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丽咬了下嘴唇,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那好吧,我还是回去上班去。这些提子你就吃了吧,你好好保重身体,争取早日回来上班啊。”
“好,谢谢关心。你慢走啊,路上小心!”张堪终于将这尊大神送走了,大大松了口气。
施理嘿嘿笑道:“真有艳福啊,美女送上门,居然都不愿意消受,老兄你眼光可真够高的。”
张堪促狭地望着施理笑:“昨天你怎么也巴巴地将那个叫小丹的妹子送走呢?”
施理脸色红了一下:“这个能跟那个一样吗?要是黎小丹能够跟你同事一样的身材,我还真要考虑一下的。”
张堪心里一凉,他到底还是喜欢女人的,嘴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切,我看人黎小丹除了胖了点,没哪不好,若是跟于丽一样瘦,还能轮得上你?”
施理点点头:“说的也是。她看上我的时候,我看不上她,我看上她的时候,她看不上我,横竖我俩互相看不上,正好我就不用纠结了。对了,张堪,你看不上刚才那个妹子,你到底喜欢哪样的妹子?”
张堪犹豫了一下,盯着施理看了很久,然后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不告诉你!”我能说我看上你了么?
施理被他盯得莫名其妙,又给了那样一个结果,撇了下嘴:“切,不说就不说,憋死你得了。”
张堪说:“这提子你吃不吃?”
施理笑:“这是人姑娘的爱心提子,皮都剥好了,你不吃,太浪费人感情了吧。”
“你不吃啊?”张堪也不坚持,不吃也好,他也不想施理吃别的女人剥的提子,拿起盘子来跟临床病人大爷的小孙子说,“来,冬冬,给你吃提子,都剥好皮了。”
旁边的大爷是郊区的农民,冬冬是他五六岁大的孙子,因为都是留守老人和孩子,老人住院,老伴照顾他,家里没人,便将孙子也带来了,是个有些羞怯的小男孩,不过跟人混熟了,也挺活泼的,他得到爷爷奶奶的允诺之后,欢天喜地接过提子:“谢谢叔叔。”一口一个,连籽都不吐,全都囫囵吞下去了。
于丽小姐肯定不会知道,她那么用心剥的提子,最终还是没有入张堪的嘴,倒是便宜了个小猴孩子。
第二十八章
张堪虽然脑袋开了花,在医院养着病,但他觉得生活简直是太美好了,因为是病号的缘故,事无巨细都可以使唤施理,“施理,我要上厕所”,“施理,我想喝水”,“施理,我想吃苹果”,“施理,我想洗澡”……听得施理十分想踹他,你伤的是脑袋,又不是手脚,干嘛非要什么事都喊着我,尤其是,为什么洗澡都要我来伺候!但是张堪每次都拿着眼巴巴的眼神望着他,施理看着那缠着纱布的脑袋,想到这伤是为自己挨的,便咬咬牙,将不满咽下去,认命地去给他忙活。
这天傍晚张堪替施理擦完药油后,又可怜巴巴地对着施理说:“施理,我想洗澡。我都三天没洗澡了,我要臭了。”
施理从床上爬起来,整理了下衣服:“好啊,洗吧。你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伤口应该已经好了很多了,自己来,水我给你调好。”施理下了床,将张堪扶到浴室,调好水温,便扔下他出去了,“自己洗。”
张堪又说:“我想洗头。”
施理瞪他一眼:“不许洗,你伤的是脑袋,伤口不能沾水,等伤口好点了才能洗。”这人怎么有时候跟个小孩似的,什么不能做,就偏要做什么,就拿洗头这回事来说,都提了五六回了,也不看看自己伤在哪里。
在医院住了三天,张堪说什么也不愿意住了:“我要出院,我只是轻微脑震荡,又不严重,这也观察过了,都没什么问题啊。我要出院,不喜欢医院食堂的饭菜!”
