自己的精神支柱。只是这个可怜的男人，最后一次见亲人的时候，等到却是离婚协议书。他的姓氏会让我和母亲受尽冷眼和歧视，父亲大概是明白这一点，签字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犹豫，甚至很认真地听着母亲最后交代的话，也许是为了维持最后的一点自尊心，给所谓的亲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吧。但他的世界早已崩溃无法补救，那个时候，他演技拙劣到了极点，就像系在关键部位的线被剪断后的傀儡木偶一样……我看着那样的父亲，觉得自己完全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最后，母亲带着我离开的时候，他却突然站起来抓住我的手，望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乞求，仿佛我是他最后的一丝希望。我记得他用很轻的声音说了句‘求求你……’” 速连着喝了好几口啤酒。酒是样好东西，随着酒精在体内的作用，有些藏在深处的东西也跟着慢慢释放了出来。 “也许，他那时候已经分不清我和母亲。而他当时到底哀求的是什么，现在也已经不得而知了。事实就是，我和母亲抛弃了他。我那时害怕的不得了，想要挣脱他的手，连后来怎么被母亲拉走的也不记得了。从那之后，父亲惨白的脸总是会浮现在我的眼前，还有那句乞求的话……我总是在想为什么自己当时会害怕，为什么没有回握他。他是我的父亲啊，是那个总是温和地对我微笑的人。我为什么没有回握他，没有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即使所有人都抛弃了他，至少他还有我。” 速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头，不知不觉被包裹在了鹰司的大手里，很温暖甚至有点烫人。 “速，我明白你自责的心情，但你那时只是个孩子……” “正因为如此我才无法原谅自己，因为那时候的自己所作出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在我还不懂得大人世界的世故和功利以前，唯一能聆听的不就是自己内心的声音吗？父亲并不是真的在乞求什么，他只是相信在他那个已经崩溃的世界里，还有一个人可以回应他，但他得到的却是冷漠的拒绝。是我最终将他推进了绝望的深渊……” 除了被鹰司握住的手，速的全身都在颤抖。如果说他之前总是埋着头不看别人的眼睛，那现在的他头已经低到胸口，整个人都快蜷缩了起来。 “对不起，逼你说出了这些话。” 鹰司已经推开自己的座位，坐到了速的身边。因为是靠墙的位置，所以不是单张椅子，而是长沙发一样的构造。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自我厌恶。我并不想反驳你这些自责的想法。但社会之所以保护孩子，是因为孩子是非常脆弱的个体，无法承受压力和突变事故。正因为对世界不了解，所以一旦生成恐惧心理，就会将眼前的一切扭曲，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速，当时的你并没有错。错的是那些玩弄权术自以为是的大人。其实那样的结局，你的母亲还有你父亲自身都有很大的责任……”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与其说是自责不如说是后悔吧。我只是后悔自己当初连回握他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速知道自己在流泪，但他无法停止。鹰司的手放在他的肩上，即使隔着布料，速也能感觉到鹰司手掌心的温暖，身体的一部分仿佛和他相连接一样，甚至可以听到鹰司身体里血液的流动声和心脏的跳动声。 “速，能答应我一件事吗？”鹰司的声音非常的温柔。 “什么事？” “不要埋着头走路，那样真的很危险。还有，说话的时候不要总是低着头，人是需要交流的生物，你一直不让别人进入你的世界，以后只会越来越孤独……” “我习惯了。” “抬起头看着我。” 当鹰司伸手想要托起速的下巴时，速突然猛地推开他，抓起外套跑了出去。 不能让他靠近自己，不能让他触碰自己，否则……否则，他一定会陷进去。如果他爱上鹰司，那就他就太悲惨了。没有比爱上一个心有所属的人更可悲更可怜的事。一想到自己看着鹰司和明彦时无法掩饰的嫉妒眼神，速就想呕吐。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的时候，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的气息。速知道那是鹰司，大概他付完帐就追了出来。速知道鹰司对他只是出于一片好心，但他已经不能和鹰司维持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了。 “鹰司……” 高挑的身躯走到了他身边，似乎是在等速的下文。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是速。” 意料之中却也是意料之外的回答。速本来以为他会回答是朋友，毕竟他们曾经青梅竹马一场，只是自己中途放弃了这段友谊。 “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的回答……” “你不是速还能是什么别的人？就算你改变再多，对我来说，你也还是那个速。” 哪个速？当年那个无忧无虑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吗？那个孩子早就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我是说，我们这么来往算什么？作为朋友？还是作为明彦的哥哥和明彦的男朋友？”速的嘴角划过了一丝苦笑。 “都有吧。” 鹰司停了下来掏出一根烟点上，打火机的光亮形成一个小小的光圈，在鹰司令人着迷的脸部轮廓上笼罩了一层橘黄色，看得失神的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等他。 “你是说我们还能做回朋友？”速不抱希望地问着。 “为什么不能？” “对于我一直不联络你这件事，你不生气？” “当然生气，气到那时候天天想着，如果再见到你一定要狠狠揍你一顿。” “呵呵。” “但后来我长大了，你的身影也渐渐变得模糊了。人是擅长遗忘的动物。我不再想你的事，不再找你，当然也就不再生气了。” “听说加害者总是比受害者健忘，这是人类自私的天性吧。我一定比你遗忘得更早，因为我觉得自己连思念的资格都没有。” “速，让我待在你身边好吗？” 鹰司突然停下了脚步，而速也像是钟摆的另一根指针一样跟着停了下来。 “朋友也好，明彦的哥哥也好，我希望能常常看到你。虽然我有点担心你，但我不会再强迫你去改变。过去的你纯真开朗充满活力，现在的你虽然不再欢笑，但其实很坚强也很努力地活着。” 对于最后那句话，速苦笑着摇摇头，不过他没有反驳。和鹰司当朋友也不错，鹰司常常让他觉得温暖，而他也从心底深处欣赏着鹰司。暗恋的人是自己，突然说为了大家好不应该再往来，反而显得无中生有小题大做。如果能摆正心态保持距离的话，也许会渐渐习惯三人的关系也说不定。 但在地铁站和鹰司告别时，看着鹰司的背影，速却突然感到一阵无力。鹰司已经彻底打破了他的防线，进入了他不堪一击的内心世界。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变得更加破碎不堪。但速又是期待着的，就像扑火的飞蛾期待着毁灭一样，他极度干涸的内心深深地渴望着鹰司的温柔。为什么鹰司的话总是能触摸到他心中最脆弱的部位，三言两语就让他连指尖都变得温暖起来…… 到无法承受的时候再说吧，反正除了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第9章 明彦的乐队不久就解散了，之后明彦也正式和唱片公司签约。