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满汉全席（穿越）下——月菲帆

 第三十七章：第三十七道菜

 蒙古亲王携女出使，意义自然不同凡响，使团还未进入紫禁城，就听见城外传来了锣鼓敲打的声音。城里的百姓一早就起来看热闹，将街道两旁围的水泄不通。 为了显出大清对使团的重视，康熙派出大量士兵镇守于街道两旁，其实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向蒙古使团展示大清强大的兵力。 半个时辰后，蒙古使团终于进入了城内，街道两旁百姓夹道欢迎，都想一睹蒙古格格的芳容。 蒙古亲王此次嫁女，随行的使团规模十分宏大。首先是由上百个蒙古士兵在前方开道，然后是歌姬舞娘一路载歌载舞，大跳蒙古舞蹈。其间不乏手持花束者、敲击腰鼓者、表演杂耍者…… 再其后是一队侍女款款而来，统一的蒙古宫装，婀娜多姿；侍女之后就是蒙古亲王和塔的车驾，这是由四匹枣红色宝马驾驶的华丽车驾，车架四面的帘账高高挽起，车顶以流苏缀下，看上去美丽而奢华。 和塔的车驾后面便是蒙古格格荷香的车驾，她的马车又有所不同，她的车驾是由四匹白马驾驶，马车的装潢更加漂亮。 荷香的马车四周摆满了各色花朵，幽香阵阵，一路驶来，也不知是如何保存的；车架顶有半透明的粉色宫纱垂下，让人看不清里边的景象，但隐约可以看见车驾里坐着个女人。马车两边各有四名蒙古宫女随行，这些宫女无一不是美丽端庄的女子。 荷香的车驾之后又是一队宫女，情形与前面相似，最后还有上百的士兵沿途保护。 使团一路吹吹打打，最后来到了紫禁城门外。此处早有大臣等候，见车驾一到，立刻上前迎接。荷香在侍女的扶持下下了马车，与和塔随着大臣一起入宫。 “和塔、荷香，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和塔父女齐声行礼，荷香一身蒙古格格装束，看上去可爱又活跃。 “平身！”康熙道。 “谢皇上。”两人起身，恭敬的站在一处。 “亲王远道而来辛苦了。”康熙寒暄着。 “谢皇上关心，微臣与小女甚感荣幸。” 康熙点头，看着荷香，荷香也正抬眼看着康熙，然后娇羞一笑，垂下了头。康熙道：“格格果然国色天香，不愧为蒙古第一美女。” “皇上谬赞了，荷香愧不敢当。”荷香开口，不似后宫嫔妃般柔柔弱弱，反而有股草原女孩子特有的爽朗之气。 康熙微微点头，对荷香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和塔见康熙的表情，不由露出微笑来，果然，男人都是好色的，他相信凭借荷香的容貌，很快就可以得到康熙的宠爱。 康熙将二人安排在行宫，并设宴洗尘。入夜，乾清宫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宫女太监穿梭其间，后妃们暗中攀比着，等候着蒙古格格的到来。 “蒙古亲王到、蒙古格格到。”小太监高声喊道。 “来了来了。”宫女们交头接耳，伸长脖子朝门口看去，后妃们心里更是好奇，只不过碍于身份只能端坐于座位上。 荷香一身蒙古格格装，在人群中甚是耀眼，她头上戴着缀满珠玉花朵的帽子，长长的流苏垂在胸前，头发辫成了许多小辫子，每一条辫子上都有暖黄色的小花点缀其间，十分别致。她的容貌秀丽而不艳丽，清新脱俗，不媚不妖，看上去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这位蒙古格格果然漂亮啊。”荣嫔轻声赞叹。 “漂亮是漂亮，不过比起姐姐还是差了一分呢。”惠嫔眼波一转，微笑着看着荣嫔。 荣嫔刚想说什么，那边小太监突然高声喊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起身，山呼万岁，康熙道：“平身。”众人谢礼，入座。由于只是洗尘宴，因此陪同的大臣并不多，皇帝皇后一桌，和塔父女一桌，荣嫔、惠嫔一桌，其余众人按照官职也是两人一桌。 “亲王与格格远道而来，特别是格格，想必是第一次来我大清，饮食方面可能有所不习惯，因此朕让御膳房准备了些蒙古菜肴，还望二位不要嫌弃。”康熙这么做只是为了显示大清是礼仪之邦，然而看在众人眼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和塔父女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笑意，不出他们所料，皇帝果然被荷香迷住了，否则怎会这么快就开始讨好。而各妃嫔就是羡慕嫉妒恨了，一个个都将荷香视为了眼中钉。 “谢皇上，皇上的这份心意让荷香受宠若惊，这菜做的真好，比荷香府上的厨子做的还要好。”荷香微笑着感谢道，皇帝这么抬爱她，她何不借机赞美一下对方呢。 “格格喜欢就好。”康熙道。 这边宴席吃得热闹，那边子修却被烦得要死，他带着小徒弟张从远一起做菜，张从远学得倒也认真，谁知做完菜以后他竟死皮赖脸缠着子修让带他去看看蒙古格格。 子修道：“那个地方我们是不能去的。” 张从远抓住他的袖子，哀求道：“师父，我们就偷偷去看一眼嘛，听说那位格格特别漂亮。” “不行！”子修坚决拒绝。 “师父，就去看一眼……” 子修瞪了他一眼，让他没事干就去睡觉。张从远嘀咕着走出御膳房，恰巧小太监来取最后一道菜，张从远灵机一动，悄悄跟在小太监身后去了乾清宫。 张从远躲在阴影里悄悄张望，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荷香的正脸，荷香语笑嫣然，瞬间就俘获了张从远的心。张从远痴痴看着荷香，有人靠近都没发现。 “我说，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回去！”梁九功拍了张从远一巴掌，张从远吓得腿一软，差点尖叫出声，“这幸亏是咱家发现了你，要是别人，你小子就准备去天牢吧，还不快走！” “是是。”张从远吞了口口水，一溜眼跑不见了。 张从远一口气跑回御膳房，心都快跳出来了，他紧张地粗喘着气，一边又幸福的笑了出来。 “从远，你去哪里了？”子修皱眉问道。 “师……师父，我刚刚看到蒙古格格了，她真好看啊！”张从远如痴如醉，小声赞叹着。 “你这小子好大的胆子，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子修吓了一跳，想不到他真的跑去看了。 张从远脸一红，道：“师父，蒙古格格真的很漂亮啊，我……我好喜欢她……” 子修赶紧捂住他的嘴，厉声道：“你不想活了，竟然说这种话。”这是张从远第一次见子修发怒，不由愣住了。 子修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混小子，迟早被他害死，皇帝的女人也是他能喜欢的吗？ “师父，对不起。”张从远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由一阵后怕，但是他心里真的很喜欢那个蒙古格格啊。 子修松开手，道：“以后不准再这么说，知道吗？” “知道了，师父。”张从远跟在子修身后回了房间，子修一路沉默，两人各有心事，都没再讲话。 子修心里有些发堵，蒙古格格看来真的很漂亮，不然从远也不可能才看了一眼就喜欢上她。那么康熙呢，是不是也会喜欢上她？ 他突然记起小太监特别吩咐御膳房让做几道蒙古菜，这显然是做给蒙古格格吃的啊，康熙竟然如此心细，这么小的事情都注意到了么？ 子修越想越堵，最后竟然觉得心里发酸，特别想去见康熙，他知道这不可能，所以只能憋在心里。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他第二天精神好了很多，再去想昨晚那些事情，他觉得自己真是多虑了，康熙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康熙并不是那么肤浅的人，看着蒙古格格漂亮就喜欢上人家。 他这么开导着自己，却不知道外面已经闹翻了天，原来康熙已经降旨：册封蒙古格格荷香为宣贵人，设宴乾清宫！ 第三十八章：第三十八道菜 康熙颁布了这道圣旨后，最欢喜的莫过于和塔父女二人了，和塔虽然有把握皇帝会喜欢荷香，但没想到这么快就颁布了旨意。 贵人，品级虽然不高，但现在后宫中除了皇后之外，其余众人最高品级也就是嫔，只要荷香再努点力，升为嫔并不是难事。 “师父，蒙古格格被皇后册封为贵人了，我……”从远耷拉着脑袋，心不在焉地刻着一根胡萝卜，最后胡萝卜被刻断了都没发觉。 子修神思也有些恍惚，他是没见过那位格格，但是看康熙雷厉风行的态度，他心里就升起很不舒服的感觉。他将做好的菜一样样装进食盒里，拍了拍从远的肩膀，道：“认真练习，师父送饭去了。” “哦，师父慢走。”从远摇摇胡萝卜，结果啪的一声断成两截了。他尴尬的扔掉胡萝卜，道：“师父，我重新刻，你先去吧。” 子修摇摇头，叹口气往乾清宫走去。乾清宫依旧庄重肃穆，守在门口的小太监给他打开门，他道了声谢，独自走了进去。 康熙坐在龙椅上批阅奏章，看见子修来了立刻放下朱笔，道：“子修，快过来，我想死你了。” 子修心一颤，看着康熙柔和的笑容，也情不自禁笑了出来。心底的忧郁一点点化开，似乎康熙还是那个康熙，从来没有变过。 他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将小菜一样样拿出来，康熙尝了一口黄瓜，脸色瞬间变得十分怪异。 “子修，你是想谋杀亲夫吗？” 子修一愣，道：“皇上，怎么了？菜不合胃口吗？” 康熙无奈，夹起一块黄瓜条喂给子修，子修犹豫了一下，最后张嘴吃了。 “噗……咳咳……”黄瓜条刚吃进嘴巴子修就吐了出来，他脸一红，不敢相信这是他自己做的菜，又咸又酸，难怪康熙会那么说。 “呵呵……”康熙无良的笑了起来，“子修，你做菜时在想什么呢？怎么会这么难吃？” “我……我也不知道。”他本想说“在想你”来着，不过脸薄如他，这么肉麻的话他是说不出来的。 康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突然伸手将他搂进了怀里，子修一惊，差点惊叫出声。“听说做厨人的心情怎么样，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什么味道，嗯……让我猜猜，你的心情为什么不好呢？” 子修涨红了脸，康熙道：“是因为我册封蒙古格格为贵人的事情？” 子修摇头，康熙笑：“林子修，你是在欺君。”见子修没有反应，康熙更加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情，他叹息一声，道：“子修啊，虽然你吃醋我很开心，但是因为这个影响了你的心情，从而做出这么难吃的菜来，我是真的不开心啊。” 子修挣脱出来，跪在地上道：“皇上，是奴才错了，请皇上责罚。” “知道错就好，过来。”康熙勾了勾手指，子修慢吞吞站起身，走到了康熙身边。康熙道：“这菜又咸又酸，怎么办呢，我现在想吃点甜甜的东西，你要补偿我。” “我现在就去给皇上做。”子修觉得很羞愧，他从未做过这么难吃的东西，这要是给别人做的，他的小命铁定没了。 康熙道：“不要，在我看来你比任何东西都甜，你要是主动亲亲我，我就原谅你。” 子修大窘，站在那里半天不吭声，康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色越来越差，就在他刚要说话时，子修突然凑了上去，吻住了康熙的唇。 康熙一笑，龙心大悦，于是紧紧抱着子修主动吻了回去，他一点一点品尝着子修的唇舌，只觉得这是他尝到过最甜蜜的东西。 “子修啊，我说过，就算后宫女人再多，可是你只有一个，我册封蒙古格格是早晚的事情，为了笼络蒙古各族，我必须接纳他们的女儿。”康熙顿了顿，继续道：“也许以后我还会有更多的妃嫔，也会有更多的儿女……但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那个。” “皇上，谢谢你。”子修心下感动，不管康熙说的是不是真的，他都要感谢他。康熙是第一个对他说爱的人，也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不管以后他们会如何，至少现在，康熙是他的唯一。 三天后，康熙在乾清宫设宴，宴请蒙古亲王和塔，这一晚之后，荷香就正式成为了他的后妃。当晚，荷香换上了满族后妃的服饰，与和塔一同出席了筵席。 宴请与皇室联姻的蒙古亲族的筵席称之为蒙古亲潘宴，此宴设在乾清宫，由满族一、二品大臣坐陪。此次为了册封荷香而设此宴，可谓给足了和塔面子。 新纳贵人，皇后、惠嫔等人面上和气，心里则酸得要死，雪珊拉着荷香的手亲切地喊着妹妹，荷香也亲热的称她为姐姐。 康熙看着众后妃相处和谐，面上露出微笑。他不是不知道后宫暗潮汹涌，只不过一直冷眼旁观，后妃们的动作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宴席开始，早有古乐伴奏，丽人献茗，与其余宴席不同的是，此宴献的是白玉奶茶。香茗之后，为四品点心，接着是攒盒一品、四喜乾果、四甜蜜饯。 再下来才是正式的御膳，前菜五品、饽饽四品、酱菜四品……子修这次分到的任务是御菜三品里面的凤尾鱼翅与红梅珠香，红梅珠香不说了，是他的拿手菜肴，而凤尾鱼翅他也做过不少次，做起来十分顺畅。 从远依然给他打下手，烧火、切菜、还顺便观摩，从远这些日子学到了不少东西，与子修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凤尾鱼翅主要由鱼翅、鹌鹑蛋、母鸡、猪肉等做成，子修先将母鸡劈为两半，分别放在两只锅里炖煮，然后加入猪肉、葱段等食材，再用纱布将鱼翅包住放在汤里一起炖。 炖煮母鸡的同时，他将鹌鹑蛋放入羹匙一起蒸熟。然后剥壳，放在一旁待用。之后就是拼盘，调味。 “师父，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做得跟你一样啊。”从远看着做好的凤尾鱼翅羡慕道，他目前只会做雕刻，其余菜肴还是一窍不通呢。 “熟能生巧，多练习就好了，你不知道，我当初做这道菜做了上百次才成功呢。”子修摸着他的脑袋，那日之后，他就解开了心结，隐隐之中，厨艺水平似乎比以前精进了。 “一道菜就做了上百次，那师父，你一共会多少道菜啊？”从远惊呼，满脸不敢置信。 “这个我倒是没算过，呵呵，只要你努力，总有一天会超过我的。”子修笑道。 看着一道道菜肴被传走，子修轻轻吁了口气，以前他的心里只有做菜，而现在，却多了个人。以前他没有想过要把菜做给谁吃，而现在，他只想做给康熙吃。 今日做的菜是为了庆贺康熙纳贵人，他突然觉得一阵无力……摇摇脑袋，将这些负面情绪都抛开，康熙不是说了吗，无论如何，他在康熙心里都是最重要的那个。 乾清宫里灯火通明，宴席渐渐接进了尾声，告别香茗之后，歌姬舞姬散开，大臣后妃们也一个个离去。 “皇上，臣也告退了。”和塔喝得醉醺醺，还不忘给皇帝跪安。“荷香，以后一定要好好侍奉皇上。” “父王，女儿知道，女儿一定会好好侍奉皇上的。”荷香娇羞地看了眼康熙，说道。 “那就好，皇上，臣先告退了。” 和塔走后，荷香靠近康熙，轻声道：“皇上，今晚……就让妾侍奉你可好？” 康熙瞥了她一眼，道：“朕今晚有些乏了，想必你也累得不轻，就先回去休息吧。” “是，那妾就先退下了。”荷香咬了咬下唇，不甘心说道，她想不到康熙竟然会拒绝，不过时间还长，她就不信康熙会一直忍得住。 第三十九章：第三十九道菜 荷香册封贵人的第三天，和塔就带着康熙赠送的礼物离开了，这次出行十分顺利，不仅加强了蒙古与大清的联系，还让他在女儿身上看到了希望。虽说康熙还未宠信过荷香，但时日还长，他们并不急于一时。 为了不让荷香无依无靠，康熙特意准许她留下两名蒙古宫女，从康熙待荷香的态度可以看出，皇帝还是十分有心的。 荷香住的宫殿是承禧殿，离皇帝的养心殿并不是很远，康熙虽未宠信过她，但偶尔还是会过去看一眼。 渐渐的，荷香也摸出了康熙的生活规律，最令她在意的是，每晚都会有御厨亲自给康熙送晚点。这名御厨叫做林子修，是太皇太后的专用御厨，很得皇上宠信，于是，荷香将主意打到了子修身上。 这日，子修刚做好晚点，打算给康熙送去，外面突然有人通传“宣贵人驾到”，子修一愣，赶紧上前迎接。 “奴才见过宣贵人。”子修和从远齐声问安，从远脸涨得通红，心扑通扑通跳着，脑袋垂得低低的。 “起来吧，哪位是林子修林御厨？”荷香的声音清冷，带着股高傲劲，若不是为了见皇上，她才不会来这儿呢。 “回贵人的话，奴才是林子修。”子修心下疑惑不已，想不通这位宣贵人找他做什么。 “哦，听说你每日都会给皇上送晚点是吗？”荷香打量了他几眼，发现他除了容貌清秀点别无特色。 “是。” 荷香见他低眉顺眼，心下的不爽消了一点，道：“今日的晚点做好了没有？” “已经做好了，奴才正打算给皇上送过去。”子修有些猜到了她的来意，不由有些为难起来，若他所想是真的，那他该如何回答呢。 下一秒，荷香就道出了他心中所想：“那好，你将晚点给我吧，今日由我给皇上送过去就好。” 从远在一旁不住地看着荷香，听到这话心里一沉，她怎么能这么做呢？ 子修皱了皱眉，半响道：“不知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 “是我的意思，怎么？你想抗命不成？”荷香带了几分愠怒，想不到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御厨竟然敢违抗她的意思。 “奴才不敢，只是，皇上若是问起来，奴才不好交代啊。”子修十分为难，他本来每日就只有这个时候能见到康熙，这么一来，他岂不是一直和康熙见不了面了？再说，一想到这女人拿自己做的菜是讨好康熙他就一阵不舒服，他本不是小气的人，可在这件事上，他不想让步。 荷香冷笑一声，道：“你只管把东西给我，其余的事情不用管，皇上若是问起来，我就说你病了不能亲自送晚点可好？” 子修心里堵着一口气，最后道：“那好吧，奴才这就将食盒拿出来。” 他不开心，却拧不过宣贵人，罢了，就先让她送过去，看康熙怎么说吧。 看着他的背影，荷香轻哼了一声，算他识相！ 从远心情复杂地偷瞟着荷香，他喜欢的女人正在威胁他最尊敬的师父，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偏向谁。不过隐隐约约，他很不喜欢荷香的做法。 片刻，子修提着食盒出来了，荷香让宫女接过，又看了他一眼，才转身扬长而去。 “师父，宣贵人她怎么能这样呢？”从远忍不住抱怨。 子修摸摸他的脑袋，道：“别管那么多，回去继续练习吧。” “唉，师父，你的脾性就是太好了，总让人欺负……”见子修瞪着他，从远识相的闭了嘴。 提着食盒，荷香开心地朝乾清宫走去，男人嘛，总是需要女人关心的，就算皇帝也一样。她一路享受着宫女太监的问安，不禁飘飘然起来。 进入乾清宫，她接过宫女手里的食盒，让她们守在外面，宫门口的小太监对视一眼，齐声向她请安。一名小太监刚想通报，被荷香拦住了。 “皇上可在里面？”荷香问道。 “回宣贵人的话，皇上在里面，贵人请进。”小太监机灵地为她打开宫门，荷香点了点头，径直走了进去。 两个小太监关上宫门，轻轻摇头，唉，又是一个蠢货！ “子修，你来了。”康熙微笑着抬起头，随即笑容凝滞在脸上，道：“宣贵人，怎么是你？”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宣贵人给康熙问安，答道：“今日林御厨病了，臣妾刚好经过御膳房，于是就帮他送来了，皇上，可是要现在用膳？” 她柔柔说着，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康熙，满是期待。 康熙敛住笑容，这宣贵人的谎言真是拙劣不堪，不过他懒得拆穿她，于是道：“贵人有心了，将食盒放下吧，以后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到这里来。” “皇上，臣妾也是想见皇上才……皇上，今日就让臣妾伺候你用膳可好？”荷香心下不甘，再次开口恳求。 康熙微微不悦，本以为这宣贵人是识大体的，怎么今日看来竟是这般让人生厌。他声音冷了下来，道：“不要让朕说第二遍，你出去吧。” “皇……是，臣妾告退。”荷香碰了一鼻子灰，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咬紧下唇，将气都撒到了林子修头上，一定是那个林子修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不然为什么皇上只吃他送的晚点呢？ 这个林子修，看来真是不能小看了啊。 看着桌上的食盒，康熙瞬间胃口尽失，这个宣贵人太过逾矩，希望她不要一犯再犯。也不知道她是否有为难子修，若是被他发现，一定不让她好过。 康熙起身，宣来梁九功，让他提着食盒，两人一路去了御膳房。梁九功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心里把荷香责怪了一遍又一遍。这位贵人太不让人省心了，干什么不好偏偏去得罪林御厨呢，不知道林御厨是皇上的心肝肉吗？ 到了御膳房，康熙发现里面只有子修师徒二人，两个在商量着什么，似乎是子修在教从远做菜。 康熙在门口认真听着，好半响，子修才发现门口多了个人。 “皇上，你怎么来了？”子修惊讶，这时候康熙不应该在批阅奏章吗？ “听宣贵人说你病了，朕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康熙大步走进去，看着红光满脸的子修，不由心情大好。 子修让从远自己练着，与康熙去了外面亭子里，梁九功将食盒打开，把菜一样样端了出来。 “皇上，这些菜……”子修见里面的菜一样未动，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又做的难吃了，应该不会啊，他这几天都心平气和，应该不会影响什么。 康熙拿起筷子尝了尝，道：“很好吃，唉，还是要看见你才吃得下去啊，今日宣贵人可有为难你？” 子修摇头，那算不上为难，只不过让人心里不舒服罢了，见康熙这模样，想必那宣贵人在他面前并未讨到好处。 “那就好，我已经给她说过了，想必她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这些后妃，真是不让人省心。” 子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听见康熙埋怨自己的女人们，怎么就那么好玩呢。 “你还笑，我最近都懒得去后宫了，看见她们就烦闷。”康熙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握着，子修的手很凉，康熙道：“过两天我让人给你送几套衣服来，穿成这样，病了怎么办？” “哪有那么容易就病了。”子修心下感动，任康熙握着他的手。 “是该添新衣服了，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新年了，算起来，你入宫也将近九个月了吧？” “嗯，已经九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子修感慨，来这个世界近一年了，他却一点有关第一百零九道菜的消息都没有。不过，好在心灵有了归宿，虽然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呢。”康熙不知在想什么，两人默默无语，陷入了沉思。 两人不知道的是，康熙来这里的消息早已传入了荷香的耳朵里，荷香银牙暗咬，将子修归位了头号敌人。 第四十章：第四十道菜了 坤宁宫里，一名身穿大红宫装的女人斜倚在绣塌上，她神情慵懒，正在听贴身宫女绿禾的汇报。 “奴婢亲眼看见那个宣贵人被皇上赶了出来，娘娘不知道她的脸色啊，简直比猪肝还要难看。”绿禾轻蔑地笑着，详细汇报刚才看见的情形。 雪珊冷笑，骂了声“蠢货”，这个宣贵人真是太不识时务，仗着自己是蒙古格格就忘了宫中规矩，“后来如何？” “后来宣贵人就回去了，皇上带着梁公公去了御膳房，奴婢猜测又是去找那个林子修了。”绿禾小心翼翼观察着雪珊的脸色，果然见她露出恼怒的神情。 雪珊道：“哼，早晚有一天本宫要让那个林子修消失，不过眼下还用不着本宫出手，那个蠢货自然不会放过他。” “娘娘此计妙啊，可谓一箭双雕。宣贵人找了林子修麻烦，皇上肯定不会放过她。”绿禾立刻明白过来雪珊的想法。 “不错，我们只要坐着看戏就好。”雪珊倚在绣塌上，眼里闪过一丝不知明的光芒。 如雪珊所料，荷香果然打起了对付子修的念头，子修目前主要给太皇太后做早膳晚膳以及负责皇上的晚点，做早膳晚膳时御膳房里人太多她没法下手，可是做晚点时一般只剩下子修师徒二人，她只要让人引开这二人一小会儿，就能成功得手。 到时候皇上吃了加过佐料的菜，呵呵，林子修就等死吧，谁也不会知道是她动的手脚。虽然让皇上生病是大忌，但她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林子修不除，皇上就不会把眼睛放在她身上。 打定主意，荷香让人从宫外弄来了一包泻药，算准时间，她带着贴身宫女云斐去了御膳房。 “请问是林御厨吗？”云斐有些胆怯的看着御膳房里正在做菜的人，出乎意料，今日竟然只有子修一个人在这里。 子修放下手中的东西，道：“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宣贵人身边的宫女，叫云斐，前两日还同宣贵人一起来过这里呢。”云斐解释着，子修蓦地就想了起来，这个云斐确实是宣贵人身边的宫女。 一想到宣贵人，子修心里就有些发堵，他对这个宣贵人印象十分不好，不知云斐今日找他又是要做什么。 他还没问出口，云斐就解释道：“是这样的，前两日宣贵人来这里遗失了一支珠钗，想问林御厨有没有瞧见，因为这支珠钗是皇上赏给贵人的，所以贵人十分喜欢。” 子修了然的点点头，不过有一点不明白的是，为何前日丢的东西今日才来找呢？他问道：“你确定是丢在这里的吗？” 云斐点头，说：“其余地方都找遍了，就差这里了，要是还找不到，皇上怪罪下来可怎么办啊。” 原来如此，子修咬咬下唇，道：“可是我并未见过这支珠钗，兴许是别人捡到了也说不定，要不明日我帮你问问吧？” “可是……对了，贵人还去过那边的亭子，林御厨，你能同我一起去找找吗？”云斐看见不远处的亭子，又生一计。 子修看了眼正要下锅的菜，又看了眼不远处的亭子，最后道：“好吧。” “谢谢林御厨，你人真好。”云斐喜笑颜开，子修尴尬的挠挠头，不会与女人相处的特性又暴露了出来。 两人一同朝亭子走去，云斐望了眼墙角处，见粉色裙角一闪，不由放下心来。见二人走远，荷香露出个嘲讽的微笑，快步进了御膳房。 她找到子修做好的御膳，心里默念了声抱歉，然后掏出怀里的泻药，在每盘菜里都撒了一点，药粉遇菜遍融化，看不出一点痕迹。她满意的笑了笑，林子修，你就等死吧。 她在门口朝亭子里望了一眼，见子修还在找珠钗，不由松了口气。云斐一直关注着御膳房这边，见她出来，便知道已经得手了。 见荷香走远，云斐不着痕迹扔出袖子里的珠钗，然后惊呼道：“找到了，林御厨，珠钗在这里。” 她捡起刚刚扔掉的东西，兴奋的拿给子修看。 子修道：“太好了。” “是啊，林御厨，谢谢你陪我找。” “没什么，再说，东西又不是我找到的。” “那也要谢谢你，林御厨，那我就不打扰你做菜了，改日再表谢意。”云斐站起身，朝子修笑了笑，转身出了院子。 子修摇摇头，朝御膳房走去。 “从远，你什么时候来的？”子修刚友到门口，便看到从远脸色怪异的站在里面。 从远似要说什么，憋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蹦出来，子修直觉他有事瞒着自己，不过从远若是不愿说，他也不会逼他。子修走到灶台前，点上火，打算炒最后一道菜。 从远终于憋不住了，低声道：“师父，这些菜不能吃！” 子修惊诧道：“为何不能吃？” “反正……反正就是不能吃！”从远纠结着，他怎么也不相信刚才看见的，他心中的仙女怎么会做那种事情？ 子修觉察有异，道：“什么话连师父也不能告诉了？” “师父……”从远似要哭出来，最后低吼道：“我刚才看见宣贵人在菜里下了药！” 说出这句话题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本来打算过来再练习会儿做菜的，谁知竟看见……看见宣贵人……师父，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她是想害你还是想害皇上啊？” 子修不敢置信刚才听到的，但从远不会骗他，再加上云斐的出现透露出怪异，子修便彻底相信了。他心里生出一阵恼怒，宣贵人害他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害皇上，这点不能饶恕。 “师父，你打算怎么办？告诉皇上吗？”从远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子修长长叹了口气，摸了摸从远的脑袋，道：“罢了，这件事师父就当没发生过。” 从远露出笑容，道：“谢谢师父。” “谢我什么，若是有下一次，师父绝不姑息。”子修深知从远的心思，自从那晚上见过宣贵人后，从远一颗心全系在了宣贵人身上。 子修将被荷香下过药的菜全部倒掉，又重新做了几样小菜，给康熙送过去。被云斐和荷香一打扰，子修今日去的便有些晚了。他一进门就看见康熙黑的不能再黑的脸，那模样恨不得将他拆骨扒皮。 子修吞了口口水，道：“皇上，奴才送晚点来了。” 康熙哼了一声：“这晚点还真是晚啊，子修，今日做什么耽搁了？” “也没……没什么，奴才做新菜做的得意，一时忘了时间，皇上……奴才该死，误了皇上用膳的时间。”子修知道康熙并不是真正生气，但为了面子，他还是得给康熙一个台阶下。 “原来如此，罢了，过来伺候朕用膳吧。”康熙脸色好转，他还以为又是哪个后妃去找子修麻烦了呢。 他俩在这里用膳用得开心，荷香却在焦急地等待着结果，她亲眼看着子修走进了乾清宫，然而这都半个时辰过去了，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皇上没有吃？ 她紧咬下唇，想进去看看又怕惹人怀疑，只能急的跺脚。 “主子，要不就让奴婢守在这里吧，一有消息奴婢便通报主子。”云斐善意说道。 荷香想了想，她的脚确实站痛了，于是道：“那好，有消息一定要告诉我。” “是。” 第四十一章：第四十一道菜 荷香在承禧殿离走来走去，不时往门外张望一番，从酉时等到戌时，也不见云斐回来报信。她紧咬下唇，开始担心云斐是不是被人发现了。若是云斐被人发现，又被皇上知道了她做的事情，那她……她不敢再往下想，到现在还没有人过来，说明云斐应该是安全的。 “主子……主子……”云斐的声音急切的传过来，荷香一惊，难不成她们真的被人发现了？ “怎么样了？”荷香抓住气喘吁吁的云斐，挥退左右，只留下主仆二人。 