施理以前也没发现张堪有挑食的毛病啊,怎么这在医院住了几天,就挑食了呢。其实啊,张堪挑食的毛病不是在医院养成的,而是积习难改了,他挑的不是饭菜的种类,而是饭菜的口味。这个毛病大概是从他的厨艺得到长足进步之后,被自己养刁的。施理不知道,那是因为跟他接触的时间短,了解得不够深入。
施理想着家里还有一大堆事呢,蘑菇正在出菇,自己却不能回去盯着,急得都要上内火了,问了一下大夫,说张堪的伤已无大碍,可以出院了,便替他办了出院手续,将人接到苗圃去了。一切都在张堪的预料之中,不由得偷偷暗乐。
回到苗圃,施理将张堪安排在自己的房间躺下,自己连口水都没喝,就赶紧去蘑菇大棚了。这阵子正好是出菇的关键时刻,老郑和小陈对蘑菇又是一知半解的,方晓更是一窍不通,他担心自己没在边上盯着看,会出问题。
虽然每个大棚都标明了需要多少温度、多少湿度、多少光度、多少酸碱度,但是对没有做习惯的人来说,却是难以把握的,温度是有温度计是可以测得到的,但湿度却是个经验活,根本就无法测量,谁知道50%的湿度和65%的湿度有什么差别,什么程度又是65%的湿度呢。平时也需可以稍稍不那么讲究一点,但是出菇的关键时刻,这个度没有把握好,就会严重影响蘑菇的产量。
施理跑到大棚一看,就蔫了,金针菇的湿度没有控制好,有些过湿了,抑制了菌丝的生长,出菇率不到70%,其他几种情况也差不多,没有预料的好,只有培养平菇的那个大棚湿度勉强合适,出菇情况还差强人意。这让施理心疼坏了。老郑和小陈一个劲地道歉,说是没有将蘑菇照料好,施理苦笑了一下,这也怪不得他们,谁叫出了这档子事呢。心里难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师兄信任他,让他来种蘑菇,但是自己却不能忠人所托,这使得他的信心和骄傲大受打击,一整天人都蔫蔫的。
张堪本来想着趁此机会和施理能够更亲近一点,联络一下感情,没想到却看到了一个没精打采的施理,这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所以连俏皮话都不好说出口了。“怎么啦?”他关切地问。
施理低着头,叹了口气:“蘑菇出坏了,情况起码比预计的至少差了三成。”说完蹲了下去,捧着脑袋,小声地说,“不知道怎么跟师兄交代。”
张堪看着一脸受打击的施理,突然间就心疼了,他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走到施理身边,慢慢蹲了下去,拍了一下施理的肩膀:“没啥,不就是少几个蘑菇吗?这茬不长了,下一茬它还长呢。你师兄应该会理解的,要不你让他来找我赔?”
施理抬起头来看着张堪,瘪瘪嘴:“让你赔什么?这太砸小爷我的招牌了啊。”
张堪笑起来:“你的招牌不是才刚刚挂么,有什么砸不砸的?谁一生下来就是金字招牌啊?你看我啊,现在人家见了我,都恭恭敬敬地叫我张大师,你可知我这招牌是花了好几年功夫才打造起来的呢。我刚出道那阵子,人们根本就不鸟我,只请我爷爷,我爷爷硬要我代替他出面,主人家都是从鼻孔眼里瞅我的。我受过的白眼,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所以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那时候我也不想出去给人看风水,一方面被人鄙视,另一方面还真怕看不准,出娄子,可是我爷爷说了,你年纪轻轻的,什么经验都没有,你不去历练一下,理论就永远是理论,转化不了能力,你得不断地去尝试去做,就算错了也没多大关系,关键是要积累经验,才有实力让人家最终信服你。你看,过了三四年,这星城堪舆界谁不知道我小张大师啊。”