明彦的父亲虽然知道儿子之前在玩乐队，不过他一直以为只是学校社团的那种，收到律师打来的电话让他以监护人的身份去签约时，他还以为是恶作剧。一番折腾后，明彦以Akira为艺名正式进入演艺圈。 明彦的唱片公司让明彦以高中生说唱歌手的形象出现，试水首单Taboo & Freedom只以数码下载的形式在网络上发行，结果大受欢迎，一直占据下载榜的前5位。第二年春天，明彦发行了他签约后第一张实体单曲和个人大碟，在说唱乐并不主流的公信榜上成绩也非常亮眼。 因为外形秀美的缘故，明彦拥有非常狂热的女高中生饭群，这一点也让明彦过早地被狗仔队盯上，以至于渐渐开始影响到家人的生活。特别是狗仔队无缘无故追逐伊绘这件事，让脾气本来就算不上温和的明彦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 春假后进入三年级的速，收到鹰司的短信就去约定的地方等他。去年喝过酒之后，他们只见过几次面，而且大多和明彦有关。平时双方都很忙碌，所以没事不会刻意见面。速每次见鹰司都会有说不出的压力，那种身心不受控制的战栗让他既害怕又沉迷，想要逃又想要让自己和他相处的时间永远延续下去。 速要了拿铁坐在窗边等着，不久，一个高挑的人影出现在了视线里。鹰司正要说话，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帮我要杯浓缩咖啡，我出去说完就回来。” 虽然已经很长时间没见面，但鹰司的态度就像是成天泡在一起毫无隔阂的朋友，让速的心跳瞬间平静下来。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后，速便去柜台上帮他要咖啡。等到咖啡被调好送到手上时，鹰司也已经回来。 浓缩咖啡只有很小的一杯，拿在鹰司的手里总觉得有些滑稽。速托着下巴看他一两口就喝完，平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 “喝这种咖啡，你不怕心脏过劳？” “已经上瘾了。” “找我什么事吗？” “帮我劝劝明彦。他想搬来和我一起住，我拒绝了以后，他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 “看他成长得那么快，我都快忘了明彦孩子气的一面。不过，到了这份上，他大概觉得就算跟你公开关系也无所谓了。” “他的歌手之路才起步，何况还是高中生，我不能让丑闻毁了他。”鹰司望着窗外说。 “嗯，明彦应该清楚这一点，也许只是跟你撒个娇罢了。他成名后你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来往，他大概很失落吧。” “他公司已经劝他跟我分手了。” “现在不是到处都在拿同性恋当卖点吗？” “那只是在与现实无关的世界里，他的饭群也许可以接受这一点，但主流社会是极度排斥的。” 确实，连自诩开放的美国都不能接受国民偶像是同性恋，更何况是日本？明星虽然只要有饭群支持就好，但一旦被主流社会驱逐，就会变得寸步难行。失去明彦这样势头大好的艺人，对运营公司来说也是不小的损失。 “明白了，我会劝他搬去公司给他安排的公寓。家里他确实不能再住下去了，伊绘要是有什么麻烦，明彦绝对会暴走的。” “那就拜托了。” “作为哥哥，被别人拜托总觉得听上去像是讽刺啊。”速淡笑道。 “那个，速，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帮个忙……” 鹰司的表情有点古怪，让速猜不透他在犹豫什么。 “佐藤那个家伙打电话跟我说，下周他外地的女朋友要过来住几天。所以，我能去你那里凑合一下吗？” 一瞬间速简直以为自己幻听了。 “上次见到你继父的时候，你介绍说我是你大学里的朋友。所以，你的家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总不能说他是明彦的男朋友……自己随口就那么说了，虽然也是事实。 “鹰司，我不反对你和明彦交往，但并不意味着我会允许你们在他家人的眼皮底下来往，明彦他还只是个高中生。” “我不是找藉口去看明彦，也不会睡在他的房间里。” “那你睡在哪里？” “你房间。” “……” “你的床很小吗？我可以打地铺。” “……” “我睡觉不打呼噜。” “……” “算了，我去问其他人，或者干脆睡实验室好了。” “等一……” 速抓住鹰司即将起身离桌的上衣下摆，鹰司只好又坐了回来。 “鹰司，我知道这么说很奇怪，但你睡我房间的话，明彦不会介意吗？” “我不会对你出手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造成你和明彦之间的隔阂，被明彦记恨的话，我就惨了。” “你会介意你女朋友和她朋友睡一起吗？” “我没有女朋友……”速咳嗽了一下，脸红了起来。 “我知道，我只是举个例子。” “你先跟明彦说一声吧，如果他觉得没问题的话……” “好。虽然他这两天还在闹别扭。我也会问问其他人，如果能在别人那里解决的话，就不麻烦你了。” “嗯。” 结果下个周二，鹰司就带着一个旅行包搬过来了，而明彦则在几天前搬去了公司租的公寓，由他的助理每天开车在学校和公寓之间接送，只有在周末才回家一趟。所以鹰司睡的并不是速的房间，而是明彦的空房间。 有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是，速的母亲悠子在速介绍鹰司时居然完全没有反应。也许鹰司长相变化太大，也许母亲因为快速衰老变得健忘，眼神不再好使。鹰司考虑到速的母亲可能忌讳他们在神户的过去，便拍了下正在疑惑的速，也干脆装作不认识。 晚上听到敲门声去开门，外面站着的是鹰司。虽然少了明彦，但多了个快一米九的大男人，总觉得空间变的狭小了很多。鹰司只住一个星期，家里马上又会回到原来的样子，速这么想着。 “你以前没事就住我祖父家，结果轮到我要借住时，却这么别扭……” 鹰司一边走进速收拾得还算干净的房间，一边吐槽。五月的天里，他只穿了体恤和牛仔裤，赤着脚，刚洗完澡的粗短黑发还湿着。鹰司身上自然散发的逼人气势，让速的皮肤不禁一阵战栗，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退。 “如果你和明彦不是恋人关系，你在我这里住多久都没关系。” 目光扫过一圈速平淡无味的房间，鹰司不客气地坐在了速的床上。速的床不大不小，挤两个人不知道够不够，鹰司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毕竟明彦周末回来，他还是得来速的房间睡一晚。 “鹰司，你和明彦未来有什么打算吗？”速坐在写字桌前，将转椅转向了鹰司那一面。 “我会回神户继承祖父的医院。明彦如果可以在演艺圈站稳脚跟的话，应该会待在东京吧，他从来没说过打算跟我去神户。”鹰司的目光在贴墙的书架上游移，似乎在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书。 “他还小，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做决定。” “确实。” “你从来没有考虑过留在东京？总之，你们两个人之间必须有一个做出让步，不然……” “只能先等他毕业，现在除了假期连个面都很难见到。” “也是。” “说起来，我们在一起似乎总是在谈论明彦的话题。”鹰司那如刻的侧颜看不出什么表情。 “除此之外的话题么……” “速，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有过的吧。” “现在呢？” “……” 鹰司似乎终于找到什么，从一排书里抽了出来，速看封面就知道是哈姆生的牧羊神。不管是日本文学还是西洋文学都兴趣缺缺的他，唯独很钟爱这本书。 “北欧的神都很巨大，大概是因为他们的人种也很巨大的缘故。”鹰司突然没来由说了一句。 “你去北欧应该也不算矮小。” 不理会速的调侃，鹰司翻开其中一页念了起来： “牧羊神是不是坐在树里守着我，看我做些什么？他的肚子是不是开着？他弯着坐在那里，是不是像从自己的肚子里喝水？但他所有的作为无非便于偷偷看我；当他看出我心潮的起落。全树都被他静静的笑声震动了。林间到处沙沙声响。” “这段我也很喜欢。