云斐长长吁了口气，道：“主子，奴婢一直等到戌时四刻，才看见林御厨提着食盒从乾清宫出来，其余再无异常。” “这怎么可能呢？难道皇上并没有食用那些菜吗？” “奴婢不知。” 荷香紧皱着眉，想不通究竟是怎么回事，按理说林御厨送过去的食物皇上不会不吃的，那……难道是林子修发现了菜有异样？ 那个林子修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应该不会发现吧？还是说，这泻药是假的，根本没效果？对，只有这个可能。 荷香气得要死，让出宫买药的小太监将剩下的泻药全吃了下去，结果害得那小太监整整拉了三天，差点一命呜呼。荷香心一凉，暗道她下药的事情很有可能是被林子修发现了。 她胆战心惊的过了几天，发现宫里一切正常，便知道林子修并没有将此事捅出去，她又庆幸又不甘，从此倒是安分了不少。 十二月末，年关将近，皇宫里处处张灯结彩，迎接新春的到来。 康熙说到做到，给子修添置了不少新衣服，包括贴身衣裤，把子修窘得要命。康熙还吩咐梁九功给子修捎去不少好东西，全都是各处进贡的贡品。子修一个人吃不完，便将东西分成几份送给了程礼、丁志原等人。 临近新年，天气越发寒冷，大雪下了好几场，整个紫禁城银装素裹，大人小孩都一起玩起雪来。 这日，康熙又化妆成小太监的样子去看望子修，子修正抱着手炉取暖，见康熙来了忙把手炉递过去。 “怎么冻成这样？”康熙触碰到子修冰凉的手指，忙握住他的手，两人一起抱住手炉取暖。 子修笑道：“刚才和从远堆雪人来着，院子里那个，看见了吗？” 康熙朝外看去，见院子里果然有一大一小两个雪人，雪人鼻子上插着根胡萝卜，活像鼻子被冻红的子修，不由失声笑出来。 “从远那小子呢？” “他去大师兄那里玩了。”子修拉着康熙坐下，给他倒了杯热茶。 康熙突然兴起，道：“子修，我们也去堆个雪人吧，我还从来没堆过呢。” “也不是不可以。”子修顿了顿，半响说道：“只是万一把你冻着了怎么办？要不这样吧，我们现在先去扫雪，然后回来暖暖，暖和之后再去堆。” “你说了算。”康熙笑道。 子修微笑，去拿了两把干净的小铲子，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院子里，找了个雪厚的地方开始铲雪。 康熙学着子修的样子只铲上面干净的雪，然后倒在一旁，两人玩的不亦乐乎，活像小孩子。 “若是被人发现我带着你玩着个，肯定没好果子吃。”子修摇头哀叹，地上的雪很厚，松松软软的，脚一踩就陷进去。 “我是皇上，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对付你？再说，做皇上日夜操劳，现在年关将近，还不许我玩玩吗？”康熙一下一下铲着雪，双手冻的通红。 天空还在飘着小雪，落了二人一身，连睫毛上都挂着洁白的雪花。 “皇上，冷不冷，要不先歇歇。”子修看着一旁的雪堆，估摸着差不多了。 “好吧，一会儿再出来堆雪人。”他朝手上呼了口气，“还真是冷，不过很好玩。” “呵呵，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堆雪人，以前都跟着师父学习做菜，根本没有玩耍的时间。”子修进了屋子，拿了条干毛巾给康熙擦头发，康熙捧着手炉，只觉得手脚冰凉心里却暖烘烘的。 “我也给你擦擦吧。” “好啊。”康熙笨拙的给子修擦着头发，子修不由失笑，这待遇可是帝王级的。 “子修啊，我只有跟你在一起才会觉得开心，若是时时刻刻都能跟你在一起该多好呢。”康熙喃喃道，动作十分轻柔，像是对待最珍贵的宝贝。 子修道：“若是时时刻刻在一起，只怕你就不这么想了，我们那里有句话叫距离产生美。” 康熙闷声不语，觉得子修的话挺有道理的，他这么挂念着子修，不就是因为他们每天只有晚上可以见一个时辰吗？若是时时腻在一起，说不定真不会有这种想念的感觉了。 二人抱着手炉又暖和了一会儿，便出去开始堆雪人，子修本来打算一人堆一个的，奈何康熙不愿意，非要说只堆一个。 一个就一个吧，还少花点时间呢。 “要把雪压实了，来，你做胳膊。”二人滚好身子，子修开始将雪球滚圆做脑袋，还不忘指点着康熙。 康熙觉得十分有趣，做了两只胳膊安在雪人身上。这会儿也不觉得冷了，似乎只有眼前的雪人是最重要的。 做好了主体部分，子修拿出两颗黑色的珠子安在了脑袋上作为眼睛，又去拿了根胡萝卜削成鼻子安在眼睛下方，最后拿了颗粉红色的石头作为嘴巴。 “我觉得还少点什么？”康熙摸着下巴看着雪人道。 “我知道了。”子修匆匆忙忙跑进去，拿了两样东西又跑出来，原来是帽子和围巾。“这样是不是好看点。” “还是缺少点东西。”康熙拉着子修的手，道：“这是我们爱的结晶，怎能不刻上名字呢？” 子修脸一红，什么爱的结晶……不过还是依然在雪人肚子上刻了两个字：左烨右修。 “这下就完美了。”康熙乐道，“大功告成，子修，你的手好冷啊，我们进去暖暖吧。” 子修又看了眼雪人，不由微笑起来，爱的结晶，也许真的是吧。 “阿嚏……”康熙突然打了个喷嚏，子修一惊，赶紧给康熙找了身干衣服让他换上，他又去厨房熬了点姜汤，给自己和康熙都盛了一碗。 回到屋里，见康熙正在擦头发，康熙穿着他的衣服，有点紧，看上去身材更加修长完美。 康熙喝着姜汤，子修去换衣服，康熙的心痒痒的，想偷看又生生忍住了。他是皇上，怎么能做这么没品的事情呢。 子修换完衣服，康熙道：“还冷吗？” 子修摇头，道：“好多了。” “可是我还冷，子修，我们在一起取取暖吧。”康熙厚颜无耻的提出要求，子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也不是不愿意，只不过一想到那种疼痛感与羞耻感，子修就退却了。 康熙插上门栓，道：“好子修，我们好久没有亲热了，难道你不愿意吗？还是说，你忍心见我被冻生病？” 胡扯，子修磨着牙，怕生病就去找御医，找他做什么。 康熙一手握着子修的手，一手抬起他的下巴，然后将脸凑了过去。子修胆战心惊，一边害怕有人过来，一边又害怕惹得康熙不高兴，心都纠结成麻花了。 康熙的唇很温暖，子修很快被他吻得乏力。康熙一下一下撩拨着子修的舌，与他追逐嬉戏，子修丢盔弃甲，任他为所欲为。 算了，就放纵这一次吧，子修闭上了眼睛。 待康熙进入时，子修难过的皱起了眉，他的身子微微弓起，只觉得又难受又刺激。康熙动作的很小心，生怕子修受伤，他一边在子修身上煽风点火，一边攻城略地，展开攻势。 子修青涩的叫着，听在康熙耳里犹如仙乐，他越发亢奋起来，分身也大了一圈。子修被折磨的眼泪都溢了出来，康熙吻去他的泪水，一点点吞了下去。 身体火热，心也火热，仿佛要将二人灼烧殆尽。 康熙许久没有发泄过的身体异常勇猛，不断在子修体内横冲直撞，子修被折腾的非常敏感，想大声叫出来又不敢，憋得很是辛苦。 “子修，好想永远就这样下去，与你融为一体，感受你的火热……” “闭……闭嘴……”子修羞的满脸通红，这个平常正经的皇帝竟然说出这么羞人的话来，说也就说了，居然还冲撞的越来越深。 “呵呵，害羞了，我就喜欢。”康熙心情甚好，抱着子修又揉又亲。 一曲终了，二人都累得没了力气，康熙满足的把人圈在怀里，像是在宣告所有权，这个人，只是他的，谁也不能动。 感受着康熙沉稳有力的心跳，子修安心的进入了梦乡，明天会怎样他不想去思考，只是现在，他想就这样，任康熙抱在怀里。 第四十二章：第四十二道菜 大年三十，宫里四处喜气洋洋，就连子修的屋外都挂了一副对联，旁人不知道，这副对联其实是康熙御笔。 康熙待子修真心不错，除了这副对联，他还赏给子修很多东西，吃的用的看的玩的，还有不少金银珠宝。当然，这都是私下里赏赐的，他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带给子修麻烦。 康熙还亲口承诺，年三十晚上会抽时间陪子修一起过。 除夕之日，所有人都很忙碌。康熙要陪着后妃孩子以及皇祖母一起用膳，子修则要忙着给他们做食物，不要说趁着节日玩玩，就连平常的见面都做不到了。 除夕早上，康熙就要陪着皇后、妃嫔共进早膳，早膳之后，宫人们便开始摆设筵席，待到申时，就开始正式的团圆饭。 所以这一整天，康熙几乎是在与人用膳中度过的。 晚宴摆在乾清宫，虽是家宴，排场还是不可少的。康熙独自一桌，各式荤素甜咸点心、冷膳、热膳加起来共有六十三品。也只有在此刻，后宫众妃才有机会与康熙同场用膳。 今日众妃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穿上了最好的新衣，用上了最好的胭脂，无一例外是想得到康熙垂怜。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无情，康熙将众妃都夸了一遍，直把众人喜的眉开眼笑。 家宴没有平常那么多规矩，大家表现的也没那么拘谨，荷香甚至当众耍了一段剑舞，康熙给面子的赏了她些东西。有了她带头，其余后妃也不甘落后，各自展示才艺，或多或少都得到了些赏赐。 家宴结束，康熙饮了不少酒，让梁九功送了回去，后妃们扼守哀叹，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也没能侍寝。 众妃虽然惋惜，却还是强打起精神观赏起焰火来，焰火纷纷升空，将整个紫禁城照得亮如白昼。看着五彩缤纷的焰火，那些不快也随着消失了。 康熙回到养心殿之后，立刻让梁九功去找小太监的衣服，哪还有半分醉酒的模样。换好衣服后，他避过众人耳目，独自去了子修那里。 梁九功不停祈祷，千万别让其他人发现真相。 再说子修，他做完御膳之后便同程礼、丁志原和小徒弟从远聚在了程礼的屋子里，几人都是御厨，做点小菜自然不在话下。 这还是第一次四人聚在一起吃饭，他们都没有亲人，此刻都把彼此当做了自己最亲近的人。除夕本就是团圆日，有人陪伴，才不会显得孤单。 屋外白雪飘扬，屋里暖意怡人，四人边吃边说些趣事，倒也其乐融融。子修破例准许从远喝酒，但不能喝太多。 “子修啊，你倒是比我这个师父更有师父的样子了。”程礼打趣道。 “师父，你就不要取笑我了，你不知道这小子有多皮，不多管着点，只怕早晚要闯祸。”子修嘴上说得严重，心里却对从远很满意。从远敬他，爱他，学习厨艺又努力，实在是难得的好徒弟了。 “师公，师父对我很好，什么都先给我吃给我用，他就是嘴上不承认。”从远笑着说道，倒是让子修不好意思起来。 “师公知道，你这个师父啊就是个榆木脑袋，心里从不念着自己，总是想着别人。你以后可要好好待你师父，他为人单纯，容易吃亏。”程礼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徒孙，从远为人机灵，有他跟在子修身边他倒是放心很多。 “师父……”子修郁闷地吃着菜，他怎么能当着从远的面这么说呢，会让他这个师父很没面子的。 程礼和从远大笑起来，就连丁志原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几人又说了些别的，讨论厨艺，讨论未来，讨论媳妇。程礼怪二人到现在也没个看顺眼的，他抱不了徒孙，丁志原和子修都是面皮薄的人，当即脸一红，不吭声了。 从远倒是活跃，说宫里的宫女姐姐们都很漂亮，他以后一定要讨一个做媳妇，直把程礼乐的合不拢嘴。 几人聊得开心，喝起酒来越发没有顾忌，除了子修，其余三人竟是都喝醉了。丁志原好一点，醉的没有那么厉害，从远则歪歪斜斜的，讲起话来都大着舌头。 子修将程礼和从远扶上床，又打来水给他们洗了一下，丁志原在子修的搀扶下回了房，子修折返回去，见从远已经睡着了，便不再去打扰他。 他突然“哎呀”一声，才想起康熙说过晚上要过来。他急急忙忙跑回自己的房间，见康熙果然已经等在了那里，康熙身上满是雪花，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对……对不起，先进来吧。”子修掏出钥匙打开门，拿来干毛巾和干衣服，见康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急了起来。 “快把衣服脱掉啊，你看衣服全都湿了，生病了怎么办？”子修急急忙忙要去脱康熙的衣服，康熙突然伸手将他搂在了怀里。 康熙的脸很冰凉，子修的脸触碰到他时冷的一缩，子修鼻子一酸，回手紧紧抱住了康熙。 “对不起，对不起……师父和从远他们喝醉了，我……”他还没讲完就被康熙堵住了嘴，康熙的唇很冷，带着股雪花的淡淡清香，一点点渗入子修的嘴里。 康熙一脚踹上了门，用尽全身力气搂着子修，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里。急匆匆赶过来见房门紧闭的不甘与恼怒，这一刻全部消失殆尽，只要子修在他怀里，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一吻结束，两人都气喘吁吁，子修的唇被他吻得红肿，看起来更加诱惑人。子修手里的毛巾和衣服全部落在了地上，可怜的被主人遗忘在那里。 “皇上，对不起。”子修又说了一遍。 康熙轻轻刮着他的鼻子，道：“你是第一个敢让我等这么久的人，可是我甘愿，只要你开心就好。” “皇上，擦擦头发吧，还有衣服，要不也换一件。” “换什么？反正一会儿就要脱掉，取暖的最好办法就是赤身相贴，子修，我现在身上很冷，再不暖和暖和就要生病了。”说着，康熙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铃儿响叮当之势扑到了子修。子修大惊，随即被康熙堵住了嘴巴。 两人嘿咻了一番，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喧哗声，同时天空被焰火照的大亮，显然是在辞旧迎新。 子修道：“真遗憾，没有看到焰火，倒数也过了。” “想看焰火还不容易，明晚还会有，我带你一起看。”康熙搂着子修的腰，摸着摸着竟有有了反应。“明日白天没时间陪你，又得等到晚上，这样吧，后日我们出宫玩，也去看看百姓们是怎么过年的。” “好啊。”子修开心道，随即惊叫一声，不知被康熙摸到了哪出。 翌日，康熙醒来后亲了亲子修的嘴角，穿好衣服逃回了养心殿。子修被他折腾了一晚上，累得腰酸背痛，醒来时已经误了时辰，不过幸好上午的事情不多，才没令他的状况雪上加霜。 初一一大早，百官齐聚太和殿广场，给皇帝拜年。康熙拿过早已备好的荷包，陆续赐给了众人。之后，康熙又率领众大臣去阐福寺祈福，他特意求了个平安符，打算回去送给子修。 回宫后，康熙继续忙碌，他用朱砂写了数十个“福”字，一一赏赐给王公大臣，而最后那个，他则与平安符一起装进了荷包里。 待到晚上，他果然准时去了子修那里，他带着子修去了一处地方，此处不容易被外人找到，却是观赏焰火的最佳地点。 寒风一吹，子修冻得缩了缩脖子，康熙将披风展开，披在了二人身上。 “这是给你的。”康熙拿出早上准备好的荷包，递给怀里的人。恰巧第一枚焰火升空，在空中爆发出绚烂的色彩。接着又是两枚，将天空照的一片光明。 子修打开荷包，发现是一枚平安符和一个大红福字，康熙道：“这是早上在阐福寺求来的，可保你一生平安。” “皇上，谢谢你。”子修又感动又窘迫，康熙时刻都在惦记着他，而他却没什么可以回报给康熙。 整个天下都是康熙的，他实在不知道康熙想要什么。 所以，只有他自己……子修主动献上了吻，康熙一阵甜蜜，立刻反客为主。 不远处的焰火一枚接着一枚，为他们带来了光明。 第四十三章：第四十三道菜 大年初二，子修一大早就与康熙等人出了宫，雪已经停了，不过天气依然寒冷，路上的积雪很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 他还未真正逛过京城，不过想来京城的繁华程度不会逊于江南。四人坐着马车出了宫，道路两旁银装素裹，倒别有一番韵味。 马车不多时便入了城，城中摆摊者比平常略少，然而游玩者却是平常的几倍。康熙和子修下了车，明枫找了处地方将马车停好，四人步行融入了人群里。 街道上人声鼎沸，家家户户贴春联、挂灯笼，热闹程度不下于宫里。小孩子聚在一起堆雪人扔雪球，扔来扔去，最后差点砸到康熙。 几人随着人群往前走，康熙是第一次逛街，看见路边新奇的小玩意都会驻足观看，偶尔还会问问这些小商贩是如何过年的，听到这些人回答丰衣足食才满意的离开。做皇帝的，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让他有成就感。 不多时，前方隐隐约约传来了锣鼓声，人流也向那处涌去，不知在做些什么。 “这些人都在往前挤，我们也去看看？”康熙立刻感兴趣起来。 “好啊，不过听这声音，倒像是在舞狮子。”子修也没亲眼见过清朝舞狮，所以不敢肯定。 康熙眼前一亮，拉着子修就往前面挤去。明枫在一旁给他们开道，他力气极大，挤开这些老百姓根本不是问题。虽说这么做有些不厚道，不过此时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街上人实在太多，四人挤了好久才挤到最前面，胖乎乎的梁九功累得气喘吁吁，看样子快要晕倒了。 “咚咚咚咚咚……”锣鼓声有节奏的敲击着，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果然是在舞狮子。 狮子皮颜色鲜艳，在白雪的映衬下十分显眼，狮子眼睛一开一合，动作形象逼真。舞狮子者技艺高超，前后两人配合得当，一个跳跃竟然翻上了两米高的台子。 “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喝彩声，康熙与子修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宫里可没这么热闹，整天都是些歌舞，一点新意都没有。”康熙低声叹息道。 “呵呵，若是想看，将这些舞狮人请进宫不就好了。”子修小声回道。 “算了吧，在这里看看就好，而且如果不和你一起看，那也没什么意思。”康熙握住子修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 看够了舞狮子，四人又挤了出去，沿着街道往前走，前面还有舞龙灯等节目，几人走走停停，最后来到了卖小吃的地方。 “卖年糕罗，刚蒸好的正宗年糕啊。”商贩卖力的吆喝着，康熙颇觉有趣，便朝那人走了过去。 “你这年糕如何卖？”康熙指着做工精美的蒸年糕问道，年糕散发出特有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这位公子，年糕一文钱一个，你要几个？”商贩热情的推销着。 “嗯……”康熙看了眼身边几人，道：“来四个吧。” “好咧。”商贩动作麻利的为他包好四个年糕，梁九功拿出块碎银子扔给他，言道“不用找了”。 “谢公子。”商贩眉开眼笑，目送四人离去。 “子修，来，尝一个。”康熙捧着热腾腾的年糕，伸到子修面前，子修不客气的拿了一个，尝了口，觉得味道还不错。 “给我也尝尝。”康熙将手中的年糕给了梁九功，眼睛却盯着子修手里的。子修瞪了他一眼，这人真是不害臊啊，这可是大街上。 康熙固执的要吃他那块，子修无奈，只得把自己咬过的年糕伸到他面前。康熙眉开眼笑，托着子修的手在年糕上咬了一口。 两人你来我往，很快把一块年糕吃完了。梁九功捧着剩下的三个，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瞟。 “前面有花灯，我们去看看吧。”子修转移话题，脸上微微发红，他刚才竟然在大街上与康熙分食年糕，真是太不应该了，也不知有多少人看见啊。 “好啊。”几人沿着河岸走，河岸旁挂满了花灯，各种色彩各种样式，看上去十分精美。想必若是晚上来，会更加好看。 “老板，这个灯笼怎么卖？”康熙指着一个绘有福字的灯笼问道。 “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这里的灯笼是不卖的。”灯笼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约莫是个读书人。 “不卖？那你摆出来干什么？”康熙诧异道，现在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呢，灯笼摆出来竟然不卖。 “子修！”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惊异的声音，子修转身，见来人竟然是容若。 他一把拉住容若，高兴的问道：“容若，你也出来玩了，真是太好了。” “是啊，呵呵，子修，终于又见到你了。”容若一身雪白的袍子丰神俊逸，竟是比以前又出彩了几分。 “咳咳。”康熙不悦自己被忽视，更不悦子修拉着容若的手。 “皇……公子。”容若及时改了口，垂首行礼，握住子修的手却没有松开。他实在是太高兴了，距离上次见到子修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这些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子修，奈何他阿玛管得太紧，根本不让他进宫。 今日他也是无聊出来逛逛的，却意外见到了想念已久的人，因此一时间忘了旁边的皇上。 “我说几位公子，这灯笼……你们还要不要，不要能否让开一点，不要挡着摊位。”灯笼老板发话了，他这摊位本就不大，这几人这么一站，别人根本就看不见了。 “对了，你刚才还没说你这灯笼为何不卖。”康熙收起了不快，又问起了灯笼。 老板解释道：“各位公子请看，我这灯笼上面都有字谜，各位要是猜对了哪一个，就可以免费拿走。” “原来是猜字谜。”康熙感兴趣起来，他拿起一只灯笼，见上面有张纸条，纸条上有一句诗：点点营火照江边，打一字。 康熙了然一笑，道：“这应该是个‘淡’字，不知在下猜得对不对？” 那老板喜道：“不错，正是‘淡’字，公子猜对了字谜，这个灯笼就送给公子了。”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康熙提着灯笼，对子修道：“送给你，可喜欢。” 子修脸一红，这厮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这种事，真是不知害臊啊。他若是个女人就欢天喜地接了，可他偏是个男人。他尴尬的瞟了一眼老板，发现那老板正若有所思看着他笑。 子修一阵纠结，接也不是，不解也不是。康熙知他面皮薄，把灯笼往他手里一塞，道：“给你就拿着。” “老板，这‘严寒时节郁葱葱，’应该是一味叫做‘冬青’的药吧。”那边传来了容若的声音，他也正提着一盏灯笼。 “不错不错，正是冬青，公子好智慧啊。”老板毫不吝啬的赞叹。 容若道：“那这灯笼可是归我了？” “是，公子猜出了字谜，灯笼就归公子了。” 容若点头，笑着对子修道：“你不介意多收一盏灯笼吧，再怎么说我也是付出了辛劳呢。”他眨巴眨巴眼睛，子修实在难以拒绝。 于是，子修手里又多了一盏灯笼，他真是欲哭无泪，他从没说过他喜欢灯笼啊。这两个人真是过分，做事从不问他喜不喜欢。 子修没有发现，康熙的脸黑了几分，这个纳兰容若，每次有他在铁定没好事。 多了容若这个不速之客，康熙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他咬牙想道，总有一天要这小子再也见不到子修。 没了游玩的兴致，康熙决定起驾回宫，容若无法跟去，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子修上了马车，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苦笑一声，这一别，只怕又要许久才能相见了吧。明知道这段感情不应该存在，可他就是控制不了，且不说他争不过康熙，就是阿玛那一关他就不可能过得去。 可他还是不想放弃，他的心早已被子修填满了，无法再装下别人。 第四十四章：第四十四道菜 喜庆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在子修反应过来时，竟然已经到了上元节。他还记得前一日与康熙偷偷分食一个饺子，晚上还一起看焰火来着。 想着想着，他就不自觉脸红起来。 “师父，你怎么了？发烧了吗？”从远见子修脸颊通红，关切的问道。今日可不能出什么差错啊，皇宫每年正月十六都要举办延臣宴，子修又被委以重任，他要是病了，今天这菜可就做不全了。 子修瞪他一眼，心虚道：“没事，只不过被烟一熏，有点热罢了。” “啊？我烧火都不觉得热呢。”从远惊讶，现在可是大冬天啊，师父竟然觉得热，师父的身体可真好。 子修懒得跟他解释，继续忙起手中的活来。他今日的主要任务是做膳汤——一品官燕。一品官燕的药用价值很高，有生精养血、强胃健脾等功效，是有权势的人才吃得起的东西。 一品官燕的做法不是很难，但要做好却不容易。燕菜泡好之后，首先要除去燕毛和两头的根，然后用清水冲洗，在撕成细条。 从远一眨不眨的盯着子修的手，就怕错过了哪个细节，子修有心让他学习，因此每一步都做的很慢很到位。 “记住，冲洗的时候不能揉搓，会将燕菜破坏掉的。” “知道了，师父。” 子修撕好之后，在碗中加入了一勺食用碱，然后用开水化开，然后加入撕成条的燕菜，慢慢用筷子搅拌均匀。 “顺三逆四，动作不能过快。”子修边做边说明方法，待搅拌均匀后，还得浸泡一刻钟，其后再用开水冲洗。 “从远，烧火，两口锅都要保持旺火。” “是，师父。” 从远熟练的烧起火来，不一会儿两口锅的火都很旺了，子修往锅里加了水，待水烧开后，一口锅用来沥燕菜，另一口锅煮辅料。 等燕菜沥干摆好后，辅料也煮的差不多了，子修满意一笑，舀出一勺辅料淋在了燕菜上，然后加上切好的肉丝葱段，一道御膳就算完成了。 “师父，我总算知道皇上为什么那么宠爱你了。”从远眉毛一挑，得意的笑着。 子修脸红了一红，问：“宠爱，为什么？” “因为师父做菜的样子太迷人了，只是看着就会觉得这道菜一定很好吃，那，皇上看不到师父做菜，所以就每天吃一点来表达宠爱之情啦。”从远说的头头是道，却不见子修已经黑了脸。这混小子，真想给他一勺子。 “别胡说八道！” “我说实话啊师父，你要是个姑娘我一定娶了你，哎哟……”见从远越说越没谱，子修气得拿起勺子给了他一下。 只听丁志原在旁边笑道：“你师父就算是个姑娘你也不能娶啊，否则不是有悖伦理吗？” “师兄，连你也跟着他胡闹。”子修恼怒，亏他还觉得大师兄是个好人呢。这帮人，真是太坏了。 “好了，别恼别恼，你看，公公都来传膳来了。”丁志原明智的转移了话题。 延臣宴，每年正月十六举行，与其他宴席不同的是，这种宴席参与人员是由皇帝亲点。出席的都是九卿中有功勋者，因此能参加延臣宴的人都以此为荣。 换种说法，这也是皇帝笼络大臣的一种手段，彰显大臣的贡献，让他们更忠于皇室。 宴席上，众人不仅饮酒赏舞，还可以赋诗作乐，气氛比较轻松。 席间，大臣们配合着歌姬优美的歌声吟起诗来，有称颂康熙功绩的，有祝愿江山千秋万代的，也有夸赞御膳美味的。康熙听得不亦乐乎，所有人都爱听赞美之词，皇帝也不例外。 到最后，康熙还亲自赋诗一首，以感谢大臣们的衷心。宴会后，康熙让人将这首诗摘抄下来保存，直把一干大臣感动的一塌糊涂。 这边宴会进行的如火如荼，却不知有人趁机溜进了皇宫会梦中人。只能说是梦中人，因为现实中他根本不能与那人在一起。 容若估摸着宴会已经开始，便轻车熟路去往了御膳房。他今天是瞒着阿玛偷偷进宫的，虽然有些铤而走险，但他已经顾不得了。失去这个机会，他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到梦中人。 子修已经忙完了，正在给从远讲解一品官燕的做法，师徒俩都很认真，谁也没有注意到旁边多了一个人。 见子修那么认真，容若不忍心打扰他，也在一边静静听着。他嘴角露出温和的微笑，只有在子修面前他才感觉不到疲惫，才会如此放松。 “师父……”从远终于到了容若，努着嘴提醒子修，子修微微讶异，容若怎么进宫来了？ “师父，你去忙吧，我已经知道怎么做了，现在就来试试。”从远识相的将子修推了出去，这位公子明显就是来找自己师父的，他可不能耽误了别人啊。 “好。”子修也不拒绝，他确实想与容若聊聊天，上次见面没一会儿就离开了，他们都没说上几句话呢。 子修带着容若去了自己屋里，天色暗淡下来，露出一片火红，十分美丽。 “容若，坐，我给你倒茶。” “不用麻烦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想与你聊聊天，子修，你不会拒绝吧。”子慈宁宫见到子修，容若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想念已久的人终于见到了，下次见面不知又要何时，所以他现在要看个够。 子修微笑道：“当然不会，对了，你阿玛准许你进宫了？” 容若摇头，苦笑着说：“我是偷跑出来的，阿玛不是去宴席了吗？他不会知道的。” 子修给他泡了茶，还是上次康熙赏赐的贡品，他不怎么喝茶，因此还剩下不少。容若喝了一口，去了去寒气，觉得胃里舒服了不少。 两人静默片刻，相对无言，明明之前有很多话想说的，真正见了面，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容若无奈的笑笑，等着子修开口，只怕是比什么都困难吧。 “子修，不知道这次之后，又要多久才能相见，我……很想你。” 听他这么说，子修也有些黯然：“没关系，我们可以写信啊。” 容若突然抓住了子修的手，子修愣了愣，想抽出来又觉得不好。见他没拒绝，容若心里一阵开心，不过一想到以后的事，又更加难受起来。 “过两天我就要去太学读书了，这一去，只怕一年半载都见不了面，子修，你会不会想我？”容若看着子修，带了些期盼。 “太学？那很好啊，容若，你一定要加油，等你学成归来，我一定给你做很多好吃的庆祝。”子修只注意到了前半句，太学，那可是国家最高学府，能去太学读书的人都不是凡庸之辈。 容若苦笑，果然，子修会这么说啊。他有些不甘心，又问了一遍：“那你会不会想我？” “嗯。”子修点头，想了想，又道：“不过又不是一辈子见不着，男儿志在四方，容若，你要学会长大。” 他一直把容若当成弟弟看，如今弟弟要进太学了，在伤心不能见面之余，更多的是感慨与幸福。一直以为是小孩子的人终于要长大了，要有自己的生活与际遇了。 容若缓缓松开他的手，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子修虽然宠他，但根本不可能把他当成情人看待。他在奢求什么呢，能一直默默注视子修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觉得不满足？ “是啊，那你会来送我吗？” “我……”子修不忍拒绝，可是皇上的膳食……算了，到时候求求皇上看行不行。“什么时候？” 容若眼前一亮，道：“后天下午，可以吗？” “我明天求求皇上，看能不能行，我想皇上会答应的。” “那太好了，子修，你一定要来。”容若抓住子修的袖子，子修觉得好笑，果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 子修握住他的手，道：“到了太学要努力学习，当然，也要注意身体，与同学们好好相处，不要惹事。” “呵呵，你真是比额娘还要罗嗦，不过我喜欢听。”