施理被张堪说得噗嗤笑
出了声:“你就跟我吹吧。反正我是不知道什么张大师张小师的。”
张堪嘿嘿笑:“我这不是安慰你么。你这从学校学的理论是一堆堆的,但是真正要转化到实践中来,不可能会百发百中,万无一失的,你就当这是历练呗。再说了,这次蘑菇出菇不是你没在场么,也不算是你的错,不是你的能力有问题。这样的损失,也应该是你师兄早该预料到的,哪有做生意是稳赚不赔的?农民种地也是要看天吃饭的呢。所以这真不是什么大事,起来吧,我饿了,做饭去。”
施理本来挺感动的,起码这个时候还有个人安慰自己,不像老郑和小陈他们一样,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他来承担责任,听到后来,他翻了个白眼,鼓着腮帮子:“就知道吃,你还真是会享受啊?赶紧上床躺着吧。”说着腾地站了起来,要往厨房去。
张堪也跟着站了起来,”哎哟“叫了一声:“慢点,先扶我起来,我头晕了,要倒了。”
施理连忙跑回来,张堪的头还没好呢,这么蹲着,时间长了肯定会头晕的,扶起来后,拉拽着塞到床上:“病没好就老老实实给我躺着,别到处乱跑。”
张堪笑嘻嘻的,其实他的头已经好很多了,除了不能有什么大动作,还真不用时时刻刻都躺在床上的,但是他就想躺着示弱,只有这样,施理才会对他体贴入微地照顾啊。
施理一去厨房,张堪就坐起来了,拿出手机,翻到王杨的电话号码,想了想,摁了下去。王杨接到张堪的电话,非常惊奇,这还是他头一次和张堪通手机呢,虽然很早之前就存了电话的。“喂,张堪啊,找我有什么事?你的伤好了吗?谢谢你照顾小理啊,这孩子平时是有点咋咋呼呼的。”王杨虽然只是施理的师兄,但是却是真把他当自家弟弟一样看待的。
“谢谢关心啊,我已经好很多了。那个,我现在出院了,住在你们家呢。”张堪觉得还是跟主人家报备一声好。
王杨呵呵笑:“就这事啊,小理带你回来的吧?你是为了救他受伤的,让他照顾你是应该的。”
张堪压低了声音,看了下门口,确信施理不在门外,说:“我跟你说个事啊,你们家的蘑菇出菇了,但是——情况似乎并不是很理想,施理今天很受打击。”
王杨了然了:“是吗?情况有多坏?他怕我会责怪他吗?”
“好像说只有70%的出菇率。他的信心受到打击了,刚刚看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认为是自己失误才导致这次的损失。王杨,其实这次主要还是因为我受伤,他没能在苗圃照看大棚,真是对不起啊。
如果真有什么损失要让施理来承担的话,我来赔偿。”张堪就想着先跟王杨通个气,让王杨不要太难为施理。
王杨不乐意了:“张堪你说的什么话呢?那是我师弟,就跟我弟弟一样,别说只是损失一点蘑菇,就是损失一个苗圃,我也不会让他赔钱,更不用说让你来替他赔钱了。”王杨这个人,其实特别重情义,他要是认定你当朋友,那就是能对你掏心窝子,什么都可以让给你的。又因为他从未真正缺过钱,不理解那种一文钱难道英雄汉的滋味,所以放了豪言,苗圃损失了都不在乎,倒是没有想过,要是苗圃真的损失了,自己又该去哪里立足。
张堪听见他这么说,便笑了,成,施理这个师兄的确是值得交心的,不枉费施理尽心尽力地在苗圃忙里忙外忙进忙出的忙活:“我就是看见施理的情绪低落,一会儿肯定会给你打电话的,所以想让你安慰一下他。”
“就这事啊?那还用你特意叮嘱么,那是必须的。”王杨说。
“嗯,没别的事了,我挂了啊,别跟施理说我给你打电话说过这事啊。谢谢!再见!”张堪笑了一下,还是自己多虑了,施理跟他师兄的感情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得多呢。
第二十九章
刚挂了电话,施理就进屋来了:“你打电话呢?”