小时候常常幻想人神共居的神秘世界。” “这本书是一个彻头彻尾关于迷恋的故事。毫无理由的疯狂迷恋。甚至在那个爱着他的温柔女人死去后，依然无法停止脚步痴痴地不计后果地追逐着那个人，而那个人却不曾回头看过他一眼。” 鹰司说完啪地一声阖上书放回了书架，速狂跳着的心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你记错了，爱娃吻过他，虽然她并没有爱上他。不过，爱娃的回应就如同林中宁芙一时兴起的嬉戏，并没有什么意义。” 是啊，就像当初鹰司在路灯下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一样，不过是一时兴致所至，没有任何意义。 第10章 明彦周六回家，住上一晚，周日助理会开车过来接他。鹰司自然将周六空出来等着明彦。速不想自虐就去了学校待到很晚才回家。沿着深夜的坡道往上走时，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拧亮房间的灯时，以为鹰司还在明彦的房间和他厮磨，却意外地对上了躺在床上的鹰司的眼睛。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晚回家。” 鹰司说着坐了起来。印象中一直是体恤牛仔的他，今天居然穿着居家的两件套睡衣，看上去总觉得有点好笑。 “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明彦呢？” “已经睡了。据他所说六月末要发新单曲拍PV，回家之前还在排练室练舞，可能累到了吧。” 明彦现在一周才只能回家一次，作为哥哥，不关心他一个人在外面生活的怎样，却因为无法启齿的嫉妒心理躲得远远的，速对这样的自己有着说不出的厌恶。 从衣橱里拿了睡衣，速走去二楼的浴室洗澡。鹰司看他心情低落便什么都没说又躺了回去。 洗完擦干后回到房间，鹰司已经腾出了一半的位置，双手交叉垫在脑后，一副睡意全无的样子。 两个大男人躺在不大不小的床上总觉得很奇怪，速手脚变得不自由，也不能随便翻身，只觉得全身僵硬，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入睡。实在没办法，只好在脑中数羊。 总是维持一个姿势很难受，速动了动脖子，转到鹰司那边时却发现鹰司在看他。 “八十七只羊……你还没睡？”速诧异道。 “你不也一样。”鹰司笑了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和人挤一床。” 知道他在笑什么的速脸红了红，声音一阵嗫嚅。 “你小时候明明经常跟我睡一起。”鹰司哼了一声。 “小时候你哪有那么大只……” “需要我打地铺么？” “不用，睡意上涌的时候自然就会睡着的，到时候我做梦踢你，你可不准抱怨。” 鹰司似乎因为脑中闪现的画面而笑了起来。床上洒落了一些月光，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彼此的表情。速发了一会儿呆，觉得再这么看下去自己的脑壳会坏掉，只好将视线挪开。 “睡不着的话，不如说说话吧。”鹰司说。 “嗯。” 但是他们俩之间有交集的地方实在很少，到底该聊什么呢？ “神户现在不知道变得怎样了。”他们之间共同拥有的也就只有小时候的回忆，速这么想着。 “应该跟你走的时候差不多样子，想不想回去看看？” “那里已经没有家了……” “可以住在我祖父的家里，下雨天的话在庭院里听雨声，晴天去我们以前上的国中打棒球，不然就开车去淡路岛玩。” “听上去不错。” 虽然只是寥寥几句话，却勾起了速的乡愁。鹰司祖父的庭院，附近国中的棒球场，还有和鹰司嬉闹的时光都历历在目，这些失落在某个角落的记忆，不知不觉被时间织成的蛛网尘封了起来，却因为鹰司的话而变得鲜明异常。 但如今，鹰司已经有了明彦，他也不再是以前的速，他和鹰司已经回不去当年的两小无猜百无禁忌。 “速，你后来不打棒球了？” “高中的时候忙着学习就放弃了。” “真可惜，你明明很有天分。” 连父亲的手都放开了，也放弃了和鹰司的友谊，到放弃棒球的时候，速早就已经麻木了，但鹰司这么提起，却让速的眼中起了湿意，自己真的一点都不遗憾一点都不后悔吗？ 过了半响，速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道： “鹰司，你和明彦说过我们以前认识的事么？” “还没有。” 从明彦平时的反应来说，他确实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和自己的男朋友曾经是青梅竹马。速一度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明彦，但如果鹰司打算告诉明彦的话，自己反而就多此一举了。 “看来我得找个时间向他解释。” “没事，我会跟他说的……”鹰司似乎陷入了沉思。 “嗯。夏祭那天事出突然，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后来拖拖拉拉的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速……” “怎么了？” “那个雨天我吻了你，你知道吗？”鹰司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沙哑。 胸口仿佛遭受了猛击般，速在内心剧震的同时，几乎就要闷哼出声。虽然已经过去八九年了，但初吻并不是那么容易遗忘的事。 像是被陡然升起的情绪所操控，两人都坐了起来。 “你不知道？”鹰司深深地看进速的眼睛。 “我……” “速，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那个吻才没有联络我。毕竟莫名其妙被一个同性吻，一般人都会产生逃避心理。我以为你因为那个吻讨厌我。现在看来，我真的只是单纯地被你遗忘了。”鹰司的脸上看不出来是自嘲还是苦笑。 “不，不是这样的。”速猛烈地摇着头。“我知道。我当时半睡半醒不能十分确定，但我知道那是你的唇。我只是有点吃惊，想过几天再说。鹰司，我不是因为那个吻才没有跟你联络。我只是觉得推开父亲的手的自己，太可耻太卑劣……我强烈地厌恶着自己，所以才一直没有联络你，因为我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拥有朋友！” “速，别说了……” 鹰司不知不觉将浑身颤抖的速抱进了怀里。 “你真的没有错，别再折磨自己了。如果我知道你那时候那么痛苦，说什么也会想办法去见你。” 速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在流泪，鹰司温柔的话语、鹰司温柔的拥抱，都仿佛冬日的暖阳一样融化着自己的身心。 感觉到滴落在皮肤上的水珠，鹰司抬起速的下巴，拿手指帮他拭去眼泪。 “那个吻，你当时真的不讨厌吗？” 速摇摇头。鹰司一言不发看了他很久。随后，他下床开始寻找什么，速已经从情绪发作中恢复过来，呆呆地看着走动的鹰司。 “有多余的毛毯吗？我还是换去楼下客厅的沙发上睡比较好。” “我来拿吧。” 第11章 过了几天，鹰司便搬回了自己的公寓。那之后他们各忙各的，有时只在校园里看到打声招呼，私底下没有再见过面。 明彦那边，六月底要发单曲做宣传，而且已经预定让他出演夏季的校园剧，明彦一开始想推掉，但剧本是关于高中生组乐队的故事，加上他在里面只是配角没什么压力，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星途越来越顺利的同时，相对的，私人时间越来越少。经常一两个星期都不能回家一次，只好打电话让速帮忙送东西过去，几次下来，明彦的工作团队已经开始直呼速的名字了，有时甚至会被造型师押去试妆玩。 “你们兄弟俩虽然长得一点都不像，但都是美人呢。发质也很好，打薄点再把刘海剪碎，让漂亮的额头若影若现。眼睛的形状也很美，多看几眼会很着迷呢。平时会护肤么？好细腻的皮肤。还有唇形也很饱满，让人很想亲一口……Akira你干嘛？” 把赖在速身上不走的女造型师推开，已经拍完照的明彦拎起包拉着速就走。 六月初的天气已经相当闷热。