容若心里一片温暖，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特别是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心上人。 子修瞪他一眼，又忍不住微笑起来，他摸摸容若的脑袋，眼里全是宠溺。容若直直看着他，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他想要子修关心他，宠爱他。 看着子修温柔的眼神，容若不由自主说道：“子修，我喜欢你，是男人喜欢女人那种喜欢，我……” 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容若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他竟然说了出来，子修一定会觉得恶心，然后避开他远离他吧。 他惶恐的看着子修，见子修虽然满脸惊讶，但并没有露出恶心的表情，容若不由一阵窃喜。子修是不是也喜欢他，他是不是还有机会？ 子修放开了握住容若的手，容若一阵失落，果然，子修怎么会喜欢男人呢？ 子修心里十分复杂，容若怎么会……怎么会喜欢他？容若以前从未表露出来过，他一直认为容若把他当成朋友抑或是兄长，怎么会…… 见子修久久没有反应，容若一不做二不休，咬咬下唇，道：“我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时刻都想和你在一起……” “不要说了，容若，我只把你当弟弟看待，我知道这么说你会觉得很不负责任，但我真的……对你没有那种感觉。”子修慌乱的解释着，他不想容若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容若还不满十六，他会有美好的前程，不应该为他停留。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子修，你就当我刚才胡说八道吧，我……先走了。”容若敛去痛苦，站起身就往外走。他不想再呆在这里了，他怕子修讨厌他，他怕看到子修不耐烦的眼神。 “容若，”子修出声叫住了他，容若脚步一滞，却没有转过身，“我……不值得你这样，你会有美好的未来，你……” “我知道了，子修，后天我等着你，你一定要来啊。”容若突然转过身来，又恢复成阳光活跃的模样。 子修点头微笑，道：“一定来。” 两人不知道，之前有一人在听见容若的告白时，气愤地拂袖离去了。 第四十五章：第四十五道菜 “碰！”康熙使劲拍了一巴掌柱子，恨恨道：“可恶的林子修！朕哪里比不上他！好你个林子修啊，朕真是错看你了。” “皇上，你的手流血了……”梁九功战战兢兢跟在康熙身后，刚才的事情他也听见了，见康熙发这么大火不禁又急又怕。 “皇上，你这是怎么了？”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人也走到了康熙面前。 荷香心痛的抬起康熙流血的手，眼角竟然掉下几颗泪来，她一路尾随康熙至此，见此时是现身的好时机，因此便出现了。 康熙甩开她的手，满脸怒气说道：“不要多事。” “皇上，看着皇上伤害自己妾怎么能不理不问？皇上要是有气就发在妾身上吧，妾求你了，不要再伤害自己。”荷香声泪俱下，一张脸竟然哭花了。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她确实喜欢康熙，舍不得他受伤，但康熙若真是对她撒气，她自然还是不乐意。 康熙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荷香再次抬起康熙的手，用自己的绢帕小心擦拭他手上的伤口，康熙没有拒绝，只是任她动作。 荷香心里一喜，想不到这次这么顺利。她擦拭的更加小心，还不时轻轻吹一口气，以减轻疼痛。 “皇上，这伤得包扎一下，妾那里有伤药，就让妾帮你了。” 康熙点头，荷香眉开眼笑，带着康熙去了她的承禧殿。梁九功在身后皱了皱眉，也跟着一起去了。他虽只是个奴才，但看人的眼光却分毫不差，这宣贵人阿谀献媚的工夫后宫真是无人能及啊。 看来皇上这次真的伤心了，不然也不会跟着宣贵人一起走。 几人来到承禧殿，荷香让人拿出了伤药及绷带，亲自给康熙上药包扎，她的技术还不错，包扎的也像模像样，康熙心头的气消了一点。 “皇上，今晚就让妾侍奉皇上可好？”荷香小心翼翼问道，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她一定不能放过。 康熙疲惫的点了点头，在哪里都好，只要能忘记刚才的事情。见荷香总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康熙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她太严厉了。她孤身一身嫁入大清，想必是十分想念家的。她在这里无依无靠，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而自己又对她那样…… 也许，自己应该适当补偿她。 “真的？太好了，皇上，妾这就去沐浴更衣。”荷香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想着一定要留住皇上，但根本没想到康熙这么快就答应了。 “皇上，你真要留在这儿？”梁九功大惑不解的问。 “有何不可？”康熙瞪了他一眼，子修都背着他与人私会，他为何不能宠信自己的女人！ 说到底，他还是在吃醋。 梁九功点头哈腰称“是”，站在一旁不敢再讲话。 有宫女来请他沐浴更衣，康熙冷着脸进去了，他将众宫女挥退出去，只让梁九功帮他洗。他沐浴完毕后，荷香也整理好了。 “皇上，时辰已经不早了。”荷香小声说道，她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此时说出这番话来窘的脸都红了。 康熙抬脚往寝宫走去，荷香欢喜的跟在后面，其余众人识相的全部退了下去。梁九功叹息一声，皇上，你这是在糟蹋自己啊。 进了寝宫，康熙随意往床上一坐，看着荷香沉思起来。不算明亮的烛光下，荷香的面容娇媚不俗，果然担得起蒙古第一美女的称号。此时的荷香未着妆容，比起平时多了一份天然美。 即便如此，康熙发现自己对她并没有多少感觉。 见康熙一直盯着自己，荷香的心砰砰直跳，皇上是喜欢上她了吗？不然为什么一直看着她呢？她大胆的走上前去，与康熙坐在一起，然后把自己往康熙身上凑。 康熙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随后想道，他今晚留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他把荷香扶正，盯着她看了半响，荷香软软喊了声：“皇上。”康熙如着了魔般，低头吻了下去。 荷香控制住不住颤抖的身体，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今晚，她终于得到他了。 当被康熙进入时，荷香疼的皱起了眉头，见康熙根本未曾注意到她的痛苦，她不由苦笑一声。罢了，他是君王，只要能够得到他，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康熙在荷香身上动作着，一下比一下猛，荷香难耐的叫喊出声，若是有人听见，一定会羞的面红耳赤。 渐渐的，康熙似乎沉迷进去了。他看着身下人的脸，慢慢变成了子修的样子。 “子修……子修……你为何如此对待我……”康熙喃喃出声，他的声音很轻，然而荷香还是听见了。 她恨得银牙暗咬，又是这个厨子！皇上与她寻欢作乐竟然喊着一个厨子的名字！她，不能忍！ 似乎是在与子修云雨，康熙变得兴奋起来，他凶狠的冲刺着，毫不留情。这可苦了荷香，她一边承受着康熙的顶撞，一边憎恨着子修，最后终于耐不住康熙的勇猛，再次轻喊出声。 次日早上，康熙很早了起了床，见荷香还在沉睡中，便没有吵醒她。他有些后悔昨晚的行径，他并不想与这个女人发生关系，除了子修，他与谁做那种事都没有感觉。 想到子修，他又是一阵气闷，不行，他看上的人决不能让别人染指！ 一上午浑浑噩噩，康熙根本听不进去大臣们说了什么，下朝后处理起奏折也没有效率，一个时辰过去才处理了两道。 康熙摔掉笔，觉得自己快被折磨疯了。爱情，真是磨人的东西。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子修送晚点，康熙坐在龙椅上控制住自己的心情，他不希望一见到子修就大喊大叫。 “皇上，奴才送晚点来了。”依然是清清亮亮的声音，可此时听来竟是另一番感觉。 见康熙没有反应，子修径直走了过去，将晚点拿了出来。康熙紧握双拳让自己不要冲动，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子修，像是要将他看个透彻。 “皇上，怎么了？”子修被他盯了半响，再也忍不住了。 “没事，只是想看看你。”康熙淡淡说道。 “哦，”子修退到一边，忽然又道：“皇上，奴才想求你一件事。” 康熙知道他要问什么，于是道：“说吧。” 子修斟酌好语句，他知道康熙不怎么待见容若，希望不要惹怒了他才好：“是这样的，容若明日下午要去太学读书了，奴才想去送送他，恳请皇上能够答应。” “朕要是不答应呢？”康熙勾起嘴角，玩味地看着子修。 子修一愣，完全没想到康熙会这么说，其实也不是没想到，只是在他的意识里，他提出的要求康熙从未拒绝过，所以以为这次也一样。 子修脸色僵了僵，道：“皇上若是不应允奴才也没办法。” 康熙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道：“林子修，朕以前是不是太宠着你了？竟然跟朕耍起横来！” 子修吓得跪倒在地，道：“奴才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奴才一直将容若当弟弟看待，如今弟弟要去太学了，我这个做兄长的想表示一番心意。” 康熙的怒气忽的烟消云散了，弟弟么，原来纳兰容若是单相思。他沉默了好一阵子，道：“朕又没说不让你去，你跟朕置什么气？还不起来。” “是。”子修郁闷非常，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摸不准康熙的脾气了，都说伴君如伴虎，看来真是这样的。“那这么说，皇上是答应了？”他忽然喜道。 “不答应你岂不是要恨我，哼，我才没那么笨。”康熙冷哼一声，心情却好了不少。 子修噗嗤笑出声，道：“奴才永远不会恨皇上，皇上是好人，也是个好皇上。” “你知道就好。”康熙还是有些气恼，拿起一块点心就吃起来。子修过去伺候他，康熙将咬过一口的糕点送到他嘴边，子修红着脸咬了一口。 自己真的是错怪子修了，康熙边吃边想着，子修根本不是朝三暮四的人，他虽从未说过喜欢自己，但子修的心思他是十分清楚的。 他这是在吃什么醋呢？昨晚还与一个不喜欢的女人颠倒一夜，真是太不应该了。 第四十六章：第四十六道菜 得到康熙的应允，子修第二天忙碌了很多，给太皇太后做完御膳后，他便开始准备要送给容若的东西。想着以前容若最喜欢吃自己做的糕点，这一去又不知道要何时才能相见，子修就打算给他做点带上，也可以解解馋。 做好糕点后，他又在皇帝赐的贡品里面捡了几样容若爱吃的包上，林林总总加起来竟然装了一大包。 叮嘱好从远酉时把晚点给皇上送去，子修满足的提着东西，出宫了。 去往先前约好的地点，子修到时发现容若已经在那里等了，容若一袭浅蓝衣袍负手而立，虽只是个背影，也能让人惊叹不已。 子修微笑，这小子，越来越吸引人了。 “容若。”子修喊了一声。 容若立刻转过身来，高兴的走上前道：“子修，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少年清亮的嗓音带点撒娇的味道，子修立刻招架不住了。 他摸摸容若脑袋，拉着他坐在台阶上，将肩膀上的包裹递了过去：“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来，看看，我给你做了什么？” 容若翻了翻包裹，见全是自己爱吃的，不由又惊又喜。他瞅着子修满是笑意的眼睛，恨不得狠狠亲上去。只可惜有贼心没贼胆，只能这么想想。 “子修，你对我太好了，我……你要是个姑娘该多好，我就能娶你了。” “胡说什么？”子修假装生气，“去了学院可不能这么没大没小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不说了，你可千万别不理我。”容若缴械投降，每次一见子修瞪眼他就没辙。 “去了学院要认真读书，要给我写信知道吗？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容若点头答应，心里则不住嘀咕，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事情啊？他往子修那边蹭了蹭，道：“子修，可不可以抱抱你？我就要走了，也许三五年都不能见……” 他还没说完就被子修抱住，容若一阵惊喜，然后用力回抱住了子修。纵然知道子修只把他当作弟弟看待，不过能这么抱着子修他还是很开心。 良久，两人才松开，子修脸有些红，刚才容若抱得太紧了，他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时辰差不多了，容若，一路平安。” “子修，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要等我回来啊，我还没吃够你做的糕点呢。”他晃了晃手里的包裹，笑得一脸阳光。 “好，等你回来以后，我一定做很多糕点给你吃。”子修眼眶有些湿润，不过努力掩盖着没让容若发现。 看着容若远去的背影，他突然意识到他是那么舍不得。他使劲摇摇脑袋，容若都知道去努力追求梦想了，他也不应该颓废下去啊。想通了这一点，他又恢复了斗志，急急忙忙往皇宫赶去。 ＊＊＊＊＊＊ “主子，那个林子修出宫去了，奴婢以为这是个好时机。”云斐正在汇报刚才打探来的情报。 荷香放下茶碗，露出个残忍的笑容，道：“你说的没错，他平时除了呆在御膳房就是去乾清宫，我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他。这一次，算是他自己给我们创造了机会，那我又怎能不把握住呢？” “主子说的是，奴婢愚钝，不知道主子打算怎么对付他？” “说出来就不好玩了，你跟着我，到时候就知道了。” 可怜的子修，压根不知道自己早被人盯上了，这一次回宫，只怕是祸不是福啊。 临近酉时，从远提着装好的糕点的食盒去了乾清宫，因为子修事先与康熙说过，康熙又让梁九功交代了下去，因此从远这一路走来还算顺畅。 与子修不一样，从远将食盒放下就被康熙打发走了。从远乐得清闲，一直伴在皇帝身边，他可是大气都不敢出。 出了乾清宫，远远的，他瞧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是宣贵人和她身边的宫女云斐！自上次看见宣贵人在师父的菜里下药后，他就没那么喜欢她了，不过此时看见，他还是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不知道都这个时候了这两人急匆匆往哪里去？鬼使神差的，从远就跟了上去，当然，只是远远的跟着。 一路来到出宫的侧门附近，那两人才停下来。从远越发疑惑，这宣贵人没事跑这儿来做什么？她又不出宫，难道是等人？ 这一猜，还真是猜对了，荷香就是特意来这里等人的，等的还是他认识的人：他的师父林子修。 荷香二人所处的位置并不显眼，却在进宫必经之路上，从远陪着她们等啊等，就在从远想要放弃时，那二人行动了。 从远一惊，见进来的竟然是自己的师父，他躲在树后面一动不动，想看看宣贵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荷香给云斐使了个眼色，然后突然摔倒在地，云斐跪在旁边扶她，却怎么也扶不起来。 “贵人，你这是怎么了？”子修快步走过去，认出了摔在地上的居然是荷香。他想搭把手扶她，又想到她的身份，因此一时没有动作。 荷香露出个哀求的表情，道：“刚才不小心崴了脚，林御厨，你能扶我一把吗？” “这……”子修十分为难，他还没忘记荷香的前科。 “林御厨，难道你见死不救吗？贵人就痛苦成这样了你也忍心？”云斐在一旁煽风点火。 “奴才去帮贵人请御医……”子修还没说完就被云斐打断。 云斐咄咄逼人道：“没见贵人起都起不来吗？我们得先把贵人扶回去才能去请御医啊，你想让贵人就摔在这里吗？” 子修左右为难，最后还是蹲下去伸出了手。荷香嘴角一勾，借子修扶她的时机一用力拉了子修一把，子修一个不稳，顺势倒在了她身上。 “啊……你想干什么？来人啊，救命啊！”荷香大喊，立刻有侍卫注意到了这里。 子修焦急不堪，想爬起来却被荷香死死抓住胳膊，他知道自己上当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从远大惊，想不到师父竟然敢非礼宣贵人！他摇摇头，觉得这事不对，师父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师父不可能笨到在大庭广众下做这种事，一定是宣贵人故意陷害师父！ “啪！”荷香站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了子修一耳光，子修被两名侍卫架着，毫无还手之力。 “狗奴才！竟然敢对我做出这种事情，还愣着做什么，把他给我押去净身房阉了！”荷香大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子修气恼道：“是你把我拉下去的，我想起来你却抓住我胳膊……” “还敢顶嘴！”荷香又给了他耳光，子修被打的眼冒金星，脸颊很快肿了起来，嘴角也沁出了血丝。 从远握紧了拳头，这个宣贵人真是欺人太甚，他当初怎么会喜欢她的？真是蛇蝎心肠！不行，他得去找人帮忙，师父那么好的人，怎么能被阉了做太监？ 从远悄悄跑回了御膳房，想找师公，师公却不在，他又去找师叔丁志原，丁志原正在自己屋里看菜谱。 “师叔，不好了，师父要被人阉掉了。”从远匆匆忙忙跑进去，抓住丁志原的袖子就大声道出了实情。 丁志原一惊，正想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从远就主动将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丁志原再怎么说也长了几岁，他迅速冷静下来，知道目前唯一的方法只能去求皇上。 “我先去净身房，看能不能阻挡一下，你立刻去找皇上，一定要快！” “是，师叔。”从远满脸泪痕，他真的是被吓倒了，自从进宫以来，他一直被子修等人保护的很好，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恐怖的事情。 他不要师父做太监，不要！ 再说子修这边，荷香根本不给他反抗的机会，侍卫抓着他就又推又攘的就带去了净身房。子修恼怒不已，却没有丝毫逃脱的办法，周围没有他认识的人，想要求救都求不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这位贵人了，竟然三番四次找他麻烦。做太监，他连想都不敢想。 “宣贵人，好歹我也是皇上封的御厨，你这样做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吗？” “哼，阉了你，你不一样可以做御厨？再说，你以为皇上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后，还会袒护你吗？你太高估自己了。”荷香的脚没有一点扭伤的迹象，她恨不得这些人走快点，好早点阉掉子修。 “你的脚根本没受伤，你刚才是故意的。”子修愤愤然说道。 “你不要强词夺理了，你看，净身房就在前面，你乖乖的，还能少受点罪过，要不然……哼！”荷香冷哼一声，听见子修提起皇上她就生气。以为自己是哪根葱呢？竟然敢拿皇上压她。 “张师傅，这个人胆敢轻薄于我，你知道该怎么做吧？”荷香站在门口，盛气凌人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净身师傅。 “奴才知道，只要奴才一刀下去，这奴才再也做不了什么了。”张师傅带着残忍的笑意，他最喜欢一刀下去的瞬间，听那些被阎之人的尖叫…… “押进去。”荷香下令。 “是。”两人侍卫押着子修进了净身房，子修挣扎着想要逃离，却根本挣脱不出来。他这是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他不要做太监！ “你冤枉人，我根本没有轻薄你，你不能这样对我……”子修大声吼叫着，却突然被张师傅堵住了嘴巴。 子修急迫的摇着脑袋，眼里沁出了泪珠，两名侍卫将他压在净身的床上，用绳子死死捆住，令他动弹不得。 “我最喜欢看你们这种表情，真是让人沉醉。”张师傅抚摸着子修的脸，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珠。 子修一阵颤抖，觉得好恶心，他想吐，却被堵住了嘴巴。 “唰！”子修的裤子被扒了下来，下身一凉，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 “唔！”子修大惊，他拼命摇晃身子，想要逃离这里。张师傅示意自己的徒弟将他按住，自己则打开工具箱，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阉割刀。 荷香与云斐二人站在屋外，她心里充斥着一阵阵快意，把他变成太监，看皇上还会不会喜欢他！ 张师傅把刀搁在火上面烧，直到烧红了才拿下来。子修恐惧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小子，记住这种痛苦，以后可千万别再得罪人！”说着，他一刀切了下去。 子修绝望的闭上眼睛，眼泪再次溢了出来。 第四十七章：第四十七道菜 “啊……”凄惨绝伦的哭喊声传来，只见鲜血四溅，骨肉分离。 子修想张大嘴巴叫喊，却发不出声音来，身子似乎已经麻木了，没有任何感觉。温热的鲜血滴落在他大腿上，令他生出一股恶心感。 “啊……”一声痛呼传入了他的耳朵，虽然很轻，但他依然能体会到发出声音之人的疼痛。是谁？为什么发出这样的声音？ 鲜血还在不停往下滴落，子修的腿开始痉挛，原本温热的血液此时却像是烈火一般，灼烧着他的皮肤。 又一声痛呼传来时，子修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丁志原难以忍受的脸，丁志原面色苍白，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嘴角都沁出了血丝。即便如此，还是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丁志原右手紧握住左手，子修呆愣的往下看，哪里还有左手？分明只剩下半截手掌了！是他，救了自己！ “唔唔……”子修泪如泉涌，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他悲戚的望着丁志原，只一个劲的流泪。 其余人都已经吓傻了，张师傅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扯掉了子修嘴里的破布。子修大口呼吸着空气，然后大声哭了出来。 “师兄，师兄……”他一个劲的喊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是他害得师兄没了左手，是他害得师兄如此痛苦。 “我没事……啊……”丁志原轻声安慰着，脸上满是虚汗，断掌处的血还在不停往外流，灼烧着子修的眼睛。 “你们快去请御医啊，师兄，你不要管我，快去找御医啊……”子修嘶吼着，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师兄不能再流血了，否则会死的。 丁志原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师兄没事，看你好好的，师兄这一趟来的就值了。” 张师傅看不下去了，捡起丁志原断掉的半截手掌，不知该如何处理，正想出去求问宣贵人，却听见有太监通传“皇上驾到”。 康熙人未到声先至，所有人吓了一跳，跪地行礼。宣贵人脸都白了，跪在那里开始发抖。 “子修……”康熙大声喊着，焦急之情溢于言表。从远在前面带路，待冲进屋看见二人的惨状时差点晕厥过去。 那刺目的鲜红令康熙怒不可遏，子修大腿上全是鲜血，乍一看还真以为是他被阉了。 康熙愤怒的踹了张师傅一脚，张师傅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丁志原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终于，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师兄，师兄……”子修哭喊着，“皇上，快救救师兄啊。” 康熙一愣，好半响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扫了一眼子修大腿根部，发现那东西竟好好的长在那里，只不过被血染过，他一时间没看出来。 “传御医！”康熙蓦地松了一口气，幸好子修没事，幸好来的还不算晚。他狠狠瞪了一眼跪在屋外的荷香，胆敢伤害子修的人，他绝不会轻饶！ 半个时辰后。 “御医，师兄怎么样了？”见御医出来，子修急迫地询问。 “子修，你不要急，听御医怎么说。”康熙拉住他让他坐下，刚看到子修时他真是吓坏了，幸亏是丁志原帮子修挨了一刀，要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御医摇摇头，道：“丁御厨的手只怕是……老臣无力接回去。” 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但亲耳听到还是让子修无法面对，师兄是因为救他才失去左手的，没了手，他又怎么做菜！是他毁了师兄的前程！ “你先下去吧。”康熙对御医道。 “老臣告退。” “皇上，求你帮帮师兄，他是因为救我才失去左手的，他以后怎么办啊？”子修无力的诉说着，康熙见不到子修难过，轻轻把他搂进了怀里。 子修从未这么脆弱过，趴在康熙肩上低声啜泣，康熙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后背，不多时觉察到肩膀的衣服被打湿了。 他是皇帝，竟然保护不好自己心爱的人，他很生气，对荷香生气，更是对自己生气。他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不拿出点手段来，还会继续有人对子修不利。 “放心，你师兄救了你，就是我们的恩人，就算他以后再也不能做菜，我也会保他衣食无忧。” 子修止住了啜泣，不好意思的从怀里抬起脑袋，他双眼通红，康熙看得又是一阵心疼。子修道：“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不能做菜，这辈子就算完了。我们并不在乎大富大贵，就算是贫贱如泥，只要还能够做菜，就会活的很幸福。如今师兄这样，我怕他……想不开，失去活下去的念头。” 人最怕失去信念，没了动力，人生就了无生趣。如今丁志原失去手，就像是雄鹰断翅，再也不能翱翔了。 “为什么要这样？我和师兄都安分守己，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子修想到刚才的事情还是一阵后怕，如果师兄不来，如果皇上不来，或许他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被子修这么一提，康熙的怒气又窜了出来，他下令道：“把宣贵人给朕带过来！” “皇上，你要……”子修觉察到不好，康熙的气息冰冷，显然是怒火滔天，这时候带宣贵人过来，莫非是要杀了她！ 他不是圣人，被人整了也会生气，但如果就这样杀了宣贵人，似乎有点太过了。 “子修，不要讲话，不许为她求情！” 子修闭了嘴，不多时荷香和云斐就被人带上来了，两人一脸死灰，哪还有先前的意气风发。 “皇上，是这个奴才想非礼妾在先，妾气不过才那么做的，皇上，求你明察啊。”荷香跪在地上，怨毒地瞪了子修一眼，这个狗奴才，一切都是他害的。 “闭嘴！朕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分明是你故意设计陷害子修。如今居然还敢狡辩，来人，掌嘴！”康熙哪里听她分辨，这个女人真是太恶毒了，竟然三番四次找子修的麻烦。 以前小打小闹就算了，这一次竟然想阉了子修，实在是不可饶恕。 一个老嬷嬷走上前来阴冷的笑了一下，荷香一颤，爬开两步大声哭喊道：“皇上，妾知错了，皇上，你就饶了妾吧，妾真的知错了……” “还等什么？还不掌嘴！”康熙听见她的声音就烦，看见她那副泼妇样更是厌恶得紧。想到前几日还与她同床共枕过，他真是恨不得立刻回宫多沐浴几次。 “啪！啪！啪……”老嬷嬷下手极重，三四下就将荷香的脸扇肿了，荷香连哭喊都哭不出来，一动脸上就一阵刺痛。 十几下之后，荷香的脸已经不能看了，鼻血嘴角的血混在一起，形容十分凄惨。云斐吓得脸色煞白，跪在一旁不停颤抖。 “停手。”康熙觉得教训的差不多了，再打下去他看了都不想吃东西了。 那老嬷嬷规矩的退到一旁，似有些意犹未尽。 “呜呜……”荷香不敢大声哭，只能低声啜泣，流出的眼泪滑落到胀痛的脸上，就是康熙看了都有几分不忍。然而一想到她所做过的事情，又觉得这点教训实在是便宜她了。 “身为后妃，竟做出这等歹毒残忍的事情，朕不罚你难以服众！然而念你肩负维系蒙古与我大清联姻的使命，朕可以饶你不死，但是活罪难逃！” 子修轻吁一口气，幸好不是要杀了荷香，不过，只怕康熙说的获罪恐怕也不好受。 荷香垂着头不停流泪，她已经没脸见人了，如今这份丑态被这么多人看见，她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宣贵人死最可免，这宫女的死罪却难免，来人，将这宫女押入天牢，明日午时斩首！” “皇上，饶命啊，都是贵人逼奴婢这么做的啊……”云斐吓得失了魂，一个劲的求饶，荷香听她这么说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 康熙道：“遇到危难就出卖主子，可见你这奴才留不得，将她拖下去。” “是。”两名侍卫上前，不由分说将云斐带了下来，一路上还能听见云斐的哭喊求饶声。 “宣贵人身为后妃，心肠歹毒，逾权行事，拖下去罚十大板，禁足于承禧殿中。没有朕的允许，永远不得出殿一步！” 闻此言，荷香竟然笑了，禁足于承禧殿，永远不得出殿一步……哈哈哈哈，这是要她一辈子孤独无依老死宫中啊，这一招确实比直接杀了她还残忍一百倍。 不过无所谓了，到了现在，她还能祈求什么呢？她幽幽的望着子修，嘴唇动了动，便被侍卫带下去了。 子修心一紧，他看懂了荷香那句话，说的是：“你会不得好死！” 这一夜，所有人都在为康熙的手段颤抖，特别是雪珊，她一直想要对付子修来着，如今看见荷香的下场，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过废掉一个荷香她还是很开心的，废掉一个，她就少一个竞争对手。 而太皇太后听闻此事只是“嗯”了一声，孙儿已经长大了，她不予再多管闲事。更何况此事确实是荷香的错，给她一点教训警示一下后宫也是好的。 至于那个林子修，如果真是媚主的祸水，她到时候也不会手下留情。 第四十八章：第四十八道菜 次日早上，丁志原才悠悠转醒，一睁眼，就对上子修的黑眼圈。丁志原又喜又气，这人竟是守了他一晚上没睡觉！ 子修靠坐在椅子上疲惫的闭着眼睛，听见动静，他立刻睁开了眼睛：“师兄，你醒了？” 丁志原扯出个笑容，忽地又冷下脸来：“你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若是为了照顾我而累出病来，你让师兄怎么有脸面对你？” “师兄，不要这么说。”子修抓住丁志原未受伤的手，眼眶红红的：“你是因为我才失去一只手，御医说……再也接不回来了……师兄，是我对不起你。” 丁志原黯然，失去一只手，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从小他就格外疼惜这个内向的小师弟，如今小师弟有难，他怎能无动于衷呢？ 可是失去一只手，他真的想不到以后还能干什么。 他抽出手拍拍子修的手背，道：“师兄没事，不就是一只手吗？说不定师兄可以做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单手厨子。” 子修难过的看着他，只是那么无声无息的望着，久久没有言语。 “你今日不去御膳房吗？”丁志原看了眼天色，估摸着都到辰时了。 “皇上免了我这几日的事情，让我好好照顾你。师兄，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碗粥。” 丁志原点点头，被子修这么一提醒，他还真是有点饿了。手掌断掉失血过多，又没补充过食物，饥饿是在所难免的。他脸色苍白，嘴唇都有些干裂了。 子修先给他喂了几口水，然后才起身去煮粥。 喂过粥后，医官又来给丁志原换了一次药，子修不忍看那惨烈的伤口，只站在门外默默看天。他想，如果大师兄以后没法劳作了，就由他来养他，他可以在宫外给大师兄置一间屋子，然后每个月的例银都交给大师兄，只要他活着，就不会让大师兄再受苦。 如此过了几日，丁志原的伤势渐渐稳住了，子修也重回御膳房，开始给太皇太后和皇帝做菜。 一日晚上，康熙问起丁志原的情况，子修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当即遭到康熙的反对。 康熙黑着脸说：“你要养他一辈子？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子修道：“我知道，一辈子就是永远，我可以不娶妻，可以不生子，但是大师兄，我不会丢下他。” “我不允许！”康熙咆哮着。 “那你说怎么办？你要我不管他？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我怎么能不管他？”子修也有些生气了，失去左手的大师兄会遭到多少人的白眼和嘲笑，康熙根本不会知道。 康熙深吸了一口气，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一把拉过子修，抚平他的眉眼，道：“你忘了我是皇上吗？我可以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但是你，不可以因此跟他在一起。我不想听见你说出养他一辈子的话，我会难过。” 他在子修脸上吻了吻，子修也平息下来，道：“师兄不会接受你的财物的。” “他不接受我的就会接受你的吗？” 子修无言，确实是这样，若说皇帝的东西他都不接受的话，自己的就更不用说了。但他不能因为这样就不管丁志原。 见不得子修难过，康熙把下巴支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他的耳朵，道：“我有个想法，丁志原不是御厨吗？要是在宫外开一间酒楼，一定会吸引不少客人，可以赚钱不说，还能慢慢锻炼一只手做菜，何乐而不为呢？” 子修一怔，欣喜的转过脑袋，结果却吻上了康熙的唇，康熙当然来者不拒，直到把人吻得快喘不过起来才罢休。 子修软软的任他抱着，道：“你这个主意好啊，只是开酒楼的钱谁出？” 康熙又啄了一口他的唇，道：“当然是我出了，谁让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呢。这样吧，到时候我亲自题字，送他一块牌匾如何？” “那就再好不过了，有皇上御笔亲书，相信也没人敢去闹事了。那开张那天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子修期盼地问道。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想去看看呢。” 说做就做，康熙第二日就让梁九功命人出去寻了一处房子，那原本也是一家酒楼，只因老板开不下去了想要将房子卖出去，倒是让他们捡了个便宜。 寻好房子后，便开始重新装修，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着，只等丁志原出宫接手的一天。 子修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丁志原，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丁志原这几日伤势有所好转，情绪却一直恹恹的。子修好几次都想说出来，到最后却还是忍住了。 时间到了四月初，丁志原的伤已经差不多康复了，第二日便准备离开皇宫。这日晚上，子修、程礼以及从远聚在一起，为丁志原准备了饯别宴。 “这一去，不知道何时又才能见面，志原，你出宫打算去做些什么？”程礼为自己最器重的徒儿遭此横祸也很难过。 丁志原道：“徒儿还没想好，想去酒楼试试，看有没有人愿意收留我。” 几人一阵黯然，失去一只手的厨子，谁还会要？哪怕他以前是御厨，现在不能做菜，就等于废人一个。 从远拉着丁志原的胳膊道：“师伯，你一定要加油，如果有困难一定要告诉我们啊。” 丁志原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点头：“我会的。” 一顿饭吃得好压抑，若不是早有准备，子修一定会更难过。明日无论如何也要让大师兄收下酒楼，酒楼的地契写的是大师兄的名字，他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翌日，丁志原很早就起了床，看着住了几个月的地方，他心下一阵黯然。一直以来，他的梦想就是成为御厨，没想到才做了几个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现在，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罢了，心愿也算是了了，不管如何，他至少曾经拥有过。 一个人默默出了皇宫，子修远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孤独无依，太过寂寥。 丁志原来到大街上，行人三三两两走来走去，感觉是那么的陌生。他一直往前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里，亦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忽然，两个高大的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两人不由分说捂住他的嘴巴，在他的惊诧恐惧中将他掳走了。 为什么这么做？是谁要害他？他得罪过谁？ 一连串的疑问浮上心头，那两人却一路狂奔，根本不理会他。不多时，两人将他带到了一家装修华丽的酒楼里，里面的伙计看了他一眼，道：“没认错人？” “绝对不会错。”掳他的其中一个人答道。 “好了，这是你们的酬劳，快走吧。”那伙计给了二人一张银票，两人欢喜的离开了。 丁志原满脸疑惑，站在那里想跑不敢跑：“你是谁？” 那伙计对他一拜，喜笑颜开道：“欢迎老板到来，小的叫初一，暂代掌柜之职，老板，这是地契。”他将一张纸递给丁志原，丁志原伸手接过，脑子却没反应过来。 待看清了纸上的信息，他只觉得一阵天昏地转，谁来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师兄，可喜欢这家酒楼？”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便看见一脸喜气的子修和……康熙！ 丁志原一惊，想要下跪行礼又生生忍住了。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目瞪口呆的盯着子修不知道如何是好。 子修道：“这是我们送你的礼物，现在就等你过来开张了，师兄，不要再发愣了，快点出来。” 他拉着丁志原出了酒楼，不知何时，外面已经聚集了上百人，人群中是两队光鲜耀眼的舞狮队，锣鼓声声声震天，正在庆祝酒楼开业。 舞狮队停下后，初一上前宣布道：“今日是我‘御膳酒楼’开张之日，下面由我们的老板丁志原丁老板揭开红布。” 人群中传来阵阵欢呼，丁志原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子修道：“师兄，赶紧上去揭红布。” “哦。”丁志原应了声，爬上梯子，一把扯开了牌匾上的红绸。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欢呼声，同时，爆竹声响起，将气氛推向了最高点。 “今日我们‘御膳酒楼’免费开放，大家可以尽情的吃，尽情的喝，各位，里边请。”初一不愧是梁九功特意挑选出来的人，很会把握群众的心里。 他的声音刚落下，人们就纷纷往酒楼里涌去，丁志原被挤到一边，愣愣的看着这些人。子修噗嗤笑出声来，若他是丁志原，只怕也还迷糊着不知是怎么回事呢。 几人上了包间，有小二给他们奉了茶水，子修细细将事情说了，他以为丁志原会强烈反对，谁知丁志原却大声哭了出来。 “子修，师兄定不负你一片心血，一定将这酒楼打理好，他日你若是无处可去，师兄这里就是你的家。”他刚说完就感受到一阵寒意，他打了个颤，发现竟是康熙冷冷盯着他。 子修也感受到了康熙的寒意，笑道：“那就多谢师兄了，呵呵。” 康熙越发不爽起来，子修无处可去？那不就是说他会成负心汉？这个丁志原，早知道就不帮他了！ 在酒楼吃了午饭，子修与康熙便回宫了。马车里，康熙不爽的揽着子修，子修道：“还在生气呢？师兄又不知道我们的事情。” “哼，他竟是胡说八道，以后少跟他来往。” “呵呵，其实我觉得师兄说的也没错，谁知以后会如何呢？我终归只是个厨子，这一世，能够遇到你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子修靠在康熙怀里，淡淡笑着。 康熙将他搂紧了些，他不喜欢子修这么说，他喜欢子修，他爱子修，他想子修一辈子留在他身边。可是……这样对子修其实很不公平，他有诸多后妃宫嫔，会有很多孩子，而子修，只有他。 想到此处，他对子修更加怜惜，他暗暗发誓，一定不会再让子修受到伤害。 第四十九章：第四十九道菜 日子过得平淡如水，人们似乎忘记了曾经的宣贵人，也忘记了被削去手掌的小御厨丁志原，毕竟后宫这些事情是很常见的。 然而子修的日子却越发悠闲起来，有了康熙的允诺，他一月可以出宫两次，去探望丁志原。丁志原的身体已经补回来了，有了事情做，他甚至比以前更加容光焕发。 子修有时会打趣他让他取个夫人，丁志原每次都说他没个正经。 看着子修开心，康熙的心情也很不错。康熙最近没有那么忙，每次晚点时间都要逗弄子修一阵子。 这日，康熙又在纠缠子修，要让子修亲手给他喂吃的，子修十分窘迫，正把手伸过去时忽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皇上，张桂钦求见。”是梁九功的声音。 康熙一滞，随即开心道：“宣。”子修忙将手收回来，暗忖自己是不是该离开。不过皇上的反应有些奇怪，以前从没见他接见大臣还这么开心的。 正想着，门已经打开了，进来的人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似乎刚远道而归。他一身侍卫打扮，看起来三十出头，一身的阳刚之气。 “卑职参见皇上。”连讲话的声音都很洪亮。 梁九功轻轻关上宫门，屋里的光线变得暗了些。 “平身。” “谢皇上。”张桂钦微垂着脑袋，恭敬的站在那里。 子修小声道：“皇上，要不我先出去？”他觉察到这人有要事告诉皇上，作为一名御厨，他是不想也不能知道太多的。 康熙道：“无妨，张侍卫，说吧。”听他这么说，子修又在他身边站好。 那人看了子修一眼，面色平静的说道：“皇上交付卑职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前些日子，卑职经过五台山清凉寺，无意中听见那里的僧人说起一位带发出家的人。那位僧人身份尊贵，每次有什么事情都是寺里的住持亲自去请。这件事情引起了卑职的疑惑，于是就亲自去查探了一番。”说道这里，他停了下来。 康熙的神色有些急迫，子修发现他的手都握了起来。不过五台山清凉寺，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 “结果如何？”康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然而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张桂钦道：“那位僧人十有八九是先皇！” “当！”桌上的砚台摔倒了地上，墨汁溅了一地。子修被脆响惊醒：先皇，那不就是顺治帝？难怪听到五台山那么熟悉。 确实有野史说过顺治帝为了董鄂妃在五台山出家，可并没有确切证据，想不到康熙竟然一直派人在暗中调查。 五台山……难道顺治真的在那里？ 顾不得摔落的砚台，康熙问道：“有何证据？” 张桂钦想不到皇帝的反应如此激烈，呆愣了一秒才回答道：“卑职在后山看到了董鄂妃的衣冠冢。” 康熙蹙了蹙眉，又是董鄂妃，当年皇阿玛就独宠董鄂妃，自己的生母虽然是皇后，但皇阿玛根本不爱她。两人相敬如宾，皇额娘过的很不快乐。 “皇上……皇上……”张桂钦唤了两声康熙才回过神来。 他问道：“皇阿玛……他过得好不好？”其实他心里很明白，在那种地方怎么可能过得好？皇阿玛以前一直呆在宫里，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去了那里，他要遭受多少苦难？ 然而他还是去了，看来真的是心已死。想到这里，他多少替自己的皇额娘不值。 “先皇的生活很平静，每日吃斋念佛，还种了一小块地，养了几只鸡。”张桂钦如实汇报着。 康熙不由苦笑，这种生活，难道就是皇阿玛你向往的吗？ 张桂钦出去后，康熙再次陷入了沉思。随后，他做了个决定：他要前往五台山，亲自去看看顺治帝。 子修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不过他觉得康熙的希望渺茫，已经出家的人，是不再眷恋红尘的，顺治帝见不见康熙还真是难说。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有康熙、子修以及张桂钦三人，康熙对外宣称是要去五台山进香，就连太皇太后就瞒了过去。当年要不是太皇太后逼迫董鄂妃，顺治帝又怎么心死出家？ 皇帝去五台山进香，可不是个小事情，各部官员前前后后忙了近半月才将一切打点妥当。康熙让子修随行，外人以为是他想吃子修做的御膳，知情人却知道他只是不想与那个小厨子分开罢了。 前往五台山的路上，康熙的情绪阴晴不定，有时候是紧张、有时候是激动、也有时候是焦虑。子修没与他坐在一架马车上，因此也无法安慰他。正因为如此，他的心情才越发不好。 京城距离五台山的距离可不近，一行人浩浩荡荡，直走了近一月才到达目的地。大批侍卫守在山脚下和寺庙周围，将此处全全封锁了。跟来的官员住进了专门招待客人的地方，进入寺庙的不过五人。 康熙到达清凉寺那日，住持慧通大师带领全寺僧人出门迎接，康熙寻找了半响，没有看见自己的皇阿玛。想想也是，皇阿玛怎么可能出现呢？ 跟着住持一路进了寺庙，康熙在大殿拜了菩萨，虔诚的烧了香。随后，住持便让人带他去了厢房。 知道康熙要来，寺里早收拾好了厢房供康熙居住，子修、梁九功等人住在康熙旁边，随行的还有明枫和张桂钦。 “住持吩咐过了，皇上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说。”小沙弥双手合十，有些好奇，又不敢抬头看康熙。 康熙道：“朕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小沙弥礼貌的退出去了。 “皇上，休息一会儿吧，晚膳的时候奴才再过来叫你。”梁九功说道。 康熙点点头，连日来旅途劳顿，他确实有些累了。更了衣，他便倒在床上沉沉睡过去了。 子修没有休息，而是在附近转悠了一圈。这是他第一次住寺庙，感觉有些新奇。他们住的院子离大殿挺远，四周比较清幽，再加上天气也不热，竟是十分适合旅游休闲。 闲不住，他去找小沙弥想去厨房看看，那小沙弥告诉他，厨房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子修无奈，只得回到自己的小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梁九功去请康熙起床，梳洗过后，有小沙弥给他们端来了斋菜。康熙吃着，脸上看不出喜怒，不过子修知道他肯定是吃不惯的。 “我下午问过寺里的人，他们说厨房不让外人进入，奴才本想给皇上熬点粥的。”子修说起这事，带着一股子无奈。 康熙眼睛亮了亮，让梁九功去叫小沙弥。 “请问皇上有什么吩咐？”小沙弥恭恭敬敬的问道。 康熙道：“我带了个厨子，他想使用你们的厨房，但听你说外人不可进入厨房，因此朕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沙弥道：“这条规矩是住持定的，要不请皇上先等一下，小和尚去请示了住持再过来汇报？” 康熙允诺，小沙弥退了出去，片刻之后就回来了。 “住持同意了，这位施主可以进入厨房，施主，请随我来。”小沙弥作了个请的动作，子修微笑，跟着小和尚去了。 子修感叹：做皇帝果然不一样啊。 第五十章：第五十道菜了 清凉寺的厨房不算大，但很干净，由于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这里只有一个和尚在做最后的打扫工作。那小沙弥说明来意，善后的和尚让子修随意，食材都放在一旁，让他取用就是。 佛门净地，酒肉自然是没有的，子修查看了一下，发现只有黄瓜、豆角等蔬菜。没办法，只能凑合一阵子了。 不多时，子修端着食盘回到了小院，康熙正在屋里看书，柔和的烛光将他的剪影映在墙上，看上去令人怦然心动。 子修将做好的饭菜拿进去，一样样摆在桌上，康熙收起书卷，道：“子修，辛苦你了，让我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这里只有素菜，凑合一下吧。”子修给他盛了一碗粥，“尝尝这个，刚做的鸳鸯卷。” 康熙尝了一口，表情有些怪异，半响道：“味道似乎与以前的不太一样。” 子修笑：“因为这里调料和食材都不齐，就这些还费了我好多工夫呢。”他倒不是抱怨，只是与宫里相比，这里太清贫了。 康熙每样尝了点，只觉得有些压抑，皇阿玛每天就是这样过来的吗？这里的生活这么苦，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而不回宫呢？ “皇上，可是不好吃？”见他一筹莫展，子修问道。 “不是，我只是在想，皇阿玛为什么愿意留在这里？过这样的生活会快乐吗？每天念经拜佛吃斋菜睡硬板床……” 子修坐在他身边，突然就笑了出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皇上，对于无欲无求的人来说，这样的生活再适合不过，想必先皇便是这样的人吧。” 康熙怔住，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就想不到呢？皇阿玛无欲无求，当初离宫也是伤心过度，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他留念，想必也只有与董鄂妃在一起的日子。 可是他不行，他做不到皇阿玛这种地步，对于大清，他有一种责任，为了这种责任，他需要一直走下去。不过，幸好遇上了子修，不然在皇帝这条孤独的道路上，他会迷失自己。 次日，康熙去见了住持慧通大师。二人在禅房里呆了整整两个时辰，然后，康熙面色平静的出来了。 慧通问：“皇上可是有事情要询问老衲？” 康熙道：“是。” 慧通再问：“皇上前来可是寻人？” 康熙道：“是。” 慧通闭上眼睛，四周平静祥和，只听他说：“有缘自会相见，无缘寻觅无果，皇上，不要强求。” 康熙问：“那朕与皇阿玛究竟还有没有缘再相见？” 慧通数着佛珠，露出慈祥的微笑，不再答话。康熙坐在一旁，没有催促，他缓缓闭上眼睛，陷入了冥思之中。 半响，两人同时睁开眼，康熙道：“大师，缘分也是可以创造的，朕既然来了，就要尽全力做想要做的事。如果最后还是见不到，朕也无话可说。” 慧通点头，再次闭上眼睛。这，便是两人两个时辰所发生的事情。 打定主意，康熙让张桂钦带路去了顺治帝居住的小院。顺治帝带发修行，并没有住在寺庙里，而是自己盖了几间茅草房。 茅草屋距离寺庙有一公里，从寺庙小门出去，只有一条蜿蜒的小道通往那里，几人沿着小道往前走，四周鸟语花香，清幽雅致。 不多时，几人就到达了一处居所，这里是几位守护大师的屋子。为了保护顺治帝的安全，通往茅草房的路上有几位大师守护，未得允许，任何人不得擅入。即便是皇帝，也必须征得屋主人的同意才能进去。 皇帝穿着龙袍，几位守护的大师一眼就认出他来，几人上前行礼，其中一人道：“不知皇上大驾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康熙道：“不知者无罪，朕想进去探望一下……里面的大师，不知能不能行个方便？” 那人双手合十，道：“皇上请稍等，待老衲去询问一下屋主人，看他是否愿意见你们。” “那就多谢了。”康熙长身玉立，站在那里等候。子修和梁九功站在他身后，明枫和张桂钦则站在更后面保护。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茅草屋的顶端，看茅草的成色，似乎是新翻修过的，倒真有几分飘然脱俗的味道。即便如此，康熙也不认为这样的屋子住起来会舒服。 “不知几位大师在此守候多少年了？”康熙向一位大师询问道。 “不多不少，正好十年。”那人一股出尘的味道，一缕胡须尽数花白。 十年，不正是皇阿玛驾崩的时间吗？看来，皇阿玛假死之后确实来到了这里。康熙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等着。 不多时，先前进去的那位大师出来了，他面色祥和，看不出喜怒哀乐。 “大师，如何？”康熙有些急切的问着。 “阿弥陀佛，皇上请回吧，无尘大师说他已了却尘缘，不愿再相见。”那人双手合十，作了个送客的姿势。 “无尘大师？不愿再相见？”虽然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但真正来临时他还是很难过。寻找了多年的人就在里面，却是咫尺天涯。 无尘，了却尘缘，那为何又在后山立董鄂妃的衣冠冢？皇阿玛只是想逃避现实吧？为什么不见他？难道他这个儿子还比不上一个死去的女人吗？ 可能真的是比不上吧，不然，他当年为何要抛下江山与亲人，独自躲到这里来？ “皇上，请回吧。”那人又说了一遍。 康熙望着几十米外的茅草屋顶，凝视了片刻，转身走了。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也许住持大师说的是对的，他们相距不过几十米，却见不了面。 子修握住康熙的手，康熙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子修道：“不要放弃，我们明日再来；若是先皇还是不愿相见，我们后日再来……一直等到他愿意见你为止。” 康熙反握住子修的手，道：“你说的没错，他不见，我就一直等。” 梁九功感叹，果然还是林御厨有办法啊。明枫和张桂钦则视而不见，他们只是侍卫，坚守职责就行。 晚间，子修亲自下厨给几人做了饭，依旧是素食，不过经他的手做出来，味道比这些和尚做的好很多。这时候，康熙也顾不得抱怨什么了，是他自己要来这里找老爹，是他自己要来受罪的。 第二天早上，康熙刚走出自己的小院就遇上了慧通大师，慧通大师一如既往的睿智安详，左手挂着一串佛珠，作了个阿弥陀佛的手势。 慧通问：“皇上要去无尘大师那里？” 康熙道：“是。” 慧通又问：“皇上昨日去过，无尘大师不愿意见皇上？” 康熙道：“是。” 慧通道：“缘来缘去，强求不得。” 康熙微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大师不必再说了。” 慧通让开道，康熙带着众人循着昨天的路去了。 笑道依然僻静，除了鸟叫蝉鸣，就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不多时，五人再次来到昨日被堵的地方，几位大师正在念经诵佛。 对于他们的到来，几位大师都不意外。还是昨天那个人上前来，与康熙说了同样的话，然后去请示屋主人。 “皇上请回吧，无尘大师说他已皈依佛门，不会再理会红尘事。” 康熙道：“让朕再看看吧，即便只是屋顶。”他矗立良久，如他所保证的那样，只是默默看着茅草屋。 “皇上，所谓事不过三，我想，明日无尘大师可能就会相见了。”子修轻轻说道。他突然觉得很可悲，作为坐拥天下的皇帝，要见自己的生父竟然如此困难。天底下有多少父母想见儿女一面却不能，可是顺治帝，自己儿子在外苦苦等候都换不来他一次相见。 回去的路上，众人更加沉默，比起昨日，今日的气氛坏了不止一倍。梁九功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触怒了龙颜。 在低压与焦急中，众人迎来了第三日。这一次，康熙是在寺院小门那里遇上了慧通大师。 慧通数着佛珠，平静的问：“皇上何必执着？” 康熙一笑，说：“大师不也一样执着吗？” 慧通叹息一声，道：“阿弥陀佛。”然后让开了道路。众人有些诧异，想不到今日的问答这么简单。 康熙却没走，而是问：“大师，朕今日能得偿所愿吗？” 慧通道：“路就在前方，皇上自己去了就知道了。” “也对。”康熙勾起嘴角，径直走了出去。 第五十一章：第五十一道菜 依然是那条小道，依然是那几位大师守候，只不过，今日康熙还没有发问，那名大师就讲话了。 “无尘大师吩咐，若是皇上今日来了，他有几句话想让老衲转告给皇上。” 康熙神色一动，道：“说。” “无尘大师说：皇上当以朝政为重，以后就不必再来了，他已是佛门中人，不想再离红尘俗事。” 康熙脸色一变，竟兀自笑了起来，几人有些莫名其妙，却渐渐听出他的笑声有多无奈。子修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心里为他难过起来。 康熙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径直走掉了。 “皇上……”子修走上前去拉他，康熙袖袍一拂，差点将子修摔到地上。 “阿弥陀佛。”几位僧人齐声诵道。 “梁九功，去告诉他们，即刻启程回宫！”康熙冷冷说道，脚下却未作停留。梁九功应了一声，却直朝子修使眼色。 子修再次上前抓住康熙的手，康熙一滞，停了下来。他仰头望了望天，任由子修拉着，什么也没说。 “皇上，我们再多等一天吧，如果明天还是这样，我们就回去。”子修轻声道。 康熙苦笑：“多一天少一天又如何，他若是下定决心不见我，我就是永远守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子修，一个人的心里要是没有你，就算你为他死了，他也不会在乎的。” 子修轻轻抱住他，说：“不会的，再多等一天吧，也许他会改变的。” 良久，康熙叹息一声，说了个“好”字。 这日下午，子修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一个人不知在做些什么。康熙也郁结在心，翻着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傍晚，依然是子修给几人做了食物，只不过他自己只吃了一点，又匆匆忙忙回屋了。 次日一早，五人再次出发，这次，慧通大师没有再来。 子修背着一个鼓胀的包袱，康熙问他是什么东西，他只是摇头说一会儿就知道了。康熙虽然疑惑，却也不再追问。 这一次，见到他们还来几位大师都有些意外，那位领头的僧人道：“皇上何必执着。” 康熙道：“还请大师再次通传一声。” 那人轻轻摇头，转身欲走时又被子修叫住了。 “大师请等一下。”子修将包袱放在地上，在众人疑惑之中解开了外面的布，只见布里面包着一个大盒子，看起来似乎挺沉。 子修将盒子抱起来交给僧人，道：“请大师将此物转交给无尘大师，一定要让他打开看啊。” 那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看着僧人渐渐走远，子修有些紧张起来，成败就此一举，今日若是还不相见，康熙这辈子只怕都见不到自己父亲了。 僧人这一去，众人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见他回来，僧人面色依然平静无波，众人都猜不透结果。子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究竟怎么样啊？ “阿弥陀佛，无尘大师请皇上和这位公子进去。”他看着子修，居然露出一丝笑意。 康熙有些不敢相信，呆愣了半响才抓住子修的手，道：“父皇肯见我了？” “嗯。”子修也十分意外，想不到真的成功了。 “两位请随我来。”僧人在前面带路，康熙与子修赶紧跟了上去。梁九功三人有些不放心，却也无可奈何。 茅草屋越来越近了，康熙与子修都激动起来。就要见到了，不知道先皇如今是何模样？不知道见了面应该说些什么？不知道…… 一时间，两人脑子里乱七八糟，全想的是一会儿见了面的问题。 “两位里面请，老衲就先告退了。”走到茅草屋时，僧人便不再往前走。 “多谢大师。”子修微笑道。 “阿弥陀佛。” 茅草屋四周很幽静，是个隐居的好去处。屋子一共有三间，只有一间的房门开着，两人对视一眼，没有直接走进去。 屋子里忽然响起一个空灵的声音：“进来吧。” 康熙握了握子修的手指，二人一起走了进去。与外面一样，屋子里十分简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尊半人高的佛像，佛像下面有一人坐着数佛珠，不必说，一定就是顺治帝了。 康熙像老僧入定般盯着坐在蒲团上的人，即便只能看见那人的背影。与记忆中相比，这个背影苍老了不少，可隐约之间，似乎多了一股洒脱。 良久，那人睁开眼，站了起来。 “皇阿玛……”康熙的声音有些哽咽，而且很轻，似乎怕惊扰了眼前人，更怕这是一个梦。 那人转过脸来，在二人身上扫了一眼，道：“两位施主请坐。” 子修这才发现左边放了一张桌子，而桌上摆着他送进来的盒子。他与康熙坐下，康熙还是直直盯着顺治帝，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 十年了，皇阿玛老去了不少，可与以前相比，他眉间的忧愁少了很多，身心似乎也旷达起来。 顺治帝给他们倒了水，是最普通的开水，没有茶叶。康熙忍受不住，又唤了一声“皇阿玛”。 “这里没有皇阿玛，只有出家人无尘。”顺治帝眼神平静无波。 康熙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恰好碰到桌上的盒子，他疑惑的打开盒子，顿时愣住了。他拿起里面一个个雕像，发现全是他的模样！ 每一个雕像都讲述了一件他的事情，从小到大，从皇宫到这里。他一个个翻看着，只觉得心酸不已。这就是子修送进来的东西，他竟然为了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 子修意外的发现，康熙在翻看这些雕像时，顺治帝眼里闪过一丝温暖。他忽然明白了，顺治帝并不是不想见康熙，而是没脸见！毕竟他当年抛弃妻子，舍下了江山与万民。这份重担，由于他的自私，落在了七岁的儿子身上。 他不是个好儿子，也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皇帝！所以，他选择在此赎罪，用余生来赎曾经犯下的过错。 “皇阿玛……”康熙拉住他老爹的手，忽然觉得手背一凉，竟是老皇帝落下泪来。 再也掩饰不了了，老皇帝道：“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皇额娘，对不起大清……” “皇阿玛，不要这么说，身为人子，竟然现在才找到你，是儿臣的错。皇阿玛，跟儿臣回去吧。”悲喜交加，康熙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老皇帝摇头，转过脸去：“我不会回去的，你将大清治理的很好，我很欣慰。皇上，你不要像我一样知道吗？做皇帝，你就要肩负起做皇帝的责任，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能逃避，不要学我……” 不要学他，以一己之私抛弃一切。 “儿臣知道，可是皇阿玛，这里的环境这个恶劣，儿臣怎么忍心看你住在这里？”康熙打量着周围，除了佛像与桌子，房间里空空如也。 老皇帝慈祥的笑着：“越是艰难的环境越能磨练人的心性，况且……”况且，要赎罪的话，这样的环境再适合不过。 他早已忘了以前的奢华，忘记了朝廷的勾心斗角，忘记了一切不好的事情。 “对了，这位是？” “奴才叫林子修，是宫里的御厨。”子修简单介绍着自己。 老皇帝道：“这些是你做的？” 子修答道：“是。” 老皇帝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也罢，这些东西你们都带回去吧。如今面也见了，皇上，你也该回宫了。” “皇阿玛。”康熙焦急起来，刚才还聊得好好的，怎么转眼就赶人了呢？ “对了，不要透露我的行踪。”说完就挣开康熙的手，坐在蒲团上继续数佛珠念起经来。 康熙还欲再劝诫，子修拉住他轻轻摇头。老皇帝的心思已决，是不可能改变的，莫说回宫，就是能否再见到他都是个问题。 不过，他们也不能这样就回去，好不容易相见，至少要留下点纪念。 子修拉着康熙出了门，子修道：“皇上，我看要改变他的心意是不可能的了，皇上有没有想做的事情，比如留下点纪念品之类的。” 被他一说，康熙也冷静下来，他思考了一会儿，道：“我许久没与皇阿玛一起用膳了，好想跟他一起吃顿饭。只是这地处偏僻，他又不沾荤腥。” 子修指了指自己，道：“有我在，你怕什么？”这话说得相当霸气，康熙居然被他逗乐了。 “子修，幸好有你在我身边，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若不是你，我恐怕连皇阿玛的面都见不到，做那些东西很费劲吧。”他牵起子修的手，发现上面有不少小伤口，一定是雕刻过程中不小心划伤的。 他心疼的吻了吻，子修忙将手缩回去，无奈道：“这里可是佛门净地。” “正因为是佛门净地我才这么做，我要让佛祖知道，你对我的重要性。”康熙忽然倔强起来，再次抓住了子修的手。 子修脸一红，这人，真是越发没脸没皮了，他们这种拉拉扯扯的行为明显就是玷污佛门嘛。 “不要闹了，我们赶紧让人去搜集食材，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好了，我怕一出去就进不来了。” “好，听你的。”康熙的心情好了不少，既然劝不回去，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第五十二章：第五十二道菜 子修找到老皇帝的厨房，里面真是简陋的令人心寒，除了几根胡萝卜，就只有一棵大白菜。厨房似乎并不常用，想来平常都是寺里的人给他送饭吃。 无语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厨房，子修打算先把这里整理一下。康熙自告奋勇的要去取水，结果不知道怎么把桶放进去。弄了半天，还是子修去取了一桶水。 在做饭这件事情上，康熙表现的很积极。在子修的指挥下，他学会了刷碗洗盘等一系列活计，如果不计较那些被摔碎的碗碟的话。 即便如此，也没能打消康熙的热情。 梁九功的办事效率很多，半个时辰后，子修所需要的调料食材就全部准备完毕并且送来了。材料装了一大包，子修拿回去后先分类，然后才动手做菜。 康熙问：“我可以做什么？” 子修蹙了蹙眉，不想打击他的好奇心，于是道：“烧火吧，先烧点热水。” “烧……烧火？”他的表现与容若听见这句话时如出一辙，只不过他比容若更要面子，没等子修再说什么就开始琢磨如何生火。 子修觉得好笑，等他把火升起来估计晚饭都不用吃了。他扔下手中的活计，走到康熙面前熟练的生起火来，康熙朝他一笑，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皇上，你还是去坐着吧，这里有我就行了。”他本想说‘不要再给我添乱了’，但考虑到康熙的自尊心，还是没有这么说。 康熙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越帮越忙，于是摸摸鼻子，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看着子修。 两人偶尔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笑出声来。子修麻利的切菜炒菜，他的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似乎并不在意这里条件的简陋。 康熙忽然就想到了子修曾经说过的话，他说：“我们并不在乎大富大贵，就算是贫贱如泥，只要还能够做菜，就会活的很幸福。”看着眼前的子修，他相信了这一点。 也许，皇阿玛这是这么想的，不在乎外界条件有多苦，只要坚持心中所想，就什么都无所谓。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辈子就这样与子修在一起似乎也不错。 他自嘲的笑笑，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是皇阿玛，不能这样做，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放弃一切，那样对谁都不公平。 热腾腾的菜肴一道接一道做出来，老皇帝虽然还念着经，但心思已经乱了。他知道他不应该为外物所动，甚至不应该见自己的孩子，可是他做不到，他还没有完全放下尘事，不然不会一看见那些雕刻品就那两人进来。 他想，今天就先这样吧，过了今天，他就一心向佛，再也不管别的事情了。 “皇阿玛，能陪儿臣一起用膳吗？”康熙的声音忽然传来，老皇帝睁开眼睛，眼里竟有些干涩。 “好。”他应道。 康熙欣喜的扶他起来，两人一道朝另一间屋子走去。这边子修已经摆好了菜肴，只等二人入席。 看着一满桌形式各异的菜，老皇帝显得很惊讶，他看了眼子修，眼里满是莫名的色泽。 子修解释道：“这些都是素菜，没有荤食的，无尘大师可放心食用。” 正因为都是素食老皇帝才吃惊，他自己的厨房是怎样他再清楚不过，这人竟能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做出这么多这么好的菜肴，水平可见一斑。 “皇阿玛，坐这里。”康熙殷勤的扶他坐下，又将筷子递上。 “你们也坐。”老皇帝微笑道。 子修指着最中间一盘菜道：“这是‘父子同欢’，皇上和无尘大师能够再相见，实在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老皇帝道：“你倒是有心了，有你在皇上身边伺候着，我很放心。” 子修咬咬下唇，这话听上去怎么那么像公婆对未来媳妇说的话啊，难道老皇帝看出他们的关系了？ 康熙道：“子修的厨艺很好，皇阿玛你就尝尝吧。” 老皇帝不再推辞，夹了一块白萝卜喂进嘴里，果然比寺里的和尚做的好吃多了。意犹未尽，他又吃了一块。 两人相视一笑，觉得之前做的一切都值了。 “皇上，你也吃，还有林御厨。”见两人都只是看着他，老皇帝有一刹那动容。好久没有与人这样一起吃饭了，感觉竟然十分不错。 一顿饭下来，康熙与老皇帝的感情拉近了不少，康熙再次请求他回去，结果还是遭到了拒绝。 老皇帝道：“皇上，你出来的时日也不短了，明日就启程回京吧，不要误了朝中事。我会在这里一直念经拜佛，祈求大清风调雨顺，祈求皇上长命百岁。” “皇阿玛……”康熙欲言又止，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阿弥陀佛。”老皇帝叹息一声，进了佛堂。 缘来缘去，缘分终是要尽的，既然不能在一起，又何必去强求。 两人沿着小道往前走，很快便远离了茅草屋，康熙突然抱住子修，将脑袋埋在他肩上。子修揽着康熙的背，无声安慰着。 “知道无尘大师过的好就好了，皇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谁也强求不了谁。你应该相信他，他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子修在康熙耳边轻声念叨着，虽是这么说，但他相信如果是他，他一定比康熙更难过。 康熙久久没有动弹，两人就那样拥抱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只剩下两颗跳动的真心。 走到梁九功等人等候的位置时，已经过去了一刻钟，见他们出来，几人立刻迎了上去。 “多谢几位大师一直照顾皇阿玛，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了。”康熙客气的说道。 “请皇上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无尘大师。”几人保证。 康熙点点头，带着几人回去了。 一路上，气氛有些压抑，梁九功虽然很好奇他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借他是个胆子他也不敢问。明枫和张桂钦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根本就不会问。 连日来的心愿终于达成，康熙忽然觉得很累，回到寺里就让人烧水，舒服的泡了个澡。他让梁九功去山下传令，明日就启程回宫，此次出来的时日不算短，是该回去了。 洗完澡后，子修给康熙擦头发，梁九功还没有回来，想到他胖墩墩的身子上山下山跑一个来回，子修就不可遏止的笑起来。皇上这是故意整他呢，有明枫和张桂钦不使唤，偏偏让他去。 “笑什么？”康熙抬眼看他。 子修照实说了，康熙想想那个场面也笑了起来。他道：“不让他做点事他就整天胡思乱想，再说，他也是该锻炼锻炼了。” “呵呵，梁公公要是知道了非气死不可。”子修边说边给他辫头发，康熙的头发又黑又亮，摸起来十分舒服。 康熙惬意的享受着子修的服侍，道：“他怎会生气，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子修无语的摇摇头，正说着，梁九功就气喘吁吁的回来了。看他那个样子，似乎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水狗，伸着半截舌头，还不停喘着粗气。 “噗……”子修再也忍不住了，便过去扶了他一把。 谁知梁九功扑到康熙脚边，颤巍巍说道：“皇上……不……不好了……三皇子……薨了……惠嫔娘娘也……卧病不起……” 康熙一惊，‘嚯’的站了起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现在才告诉朕？” 梁九功长长喘了一口气，道：“没有皇上……的命令，下面的人……不敢上来，他们说……三皇子在五日前就薨了……信使快马加鞭赶过来……用了三日。”说完这句话，他已经累得坐在了地上。 康熙眉头紧锁，再次失去儿子的痛苦几欲让他站立不稳，想着来这里之前他还抱过承庆，那时候承庆白白胖胖，短胳膊短腿一蹭一蹬，可爱的不得了。 可为什么才这么几日就薨了？谁来告诉他为什么？ 他忽然想到了皇阿玛，也终于能体会皇阿玛的痛苦了，没有人愿意失去亲人，那种痛苦，真的能将人击碎。 他一把揪住梁九功的衣服，厉声道：“三皇子是怎么死的？” “听信使说是突发疾病，药石无灵。”梁九功缓过气来，说话也利索了。 “皇上，对不起，”子修道：“如果不是我让你多留一天，你就能早一天知道了……” 康熙坐回椅子上，摆了摆手，早一天知道又如何，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有惠嫔，不知道病情怎么样了？失去孩子，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吧？ 子修很纠结，他想安慰康熙几句，说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什么的，可是话到嘴边他就是说不出来。他喜欢康熙，可是这个男人正在为了自己与别的女人的孩子痛苦。 他是男人，一辈子无法生孩子，康熙是不会为他这么痛苦的吧？他心里酸酸的，只是默默站在康熙身边，难过的看着他的背影。 这一夜，所有人都没有睡好，子修整晚失眠，为康熙难过，也为自己难过。 第五十三章：第五十三道菜 回宫的速度比来时快了不少，即便如此，到达紫禁城也已经五月中旬了。其间，宫里的消息一道接一道传来，都是关于惠嫔病情的。 惠嫔伤神过度，郁结在心，有时候还会说胡话。御医给她开了凝神静气的药，但似乎并没有多大效果。 康熙眉头深锁，他对惠嫔的感情虽然不深，但还是有几分怜爱之情，如今惠嫔没了儿子，自己又不在她身边，她怎能不忧心？ 他突然对自己很失望，为什么出生的孩子一个接一个死掉？难道是他命中无子吗？ 回到皇宫，康熙没来得及休整一番就直接去了永寿宫，惠嫔服过药刚躺下，听闻皇上过来了立刻爬了起来。惠嫔脸色苍白，整个人瘦了不少，久病未愈，再也不复往日的美丽了。 “爱妃好好躺着就是，不必多礼了。”康熙握住她的手，不让她起身。 惠嫔脸上流下了泪珠，道：“臣妾无能，未能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皇上，你责罚臣妾吧。” “爱妃说哪里话，你都已经如此模样了，我又怎会责罚你？再说，承庆的死也不是你的错。爱妃，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养病才是。”康熙柔声安慰着。 惠嫔止住了泪水：“是，臣妾好好养病，争取早日好起来，皇上，到时我们再生一个承庆好不好？”她泪眼朦胧的看着康熙，楚楚可怜。 康熙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现在不要想太多，再休息一会儿吧。”惠嫔闭上了眼睛，不多时便睡着了，康熙叹惜一声，回到了乾清宫。 想不到出去一趟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刚找到了父亲，却失去了儿子。他是皇帝又如何？连自己孩子都保不住，这种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皇上，蒋太医来了。”梁九功在门外通传道。 “宣。”康熙坐在御案后说道。 “喳。”不多时，一位衣着太医服饰的老人便进来了。老人看上去已过花甲，双鬓都已经花白。 “微臣蒋桂参见皇上。”老人跪下问安。 “平身，听说当日三皇子生病是你看的诊，依你看，三皇子究竟为何突患疾病？”康熙盯着蒋桂，脸上有一丝疲惫，很快又被他掩饰起来了。 蒋桂道：“回皇上，三皇子先天体弱，皇上和娘娘本身又……还未发育完全，是以生出的孩子多灾多病。” 康熙眉头皱起，问：“这么说，大皇子承瑞也是这个原因？” 蒋桂道：“是。” 听到这个答案，不知为何，康熙竟然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他命中无子，原来只是因为他们年龄尚小不适合生育……而且拿这个当借口的话，相信皇祖母就不会逼他再选妃了。 一说道选妃，他就有些头疼，选秀三年一次，今年刚好赶上，原本他对选秀也不排斥，可是自从喜欢上子修后，他就不想面对那么多女人了。宣贵人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要是再多几个女人，子修的危险不是更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子修回到宫中就去了自己的住处，这些日子没回来，屋里的摆设一样未变，看来从远这小子还挺会收拾。 看看时间，刚好申正，这时候从远应该还在御膳房练习做菜。走的时候他将从远托付给了他师父程礼，程礼那时还抱怨了一句“教完徒弟还要教徒孙”，他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则一点都不抗拒。 子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然后舒服地洗了个澡，刚扎好辫子，便传来了敲门声。 “师父？”子修有些惊讶，“快进来坐。” “这是容若那小子给你的信，你出去这么久，他寄来的信全放在我这儿了。”程礼有些无语的将厚厚一叠信放在桌上，他就不明白了，年轻人究竟有什么要说？隔三差五就寄来一封信。他记得他当年追求夫人时也是十日才写一封的，而且没有这么厚。 他无语，子修就更无语了，这小子，难道每天都不读书吗？他看着信封上都只是间隔了两天，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感觉。 “师父，辛苦你了，我这就写信教训他一顿，让他不要这么频繁寄信了。”子修尴尬说道。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是管不着了，不过子修啊，人的心再宽广也只能装下一个人，你如果已经选定了一个，就不要给另一个希望了。”程礼温和地看着他，说出颇有哲理的一番话。 子修大窘，道：“师父，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呵呵，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不懂啊，容若对你有情，皇上对你有义，你真的不知道？”程礼看他龟缩的样子就一阵无奈，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太薄了。 “师……师父，我只是把容若当弟弟看待，当初也跟他说过。至于皇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低垂着脑袋，脸红红的，不敢看自己的师父。 程礼拍拍他手背，叹息一声道：“子修啊，帝王家最是无情，莫说你是男儿身，就算你是女子，你又如何能肯定一辈子受宠呢？趁现在陷得不深，你还是尽早了解这段感情为好。天下女儿多得是，你害怕找不到喜欢的吗？” 子修抬眼看着程礼，他知道师父说得有道理，可是……他怎么可能轻易放下康熙呢？他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但并不是说他对感情就不在乎。 看着康熙与别的女子在一起，他会吃醋，会难过；一想到有朝一日康熙再也不喜欢他，他更是痛不欲生。 但是，他愿意相信康熙一次，如果有一天康熙真的不爱他了，他会远走他乡，永远不再见康熙。而现在，就让他再相信一次吧。 康熙回宫后，惠嫔的病渐渐有了起色，不知是康熙的安慰起了作用，还是康熙对她关爱有加。总之，她的病一天好过一天。 这日，康熙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道：“选秀之日将近，皇上，今年就多选几个人吧。一来可以冲冲宫里的晦气；二来也可以多生几位皇子。唉，这承庆一薨啊，哀家这心里就难过得紧，说来说去还是后妃太少。” 康熙一急，道：“皇祖母，前些日子孙儿问过太医，说承庆是因为先天体弱才多灾多病的。而造成这种原因是因为孙儿和惠嫔都还未发育完全，所以孙儿想，今年就先不要选秀了。” “荒唐！”太皇太后一拍桌子，茶碗都震了一下，康熙低眉顺目，想不到她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太皇太后厉声道：“什么先天体弱？我看是因为你没照看好，自从那个林子修进宫后，你去后宫的次数越来越少。原先哀家还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现在竟然连选秀也想推辞掉，你是不是因为他才这么做的！” 康熙一怔，想不到皇祖母竟然将一切过错推到了子修头上，皇祖母要是对付子修，谁人拦得住？ 康熙跪在太皇太后脚边，道：“皇祖母请息怒，孙儿只是照实说而已，这与子修没有半点关系。孙儿去后宫的次数少，只是因为政事繁忙。” 太皇太后轻哼一声，将他扶了起来：“你是皇帝，不要动不动就跪哀家，原本你宠爱一两个男人也没什么，但是不能本末倒置。依哀家看，这选秀还得选，你以后去后宫勤一点，这个怀不上那个总能怀上吧。” 康熙还欲再说什么，但看见太皇太后眼睛一瞪，立刻把话收了回去。他知道皇祖母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他再求情，只会让事情更糟，说不定还会害了子修。 “一切依皇祖母的意思。”康熙闷声说道。 “这就对了，我一会儿把这事告诉皇后，让她去操办一切，皇后为六宫之主，也可以趁此机会锻炼一下。”太皇太后又变成了那个慈祥的老太太，仿佛刚才咄咄逼人的不是她。 “是，如果皇祖母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孙儿就先回去了。”康熙有些自暴自弃的说着。 “回去吧，记住，以后要常去后宫。”临走她还不忘叮嘱这一点。看着康熙恭敬的退下，她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 康熙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乾清宫，他忽然明白了皇阿玛当年的想法，这种事事受人操纵做不了主的感觉真的很难受。他一向知道皇祖母手段狠辣，他从小敬她爱她，可是她呢，连他喜欢一个人的权利都要剥夺。 想到皇祖母刚才那番话，他就替子修担心，子修，他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如果子修如当年的董鄂妃一样，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支撑下去。 他不能想象失去子修的一天，那会让他心痛，他那么喜欢子修，却不得不做伤害子修的事情。选秀，子修知道了会怎么想？一定会对他很失望吧。 他握紧拳头，总有一天，他会强大到不受任何人操控，而现在，他必须得忍。 “子修，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他喃喃念叨着。 第五十四章：第五十四道菜 次日，太皇太后下懿旨：凡满族八旗中年龄在十三岁至十六岁的女子，必须参加即将到来的选秀。 一时间，各州各县适龄的满洲女子都被送往了京城，有的是满怀期待，有的是落寞伤心。想成为后宫中人的有，想选掉之后回去与情郎成亲的亦有。 而在这件事情中，最不开心的两个人就是康熙与子修了。康熙不必说，这种被逼着吃东西的事情是个人都不会开心，更何况这还不是他喜欢吃的东西。而子修，即将有一大批女子去分享康熙，他怎么可能高兴？ 他本来就没有正当理由与康熙在一起，后妃人数一多，他更加没有理由了。虽然知道三年一次的选秀是先皇定下来的规矩，可是康熙，他是否一点都不排斥呢？先前想好的一定要相信康熙，可是现在，他这个念头有些动摇了。 他忽然想到师父说的话：“子修啊，帝王家最是无情，莫说你是男儿身，就算你是女子，你又如何能肯定一辈子受宠呢？”是啊，帝王家最是无情，他怎么敢奢望康熙一直喜欢他呢？ 这两日，子修以身体不适向御膳房告了假，皇帝的晚点自然也没去送。一连两天没吃到子修的晚点，或者说是没见到子修，康熙有些急了。 每到酉时他就坐立难安，一看到是从远送东西来就更加憋闷。他抓住从远问道：“你师父究竟患了何病？有没有请医官？” 从远唯唯诺诺道：“师父说他这里难受，提不起精神，没有请医官。”他指着自己心脏处，脸上有一丝迷惑。 康熙张了张嘴，挥手让他退下。 梁九功见机说道：“依奴才看，林御厨患的是心病呢。这心病还需心药医，皇上可不就是最好的心药吗？” 康熙瞪他一眼，梁九功立刻跪地求饶，谁知康熙道：“你说的对，朕也知道是这样，但是朕又有何颜面去见他？” 他喜欢子修，如今却要接纳一群不相干的女人入宫，是他让子修不开心了，是他破坏了他们之间的爱。可是，他真的没办法，让他选妃的是太皇太后，是他一直最敬重的人。 “皇上，林御厨会理解皇上的。”梁九功看着康熙的脸色，小心翼翼说道。 “理解又如何？朕始终伤了他的心，而且皇祖母已经惦记上子修了，朕怕她会对子修不利。所以朕一直忍着，不敢去看他，朕明白，朕对子修越好，越会害了他。”康熙揉了揉眉心，这些天他的内心一直在交战，那种想见不能见的感觉令他痛苦不堪。 作为皇帝，却连心爱的人都不敢见，他算什么皇帝？他生出一股无力感，对一直敬重的皇祖母憎恶起来。 第三日晚上，子修重新出现在了乾清宫，康熙面上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又被隐藏了。梁九功识相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二人。 “皇上，先休息一下吧。”子修的表情与往常无异，可康熙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心一痛，子修这是不在意了吗？ 子修将菜一样样拣出来，康熙只是看着他，像是一条干涸的鱼，贪婪得在水中畅游。 “子修，你不要这样。”良久，康熙终于开口了。 子修有些错愕的问：“我不要怎样？” 康熙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口，闷闷道：“不要对我这么冷淡，我知道我不该选秀，我知道我让你难过了，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我不能违抗皇祖母的意思。” 子修任他抱着，这个人，此时才像个小孩子呢。他一下一下拍着康熙的背，淡淡的笑着。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师父对我说过，说皇家最是无情……可是，我还是愿意相信你，皇上，不要难过，只要你还喜欢我一天，我就不会离开你。” “真的？那我一辈子都不会让你离开。”康熙抬起头微笑，冲淡了一室忧伤。 皇帝选秀，反应最大的除了康熙和子修，还有后宫众嫔妃，而对于刚失去孩子的惠嫔来说尤为严重，她本来有所好转的病情又开始严重了。 她知道相较于其他妃嫔来说，皇上对她还是有几分怜惜的，可是她不知道这份怜惜能持续多久，是一天，一月或者是一年。 若说承庆还在她也没这么惶恐，毕竟还有个念头，现在承庆一去，她竟对未来开始恐惧了。 对比她的不安，雪珊倒是镇定了许多，不是说她不在乎康熙选秀，而是她的身份地位不允许她出任何乱子。后妃再多，皇后只有一个，只要她不出乱子，后宫就是她的天下。 邻近七月，各州县的秀女都已经聚集到京城，加起来竟然有近千人，而最后有幸被留下的不过数十人，这数十人中还有些会被赐给王公贵族，真正留在皇宫的不过几人，而能得到皇帝宠爱的就更是寥寥无几了。即便如此，秀女们还是趋之若鹜，削尖脑袋也要前来。 最初一轮仅由皇后及宫里的老嬷嬷老太监筛选，除去那些外形身量不过关的，这样一来，便有上百人被筛掉了。剩下的秀女会按八旗的顺序排号，领去由皇帝皇后及太皇太后过目。 