张堪神色稍稍凌乱了一下:“嗯,给我爷爷打个电话。”
“哦。对了,你想吃西红柿鸡蛋面还是肉臊子面呢?对不起啊,我今天刚回来,才发现家里没有什么菜了,就只有面条了,下午我去买点菜回来。”施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张堪是来他家养病的,结果连顿像样的病号饭都没有。
张堪倒是无所谓,只要是施理做的,狗屎他都愿意吃,更何况是面条:“肉臊子面吧,好久没有吃过了。”
施理点点头,去厨房了。肉臊子面就是将五花肉或者精肉剁成肉末,待油烧热后,将切成细末的姜葱爆锅,然后放肉末煸炒打散,加入料酒、盐炒香之后,倒入鲜汤烧开即成臊子,撒上五香粉便可出锅,浇在面条上,滴上香油即可。一般吃臊子面会加辣椒油,所以臊子面的特色在于鲜香辣,是本地常见的吃面方法。张堪却是有一段时间没吃过了,通常情况下他只吃米饭,面条只有在大年初一一早才吃,这是本地的习俗,初一吃面条,代表福寿绵长。施理这儿面条倒是吃得勤快,因为做饭比下面条麻烦,几个大男人,谁都不爱做饭,都拣简省方便的做。
过了不多久,施理又过来问:“面条好了,是要我给你端这边来吃,还是你出来吃?”
张堪连忙摆摆手:“可别,我出来,难道还真病得不能起床了吗?”说着掀开身上的被子,从床上下来,施理担心他动作大了又影响到脑袋,便过来扶他。其实张堪这会儿根本就不用人扶了,但是他怎么会拒绝施理的搀扶呢,所以自己在肚子里偷乐了许久。
因为蘑菇出菇不好的缘故,饭桌上几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压抑得很。张堪搅着碗里的面条,看了一下桌上的另外四个碗,就自己碗里是白乎乎的,他们的都放了辣椒油,看起来红通通的,极其勾人胃口。
施理看他吃得慢,就问:“不对胃口吗?”
张堪摇了摇头:“没有,挺好吃的。”他说的是实话,就算是没有辣椒油,这臊子面汤味道也是汤清而味厚,极其鲜美的,只不过是自己不很喜欢吃面罢了。张堪吃了一大口面条,咳了一声,清了下嗓子,“给大家出个题啊,三点水加个来字,是个什么字?”
施理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方晓声音不大地连忙答道:“是个涞字。”
张堪微笑着点头,又继续说:“那三点水加个去字呢?”
小陈连忙抢答:“我知道,是个去字。”
施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有两根面条直接被他喷
在了桌上。方晓更是夸张,呛得面条直接从鼻子里喷了出来,这下子把全桌子的人都逗笑了。
老郑稳重些,憋着笑端着碗连忙到客厅偷笑去了。施理揉着肠子,瞪着始作俑者张堪笑得眼泪汪汪的。张堪自己也趴在桌上,望着施理哈哈大笑。而小陈这个不明所以者看着受害人方晓的糗样,也笑得前仰后合。最可怜的就是方晓,他的面条是加了辣椒油的,从鼻子里呛出来,辣得眼泪直流,连忙跑到水龙头边去洗脸漱口去了。
施理和张堪看着一直在傻乐的小陈,更是乐不可支,笑得都喘不过气来了。好容易施理喘过气来,跟小陈说:“小陈,三点水加个去字念去呢?”
小陈想了想,还是没反应过来,方晓在后面擦了把满是水珠的脸:“陈杰你个猪头,那是个法字。”
小陈愣了一下,抓耳挠腮,嘿嘿傻笑了半天。
经张堪这么一闹,饭桌上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下来了,几个人不再埋头吃面,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晚上,施理坐在床上翻书、上网查资料,看看蘑菇有没有什么可以补救的方法。张堪就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瞅着施理,不说话。人的触觉是很敏感的,就算是没有任何物理接触,被人盯着看久了,也还是会有知觉的,所以施理最后终于服输了,他放下书本,对张堪说:“到底什么事?”
张堪说:“我真的真的非常想洗头。”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