上了助理的车后将冷气开到最大，明彦扎起长发靠在后座上休息。到了公寓，他就去洗手间卸妆，出来的时候一边拿毛巾擦着脸，一边讲着电话。 “嗯，速在我这里，今天送点东西过来……我也是很久没见家人了。周三啊，没问题我会跟助理说去涉谷放松一下，变装的话就没人认得出来了，头发可以藏在帽子下面。” 电话对面显然是鹰司。明彦只有这两周还有点空，所以趁这个时候和鹰司约个时间出去见次面。鹰司似乎在对面交代着什么，明彦曲腿坐进沙发里，嗯了几声，然后垂下眼皮看着脚趾发呆，有时手指伸进长发里笑几声。 明彦的公寓除了一些简单的作曲设备外，到处是写着歌词的纸。他的定位是高中生创作型歌手，所以大多数歌词是他写的，明彦喜欢写情歌，虽然在说唱乐里不是主流，但很受中学生的追捧。他工作的场所是公司的录音棚，速去过一次，看着明彦和专业音乐人应对的样子，让他觉得明彦这一年里真的是飞速地成长着。 讲完电话后，从冰箱里拿出瓶装水喝了几口。 “哥，总是让你跑腿，辛苦了。”明彦看着陷入沉思的速说。 “就当是社会实践好了，经济萧条的时候，兼职当你的经纪人也不错。”速半开玩笑地说。 “嗯。伊绘最近好吗？” “她挺好，很想来看你。” “希望这个周末能回家一次吧。狗仔队喜欢盯她，最好还是不要让她出现在我附近。对了，你怎么能让其他女人对你上下其手？我得帮伊绘看着点你！” 明彦对伊绘有很强的保护欲，而且认定了速和伊绘以后会结婚，关于这个，速跟明彦解释过，但完全被无视了。 “你现在日程这么满，学校不要紧吗？ “能勉强毕业就该偷笑了，还好大多数工作安排在了暑假。反正，演艺圈里没几个大学生，最近去美国发展的那个人，高中就辍学了。我现在还没有安排巡回演出，以后日程实在太满的话就只能辍学，只不过父亲会接受不了吧，这么大年纪估计受不起惊吓。” 因为母亲雅子自杀的事，明彦对父亲的感情很淡，提到他的时候也总是少几分尊重。明彦看来是绝意要走职业歌手的道路了，而鹰司毕业后肯定会回神户，他们俩未来大概会面临一场很大的风雨。 一路递资料联系暑假实习的商社和银行，不知不觉来到了涉谷的十字路口。听到明彦叫他的声音，回头一看是鹰司和变了装的明彦。明彦穿着格子衬衫和普通牛仔裤，棒球帽藏起了色彩斑斓的长发。一副平淡无奇的黑框太阳眼镜则遮住了半张脸。虽然让人认不出来是Akira，但露在外面的颈脖和纤秀的脸部线条还是十分引人注目。更何况他身边还站着个随时散发着荷尔蒙的鹰司。 速叹了口气，即使狗仔队一时认不出明彦，但两人这么招摇地出现在涉谷，不怕会被星探盯上么？ 听到明彦叫他才想起今天明彦和鹰司要在这里约会，不过还真是巧。 “要不要一起去旁边的店里坐一下？”鹰司对他们站在大马路上这件事显然十分介意。 “我马上坐车回学校，你们好好玩吧。”速还没有神经粗到跑去情侣中间碍眼的地步。 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周围突然有人惊叫道：“Akira！是Akira！”顿时有人拿出手机拍照，眼看藏在人群里疑似狗仔的人也往这里走来了。要命的是，居然还有拿着麦克风的街头采访者。 是哪个傻瓜说涉谷明星成堆，就算是Arashi成员带着女朋友来大家也不会反应过度？速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抓起明彦的胳膊就跑，而鹰司也追上速和速说话。这样即使被狗仔拍到，也会当成是明彦和哥哥以及哥哥的朋友在逛街。虽然狗仔一向只是习惯性地挖掘男女绯闻，但以他们的嗅觉，一旦开始意识到鹰司的存在就糟了。所以，只有一开始就将鹰司排除在明彦的交友圈外才是最安全的。 跑了一段路，跳上前面的公车，三个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居然还是被认出来了。”明彦沮丧地说。 速本想吐槽，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这两人已经努力保持低调了，天生长得招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下了车正琢磨这是哪里时，鹰司突然说： “不如去旁边的代代木公园和明治神宫走走吧。” “那我先走了。” “不行，你得留下来挡狗仔。” 速想了想也是，只有他在的时候，狗仔才不会怀疑明彦和鹰司的关系，看来他这个碍眼鬼是当定了。 看着四周的风景，在公园的路上慢慢行走其实也是很惬意的事情。三个人随便扯着什么一路走向明治神宫。赶在人家关门前参拜了一下，又买了几个御守。速买的是必胜御守，明彦则买了明治神宫有名的缘结御守组。 因为顾及到狗仔的存在，明彦和鹰司表现的并不亲昵，所以速这个碍眼鬼当得压力不算很大。在原宿附近吃了点东西后，天已经彻底黑了。明彦的手机响起，一看是助理打来的。门禁是九点，在这之前明彦必须回到自己的公寓。 速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了。明彦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无法和鹰司单独待在一起，无奈夹在中间的速也只能苦笑。 看着失落的明彦，速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并不想搀和明彦和鹰司的事，何况自己暗恋着鹰司，每次看到他们俩在一起心就会刺痛。但是…… 不顾明彦的诧异，从他手里拿过手机时，速竟然产生了类似武士自刎一了百了的自虐快感。 “田边先生么？你好，我是明彦的哥哥。今晚可以将明彦交给我吗？我保证会一直守在他身边，明天一早就送他回去。” 对面的助理犹豫了很久才同意。速将手机交还给明彦，起身对他们两个说：“走吧。” “去哪里？” “鹰司的公寓。” 和明彦诧异中带着欣喜的表情不同，鹰司看着速的眼神中却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到了鹰司和佐藤住的公寓，扔下句一个小时回来，在佐藤还没搞清楚状况前，便拉着他一起出去吃拉面。只不过，是佐藤吃，速在一边看。 “让他们两个单独待一会儿。” “嗯，听说他们很久没见面了。要不我们去找个酒吧喝一通宵？” 速摇摇头，他能感觉到从代代木公园出来后一路上都有狗仔跟着，这次在涉谷给他们逮到，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机会。所以为了避嫌还是必须回去公寓。 佐藤吃完拉面，抽完烟，两人说了点话，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才磨磨蹭蹭走回去。离公寓门口不远处果然停着一辆不起眼的车。 速和佐藤便说说笑笑进了公寓。鹰司的房间里很安静，速可以想象他们此时偎依在一起的样子。虽然内心剧烈抽痛但也认了。他和鹰司已经在很久以前错过，与其嫉妒鹰司和明彦的感情，不如干脆帮他们一把，也好让自己早点死心。 但真的很痛苦，满脑子都是夏祭鹰司和明彦热情拥吻的画面。隔壁的安静反而让速更加如坐针毡，真想开门跑出去走上整整一夜，最好干脆从什么地方掉下去，直接失忆算了。 半夜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辗转反侧时，看到明彦从房间里出来坐到沙发的扶手上。穿着鹰司宽大睡衣的他，和平时经历人世的模样不同，看上去完全只是个普通少年。 “哥，你真傻，你根本不用为我做到这种程度。”明彦对着速说。 “……” “当年我和伊绘总是欺负你，你一声不吭地忍耐。长大一点就代替我父亲为我处理很多事情，看着平时不搭理人的你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在学校低头道歉，我那时候其实很看不起你。但我也渐渐明白比起看起来总是很懦弱的你，自己更加只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和鹰司认识后，我重新开始看这个世界，理解了很多事。我因为母亲的死，讨厌你和你母亲，但其实你和我们一样，只是身不由己地被卷入大人的烂摊子里。而我和伊绘没法反抗大人，却只敢针对处境完全一样的你……” “明彦……”速不知不觉坐了起来。这还是明彦第一次对自己倾诉内心。 “刚刚鹰司跟我说了你们小时候认识的事，他说你那时候纯真无邪，笑得比阳光还灿烂。却因为大人的罪孽，受了很多伤害，失去了笑容。” “哪有这么严重……”速苦笑着说。 “哥，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回报你，但你一定要抓住自己的幸福。不要只想着承担责任，你不亏欠任何人。我听说你打算大学毕业了就工作，但鹰司说你更适合进入研究室将来留在大学里做老师。我父亲和你母亲老了就让他们老去好了。我和伊绘很快会独立，所以你也去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吧。” 速张了张嘴，心在剧烈酸楚的同时被一股暖流所吞没。明彦真的长大了，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依靠暴力发泄自我的孩子，那个一边讨厌着自己一边却只能跟在自己身后回家的少年。 明彦回去房间后，速再也没有睡着。 自己的幸福呵……明彦，如果你知道我爱着鹰司，如果你知道我看鹰司时眼神中包含的意义，你一定会恨我吧。 第12章 速实习的公司很快定下来了，是涉谷附近的一家大商社，七月开始上班。鹰司也因为优异的成绩在教授的推荐下渐渐开始出入东大医院。明彦则完全忙碌了起来，他的新单曲Blue的封面被做成巨型招贴，挂在了涉谷最引人瞩目的地方。明彦的脸像水晶面具一样浮现在一片蓝色的数码海洋里，据明彦说这是一首Dubstep节奏风格的歌，很轻快。 虽然是东大的学生，但除了比较容易进公司的门槛外，其它待遇都是一样的。作为刚起步的工读生，各种跑腿杂事都得他应付。八卦茶水间里，偶尔会被欧巴桑调戏，晚上则有几次莫名其妙被脸色阴沉的大叔拉着加班到深夜。虽然只是早期的社会实践，但不努力不行，履历书上一旦有缺陷，将来会变得很麻烦。 被公司的人拉去喝酒，酒量不好的他出来的时候已经醉得东倒西歪，连扶着自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而那个人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结果走了几步差点两人一起摔倒。身后传来了同事难听之极的歌声，引得路人一阵侧目。 “把他交给我吧，我是他大学的朋友。” 胳膊被什么人拽住了，熟悉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 “鹰司？”才说完，速就一头栽进了鹰司的怀里。 清醒时已经在鹰司的公寓里。只觉得胃部一阵抽搐，速连忙冲进洗手间，但已经吐不出什么。洗脸的时候，站在一边的鹰司递给了他一盒面纸。 “扶你回来时就已经吐过了。明明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 其实只是两罐啤酒加几杯清酒而已，但这么丢脸的事速觉得还是不说出来比较好。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跟我客气什么。”鹰司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点生气。 “你不是回神户了吗？” “昨天刚回来。” 一般到了假期，鹰司都会抽出几天回神户看望祖父，再过一年半，鹰司就毕业了，祖父应该也殷切地期待着鹰司回去继承他的医院吧。 “你祖父还好吗？” “他身体很好。当初就是为了长寿才盖了那座昂贵的和式住宅，看来挺有效的。”鹰司笑道。 “人果然还是应该和树啊水啊生活在一起比较好。”速不知不觉叹道，将近十年不见的庭院，不知道现在变得怎样了。 “欧吉桑，外面有我泡的醒酒茶。” “听到了，欧巴桑。” 噗……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虽然只是很无聊的玩笑，不知为何却笑得停不下来。开门进来的佐藤看着扶着洗手间门框闷笑的速和抱着肚子大笑的鹰司，顿时傻在了那里。 “儿子，你回来了？”速一脸惊讶地看着佐藤。 噗……那边又是一阵爆笑。佐藤抓抓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终于笑累了，速也因为体内残存的酒精作用，跌进了沙发里。鹰司则拿了瓶装水坐在对面。佐藤见没他什么事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还真是没什么营养的笑话。”速喝着鹰司泡的醒酒茶叹道。 “不过，能看到你笑真好。” “我平时也不是完全不笑的啊，不然不变成僵尸了？” “说起来上次解剖的那具尸体脸上一直挂着诡异的笑容，让人忍不住认为他根本是笑死的。” “……” 医学院的学生果然都不是正常人，速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看手表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居然已经十二点了，难怪佐藤的表情像看到了鬼一样。 “都这么晚了，你回去也会吵到家人，不如就睡我这里。我睡沙发，你睡我的床。” 鹰司一边站起来一边审视在这张沙发上睡觉的可行性。 “你的床那么大，挤两个人应该没关系。” 听到这样的话，鹰司愣了一下，然后很坚决地摇头说不行。之后，不由分说拿了薄毯去沙发上做窝了。 感受到了什么视线般，速在曙光中睁开眼睛，却看到靠在旁边壁柜上的高挑身影。速的眼神还有点朦胧，本来想开口却觉得喉咙一阵干涩。 他们俩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好像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短短的几秒钟。 “鹰司……” “我进来拿件出门穿的衣服，吵醒你了？” “没事。” 曙光没有什么穿透力，整个房间在清晨的雾气中显得有点晦暗不明。速看不清鹰司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自己胸口鼓动的到底是深深的眷恋还是咫尺天涯的绝望，或者两者都有。 “你的睡颜倒是没怎么改变。” “……” 人看不到自己的睡颜，改不改变自己完全不会知道。 “我去趟便利店，你再睡会儿。” 鹰司打开橱柜找了件衣服就出去了。 第13章 明彦出演的校园剧很受欢迎，他在里面扮演酷酷的说唱歌手，虽然戏份不多但很亮眼，风头甚至超过了主角。进入八月后，连速实习的公司也偶尔会听到年轻的女职员谈论关于Akira的话题。 “看了没有？昨晚的节目里，主持人问Akira有没有喜欢的人。” “看了看了。” “他居然说有。” “真是太打击人了！” “还说是黑发高个很沉稳的人。” “那种欧奈桑系的美女吗？” “感觉还是茶发小巧系美女适合他，他那么漂亮纤细。” “你在说你吗？太不要脸了。” “哈哈。” 时光飞逝，第二年早春明彦已经从高中毕业。他一开始签的是试水期的短约，只有两年。但没想到明彦发展势头这么好，考虑到明彦有可能约满后换唱片公司，这段时间他公司一直在争取跟明彦续签长约。但明彦似乎显得有点犹豫，以至于还在春假中的速接到了田边助理约他出去的电话。 明彦的公司想知道他是否有意向去别的唱片公司，如果有的话，他们愿意开出更好的条件留下明彦。传达完这样的话后，田边鞠了好几次躬请求速劝明彦留下，速只好回答说他会和明彦商量这件事的。 和明彦在外面吃了晚饭后，速开着最近买的车送明彦回公寓，一路上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跟在后面的狗仔队的车。看来，明彦现在每天就是在这样的“监视”下生活。签约的事，最近商谈的音乐电影的事，还有可能存在的明彦的女朋友的事，在明彦人气狂涨的今天，八卦媒体可以说是到了几乎24小时轮流看守他的地步。 到了公寓，明彦直接叠了两个垫子在沙发上，抱着瓶装水躺了上去。速坐在了他对面，思忖着怎么跟他提工作上的事。 “速，我最近一直在想，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明彦望着天花板说：“从去年我们在涉谷见面那次以来，你知道我见过鹰司几次？” 