一开始几天，康熙都推辞政务繁忙不去选秀女，太皇太后虽然知道原委倒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这一轮皇上来不来都没多大影响。皇后与太皇太后对众秀女一一甄别着，最后只剩下一百人。 而这段时间康熙的焦躁日益加剧，每次只有见到子修才会平息一会儿，这种无能为力的生活令他迅速成熟，脸上的笑意更少了。为了不让太皇太后再注意到子修，他晚上偶尔会去后妃那里，只不过每次什么都不干，与后妃就那样各自躺着。 对于他又开始去后宫的行为太皇太后是十分满意的，原先想要处理子修的想法也暂时压下了，从这一点来看，不得不说，康熙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师父，你是不是不开心？”从远躺在床上，看着屋顶问道。 子修道：“我哪有不开心？” 从远叹口气，忽然坐了起来：“唉，你就别骗我了，我当初知道宣贵人那么坏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心里又空又难过，整日无精打采，什么都不想做。不过后来想通了，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又不是非她不可。”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子修，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子修忽然就被他逗笑了。 “师父，你别笑啊，我是说真的，皇上不喜欢你了还有那么多姑娘在，再不济也还有容若哥哥啊，你何必这样呢？” 子修脸一红，这小子，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他瞪了从远一眼，却毫无威慑力，反而有几分撒娇的意味，从远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好半天才将张大的嘴巴闭上。 他结结巴巴道：“师……师父，你真是太……我有点明白皇上和容若哥哥为什么都喜欢你了。” 子修终于怒了，这小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一巴掌拍在从远脑袋上，却并未使多大力气，从远顺势倒在床上开始哀嚎，弄得子修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不过被从远这么一搅和，他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不是因为如从远若说想重新找一个，而是想着康熙只有爱他，就算有再多的女人依然会爱他；若是不爱他了，就算一个女人也没有那也不会爱他。 他相信，阻挠他们的只会是他们自己，就算不能一直在一起，只要他们相爱，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他忽然发现，他还没有对康熙说过爱呢，每次都是康熙说喜欢他爱他，他却因为脸皮薄，从未亲口对康熙这么说过。 这日，已经到了最后定夺秀女去留的时候，留下的，将会被指给皇室宗亲或者留与皇帝自己，未看上的，将会被统一送回家。这一轮，必须要由皇帝自己挑选了。 太皇太后让人去请康熙，那小太监在乾清宫门口跪了整整一个时辰康熙才动身，他不想去，可是没有办法，如今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见康熙面无表情的走进来，太皇太后道：“哀家就知道皇上难请，所以延后了一个时辰才开始，看来哀家还真是猜对了。” 康熙道：“是孙儿的不是，不该让皇祖母等候，只是一忙起来竟忘了时辰。” 太皇太后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自己旁边，道：“皇祖母岂能不知道这些？行了，我们这就开始吧。” 她话音刚落，外表就有小太监叫秀女的名字进来了。第一位秀女娇小可爱，一双眼睛水灵灵的似乎会讲话。 太皇太后问道：“皇上，此女如何？” 康熙随口道：“尚可。” 太皇太后点头，道：“留下了。”那女子有些激动，听到小太监喊下一人的名字才回过神来跪安退了出去。 第二天秀女刚进来，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低声道：“老佛爷，送茶点的过来了。” 太皇太后不留痕迹的瞟了康熙一眼，道：“让他进来。” “是。”宫女恭敬的退下。 这一刻，康熙还不知道，他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第五十五章：第五十五道菜 直到看见子修，看见端着茶点的子修朝自己走过去，康熙忽然觉得脑子里某根弦断掉了。这是怎么回事？子修为什么会来这里？子修看见这幅场景会怎么想？ 脑子里一连串问题闪过，太皇太后则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二人。 子修将茶点放下，道：“皇上，老佛爷，茶点送来了。” 听到子修清清亮亮的声音，康熙才回过神来，他暗骂自己一声，刚才的表现一定全被皇祖母看见了。 “嗯，你就在这里侍奉皇上用茶点吧。”太皇太后微笑道。 “皇祖母，不必这么麻烦了，我自己会吃，就让他先下去吧。”康熙插嘴道，他实在不忍心让子修看见这一幕，让他看着自己选女人。 他知道皇祖母是故意的，不然有那么多太监宫女可以使唤，为何要让子修亲自送过来。皇祖母，你这一招是不是太狠毒了呢？ “哦？哀家还以为皇上很想见到林御厨呢，原来是哀家想岔了，既然如此，林御厨就去侍奉皇后用茶点吧。”太皇太后云淡风轻的说着，一点也没在意康熙与子修的脸色。 康熙道：“还是让子修侍奉朕吧。”说完狠狠瞪了雪珊一眼。 雪珊有些郁闷，又不是她让林子修来的，瞪她做什么？不过，这其中她也倒是加了一把力，比如向太皇太后诉诉苦，说皇上虽然去坤宁宫，但是从来不碰她什么的。 太皇太后一笑，不再理会他。子修跪在康熙身边，如太皇太后所说那样侍奉他用茶点。看他这个样子，康熙哪里吃的进去？ 他想去握子修的手，却发现太皇太后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瞟了过来。真是憋屈，他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偏偏这时候太皇太后还会问他：“皇上，此秀女如何？” 康熙牙齿咬的咯咯响，道：“不好。” 太皇太后点头，让人撂下了牌子，那名秀女顿时悲从中来，掩面而出。康熙把气全洒在了秀女身上，一连五六名秀女都被他说不好。太皇太后也不去反驳他，只是让人撂牌子，似乎这些秀女能否被选上是无关紧要的一件事。 她就是要挫康熙的锐气，让他不能感情用事，生为帝王，他们可以无情，却决不能烂情，更何况烂情的对象还是一个男人。 子修跪在那里麻木的看着秀女走进又走出，他知道康熙心情不好，也知道太皇太后在针对自己，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 一个时辰过去，秀女终于选完了，最后只留下了十名。子修在那里一直跪着，脸上渗出了不少汗水。康熙心疼的要命，却不敢帮他擦，更不用说让他起来。 “好了，选也选完了，皇上，明日就为留下的秀女安排去处吧。”太皇太后起身，看着子修笑了一笑，满意的走了。 “子修，你没事吧，快起来。”太皇太后走后，康熙急忙去扶子修，子修双腿疼得要命，一个不稳差点摔下去。 康熙半搂半抱，将他让到了椅子上。他接过梁九功递过来的绢帕，细心的为子修擦着汗水。 子修淡淡笑道：“皇上，我没事。”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梁九功，还不去请太医！”康熙手有些颤抖，不敢去掀子修的裤腿，他知道子修的膝盖一定破了。 “别，不要去！”子修急道，“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我会更惨。” 康熙冷静了下来，确实，此刻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呢。可是就让子修这样回去的话，他又于心何忍。 “皇上，这点苦我还受得住，如果这样做能让太后不再针对我的话，我觉得值得。”子修真诚的说道。 康熙抱着他，道：“就怕皇祖母不会轻易放过你，子修，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呵呵，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只要你还喜欢我，我觉得就值得。”子修轻轻笑了出来，膝盖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子修一瘸一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每走一步都疼的要命，他筋疲力尽躺在了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多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他嘘了一口去开门，发现竟然是皇帝面前的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交给他一个瓶子就跑掉了，似乎怕被人看见。他打开闻了闻，然后欣慰的笑了，这是皇帝给他送的金疮药呢。 休息了一晚上，他第二日精神好了很多，刚给太皇太后做完晚膳，却听小太监说太皇太后宣他去慈宁宫。 子修暗道不好，不知道这老太婆又要如何整他了。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是一片清明，他让小太监稍等，然后回房拿了样东西才跟着过去。 与往日相比，慈宁宫似乎更加沉闷了，厅里只有太皇太后一个人，正坐在那里品茶。 “奴才参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吉祥。”子修跪地行礼。 “你可知哀家今日唤你来所谓何事？”太皇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不过子修就是能觉察到她对自己的厌恶。 “奴才愚钝，还请太皇太后指点。” 太皇太后抚摸着手上的戒指，道：“那好，哀家就来指点指点你。你魅惑皇上，让他对你死心塌地不再去后宫，这是第一条罪状；皇上不再去后宫，造成子嗣稀缺，这是第二条罪状；你干扰皇上，让他无心选秀，这是第三条罪状。再多的哀家就不说了，仅这三条，就足够哀家砍你的脑袋了！” 子修越听越心惊，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如今算是碰上了。然而等太皇太后说完，他却出奇的冷静了下来。果然啊，太皇太后还是不会放过他。 “怎么？你也赞同哀家的话，所以无话可说了？” 子修摇头：“奴才只是个小小的御厨，而且一直坚守本分，奴才是倾慕皇上，可是并未因此让皇上冷落后宫。奴才行得正坐得直，太皇太后要是真的认为奴才有错的话，就请责罚吧。” 太皇太后不怒反笑，道：“好个大胆的奴才，你错就错在让皇上喜欢上了你！你若是女子倒也罢了，哀家可以让皇上给你个名分；可你偏偏是个男人，哀家决不允许皇上为了一个男人断我大清香火！” 子修苦笑，原来自己的存在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啊。 太皇太后道：“来人啊，把这祸国的奴才给本宫推出去斩了。”她轻飘飘一句话，却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要是现在不斩子修，皇帝一定会想办法救他出去；斩了他，皇上可能会恨她一段时间，但是没关系，后宫那么多美貌女子，皇上一定很快能走出来。 两个侍卫走了进来，子修忽然举起一样东西，大声道：“我有皇上赐的免死金牌，老佛爷，你不能斩我！” 太皇太后一惊，差点气晕过去，皇上竟然赐给他免死金牌，是早就料到有这一天吗？她看着子修手上那面金黄色的牌子，怒意更甚了。 她忽然冷静了下来，挥手让两名侍卫出去，她和蔼的笑道：“哀家不杀你，哀家能让你活的比死更难受。” 子修紧盯着她的眼睛，道：“老佛爷，你这是何必呢？” 太皇太后道：“你怕了？不用怕，哀家说过不杀你就不会杀你，哀家要让你好好活着，一辈子都见不到皇上，让你每日都在思念中度过。” 子修惨淡的笑了出来，道：“好啊，那就多谢太皇太后不杀之恩了。”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活着，他就还能够思念康熙，就算永远见不了面，他却能听到消息。只要知道康熙过得好，他就满足了。 “这枚金牌救了你一命，如今，是该收回来了。”她从子修手里夺过免死金牌，随手扔到了一旁。 子修无言地看着她，只是看着，没有恼怒，没有憎恨，甚至连不满都没有。太皇太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冷哼了一声。 他这边正相顾无言，康熙那边气压也低的要命，看着两排共十名昨日选出的秀女，他真想将这些人全部赏给皇室宗亲。 正思量着该如何处理这些秀女，梁九功匆匆忙忙从外面跑了进来。他对康熙耳语了一番，只见康熙脸色一变，带着怒火与担忧离开了。 众秀女看着这一变故，不知发生了何事，没有皇上的命令，她们也不敢随意离开，只能眼睁睁在那里等着。 “皇上，你慢点……”梁九功在后面追逐着，他那胖乎乎的身子一滚一滚，看上去说不出的滑稽。 康熙哪里听他的，他一门心思只想着子修，子修落到了皇祖母手里，此刻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呢。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子修，他就痛苦的无以复加。 “碰！”慈宁宫的门被康熙重重推开了，他快步走了进去，开始寻找起子修。 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 子修去哪里了？他究竟怎么样了？ “放肆！皇上，你究竟在做什么？”太皇太后厉声呵斥道。 康熙稍微冷静了下来，他拉着太皇太后的手道：“皇祖母，求你告诉孙儿，子修哪里去了？” 太皇太后深吸一口气：“皇上，你真是让哀家太失望了。哀家告诉你，他已经死了，已经被哀家斩首了。” 康熙摇头，道：“不会的，皇祖母，不要欺骗孙儿了。求你告诉我，子修究竟哪里去了。” “皇上，你看看你自己，被一个男人迷成什么样子了？哀家要是不杀了他，你以后还能好好处理朝政吗？”太皇太后软下了语气，眼里既有疼惜也有失望。 康熙苦笑，说道：“若是没有他，孙儿更加不可能好好处理朝政了，皇祖母，难道你逼死了皇阿玛，如今还要逼死孙儿吗？” 太皇太后一怔，退了两步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她颤巍巍的指着康熙，讲话的声音也开始颤抖。 “你和你皇阿玛一样，都认为是哀家的错，哀家就是不愿意看着你走上你皇阿玛的老路，才一次又一次提醒你不可对那个厨子动情。可是你呢？你从来都不听，你为了他竟然连后宫都不去，皇上，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康熙道：“孙儿知道，孙儿爱他，而且不能失去他，孙儿不想像皇阿玛一样，所以请皇祖母告诉孙儿，子修究竟去哪里了？” 这是他第一次与太皇太后对峙，为了他心爱的人。这一次，无论太皇太后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坚持到底。 第五十六章：第五十六道菜 康熙失魂落魄的出了慈宁宫，太皇太后最终还是没告诉他子修的去向。他不由苦笑，看来这次皇祖母是打定主意要让子修离开了。 不，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不想像皇阿玛一样，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皇上……”梁九功凑近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康熙神色一变，脸上略带喜色，问道：“真的？” “不会有假。”梁九功肯定。 康熙道：“赶紧备马，朕要出宫。”说着就朝出宫的方向奔去。 梁九功在后面喊道：“皇上，还没更衣呢。”康熙脚步一滞，赶紧回头往养心殿走去。梁九功擦了擦脸上的汗，跟在他身后跑了过去。 换上平民服饰，康熙只带了明枫便心急火燎的往宫外走，宫门口早有人为他备好了马，两人一前一后朝梁九功说的方向奔去。 他心里十分急切，耽搁了这么久，不知道子修已经走出多远了，希望还赶得上。对，一定赶得上，他一定要将子修追回来，然后再也不离开。 两人一路出了城，走上了官道，沿途人烟逐渐稀少，植被茂密起来。明枫高度警惕，以防有人来偷袭。 “公子，请等一下。”明枫忽然出声道。 “什么事？”康熙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停住了马。 明枫利落的翻身下马，然后查看了车辙印，他少有的露出一丝微笑，道：“公子，他们还未走远，照这个速度，我们不出半个时辰就能追上了。” 康熙欣喜：“太好了，我们继续赶路。”希望就在前方，他又有了动力。 道路两边绿树成荫，遮去了大部分阳光，倒也不怎么炎热。看着景物飞速倒退，康熙焦急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 近了，就要到了。不过一天未看见子修，他却觉得似乎已经过了一年。 又追出去了数十里，马车驶过的痕迹越发清晰起来，过了大约半刻钟，康熙已经能听见车辙的轱辘声了。他精神一震，心情再次急切起来，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马儿也跑得更欢了。 很快，一辆朴素的马车出现在两人眼前，康熙催马赶到马车前方，大声道：“停车！” 车夫是个换了装的侍卫，身手十分不错，见有人拦截立刻停下了马车。他不认识康熙，但见康熙一身华贵之气便知不是常人。 “请问这位公子为何拦在下的马车？”那人问道。 康熙翻身下了马，理也不理他，精致走到了车前，那人想要阻止却被明枫束住了手脚。康熙一把掀开车帘，那张想念已久的脸庞立刻出现在眼前。 两人对视良久，最后康熙伸手，道：“子修，跟我回去。” 子修心里一算，眼里就落下泪来。他真的追来了，原来自己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幸好，他追来了…… 子修脑子里一片乱七八糟，将手搭在了康熙手上。康熙紧紧握住他的手，将他一把拉过来抱在了怀里。 “你真的来了。”子修止住眼泪，换上了微笑。 康熙拭去他脸上的泪水，道：“我当然会来，子修，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子修下了马车，康熙将他安置在自己马上，然后翻身上马，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明枫解开了车夫的束缚，四人一同回了紫禁城。 康熙紧紧贴在子修身后，呼出的气息喷在了子修耳朵上，子修一阵脸红，身子却不由自主想与康熙更靠近些。 他轻轻唤道：“皇上。” 康熙亲了亲他的耳朵，道：“不要讲话，让我好好抱抱你。” 子修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算了，一会儿再说吧，他也很贪恋现在这份感觉呢。 回程似乎比来时短了很多，看着伫立在眼前的宫门，康熙有些懊恼，早知道这样，他就骑慢一点了。唉，也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与子修这样相处。 康熙换回了龙袍，拉着子修便去了慈宁宫，一路上看见他们的宫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皇上，我有话对你说。”子修被他拽的有些不稳，有些郁闷的说道。 康熙对他笑了笑，道：“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说起来，我也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呢。”他暧昧一笑，子修立刻明白了他要说什么，不由更加无奈。 “皇祖母。”到了慈宁宫，康熙也不让人通传，直接走了进去。 似乎猜到他会来，太皇太后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厅里喝茶，见他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康熙将子修拉到自己面前，子修跪地行礼，又被康熙扶了起来。 “皇上的速度比哀家预料中还要快呢，看来这位林御厨在皇上的心目中果然地位超然。”太皇太后面色平静，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然而他这句话却令康熙惊讶不已，皇祖母竟是知道他会去追子修！ 康熙道：“皇祖母，孙儿只爱子修一人，孙儿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希望皇祖母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太皇太后斜睨他一眼，道：“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哀家自是不会再为难他。好了，哀家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得到了她的保证，康熙语气缓和了点，他行了一礼道：“皇祖母早些休息吧，孙儿就不打扰了。” 说着就拉着子修要走，子修道：“太皇太后，谢谢你。” 太皇太后没有理会他，转身朝寝殿走去了。康熙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没多问，他带着子修去了养心殿，遣开了所有人。 再也不能压抑心里的想念，康熙直接吻了上去，子修试着回应，虽然生涩，却令康熙龙心大悦。 一吻之后，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康熙伸手要脱子修衣服，却被子修阻止了。康熙欲求不满的瞪着他，像只没吃饱的大狗。 子修道：“皇上，你错怪太皇太后了。” “你就不要帮皇祖母说话了，若不是她，你怎么会被送走？一想到差点再也见不到你，我心里就难受的厉害。子修，以后再也不要离开好不好？”康熙不满的吻着他的手指，弄得子修痒痒的。 子修拉着他坐下，道：“你真的错怪太皇太后了，我本来见到你时就想说，结果你不让，其实太皇太后是给过我们机会的。” 康熙疑惑的挑了挑眉，只用表情示意他说下去，嘴上却一刻不停的亲吻着怀中人。 子修道：“太皇太后与我作了个约定，她说：你若是今日之内会追上来，她以后就再也不管我们的事情。结果你真的追上来了，我好开心。”这是他第一次表露心迹，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确实甜蜜。 康熙说再也见不到他会很难过，他又何尝不是？他真的很害怕康熙不会追来，毕竟，对方是皇帝，而他只是个小御厨。不是他不相信康熙对他的感情，而是这件事真的很难办。 一方面是康熙最敬爱的皇祖母，一方面又要承受各方的压力……即便这样，康熙还是来了，然后，把他带了回来。 他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康熙停了停，又继续吻他，康熙含糊不清的说道：“好啊，原来你是在试探我。若我今日不来，你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回来了？” 子修点头，康熙若是不来，他会有点难过，但绝不会责怪康熙。不过幸好康熙来了，那一切的假设都成了烟云。 子修微笑，他紧紧抱着康熙，喃喃念道：“皇上，我很喜欢你。” 康熙大喜，这可是子修第一次对他说喜欢，他似有些不敢相信，抬起子修的下巴道：“你再说一次。” “我很喜欢你。”子修又说了一次。 “我知道了，我也喜欢你啊子修。”说完就将人搂进怀里猛亲，这一刻的喜悦将之前的不快全部冲散了，有子修在怀里，他觉得是世上最快乐的事情。 事后，康熙躺在床上，看着子修熟睡的眉眼，轻轻道：“皇祖母，孙儿谢谢你，谢谢你成全我和子修。” 这一夜，子修留在了养心殿，这虽然很不合规矩，然而太皇太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余嫔妃更是不会去触康熙的逆鳞了。 次日，康熙才记起还有一群新秀女等着他去安置，昨日走的匆忙，他竟是完全把这事忘记了。 他御笔一批，将这些秀女全部赐给了王公贵族，一个也没有留下。 朝廷上有些反对的声音，但在康熙的强硬下都逐渐消失了。此后，众人发现康熙似乎变了些，变得比以前更强势了。 第五十七章：第五十七道菜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一转眼，中秋竟又到了。算起来，子修来这里都一年半了，这些日子里，他认识了不少人。爱他的，恨他的，关心他的，讨厌他的，以及他爱的。 他还记得去年中秋时，康熙化装成小太监来找他，还夸他做的菜好吃，那时候两人还未挑明关系，像是两个傻小子，牵个手都激动半天。 子修一笑，摸了摸嘴唇，脸有些红了。今年中秋节只是以家宴的形势举办，因此工作量并不大，康熙特批准子修、程礼以及从远出宫与丁志原一聚，此刻三人正在去往御膳酒楼的路上。 从远自从来皇宫还是第一次出去，不由十分兴奋，从远的个头长高了不少，性子却一点没变。 “师父师父，大师伯是不是赚了很多钱？他的伤全好了吗？听说他现在用一只手做菜了。” “你小子眼里就只有钱，真是掉钱眼里去了，怎么？你不想做御厨，想去你大师伯那里赚钱了？”程礼拍了一巴掌从远的脑袋，眼里却全是笑。 从远赔笑道：“那哪儿能啊，我就是想去师父和师伯还不让呢，我的厨艺还不成气候，去了也赚不了什么钱。” 程礼笑骂：“听你这话你还是想去，小子，做御厨难道不比开酒楼好？” “当然是做御厨好！”从远正色道，然后一笑，“不过若是能顺便赚钱那就更好了。” 两人吵吵嚷嚷，气氛倒是活跃很多，子修只在一旁听着，却不插嘴。他的思绪飘到了很远，他在想康熙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如他一样在想着对方……他咬咬下唇，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 “师父，你怎么了？脸这么红。”从远的声音唤回了子修的思绪，听了这话他不由瞪了从远一眼，心里却虚得很。 程礼看得好笑，笑容却透露着几分无奈，也不知这傻徒弟怎么就入了皇上的眼，糊里糊涂就走到了这一步。算起来，他和从远能出宫还是沾了子修的光呢。 打打闹闹中，马车已经到了御膳酒楼门口，今日御膳酒楼歇业不待客，专门等待他们的到来。三人一到，立刻有小二将他们引了进去，又有人将马车赶去后院，照顾的十分周到。 从远连连感叹，眼里全是羡慕之色。 “师父，子修，还有从远，你们终于到了。”丁志原一脸喜色的迎了上来，他的面色好了很多，显然已经从断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师伯，我好想你啊。”从远跳过去挂在丁志原身上，丁志原宠溺一笑，将他扒拉了下来。 “师父，饭菜早已准备好了，是否现在就去吃？” 见丁志原过的很好，程礼也感到欣慰，于是道：“现在就吃吧，一会儿还要赶回皇宫呢。” “那好，师父，子修，请跟我来。”丁志原带着三人上了二楼包间，这里环境清幽，隔音效果也不错，不用担心有人偷听他们讲话。 一进包间，从远就啧啧赞叹起来，不怪他惊讶，实在是那一桌子菜太多，而且每道都很诱人。学习厨艺这么久，他自然看得出来这些菜都是上品，相信都是丁志原亲自做的，看来他的厨艺并未因他失去左手而退步。 丁志原让人拿来两壶酒，虽说三人一会儿还要回宫，但少饮一些还是不碍事的。 “师伯，你这酒楼太好了，我都不想离开了。”从远没出息的吃了满口菜，又开始表达自己对酒楼的热爱之情。 程礼道：“说起来也是，志原啊，你这名也有了，利也有了，是不是该找门媳妇了？” 丁志原差点一口酒喷出来，强忍着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劲，他哀怨的说：“师父，媳妇那是那么好找的？别家姑娘只怕是一见我这样就不愿意了。”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子修一垂眸，难过道：“师兄，对不起，都是我害你这样的，我……” “子修，别这么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你是我师弟，救你是应该的。再说，你看我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丁志原拍拍他的手背，轻声安慰着。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就是娶媳妇吗？缘分到了的话，媳妇自然就来了。”丁志原灿然一笑，于他来说，能娶到媳妇自然是好的，若是娶不到，一辈子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 他本就不是感情外露的人，情爱一事对他有些遥远，他还未想过这些。 “唉，随你吧，今日不要谈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我们来喝酒。”程礼转移了话题，心里却有些郁闷。 为什么他教出来的徒弟都这么奇怪呢，一个喜欢男人，另一个对娶媳妇不感兴趣。他瞅了从远一眼，发现还是这小子合他胃口，既不会喜欢男人，对娶媳妇又十分热衷。 几人又聊了些别的，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彼此都有些兴奋，一兴奋就爱喝多，一喝多就糊涂了，一糊涂就忘记要回宫了。 