速和鹰司私下很少见面，最多也就遇到时打个招呼或者一起吃个饭。除非速主动提起，鹰司极少在速面前提明彦的事，所以对于他们现在的交往情况，速其实并不了解。不过，看到狗仔对明彦的狂热程度，不用猜都知道他们要见上一次面有多艰难。 “只有三次，如果不算中途有事被叫回公司那次。” 整整大半年居然只见过三四次面，即使以速的立场来说，也觉得实在是少得可怜。难怪明彦看上去如此的落寞。 “这样下去，我和鹰司大概不行了吧。”明彦苦笑道。 虽然有过上次惨痛的教训，但如果明彦开口求他帮忙，他应该是无法拒绝的，对于这样的自己，速也感到无可奈何。 “狗仔只盯上升期的艺人，再过一段时间等你进入平稳期，也许会好很多。” “鹰司明年就毕业了，到时候他会回神户。我不相信什么长距离恋爱，我们一旦分开也就意味着结束了。” “你考虑过跟他去神户吗？” 明彦摇摇头。他伸出手似乎想去够上面的天花板。 “没有鹰司，我可能会孤独而死。但即使这样，我也不会为了他，放弃自己脚下的路。” 能说出这样的话的明彦让速觉得非常帅气，但他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了明彦背后的挣扎。 “也许是见面次数少了，我变得太敏感，我总觉得鹰司的心飞到了很远的地方。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冷情热，一旦逝去，谁也无法强留。但至少现在，不要让我看到鹰司爱上别人。” 喜欢写情歌的明彦常常也会思考感情的问题。明彦和鹰司之间的事，谁也插不上嘴，所以速也没有说什么。他不会自恋到认为是自己影响了他们什么。 “哥，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喜欢上说唱乐么？” 明彦喝了两口水，翻身坐了起来。速等着他说下去。 “大概是那种纯粹的感情宣泄吧。不需要天生完美的嗓音，不需要华丽的制作团队，只要有节奏和宣泄感情的歌词就能让人疯狂。是完完全全属于平民的音乐。当初鹰司带我去live house的时候，我一下子就被迷住了。我以后也许会尝试其它音乐形式，但说唱乐是我的根基这一点不会改变。” 明彦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惆怅和纠结的表情，他话中的兴奋将之前的阴郁一扫而空了。 “那明彦，和公司续约的事你考虑的怎样了？要不要和你父亲还有鹰司商量一下？” “嗯。不过，我最后肯定会签的。我只是最近觉得有点累。一想到往后的人生被一下子预定掉，突然就觉得脚下很沉重……”明彦苦笑道。 “反正还有很多时间，你慢慢考虑，如果觉得太闷了，我们可以一起出去散散心。” “我想去冲绳，你愿意陪我去吗？”明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好。” 腾个周末出来再请假一两天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就在差不多计划好时，明彦却告诉他，音乐电影的事定下来了，马上得商量剧本以及先行拍摄电影中的live场景。于是，预定好的冲绳旅行也就只能取消了。 只是春假结束前突然发生的事，却改变了速整个人生。 第14章 那天的速只是像平时一样在公司的对面泊好车，然后沿着街边公园走过一个街区，穿过作为捷径的小巷。从这里出去的话，再过一个街区就到了。 在初春还很冻人的巷子里走了一半，眼前却突然有个戴线帽口罩的男人冲过来，耳边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拦住那个人！他抢了我的包！！！” 速连忙伸手想要抓住那个跑过来的男人，但被他的冲力推到一边，女人的尖叫声又响了起来，他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曾经拼命练过棒球的他，脚程很快，跑了一段路就追上了那个男人，从后面抓住男人的胳膊时，差点两个人一起滚到了地上。拉扯间，男人的口罩掉了下来。看着后面那女人也快追上来了，男人一激之下竟然拔出了刀。并没有发现异样的速，等到下腹剧痛时，才低头看到自己的血从插着匕首的地方汩汩流出，眼前逃跑的男人的背开始扭曲模糊，女人的尖叫变成了惨叫，然后就人事不省地倒下了。 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倒地后被送往涉谷就近的医院，伤口比较深，甚至伤到了一点器官，缝合手术之后，速因为失血过多而一直昏迷。看着戴上氧气罩，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的速，悠子几乎哭昏了过去。 最先到医院的是鹰司，那个女人翻开速的手机通讯录，挨个儿打了过去。鹰司接到电话就跑了过来，在外面等的时候被问到血型。虽然他一再说血型相符，但还是被拉去验证了一通才同意让他输血。速失血相当厉害，手术后一直在输血，所以鹰司的血算得上是雪中送炭。 速的家人一个个随后赶到，只有明彦因为这两天在拍外景，得到消息赶过来已经是下午了。Akira的出现让医院里轰动不小，连八卦媒体也适时地赶到，不过被医院挡在了外面。明彦一直握着速的手，眼中噙满了眼泪。伊绘则在旁边无声地哭泣。在医院方保证一定会醒来后，两人的情绪稳定了一点。鹰司和悠子以及牧之守在病房外，时不时进去看一下。 到了晚上，明彦不肯走，鹰司只能打电话叫来助理把他强行带走，自己留下来守着速。伊绘则被父母带回家。以东大实习医生的名义留在病房，医院的人也不能说什么，倒是送了一份特制的晚餐过来帮鹰司补血。 终于只剩下速和鹰司两个人。不知道是因为身体的疲惫还是因为精神的焦虑，鹰司的眼中起了一点血丝。他握着速的手，轻轻吻着，视线一直停在速昏迷的脸上，到了凌晨两三点才撑不住睡意，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速醒来的时候手指动了一下，碰到旁边鹰司的脸颊，鹰司立刻醒了过来。他看着速慢慢张开眼睛，然后开始按铃叫护士。值班医生过来看了一下，示意可以取下呼吸器。病人醒来总是件很让人振奋的事情，所以尽管是呵欠连天的黎明时分，医生和护士都心情愉快地回答着鹰司的问题。 等天再亮一些，鹰司便打电话给速的家人报告好消息。神志已经清明的速还完全不能动弹，知道鹰司陪了他整整一夜，看着他虽然眼睛里有血丝但精神很好的忙这忙那，感激之余内心微微地震颤着。 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见了小时候和鹰司在一起玩的自己，在鹰司祖父的庭院，一阵阵的风刮过，伴随着树叶的清香还有花草的香味。 好想回去……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看着小时候的自己，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在眼前渐渐地长大，和鹰司一起上国中，流着汗在棒球场上奔跑。和鹰司吵吵闹闹，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充实。庙会的时候戴着面具一起去捞金鱼，夏祭的时候一起去河边看烟火。早晨，母亲会温柔地目送自己和父亲出门，晚上一家人吃着并不高级但很美味的家庭料理。高中的时候，收到女孩子的告白信，折成飞机飞着飞着落在鹰司的头上。那家伙真的是高得不像话啊。鹰司决定去东京的大学读医学系了，那么，自己想要什么呢？棒球、鹰司……还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去寻找的话一定能找到吧。 然而父亲那苍白的脸浮现在了眼前，“求求你……”那个细小的声音渐渐变成了轰鸣声。母亲和有妇之夫来往，雅子的遗书，伊绘和明彦充满敌意的眼神。这些真实的回忆汇成影像在眼里无限放大向他压迫了过来，速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放过我吧！别再纠缠我了！” 推开眼前扭曲的影像，速的身体穿过一堵仿佛人体组织一样的墙壁。他看到鹰司微笑着对他伸出手。 但速却抓不住他，因为下一瞬间他就被墙壁吞噬了进去。混沌的黑暗中，他被抛到了地上，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又冷又饿又渴，无论怎么叫喊都得不到回音，仿佛这是一个荒芜的星球，只有无边无际的孤独。 “害怕吗？”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男子，看上去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他皮肤苍白，低着头，刘海下面有一双忧郁的眼睛。 “你是谁？”速上前问他。 “我是你。” “怎么可能？” “你认为在这个荒芜的世界里，除了你自己还会有别人吗？” “别人都去了哪里？” “你将自己封闭在这个世界里，这就是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 “对，你想要的。你扼杀了自己的感情，喜怒哀乐都已经在你的体内坏死。不敢大哭不敢大笑，不敢爱你的父亲，不敢爱鹰司，也不敢爱你自己。” “我自己？” “对，你爱眼前的这个自己吗？” 速摇摇头。那个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只能一辈子被关在这里。” “我不要……” 突然他跪了下去，血从腹部流了出来，嘴里也开始流出猩红的血。好痛……好痛啊…… “你已经快死了，死之前你有什么愿望吗？” 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的身体漂浮起来，仿佛听到了熟悉的风声，闻到了熟悉的花草的味道，远处是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鹰司！伸出手去，拼命地想要碰触到那个身影。 我想回去…… 第15章 明彦和助理赶到的时候，速正在吃医院特制的稀饭套餐。因为腹部受伤的缘故，床不能抬得太高，鹰司便一勺勺喂给速吃。姿势不舒服又尴尬，速的脸看上去红红的。看到明彦进来，鹰司便将接下来的任务交给明彦，自己走到一边打电话。 “哥，你上报纸了。”明彦笑着说。 速想说话但被明彦送上来的汤勺堵住了。 “说是东大精英仗义助人却被歹徒刺伤，我一看那不是你吗？早知道寄张照片过去，让所有人见识一下我哥长得有多帅。” 明彦一直在笑，手上却没停过。速只能一边吃一边听他乱扯。 喂完稀饭又说了会儿话，助理提醒明彦该回去赶拍摄了。昨天丢下整个摄制组跑过来，现在既然速已经醒过来，明彦也知道不能久留。他握了一下速的手说： “哥，什么都别操心了，这段时间好好休息。我会再来的。” 看了还在讲电话的鹰司一眼，明彦便和助理一起离开了。 亲人们轮流过来看护速，伊绘怕他无聊还带了小说读本过来。鹰司看时间差不多就去了学校，接下来整整一天悠子都陪在速的身边。速睡睡醒醒，下午似乎还有警方的人过来，查看他是否恢复到可以指认凶手的程度。 晚上，鹰司过来接班，让速感到很意外。春假已经结束，鹰司的课程也开始了。东大离涉谷的医院不近，来去并不方便。 看着从外面进来的鹰司，将床设定成斜躺的速叫了他的名字，让他坐过来。 “鹰司，你没必要在这里陪我过夜，我已经醒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现在行动不便，身体又插着管子，这种时候就别逞强了。” “护士会帮我处理的。”速脸红了一下。 鹰司看了他一眼，从背包里拿出几本书，自顾自地看起书来，时不时喝着自带的瓶装水，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仿佛这里完全是他的私人空间。 “鹰司……” 对方从书上抬起头看着他。 “你明天还有课吧，在这里没法休息，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我征得同意可以睡在你旁边的病床上。你现在是我研究的案例之一。还有，明天我会把你转去东大医院。虽然那里的病床比较紧张，但塞个你进去没什么大问题。” “……” “不好么？” “鹰司，你对我有点太好了。”速叹了口气。 鹰司啪地一声阖上书放在一边，然后俯身在速的头上，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速的脸颊。那并不柔嫩的指腹在皮肤上行走时带来的触感让速在震惊之余脑中出现了一两秒的空白。 “速，我已经伪装不下去了。差一点，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鹰司的眼神很深邃，里面闪烁着让速无法逃避的感情。 指腹已经抚上了速的唇，触碰着那里的柔软，慢慢地在上面游移，仿佛是犹豫仿佛是眷恋。 从醒来后就一直占据着大脑感知的腹部伤口的疼痛，此时已经被鹰司碰触时带来的深刻体认所取代，速的嘴唇微张着，眼中渐渐溢出了泪水。 “还记得那本叫做牧羊神的小说吗？那个无可救药的迷恋者就是我。两年前在夏祭上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完了。我爱你，速，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无可救药地爱着你。” 说不出话来的速只能默默地看着鹰司，耳边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的鼓动声。 “我会和明彦分手的。” 明彦……对了，明彦怎么办？他的感情那么激烈。如果鹰司和他分手…… “鹰司，你先听我说好吗？” 速抓住鹰司还在他脸上游移的手，“明彦他内心很挣扎。你现在跟他分手他一定会疯掉的。” “你希望我继续扮演他的情人吗？那样，对他是种侮辱吧。” 鹰司说的没有错，高傲的明彦不需要已经不属于他的感情。虽然如此，速的心中还是充满了不安。 “还有，你自己的感情呢？”鹰司双手包裹着速的脸，额头抵着速微微有点发烫的前额。 “鹰司……” “你以为你真的隐瞒得住么？速，你喜欢我吧？” “我……” 自己在感情方面从来都不是鹰司的对手，因为从一开始，这颗心就已经彻彻底底输给了他。 “我爱你，鹰司。”将这几个一直被压抑着的字说出口，速的眼眸笼罩上了一层水气。 鹰司像是终于等到答案般松了口气，微笑着闭了闭眼睛后，他吻上了速的唇。稍微还有点发烧的身体，双唇的温度也有点烫人，因为不能喝很多水，所以有点干燥，鹰司轻轻碰触了一遍后，开始细细密密地吮吸那里的每一处。 “太好了，你还活着。速，我的速……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鹰司一边轻吻一边喃喃地说着。 “哥，你好点了吗？” 大概因为是地毯的缘故，直到明彦一边说话一边撩开帘子，两个沉浸在亲吻中的人才发现了闯入者。 现在才八点多，从外景赶回来的明彦理所当然地认为速应该是醒着的，却没有想到入眼的居然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看了一眼已经抬起身的鹰司，又看了一眼床上的速，然后再看了一眼鹰司。痛楚在他漂亮的眼睛里弥漫开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被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同时背叛，明彦觉得一切都在瞬间被粉碎了。 “明彦……”速想起身，但腹部的剧痛让他立刻跌了回去。 鹰司按住他，看着明彦说。 “我们去外面，我会好好向你解释的。” 鹰司再也没有回来。因为刚刚的动作而造成伤口出血，护士过来换了绷带又让速服了药。速虽然感到焦躁不安，但药物的作用无法抗拒，不久，他陷入了沉睡之中。 第16章 速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床沿睡觉的鹰司。他并没有像之前说的那样睡在另一张床上。身上带着外面的湿气，似乎才回来不久。 觉察到速醒来，鹰司也坐了起来。两天两夜没有真正沾过床的他看上去相当疲惫，此时有点歉意地苦笑着。 “明彦后来怎么样？”速连忙问道。 “他没事。