因此，等康熙进门时，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从远与丁志原勾肩搭背爬在一起，程礼靠在椅子背上睡着了，而子修，则一脸通红对着他傻笑。 康熙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亏他早早结束了家宴想过来看一趟，却没想到迎接他的会是这样的场景。 他轻轻拍了拍子修的脸，柔声唤道：“子修，醒醒。” 子修一把抓住他的手，笑道：“皇……皇上，你怎么……来了。”他把康熙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康熙无奈，将他打横抱起，抱去了后院厢房。其余三人则被小二各自扶了出去，暂且不提。 康熙褪去子修的衣服，让人打来水，然后给他擦洗了一遍，子修睡得昏天黑地，完全不知道被人看光光外加摸光光。看着诱人的小白兔，康熙舔了舔嘴唇，豆腐在前，不吃白不吃啊。 于是，子修最后又被吃光光了。 翌日一早，子修醒来时半天不知身在何处，昨夜宿醉，直到现在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他动了动，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他没穿衣服！他那个地方胀痛！他身边躺着康熙！ 消化完这三条信息，他又气又喜，气的是这人竟然趁他酒醉做那种事，喜的是康熙竟然到这里来陪他。 他磨得牙痒痒，恨不得咬上康熙一口，康熙忽然睁眼道：“子修饿了吗？我怎么听见你磨牙齿的声音？” “哼哼……”子修气呼呼道：“你竟然……” “我竟然怎么了？哦，子修昨晚真是热情，抱着我一直要，还一直说‘皇上，我好喜欢你’，呵呵，想不到子修如此爱我呢。”康熙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 子修脸红的像西红柿，熟透了的那种。昨晚的事情他一点都记不住了，不过被康熙做那种事是不争的事实，他真的害怕自己像康熙说的那样，那……真是太丢脸了。 康熙撑起身子，啃了一口他的下巴，笑得更加得意。 子修哼唧了两声，道：“皇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们昨晚……都没有回宫？” 康熙“嗯”了声，道：“我就是想见见你，所以就来了，你放心，宫里已经安排好了，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不会有事的。” “嗯。”子修抱着被子，与康熙并肩躺着，这种温暖的感觉真好，真想就这样一直下去。 穿衣服的时候，子修惊讶的尖叫了一声，康熙做贼心虚的逃得远远的，假装没看见子修愤怒的眼神。子修不敢再看自己的身子，那上面竟布满了一道道红痕！不用想也知道是康熙的杰作。 他真想大叫一声：“我不是猪排，你用得着这么啃吗？” 第五十八章：第五十八道菜 时间一晃到了十一月，又到了蒙古各部落年末进贡的时候，每年的这个时候都十分热闹，皇宫会多一笔贡品不说，普通商贩也能小捞一笔。 而今年的热闹程度又有所增加，为了表示对这些部落的重视，康熙打算从今年开始开设专门招待使臣的宴席，并将它命名为九白宴。 九白，是指蒙古部落为表衷心进贡的贡品，为白骆驼一匹，白马八匹。 由于此宴每年循例而行，后来道光皇帝还为此作过两句诗，诗云：四偶银花一玉驼，西羌岁献帝京罗。 而这一年是第一次举办九白宴，所有人都很兴奋，特别是使臣和御厨。使臣自是不必说，康熙这一举动是对他们的重视，有利于增强朝廷与各部落的联系；而御厨们则是因为多了一次展示自己的机会，更不用说是从未举办过的宴席。 一时间，朝廷上下都在讨论这个九白宴，这无形之中给御膳房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设宴，最重要的是菜肴，由于是第一次开设此宴，因此如何安排菜肴成了大问题。不同的宴席需要呈上的菜肯定不一样，需要做什么菜？需要做多少道菜？这些菜要以怎样的顺序端上去？这些都是要仔细考虑的。 御膳房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众人七嘴八舌，商议了三天才勉强将结果讨论出来。结果出来后，又一级级递交上去让人过目，最后皇帝御笔亲批，才最终将菜肴定下来。 这三天子修也与大家一起讨论来着，每日连见康熙的时间都缩短了一半，弄得康熙很是后悔。 两日后，蒙古使臣到达了京城，受到了大清的热烈欢迎。蒙古使臣进贡，康熙告知次日将设宴乾清宫款待众使臣，众使臣都十分兴奋。 对于即将要举办的九白宴，大多数御厨都怀着一颗期盼的心，虽说九白宴中的多数菜肴都是他们熟悉的，但也有几道例外。比如金蟾玉鲍，又比如三鲜龙凤球。 能做好这几道菜的人很少，程礼算一个，子修也算一个，因此，做金蟾玉鲍的任务光荣的落到了子修头上。 金蟾玉鲍不算难做，但需要很高的技巧性，再加上这道菜以海鲜为主要食材，所以对于身居内陆的人来说做起来难免困难些。子修会做也是因为前世师父教过，即便如此，他也已经一年多没有做过了。 “师父，你真的要我做这道菜？我怕自己做不好。”子修有些没把握，这还是他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程礼拍拍他的肩，笑道：“师父相信你，你就加油做吧。” “可是……” “师父你放心，有我帮你呢。”从远人小鬼大的说道。他跟在子修身边也有一年了，他从烧火工到切菜工，现在已经升为实习厨工了，他成长的速度可是羡煞了一大帮低等厨工。 子修哭笑不得，点了点他的额头，道：“你知道什么是金蟾玉鲍吗？竟敢夸下海口？” 从远笑嘻嘻说：“师父，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嘛，你教我，我不就会了吗？” 子修懒得再跟他贫嘴，嘱咐他去将食材全部拿过来。从远欢呼一声去了，子修却站在那里仔细回忆做菜的步骤。 他记得前世做这道菜时用的是罐装鲍鱼，这时代没有加工好的成品，他只能把鲍鱼放入器皿里加入葱段、姜片等上笼蒸。待将鲍鱼蒸至熟烂后，他才按照以前所学的方法一步步坐下去。 他将蒸熟的鲍鱼依次摆好，然后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柳刀，“刷刷”几下将所有鲍鱼切成了两半。切好的鲍鱼摆成一排，他又故技重施，只是力气用的小了些，在每一半左右各划上了一道口子。 从远看得津津有味，虽说见识过不少次子修的绝技，但每一次看起来仍然叹为观止。他每次都很认真看子修是如何下刀的，却依然掌握不到精髓。 子修切好鲍鱼后，又将它们摆弄成青蛙脚的样子，然后在上面撒了一层薄干生粉。 接下来是鹊蛋，鹊蛋需先煮熟剥壳，而后切两半，摆在鲍鱼中心当青蛙身子。当然，只是这样是不行的，还得在鹊蛋上面覆盖虾丸子和蛋清，并要将蛋清抹成青蛙的形状。 做好这一步就成功一大半了，别看说得简单，做起来却是十分需要技巧，蛋清并不是那么好抹的，稍不注意就报废了。 青蛙成形后还得再添加几样东西，一是用黄瓜皮似放在背部做点缀；二是用两粒青豆做眼睛。这样一只完整的金蟾才算做完。 成形之后便是上笼蒸，时间不多不少，只需要半柱香。蒸好金蟾之后再放入炒熟的西兰花与其余的调味料便大功告成。 一道菜下来，子修感触良多，看来不管什么东西都得时常练习才是，他太久没做这道菜，竟然有些手生了。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感觉，在从远看来那就是完美无瑕一气呵成。 再看程礼，他早已经做好了三鲜龙凤球，三鲜龙凤球的主料是鸡胸脯肉和虾仁，这道菜以翻炒为主，其难点在于如何一刀将虾仁和鸡胸肉切成球状。这种刀法除了程礼和子修，还真是没人会，以前丁志原算一个，但自从他手受伤后，要做好也是十分困难的了。 做这道菜还有一个秘诀，那就是必须将鸡肉放在水里烫透，这样才可以将鸡肉的腥味去掉。 说了这么多，乾清宫那边也到了开宴的时间，与以往不同，这次的歌舞融入了蒙古元素，很得众使臣喜欢。 宴席开始，先是丽人献茗，由于主角是蒙古人，因此香茗改用他们喜欢的熬乳茶。接着是乾果四品、蜜饯四品……轮到前菜时，康熙发现里面有他熟悉的松鹤延年。 他笑了笑，想起了这是子修与人斗菜时所做的菜肴。他兴致高昂的尝了一口，发现味道不是想象中那样，他撇撇嘴，知道这菜肯定不是子修做的。 他吃子修做的东西已经一年多了，对子修做的东西的味道十分熟悉，他忽然来了兴致，既然这么无聊，不如来猜猜哪道菜是子修做的好了。 梁九功见康熙的脸色变来变去，不由十分纳闷，但不成这些菜有什么问题？ 菜当然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康熙，他一道道品尝着，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蒙古使臣都在啧啧称赞菜肴好吃歌舞好看，康熙却在专心研究盘里的东西。 “御菜一品：金蟾玉鲍。”小太监高声报着菜名，一道别致的菜肴放在了康熙面前。 康熙瞅了瞅盘里的菜，发现做工精细造型别致，一看就是高手所出，他又燃起了一点希望，夹起一块鲍鱼喂进嘴里。 菜肴味道鲜美，滑嫩可口，最重要的是，它透着一股熟悉的感觉。康熙开心的笑了，他知道哪道菜是子修做的了。 对于此次宴席，使臣与大清臣子都表示十分满意，这里面有好些菜肴是他们不曾见过吃过的，好奇之余，也满足了口腹之欲。 “皇上的御厨果然不同凡响，每一道菜都称得上精品。”使臣领头人扎巴赞美道。 康熙龙心大悦，谦虚的说：“雕虫小技，不值一提，诸位喜欢就好。” 扎巴捋着胡须，依然笑脸迎人：“早就听闻宫里的御膳美味，如今尝过，真是三生有幸。皇上，下臣此次随行的队伍中也有一人颇为精通膳食，他对皇宫的御膳十分好奇，因此想借此机会向诸位御厨请教一番，不知皇上能否成全。” 康熙不自觉的皱了下眉，成全？在他看来这算是挑衅吧？不过他紫禁城的御厨难道会怕了不成？ “想不到大人有此兴致，这有何不可，朕明日就让人通传下去，让众御厨与大人带来的人交流交流。” 扎巴道：“如此下臣就先谢过皇上了。” 康熙微笑，敢到这里来挑衅，哼，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失败的。 第五十九章：第五十九道菜 不出所料，御厨们听到有人挑战时都十分激动，与其说是激动，倒不如说是气愤。御厨，代表着厨艺最高领域，如今竟然被个不知名的人挑衅，实在是让人无法冷静。 相较于别人，子修倒是有些开心，学厨和学其他的一样，都需要不断接触新东西才能进步，有交流，才能知道自己的不足。 前来挑战的人叫穆德，扎巴介绍他说是一名四方游历的厨子，上上个月游历到蒙古部落，当即被人聘为上宾。此次听说扎巴他们要来大清，穆德便恳求带上他一起，他十分想见识一下御厨的本事。 穆德本是没什么资格见识御厨本事的，但他与扎巴一起来就不一样了，扎巴作为进贡使臣的代表，康熙要是不答应他这个请求，岂不是显得太小气？ 最后，双方一拍即合，决定举行一场公平公正公开的厨艺比赛，或者说，叫做斗菜。宫里上一次斗菜还是一年半前，那之后很久人们都念念不忘，如今要举办一场更隆重的斗菜，大家都很兴奋。 蒙古部落不用说，代表自是穆德，而康熙这边就不好说了，宫里的御厨那么多，究竟应该选谁做代表才好？ 众御厨心里有三个人选，一是程礼，二是雪松，三是子修，相较于这三人，其余人的厨艺都要差上一截。但代表只有一人，这三人应该如何决胜负呢？ 这事其实没那么困难，因为皇帝心中早有了最佳人选，论公论私，他都希望由子修代表大清来参加比赛。既然皇帝都决定了，其余人自然也不敢反对，因此最后皇帝钦点，让子修成了大清的代表。 这次斗菜与上一次有所不同，上次双方都只是做了一道菜，而且对做菜的食材没有规定，这次则有明确规定。 斗菜一共分三轮，第一轮是豆腐雕刻，第二轮是烧鸭掌，第三轮是自由选材。结果采取三局两胜制，评委则由康熙、扎巴和一名葡萄牙使臣担任。说来也巧，这名葡萄牙使臣十分精通饮食，因此当康熙派人去请时，他毫不犹豫答应了。 比赛时间定在两日后，这两日，双方可以准备一些所需的东西，比如做厨器具和某些特殊调料。 “师父，我……我有些紧张。”夜深人静时，子修不好意思对程礼说道。 上一次与雪松斗菜他并没有这种感觉，那时候觉得输赢都不太重要，毕竟输了也不会损失什么。可是这次不同，他代表的是整个大清，他要是输了，别人一定会说堂堂大清的厨子还不如一个蒙古部落。 那样的话，皇上一定会很难过吧。 其实他觉得师父才是最合适的人选，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师父都比他要强一些的。但皇上让他做代表，他根本无法拒绝。 程礼拍拍他的肩膀道：“以平常心对待就好，你现在的厨艺并不比师父差，师父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子修咬咬下唇，点了点头。他忽然抬起脑袋，问道：“师父，你知道第一百零九道菜是什么吗？” 程礼一怔，有些疑惑的问道：“第一百零九道菜？那是什么？” “没……没什么。”子修简直想打自己耳光了，这时候并没有满汉全席是一百零八道菜的说法啊。他十分抑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答案。 “不要紧张，发挥出你平常的水平就好。”程礼又安慰了一句。 次日，康熙让人给子修送去一套厨具，这套厨具比当初容若送的那套还要齐全还要精美，子修爱不释手，不知怎么的，似乎信心也多了一点。 他在这两日里用这套厨具练习做菜，以防到时候用起来不顺手，为了让他有更多的时间适应，康熙都免了他做晚点了。 斗菜的前一天晚上，康熙柔声说道：“子修，不要有负担，我相信你，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厨子。” 子修无奈的笑笑，说：“皇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可不敢这么想。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赢下来，不会给你丢脸。” 康熙亲他的嘴角，半响说道：“嗯，我相信你，不管怎样，我都会支持你的。” 有了康熙的鼓励，子修觉得压力更大了，但与之前相比，动力也更大了。师父说得对，只要发挥出平常的水平就行。 斗菜这日的天气很好，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宫人们在乾清宫设置了观看席和斗菜场，子修在左，穆德在右，而康熙等人坐在对面的看台上，静静等待比赛的开始。 康熙坐在正中间，左右分别是扎巴与葡萄牙使臣，再往两边分别是后妃、大臣以及众使臣，众人身后还站着不少宫女太监，场面甚是宏大。 子修目光平静的看了一眼康熙，然后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主持者上前诉说这次的比赛规则，由于做菜比较费时，因此一天只比一场，今天是第一天，比的是豆腐雕刻。既然比的是刀工，那么评委只需要查看谁雕刻的好便算数。 主持者介绍了两位参赛者，又介绍了三人评委，随后，有太监为两人各自抬上了一大块方方正正的豆腐，豆腐鲜嫩乳白，看上去十分舒服。 豆腐雕刻，就连不会做菜的人都知道有多么困难，豆腐质软，稍有不慎便会被破坏，而这么大一块豆腐，要雕刻的东西必然不会简单。 随着锣鼓声响，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从远站在程礼旁边，脸上满是急切，不是不相信子修的技艺，而是气氛如此，他没见识过子修雕刻豆腐，此时既紧张又期盼。 子修与穆德互相作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各自拿起刀，专心雕刻起来。 子修大刀一挥，直接斩去了一大片豆腐，在众人茫然的目光中，他又在各处挥了几刀，将要雕刻的东西的大形修了出来。 之后，他换成柳叶薄刀，按照心中所想一点点雕刻起来。 那边穆德与他的动作差不多，都是先修出大形，然后再细雕。两人的动作都有如行云流水，看起来十分美观。 子修认真的样子很少迷人，浑身上下似乎散发着光芒，引得人不得不注意他。他自己却无所觉察，拿着刻刀一刀一刀的修饰着形状。 豆腐不比胡萝卜，雕刻豆腐时每刻一刀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进入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在他眼里，只有手中的刻刀，与面前的豆腐。 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一个半时辰过去……原先兴致高昂的观众此刻渐渐露出了疲态，但看着豆腐一点点成形，又开始期盼起来。 观看席距离斗菜席有一段距离，再加上豆腐又是白色的，因此众人看不太清楚他们究竟刻的是什么。 扎巴忽然道：“皇上，你看这两位谁会胜出啊？” 康熙将目光从子修身上收回来，看了一眼扎巴道：“大人认为呢？” 扎巴呵呵笑道：“二人各有千秋，未看到最终结果还真是不好说呢。” 康熙道：“没错，不过朕对我大清的御厨有信心。” 扎巴笑得有些尴尬，他自然是希望穆德赢的，穆德再怎么说也是他推荐过来的。可是他也知道，现在是在大清的地盘上，他们的赢面很小。大清皇上肯定会判自己的厨子胜出，一切就要看葡萄牙使臣怎么说了。 两个时辰过去，主持者宣布比赛时间到，子修和穆德同时停手，将刻刀放在了一旁。 由于豆腐易碎，因此雕刻品不能动，只能由三位评审自己下去看。康熙三人依次走下台阶，观看起两人的作品来。 三人先去了穆德那边，穆德恭敬介绍道：“小人这道菜名为‘水晶长城’，皇上，还有两位使臣请过目。” 康熙凑近一看，发现果然不负水晶之名，长城从崇山峻岭中蜿蜒而下，两旁树林郁郁葱葱，整座长城看上去十分雄伟壮观。 扎巴道了声“好”，葡萄牙使臣也微笑着点头。 接下来是子修的雕刻品，子修介绍道：“奴才这道菜名为‘锦绣河山’。”他用刀轻轻碰了碰山顶，一股细流滑下，有如水银泻地。 三人睁大了眼睛，这可真是名符其实的河山了。山顶的细流滑下后在山脚下汇聚，细细看去，会发现那竟是一片河流，河流波光粼粼，似乎在动。 “妙极！”葡萄牙使臣赞道。 康熙满意的看了子修一眼，道：“好一幅‘锦绣河山’，果真显露出了我大清的秀丽多姿。” 就连扎巴都不得不承认，这副“锦绣河山”要好于“水晶长城”。 第一轮结果不言而喻，子修的“锦绣河山”胜出！ 几位评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为了显示公正，大臣们也得到了参观的机会。所有人都为两人的技艺啧啧赞叹，不相信豆腐真的可以雕刻出这么壮丽的景象。 程礼笑得自豪，子修这一招他都自愧不如啊，而从远对自己师父的崇拜又立即升了一个档次，双眼里满是艳羡。 穆德参观了子修的作品，道：“果然是兄台技高一筹，在下认输。” 子修有些尴尬说：“你的也很好啊。” 谁知穆德道：“今日确实是在下输了，不过明日，我一定会赢回来，兄台，我们明日见。” 子修扯出个笑容，点了点头，这人讲话还真是不客气呢。 第六十章：第六十道菜了 不管穆德客不客气，子修赢了第一轮是事实，上至皇帝，下至宫女太监都在为他高兴，不，或许应该说是在为大清高兴。 斗菜是蒙古部落提出来的，现在他们输了第一轮，势必会影响斗志。 再来说这两件雕刻品，穆德的水晶长城其实已经算是绝品了，那是放在任何场合都拿得出手的，可他偏偏遇上了子修，偏偏被子修的锦绣河山压了一头。 锦绣河山胜就胜在逼真，从山顶滑下的细流汇入下方的长河，这样的功底不深谁都能够达到的。 子修的这件雕刻品被人小心翼翼的抬回了御膳房，众御厨争先恐后观摩，若是可以，他们恨不得一直保存下去。 赢了第一场，子修还是十分开心的，今日的这件作品他十分满意，因为比以前任何一次都雕的要好。但是面对众人的赞叹，他还是有些不自在，他不善于应付这种场合，因此在斗菜一结束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为了不让他太劳累，康熙免了他的晚点，利用这段时间，子修开始研究起明日要做的菜肴来。 明日是第二轮，食材是鸭掌，鸭掌有很多种做法，子修一直在考虑自己该做哪一种。若只是普通的比赛他不会这么在意，可这关系着大清的荣誉、康熙的脸面，他不能依着自己的喜好来。 这么一想，他陡然觉得压力大了起来。虽然师父和康熙都对他说不要紧张按照平常来就好，但他又怎么可能不紧张？ 他赢了第一轮，穆德一定会想方设法赢下后面的，他要怎样做鸭掌才能够出奇制胜呢？ 这一晚，子修睡得不好，虽说还没有严重到挂黑眼圈，但精神状态明显不如昨天。康熙一看就知道他一定是在担心了，不由握了握拳头，有几分心疼。他若是不让子修出赛，子修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了。 似乎觉察到康熙担忧的目光，子修抬头朝他笑了笑，康熙一愣，随后回他一个微笑。他们都知道，不管结果如何，只要尽力了就好。 与昨天一样的流程，只不过今日气氛更加紧张，子修朝穆德那边看了一眼，却发现穆德正对着他笑，不是什么旖旎友好的笑容，而是带点得意，带点势在必得。 子修皱了皱眉，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当他看见穆德手里抓住一只活鸭子时，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了。 穆德，竟是要用活鸭子做菜，做充满血腥却又美味无双的烤鸭掌！ 烤鸭掌，在传说中的十大名菜中排名第五，即便只是第五，那也将鸭掌的其它做法甩开了一大截。可是这道菜血腥无比，所以子修当时连考都没考虑。 现在，穆德竟然要做这道菜，看来他是因为昨日的失利，今日务必要扳回一城了。 他在发愣的时间，穆德已经开始做菜了，鸭子早已被他洗刷干净，翅膀和嘴巴也被绑上了。他心无旁骛的点起火，然后将一块铁板架在火上烧。 子修终于回过神来，开始做自己计划中的翡翠鸭掌，与穆德相比，他这道菜真的是平淡无奇了，尽管这样，他还是一步步仔细的做了下去。 从远有些担忧的看着子修，程礼拍拍他的脑袋道：“不要担心，你应该相信你师父。” 从远点头，不过在潜意识里，他已经不认为师父会赢了。不仅是他，凡是知道懂一点鸭掌的人都是这么认为，包括程礼。 翡翠鸭掌的做法并不困难，主要食材就是青椒和鸭掌，只不过此猜做出来色泽鲜明，颇有几分观赏性。 他之所以会选择这道菜肴是因为它味道适中，无论如何都挑不出错处。但是与烤鸭掌一比，这道菜立刻黯然失色了。 他在翻炒菜肴时，穆德那边已经进入到重要关头，铁板已经烧热了，穆德将鸭掌抹好调料，然后残忍的放在了铁板上。 鸭子死命挣扎，却怎么也逃不开被炮烙的酷刑，有些宫女不忍心看，将脸转到了一旁。 渐渐的，鸭掌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这种香味混合着调料和活鸭掌本身的味道，竟是令人垂涎欲滴。 铁板越来越烫，鸭掌不多时便被烤熟了，穆德眼中精光一闪，左手操刀便将两只鸭掌砍了下来。 一名宫女谁尖叫一声，再看她，竟然已经晕倒在地上。其余没被吓晕的人也不怎么好受，然而看着那一双金黄诱人的鸭掌，又不自觉咽起口水来。 整个过程中康熙都没有讲话，他也觉得用穆德的做法有些残忍，那想到那只是一只鸭子而不是一个人，他又觉得还是可以接受。 再说，他们注重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只要菜好吃，那么那个人就胜出。如果今日做这道菜的人是子修，他一定不会有这种想法，但是他知道，子修是不可能做这种菜的。 扎巴一双小眼睛差点眯成了线，不出意外，今日一定是穆德会赢了。而葡萄牙使臣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这种做菜方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比赛时辰到，两人分别将菜肴呈上，三位评委首先观察了色泽外形等，从这一点来说两道菜都是不相上下各有特点。 接下来是香和味，子修的翡翠鸭掌中规中矩，虽然挑不出毛病，但也没多少特色；而穆德的烤鸭掌就不同了，烤鸭掌不愧于十大名菜之一，再加上穆德的技艺也不错，因此硬是将子修的翡翠鸭掌压过了一头。 尽管如此，康熙还是偏颇于子修，他说道：“烤鸭掌做法太过血腥，依朕来看，还是翡翠鸭掌好一点。” 扎巴道：“皇上此言差矣，不管烤鸭掌是如何做出来的，但它的味道确实胜过翡翠鸭掌一筹，因此下臣认为这一轮是烤鸭掌获胜。” 康熙心下不快，只是冷哼了一声。谁知那边葡萄牙使臣也道：“烤鸭掌确实美味至极，实属下臣平生之罕见啊。” 结果二比一，康熙还能说什么，他要是再说下去别人一定认为他过于偏向子修了。他又看了一眼烤鸭掌，心想以后是否要禁止人们做这道菜。 穆德赢了第二轮，但他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这主要是因为他最后挑衅的看了子修一眼，而对方只是很平静的笑笑。他不知道，其实子修心里十分无奈，输了这一轮他一点也不好受，而且压力更大了。 程礼道：“不要太在意，今日之事就算是为师也不会做得更好，两轮过去，一胜一负，最终就看明日的了，子修，你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子修摇摇头，今日的事情对他是一种打击，不是因为输掉了，而是因为对方做菜的方式与态度。同样是鸭掌，先将鸭子杀死再砍下鸭掌来做菜他就能接受，而直接用活鸭做菜他就不能接受。 也许别人会说他假仁慈，但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事实上，他的心有些乱了。 明日是最后一场比赛，他要是再输，那就真正输掉了，他不想这样，他不想让康熙难过。可是，他该怎么办呢？他该选什么食材呢？对方会做什么？ 他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这是做菜生涯里最艰难最困惑的一次。 “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去比赛，看着你这样我很后悔。”乾清宫里，康熙揽着子修说道。 子修轻轻摇头，这不是康熙的错，关键还是在他自己，是他学艺不精，是他做的不够好，不然不会有这些问题。 康熙抬起他的下巴，直视他眼睛，然后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不要担心，输了也没什么。” “皇上，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也放心，明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输。”子修保证道，“我已经知道该做什么菜了，这道菜，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一道菜！” 听他说的斩钉截铁，康熙忽然笑了起来，在他眼里，子修才算最让人无法拒绝的一道菜。 第六十一章：第六十一道菜 这一晚，子修一直忙到半夜才睡觉，想到明日所有人吃惊的表情，他觉得一切都值得。这一局，他一定要赢！ 由于这一轮是由自己选定食材，为了方便，厨具等东西也都由自己准备，因此当人们看见子修只推着一辆小木车入场时都十分惊讶。 木车上盖了一块黑布，让人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子修神色平静，毫不在意他人打量的眼光。穆德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眉头越皱越紧。 “这次师父一定能赢。”从远一脸兴奋地看着程礼说道。 程礼点点头，嘴角勾起，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昨晚与子修一直忙到深夜，就是为了准备这道菜。 康熙三人有些诧异地看着子修，他既没带厨具也没带食材，他究竟要做什么菜？这一刻，所有人都在好奇子修的小木车上究竟有什么。 主持者宣布比赛开始后，穆德收回了目光，他今日要做的事冰糖燕窝，燕窝来自最名贵的血燕，经过他精挑细选，最后选出了这么一点。他有信心，这道燕窝会成为传世之作。 由于他早已处理好燕窝，此刻只需要用水炖熬，炖熬的时间并不长，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子修连动都没动，只是一个劲的看着他。 穆德略有不耐烦，却也没法发作，这个人究竟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是输怕了要自动放弃？ 子修从未想过放弃，他只是在等，等穆德的燕窝熬好。他等待的时间并不长，穆德本就精通厨艺，不多时便将炖熬到最合适的地步。 他瞥了一眼子修，发现对方依然没动过，那块黑布还盖在小木车上面呢。他挑衅的一笑，端着炖好的燕窝朝评审者走去。 “奴才这道菜名为冰糖燕窝，是由名贵的血燕做成，冰糖燕窝滋阴润燥、益气强身，皇上、以及两位大人请品尝。” 燕窝本就名贵，是非富即贵的人才吃得起的，更不用说名品中的血燕，能吃上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然而，在座的三位评审都不可能没吃过，虽说味道不一定多好。 燕窝分成三份呈给三个人，三人先打量了一遍陈色，然后用勺子舀起一勺喂进嘴里。燕窝滑嫩而有弹性，软而不断，属于上上之作。 扎巴当即就对穆德说了个“好”字，而后开心的又尝了一口。 穆德做的冰糖燕窝甜度适中，没有一点杂质，这个时节尝起来正好合适，就连康熙都忍不住想要感叹。 “太好吃了。”葡萄牙使臣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穆德露出笑意，觉得刚才是自己多心了，他一向对自己的手艺有自信，他是不可能输的。这道冰糖燕窝是他花了很长时间研制出来的，与普通的燕窝有一些不同，他敢肯定，没有人比他更懂怎么做冰糖燕窝。 穆德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众人一起看向子修。 扎巴忍不住问道：“不知林御厨今日打算做的是什么菜？” 子修不紧不慢道：“天下名菜，无出其右，奴才要做的是十大名菜之首——后脑。”他“唰”的一声掀开黑布，露出小木车上面的景象，那是一只只露出脑袋的猴子，猴子被堵住嘴巴，是以发不出声音。 穆德一怔，猴脑，他竟是要做猴脑！