只是陪他在海边坐了整整一晚，觉得自己可能要生病了。” 母亲和继父害死了明彦和伊绘的母亲，如果明彦因为自己和鹰司有什么差错的话，速大概也无法活下去了。 “他真的没事？” “嗯。” “你们说了什么？” “我们只是坐在海边，我把一切都告诉了明彦，我们以前的事，还有我对你的感情。他说因为那个人是你所以他受了双倍的打击，但又因为那个人是你，他似乎可以理解我对你的执念。明彦还说他已经做好了明年春天和我分手的心理准备，所以现在就是提前了一年而已。只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在分手前看到我爱上别人，他是这么说的。” 明彦是如此的美丽和纯真，就像未受污染的水晶一样，又仿佛自由奔驰的猎豹。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疯狂宣泄感情，闪闪发光的明彦。速喜欢明彦，不仅是作为哥哥，也是作为人对美好事物的喜爱，所以他想要守护这样的明彦。但他，明彦所信任的哥哥，却深深地伤害了他…… “我喜欢明彦，非常喜欢。”仿佛是看透了速的内心，鹰司回答道：“但是，速，我只能爱你。我不是因为你当年的笑容和纯真无邪才爱你，我是因为你才爱你。而且，现在的你让我更加迷恋到无法自拔的程度。从再次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完全坏掉了，迷恋是一种无可救药的感情，迷恋者什么都无法区分和判断。我只要你，只想追着你的身影。放不下你，想要一生都和你在一起。” 虽然很疲惫，但鹰司还是一边轻抚着速的脸一边倾诉着，速的手指插进了鹰司粗短的黑发间，鼻子一阵酸楚。 “鹰司，你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速苦笑道。 “所以，我们一起生活下去吧。” 速闭上眼睛。已经死过一次的他在那个长梦里确定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一切。他爱鹰司，只想和他在一起，离开所有的世事纷扰，和鹰司一起回到那个庭院。已经不想再为责任而活，已经可以放开母亲，放开过去，只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好。”迎上了鹰司的唇，速不再犹豫。 速被转移到东大医院后，养了半个多月的伤。鹰司一有时间就会过去陪他。速伤愈出院不久，便搬出去和鹰司住在了新租的公寓里。佐藤对鹰司、明彦和速之间的关系变化可以说是惊讶到了极点，不过得知速和鹰司以前是青梅竹马后似乎稍微理解了点，偶尔会过来找他们一起喝酒，吐槽他现在的室友。 两人考虑再三后，向速的母亲和继父坦白了他们的关系。虽然受惊不小，但因为一直以来依赖和亏欠这个孩子太多，所以除了感慨也没说什么。伊绘虽然很伤心，但她和速并没有开始过，所以也说不上结束。 五月末的一个晚上，两人好不容易腾出一点时间偎依在沙发里说话，速告诉了鹰司他决定去神户大学读研究生的事，鹰司高兴得跳起来，仿佛一下子变回了当年那个黑发乱翘的少年。 但悠子听说速打算回神户后却突然生起病来，养了很久才好。母亲对神户的忌讳已经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速就算理解其中的原因，但看到这么激烈的反应，依然觉得很蹊跷。不过，母亲病重到神志不清时，那句反复念叨的“对不起，光一郎”终于告诉了速真正的答案。原来，母亲和自己一样，一直活在对父亲的愧疚之中…… 明彦不久和公司续了长约，六月发的新单曲歌名是White，涉谷的巨型广告牌上，除了眼睛、彩色的长发、还有弯起的小腿上的黑鹰刺青，明彦全身涂成白色，穿着川久保玲的白色棉麻连身服躺在雪地里，美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在新闻发布会上，明彦说这是他第一次挑战R&B，而White是一首用来纪念失恋的歌。大碟和巡回演出也都上了日程，明彦到年底都会很忙碌。 速给明彦打过几个电话，也去了他的工作场所，但明彦要求再给他一点时间，等他调整好心态会和速认真见上一面。 整个暑假速都在准备研究生考试，鹰司则在东大医院忙于实习。 深秋的时候，明彦的电影上映了。速拉着鹰司一起去看首映。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不良少年和被社会淘汰的人走到一起组建乐队，在音乐中彼此治愈并一起前进的故事，相当的励志。明彦在里面扮演吉他手，有大量的心理戏，是整部电影的核心角色。 速很久都不能从电影里恢复过来。离开放映厅时，精神还有点恍惚的他听到了四周狂热的尖叫声。 “Akira在里面！是Akira！！” 原来对面的放映厅晚上有明彦的首映日见面会。速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那里挪去，却被鹰司一下子从人群推挤中拉了出来。 “傻瓜，那个放映厅没有见面会的票是进不去的。” 鹰司找了明彦公司的工作人员，告诉他Akira的哥哥正好路过这里，可不可以让他在幕后看几眼。那人进去之后再出来时点了点头，然后领着他们去放映厅一侧的通道，从那里可以看到站在银幕前的导演、演员和记者。 正好是提问明彦的环节，问到心理戏的部分，记者说之前看过试映，觉得明彦的心理戏非常出色，问他以前是否受过表演方面的训练。明彦回答说，拍摄期间自己重要的亲人受了伤住在医院里，让他当时对人生产生了一些极端的想法，不知不觉融进了表演，拍摄的结果连自己都感到很吃惊。 似乎是感到了来自侧面的视线，明彦一边回答着一边看向了那里。等发现是速时，明彦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笑容，一如两年前的夏祭得到速的认同时绽放的笑颜般澄澈美好，速觉得一切都变得生气勃勃充满希望起来。 第二年四月的一个午后。看书看得眼冒金星的速下楼烧了水泡茶。觉得背后一热时，已经落进了鹰司密实的怀抱里。速很喜欢鹰司身上的气息，淡淡的，有点像秋日阳光下树木的味道，让人闻着十分安心。吻了一下埋在他颈间的鹰司的脸颊，速递给了他一杯茶，两个人便移步到了庭院的走廊上。 他们大学毕业后就回到了神户。祖父先安排鹰司当一年临床实习医生，速则安心等待研究生入学的时间。 回来第一天的家庭会议上，祖父被告知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老人瞪了鹰司半天，最后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怎样都好，但必须得有个孩子！”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直到祖父哼了一声说：“真是的，这年头领养个孩子很难吗？！” 和鹰司总是体恤牛仔裤的打扮不同，速一直是衬衫系，天冷的时候再加件羊毛背心。今天虽然阳光灿烂春花开的肆无忌惮，但和式的走廊上依然还是透着春天的寒意。 鹰司的大手抚上了速穿着袜子的脚，一开始似乎是想为他取暖，但不久便带上了某种暧昧的色彩。 “鹰司……”将手里的茶杯放下，速抓住了已经伸进他牛仔裤腿的鹰司的手。 也不顾会不会被佣人看到，鹰司一把揽过速的腰身，另一只手托起他的下颌，低头吻了上去。鹰司的感情热烈又不失沉稳，让速感到温暖的同时也非常的沉迷。没有什么经验也并不擅长情爱的他，总是努力地回应着鹰司，那份羞涩和认真，让鹰司在毫无保留地付出感情的同时，也总是十分的感动。 “速，那个雨天，我在这里吻了你。虽然我们错过了很多，但十年后我依然拥抱着你吻着你。” “嗯，太幸福了反而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速微笑着说。 “抱紧我。”说完鹰司突然将速抱了起来，害对方差点惊呼出声。 “陪我去房间午睡一下，然后我们去打棒球。到明天祖父的地狱培训之前，我们好好放松一下。” “好，就是不知道健一他们有没有时间过来。”紧紧地抱着鹰司的脖子，速一边说一边为自己寻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