他曾经也想过做这道菜，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一是名贵的猴子不好找，二来也容易露陷儿，被人猜到他要做的菜。所以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冰糖燕窝，可是他想不到对方竟然选择了猴脑。 就如同翡翠鸭掌与烤鸭掌的区别，冰糖燕窝再怎么名贵也比不上猴脑，猴脑是十大名菜之首，那是比烤鸭掌还要血腥还好美味的菜肴。 子修微微一笑，拿起锤子击向了猴子后脑勺，头盖骨应声而落，脑浆乍现，被子修麻利的收入了碗中。 不少人不忍再看，只觉得这道菜比昨日的烤鸭掌还要血腥残忍，康熙探究地看着子修，不相信他真的会做这道菜。 “还真是像啊，若不是早知道内情，一定会被骗的。”从远喃喃道，程礼则满意的笑了出来。 正如子修所说，这是让人无法拒绝的一道菜，猴脑的美味天下闻名，多少人想吃都吃不上。他端着三份猴脑一步步走向评审席，将食物分发了下去。 猴脑味道很淡，入口即化，然而吃过之后嘴里却残留着一股醇香，久久不会消散。 “这才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啊。”葡萄牙使臣赞叹，直到把整碗吃光了才再次抬起头，还一脸的意犹未尽。 扎巴道：“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虽说这样一来是他举荐的人输了，但他一点也不后悔。 康熙只是尝了一勺便放下了，他探究地看着子修，似乎一点也不理解他在想什么。 子修轻轻一笑，跪地说道：“请恕奴才欺君之罪。” 所有人一愣，不明白他是何意？只有程礼与从远脸上露出了笑容。 康熙道：“恕你无罪，你说。” 子修坦诚说：“其实这并不是猴脑，只是豆腐脑而已，刚才大家看见的那只猴子是奴才用东西雕刻而成，然后将烧好的豆腐脑存在里面。”他顿了顿，继续道：“奴才有罪，请皇上责罚。” 不知为何，康熙竟然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子修不是那样的人，子修那么善良，怎么可能去做猴脑？ 所有人愕然，豆腐脑，竟能做出猴脑的味道！ 扎巴不敢相信的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碗，里面却空空如也，早被他吃光了。葡萄牙使臣也是一脸震惊，不敢相信刚才的美味竟只是豆腐脑。 “能用豆腐脑做出猴脑的味道，朕想这次诸位不会再有异议，胜者是林御厨了吧？”康熙得意地扫了扎巴一眼，扎巴立刻点头称“是”。 这次，就连穆德都不得不佩服子修的厨艺与匠心独运，他有自知之明，他自己是作不出这道菜来的。 子修抬头朝康熙笑笑，见对方正温和的看着他，不由羞的低下了头。 三轮比试，子修胜了两轮，自然成为最终赢家，众人都很高兴，认为是他为大清挣回了脸面。 康熙道：“林御厨，朕该如何赏你呢？” 子修道：“为大清办事，为皇上办事，奴才不敢要赏赐。” 康熙不由好笑，这人讲这话似乎越来越顺口了呢。不过他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补偿子修的机会，上次皇祖母将子修的免死金牌收了，他有心重新赏子修一块。 然而，话到嘴边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子修以厨艺为生，必然是在这方面补偿他更好。 “林御厨，你为大清立了功，朕就封你为‘天下第一御厨’如何？” 所有人震惊，子修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天下第一御厨”，这个荣誉他真的担当得起吗？ 康熙笑着看向他，神色却不容拒绝。 子修叩首谢恩：“谢皇上。” 第六十二章：第六十二道菜 斗菜结束的第三天，蒙古使臣就打道回府了，穆德也跟着扎巴一块儿回去。对于这次的结果，穆德坦然承认是自己输了，他向子修告别时说以后还会回来找他。 子修对穆德这种输得起的态度十分赞赏，说随时欢迎他回来挑战。 蒙古使臣离开后不久，葡萄牙使臣也离开了，不过皇宫并没有因此冷清下来，因为又是一年年关将近，再有十多日就是除夕了。 子修还记得去年除夕康熙赏了他不少好东西，晚上还扮成太监去看他，然后嘿咻了一番，结果连倒数都错过了。想着康熙，子修就不由自主笑了起来，他们虽然每日见面的时间都不多，但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他知道自己很想康熙，也知道康熙很想他。 今年年关，由于他被赐封为天下第一御厨，前来巴结的人陡然多了起来，特别是宫里那些低等的厨子，以及想要进宫当厨子的人们。 对于这种改变，子修十分不习惯，他不善于应付人，倒是从远这小子与人攀谈起来从善如流，办事十分圆滑。 作为天下第一御厨，子修的待遇是相当好的，康熙明目张胆赏给他不少金银财宝，以及各地上缴的贡品。此外，还专门赐给他一套小院落，其实是因为康熙再也无法忍受他与从远住在一间房。 子修的新家不算大，一共只有三间房，一间用来睡觉，一间用来待客，还有一间堆杂物。不过，他已经很满意了，这宫里的御厨也只有他享受到这么高级的待遇，就连程礼也只有一间屋子呢。 “子修，对新家可还满意？”康熙尝着子修做给他的糕点问道。 “嗯，挺好的，就是一个人住在那里，晚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子修只是照实说，完全没有抱怨的成分，然而听在康熙耳朵里就犹如情人撒娇，怪他没有去陪他。 康熙一把搂过他道：“我以后多抽点时间过来陪你可好？” 子修连连摇头，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还是……不要过来太频繁，被人撞见怎么办？” 康熙脸一黑，想不到子修竟会拒绝他，不过更多是则是一种无奈，心爱的人就在离自己不远处，他却不能每晚陪着他。 “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大家面前。”康熙喃喃。 子修有些感动，道：“其实我并不是很在意这个，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会觉得很开心。 “我们明日出去走走吧，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了，再不出去就得等到明年了。”康熙换了个话题。 “好啊。”一说到出宫子修就很兴奋，皇宫虽然很大，但他每天几乎三点一线：家里、御膳房、乾清宫。呆的久了，实在是很没意思。 康熙失笑，他如何不知道子修的想法，可是宫里的人就是这样，在外人眼里穿金戴银，实际上空虚无趣，无聊极了。 与去年不一样，今年直到现在还没下过雪，但寒风依然刺骨，子修裹得像只粽子还觉得冷。依然是明枫和梁九功赶车，康熙与子修腻在马车里亲亲我我，过着难得的二人世界。 马车驶入了城区，子修掀开帘子看外面的景色，发现街上人还挺多，贩卖各种东西的都有。他们下了马车，打算徒步而行，毕竟在车上很多东西都看不清楚。 “子修你看那个。”康熙指着一处热闹的所在，子修随着他的手指望去，发现是一位老者在捏面人。 “公子想去看看吗？让他捏一个你出来。”子修对面人也挺好奇，这种手艺不算常见，而且很难学成。 “好啊。”康熙平生第一次见人捏面人，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 “老伯，你这面人多少钱一个？”康熙指着老者手上正在捏的面热问道。 那人头也不抬，说道：“做好的三文钱一个，先捏的五文钱一个，公子是要买捏好的还是让老头子现在捏呢？” 康熙乐道：“我要现捏的，捏两个手拉手的面人，就是我和他。”他指了指子修，继续道：“你要是捏的像了，这一两银子就归你。”他将银子放在老者面前，那老者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没问题，只不过前面还有几位客人在等候，公子请去后面排队。”老者不卑不亢的说了一句，又低头继续劳作。 康熙脸色不豫，却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拉着子修去后面排队，子修觉得好笑，想不到堂堂大清皇帝竟会在一位名不见经传的老者面前吃瘪。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终于轮到了康熙和子修，康熙道：“就捏我和他，要手拉手，要捏的像一点。” 老者低头揉面泥，说：“公子请放心，不像不收钱。” 康熙心里还是气呼呼的，总有些不放心，这老者就看了他二人一眼，真能捏的像？子修拉拉他的袖子，让他耐心一点。 只见老者先捏了面人的身子，然后又捏了脑袋黏上去，接下来是胳膊和腿……主题弄好之后，他拿过一只十分细的笔尖开始塑造眼睛鼻子等细节部分，而后换了其他颜色做成衣服等。 康熙的兴致被提了起来，老者下手入神，做完一个面人竟只花了一小会儿。老者先做的是康熙的面人，康熙十分想拿过来一看，但老者不给，怕他碰坏了。 直到做完子修的小人，让两个面人的手拉在一块儿，又在面人下方穿了两根棍子，老者才将东西递给康熙。 康熙看后啧啧赞叹，两个面人不仅衣饰相像，就连神态都画的惟妙惟肖，特别是两只拉着的手，更是看的他龙心大悦。 康熙拉着子修带着面人心满意足的走了，子修道：“民间艺人不比宫里的差吧，真应该让这些技艺流传下去。” “你说得对，只不过这些人的技艺都不外传，若是没有继承人，只怕很快就会失传的。”康熙将面人递给子修看，子修看着两个小人，心里升起一阵感动。 这时候的技艺不比后世，很多人都抱着传儿不传女，传嫡不传庶的心态，再加上几乎不收徒弟，因此一门手艺很容易就失传了。 “那我们应该把这个好好收藏起来。”子修摇了摇面人，笑的一脸开心。 “嗯，回去找个地方好好收着，饿了吗？我们去吃点东西。” “好啊，去御膳酒楼吧，就在这条街上。”其实子修是想去看看丁志原，快要过年了，丁志原一个人在这里，会很无聊的。 一行人往御膳酒楼走去，酒楼这几日生意很红火，年末了，大家都想出来玩一玩，玩累了当然就得找地方吃饭。他们去的时间又正好是中午，酒楼里人满为患，一旁竟然还有坐着等候的人。 子修失笑，他还以为大师兄会无聊呢，看这个情形，大师兄明显是赚得要笑出声了啊。有小二认出了他们，将他们带到了楼上包厢，丁志原说过，客人无论如何多，都得给他们预留一件包厢。 “几位大人，要吃些什么菜？”小二满脸笑容的问道。 “看你们这么忙，你就随便上一些就好了。”康熙随口道。 “那几位请稍等。”小二有眼色的离开了，刚走出去却看见丁志原走了进来。 “子修，皇……公子，你们来了。”丁志原外面套着一件围裙，明显是刚从厨房过来。 子修道：“师兄，你这里生意可真不错，我们会不会打扰到你了？” “当然不会，你们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打扰？”丁志原已经相当适应老板的身份，说起话做起事来比以往通透得多。 “那就好，不过师兄，马上就新年了，你也不休息几天？” “已经说好了，从除夕休息到年初五，这几天正忙呢。”丁志原腼腆的笑着。 子修道：“只可惜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如果有需要的话一定要跟我说。” 丁志原看了康熙一眼，然后点头道：“好。” 正说话间，菜已经陆续端上来了，子修不得不怀疑厨房是为他们先准备的，不然不可能有这么快。 “那你们先吃着，我要下去忙了。”丁志原见菜已经上来了，便不再多做停留。子修知道他很忙，故也不挽留。 “掌柜的，不好了，下面有人吵起来了！”丁志原还没走出房间，一名小二神色慌张了跑了进来，也顾不得里面还有客人，张口就嚷起来。 丁志原问道：“是什么人？” 敢来这里闹事的人不多，大家都知道他背后有人，因此不愿意来开罪他。以前也有人在这里闹过事，结果不久就被衙门的人带走了，自那以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这里生事。 “就是那个马公子，他见没座位坐了就要让别人起来让他……反正，掌柜的你自己去看看吧。”小二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几人听的莫名其妙，也不知道那个马公子是谁。 丁志原似乎是知道这个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向康熙等人抱拳道：“我先去处理点事情，几位慢用。” “师兄，你快去吧，不用在意我们。”子修体谅的笑笑。 丁志原点头，随小二走了出去。 第六十三章：第六十三道菜 “你要是陪爷睡个觉，爷今日就放过你。”远远的，丁志原就听见那位马公子轻佻的声音传来。他暗自皱眉，不知道是哪个可怜人惹上这尊佛了。 “你放尊重点……”这是另一个声音，清脆悦耳，一听便知是名女子。 “看什么看！再看小爷收拾你们！”这句话一出，楼下一阵骚乱，显然是吃饭的客人们被他吓住了。 “不知马公子光临，志原这厢有礼了。”丁志原一步步走下楼梯，没有半点胆怯，他身后跟着几名小二，都显得有些畏缩。 马公子收回将要触碰到别人脸的手，转身看着丁志原道：“丁掌柜贵人事忙，在下怎敢麻烦你呢，我今日来只是想吃个便饭，谁知竟然客满，丁掌柜，你这里生意够红火啊。” 那马公子竟是十分俊俏，一身锦衣华服看上去风度翩翩，只是行为过于轻佻，着实让人不喜。他身后的家丁也个个耀武扬威，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 丁志原看了眼被他欺负的人，居然是名男子！他很快明白过来，那人应该是女扮男妆，只可惜她过于白皙柔嫩的脸蛋还是出卖了她。女子身边还有一位矮一点的男子，应当是她的丫鬟。 “这也都是大家捧场给面子，马公子，你大人大量，就不要与这位小兄弟一般计较了，楼上厢房请。”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让人清理出一间包厢，也幸好那间包厢的人刚好吃完饭，否则这事会更麻烦。 马公子不舍的看了眼身旁被他欺负的人，最后斟酌片刻，道：“看来丁掌柜面子上，我今日就不与他计较了。”他嘴角勾起个笑容，看着那名女扮男妆的女子道：“小姐，在下以后一定会登门拜访，哈哈哈哈。” 那女子迅速气红了脸，被人当众羞辱，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丁志原带马公子上楼，不多时又再次下楼来，他见那名女子还未曾离开，不由松了口气。 “小兄弟，真是对不住，这样吧，今日这顿饭就由我请了。” 那女子脸上怒气渐消，生出几片红晕，说：“不关掌柜的事，是那厮太过分，掌柜出面替我解围，应当是我谢掌柜才对。” 丁志原听着这柔柔细细的声音不禁有几分飘飘然，他不敢再看女子，只是道：“小兄弟真是善解人意，在下丁志原，不知能否与小兄弟交个朋友？” 那女子刚要答应，却被一旁的丫鬟扯住了袖子，于是改口道：“我爹娘不喜欢我擅自在外面交朋友，丁掌柜，还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是丁某唐突了。”他一看便知这是哪家的小姐，估计也是因为快到新年才出来玩玩，在感叹女子家教好的同时也为自己难过。 这是他第一次想结交一名女子，结果还失败了。 女子吃晚饭便离开了，丁志原望着她的背影出神了好久，冷不丁被人一碰，吓得差点跌倒。 “师兄，你在发什么呆呢，喊了你三遍都没回过神。”子修与康熙吃完饭下楼，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丁志原尴尬道：“没什么，你们这就要离开了？” “是啊，再出去逛一会儿，然后就回去。”子修看出丁志原有心事，但也不好直接问，因为丁志原显然不打算告诉他。 “那……那你们玩好，恕我不能奉陪了。”丁志原眼神有些躲闪，生怕被人看出异样，然而他越是这样子修越是好奇。 最后，子修说道：“师兄，若有什么事一定要找我，知道吗？我们先走了。” “嗯，我知道。”丁志原讪笑。 出门后，子修越想越不对，他们进屋吃饭那会儿师兄还是正常的，怎么饭后就变成这样了？难不成是被那个什么马公子欺负了？ 那也不对啊，师兄的情形明显不是被人欺负的样子，再说，他们也没听见有什么不妥的声音。子修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丁志原究竟是怎么了。 他想不出，康熙却一眼看了出来，丁志原明显是红鸾星动，怕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吧？ “师……师兄看上哪家姑娘了？”子修的表情不知是惊讶还是喜悦，或者说两者皆有。 中秋时程礼还为这事说过师兄呢，那时候师兄一点都没表露出来，想不到这么快就有喜欢的对象了。 不行，他回去一定要给师父说说，让师父高兴一下。只是，不知道师兄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呢？也不只是那位姑娘对师兄的感觉怎么样。 子修的思绪越飘越远，显然有做媒人的架势。 “我觉得这事得先观察观察，万一那位姑娘不喜欢师兄怎么办？”最后，子修还是打住了告诉师父的念头，不想让师父空欢喜一场。 康熙笑道：“怎么？你想给他做媒？” “也没有。”他盯着康熙看了几秒，然后摇摇头，打消了刚才的想法。虽说可以让康熙赐婚，但如果那姑娘不喜欢师兄，他们就算成亲也不会幸福。 “你倒是喜欢操心别人的事情，怎么也不多想想我们的事情。”康熙捏捏子修的手心，有些不满的埋怨着。 子修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害羞了，但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这么说还是脸红了一阵：“我们不是挺好的吗？就这样一直下去多好。” “嗯，我也觉得很好。”没有外人打扰，也没有繁杂的事务操心，只不过这样甜蜜的小日子太短暂，所以更让人珍惜。 除夕夜，与去年没什么不同，康熙在乾清宫举办了家宴，之后又与子修一起看焰火、倒数，弥补了去年的遗憾。 大年初一，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宫人们异常兴奋，都在一旁玩雪。子修无聊时自己在院子里堆了两个雪人，然后看着它们发了很久的呆。 新年之后，日子又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子修依然怀揣着师兄的秘密没说，但心里一直记挂着。 在他所不知道的宫外，丁志原再次与心上人见了面。 那是初二的晚上，御膳酒楼已经歇了业，丁志原放几名小二五天假，并发了丰厚的红包。那日晚上，他一个人在酒楼里呆的无聊，便想出去走走。 这一走就走到了河边，河边自古是才子佳人相会的地方，他虽然算不上才子，但也可以说是有名有利的了。 新年的河边特别热闹，因为这里有灯会，丁志原不是风雅的人，但在那种情形下还是忍不住买了个灯笼。结果在买灯笼的时候，就遇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像许多狗血的故事一样，他俩看上了同一盏灯笼，丁志原当然愿意割爱，当即就将灯笼让给了心上人。那女子这次换回了女装，虽然说不上绝代佳人，但也是美貌惹人怜。 之后，两人就互生情愫，开始书信往来。 互通姓名才知道，那女子姓韩，叫韩梦芝，是都给事中的女儿，虽说是庶女，但因为母亲受宠，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丁志原内心开始煎熬，对方的父亲是个官，虽说官职不算高，但总归是看不上平民的。再加上他又失去了左手，能讨得未来岳父岳母欢心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他想到了子修的话，说有需要的时候去找他，但这种事情他又怎么说得出口，因此一直拖到很久之后，他才磕磕跘跘告诉了师父程礼。 当然，这些是后话了，现在，他还在与韩梦芝小心翼翼的通着书信。 这一年，康熙的寿辰没有大办，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他去做——太皇太后即将迎来六十大寿。 六十，一个甲子，是很重要的一年。 太皇太后虽也不喜奢华，但这次并没有拒绝康熙的提议。太皇太后看上去完全不像六十岁的人，说刚过半百都有人相信。 宫里的人注重保养，再加上太皇太后近年来不怎么操心国事，大部分时间用来礼佛，心态平和，年轻一点是自然的。 众人都知她的脾性，因此在选择贺礼时很是花费了一番心思。送的太寒酸会被人嘲笑，送的太贵重又不讨喜，为了这事，诸多大臣都焦急的长出了白头发。 太皇太后贺寿，御膳房自然是异常忙碌，但大家都是见过风浪的人，因此倒还算镇定。 而康熙则在考虑着，是不是该借此机会向皇祖母道个谢，谢她成全自己和子修。 第六十四章：第六十四道菜 太皇太后寿辰，排场自是不必说，凡是三品以上官员都在受邀之列，包括其家眷都准许一同入宫，更不用说皇亲国戚了。 这一次的寿宴不仅隆重，而且奢华。除却宫里的御厨，还召集了不少全国各地有名的厨子。 给太皇太后寿辰准备的衣服出自江南最有名的织造厂，上面的纹饰均用金线银线绣成，一针一线没有丝毫含糊，所要佩戴的饰物也是最新最精致的。 知道太皇太后爱听戏，康熙特意让人请了江湖上最出名的戏班子，这个戏班子原本在外地表演，最后被人勒令在三日内赶了过来。 就连寿宴所需的瓷器碗碟都是最新烧制的，每个碗碟上都绘有“万寿无疆”字样和“吉祥喜庆”图案。 恰逢三月，莺飞草长，御花园里开满了各色奇异的花朵，康熙让人选出了最奇特最好看的花草摆在乾清宫，将乾清宫妆点的美不胜收。 离寿辰还有三天，宫里便开始大摆筵席，歌姬乐舞不断，众人边吃流水席边欣赏歌舞，整个皇宫都沸腾了起来。 这些人在这里享受，可苦了一干厨子，幸好礼部有先见之明，知道御厨不够用，从外面新聘了不少厨子，否则只怕是这三天都要把人累趴下。 康熙有心让子修做些轻松的活儿，但也知道子修的脾性，因此也不强求，只是背着子修没少了哀怨。子修忙得脚不沾地，一连好几天都没时间与康熙见面，康熙除了哀怨只能盼望皇祖母的寿辰早些过去。 寿辰当日，就连宫女太监们都换上了新衣服，整个乾清宫香风阵阵，与平日里大不相同。受邀的官员携带家眷早早入宫，其间一派乐融融。 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今日，宫里的侍卫都比平时多留心了几分。 子修今日分到的菜名叫“玉掌献寿”，十分贴合情景的一道菜。玉掌献寿主要用熊掌做成，熊掌要使用新鲜的，在清水里煮过撕下皮毛后，再用镊子夹去细毛，然后清洗干净。 这道菜的另一样重要食材是母鸡，母鸡掏出内脏清洗干净后与熊掌放入清水里一起炖煮，直至熊掌能脱骨时取出，从背面剔去所有骨头。 到这一步，菜肴就做好了三分之一。接下来是将鱼茸调味后做成桃形，上蒸笼蒸熟，然后摆在大盘四周。之后就轮到最重要的一步：将熊掌放入大碗中，加入各种调料，再在熊掌上放两瓣苹果，上屉蒸两刻钟。蒸好之后，沥去汤汁，拣去苹果，放入大盘中央。 而后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将做好的辅料淋上鸡油，浇在熊掌与玉桃上面，一道“玉掌献寿”就做成了。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并不是那么回事，熊掌是十分名贵的菜肴，稍有不慎就会毁于一旦。时间、火候、速度一样都不能有差错。 子修做熊掌的次数不多，但总的来说成效还不错，他现在在御厨中的地位超然，一看见他将菜做好了，大家都过来恭维。 最后，还是程礼出面才将这群谄媚的人弄走。 乾清宫里，只听小太监一声：“皇上驾到！太皇太后驾到！”所有在攀谈的人都停下了动作，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康熙搀扶着太皇太后一步步走上高台，太皇太后身着一套华丽宫装，发上少有的插上了珠钗，显得贵气又庄重。她这么一装扮，倒是比平时看上去更年轻了几分。 “平身。”康熙扶着太皇太后落座，之后自己才坐下。皇后等人依次坐在他们下手，个个贵气逼人。 “谢皇上。”众臣子家眷谢恩，一一落座。 康熙道：“今日是太皇太后六十大寿，各位爱卿不必拘谨，定要吃好玩好。”他看向太皇太后，后者颔首微笑。 康熙给自己皇祖母送了一套礼佛器具，均有价比黄金的沉香木做成，太皇太后嘴上说他太奢侈，心里还是十分开心的。自上次子修的事情之后，这是祖孙二人第一次坦诚相待。 其余人送的礼物被太皇太后宫里的管事一一记录在案，暂且不提。 梁九功拿来戏单子呈给康熙，康熙又转交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让康熙先点，康熙早有准备，直接点了一出《麻姑献寿》。 “皇祖母，这可是江湖上最有名的戏班子了，他们唱的《麻姑献寿》比别的都要好些，你看那个唱麻姑的花旦，其实是名男子。”康熙饶有兴趣的给太皇太后介绍着。 太皇太后略有些惊讶，因为那个麻姑从嗓音到身段都没一点像男子的地方。若说是个倾城美人都有人相信。 “让皇上费心了。”太皇太后拍拍康熙的手背说道。 “只要皇祖母开心，孙儿做什么都值得。”祖孙冰释前嫌，倒比以前还要亲厚些。 “对了，你那个林子修今日也在做菜吧？”太皇太后忽然发问，康熙怔了一怔，不知她何意。 他乖乖答道：“是啊，但是孙儿不知道他做那道菜。” 太皇太后道：“这孩子倒是个好孩子，既不恃宠而骄，也不争名夺利，做个御厨委屈他了。他要是名女子……” “皇祖母，子修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呢？他要是女子，那也只能被藏与后宫之中，说不定会沦为其余妃嫔一样。”他顿了顿，说道：“子修喜欢厨艺，只有做菜才能一展所长，皇祖母不觉得这样挺好吗？” 太皇太后点头，确实，子修要是名女子，说不定皇上倒不会这么在意他了。 御膳一道道传上来，太皇太后每道只尝一点，遇上太油腻的一点也不尝，康熙也不好劝说，他知道太皇太后诚心礼佛，不太喜欢荤腥。 也正因为如此，她错过了子修做的“玉掌献寿”。 她错过，康熙却没有错过，他每道菜都会品尝，然后来推断哪些是子修做的。饶是如此，等他尝过了所有菜还是没有推断出来。 众人吃的兴起，这边戏曲也到了最后部分，只见表演麻姑的花旦端着一盘寿桃走下戏台，然后一步步朝太皇太后走过来。当然，他是到不了太皇太后面前的，只在台子下面停下，将手中的寿桃呈了上去。 寿桃做的十分精致，若是不说，一定会以为这就是真的桃子，太皇太后尝了半个，觉得味道还不错，便将剩下的赏给了众人。 麻姑获得了太皇太后的欢心，自然也得到了不少赏赐。 戏曲之后，台子上换成了歌姬舞姬，内容还是与贺寿有关，这些人排练了整整一个月，表演起来十分默契。 太皇太后与康熙边欣赏歌舞边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平西王吴三桂。这次寿宴，吴三桂亲自前来贺寿，送上的礼物价值连城，显然是为讨好太皇太后。 然而康熙对这人却不怎么喜欢，吴三桂在南方的势力过大，又与尚可喜、耿精忠二王关系不错。康熙一直担心这几人不甘屈于人下，早晚生出事端。 不过他对太皇太后没有提这些，毕竟是寿宴，他只说了吴三桂前来贺寿的事情。 筵席一直持续了几个时辰，太皇太后等不了这么久，以身体乏了为由，早早就离开了。康熙独自呆在这里也没多大意思，而且他知道自己在这里臣子们始终放不开，因此在太皇太后离开不久也走了。 他离开这里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他好几天没见到子修，实在是想念得紧了。人们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这都几日不见了，似乎已经过了几十年了。 “皇上……唔……”子修被康熙抱住押在墙上猛亲，又恼又无奈，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一发起情来太过蛮狠，这不是，才亲了一会儿就将子修嘴唇咬破了。 众人都在乾清宫玩乐，他这个小院子倒是清净的不可思议，康熙顾不得其他，两把脱下子修的衣服，然后将他打横抱起，扔到了床上。 “皇上，我还没洗澡……你看，油腻腻的……”子修无语地说道。再说，天还没黑，做这种事情似乎有点奇怪。 康熙脸一黑，道：“赶紧去洗，正好，我与你一块儿洗。” 子修诽谤着，要是与这人一起洗，只怕一个时辰都洗不完。然而皇命不可违，他只能含泪与康熙一起沐浴。其间，康熙将他翻来覆去啃了一遍，来了一发之后清洗干净又抱到床上去继续。 可怜子修做菜已经累到不行，此刻被康熙这么一弄，不多时就筋疲力尽睡了过去。康熙舔了舔子修嘴角，抱着他甜甜蜜蜜一同入睡。 子修在睡着前最后一刻想的是，以后不要有这么多筵席好不好。否则他伺候了别人吃菜还要伺候康熙，他会扛不住的。 康熙也有同感，每次一有筵席他就几日不能与子修见面，子修每次做菜都很累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吃掉他。子修再这么累下去他会心疼的。 不过，总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十分美好。 第六十五章：第六十五道菜 一日，子修接到一封意外的信，竟然是丁志原让人送来的，说是信，不如说是一张纸条，因为上面只有六个字：请来酒楼一聚。 子修盯着这封短小精悍的信看了半天，最后确定确实没有其他什么暗号才相信这上面真的只有这六个字。可是为什么只有六个字呢？师兄究竟想说什么？ 最后，他带着这封信去找程礼，程礼看后也大惑不解，说道：“可能是你师兄想你了，你也知道，他一个人在外面没法进来，我们又有好几个月没去看他。子修，你去跟皇上说说，出去看看你师兄吧。” 子修一想有道理，又拿着信去找康熙，康熙听他要出宫本有些不乐意，但又不想让子修不乐意，于是就同意了。为了他的安全，康熙还把明枫借了出去。 明枫驾着马车带子修出宫，还没走到酒楼却被一群人的谈话吸引去了注意力。 一人说道：“听说御膳酒楼的掌柜被人揍了一顿，也不知是死是活呢？” 另一人惊讶道：“是谁敢揍他？不是有人说他背后有宫里的人撑腰吗？” 先前那人左右看看，神神秘秘说：“除了那个飞扬跋扈的马公子还有谁啊！我告诉你啊，听说这两人同时看上了韩家的小姐，那小姐生的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与御膳酒楼掌柜两情相悦。后面不知怎么就被马公子知道了，马公子什么人啊，他爹可是户部尚书，谁惹得起他啊。” “马公子仗着自己父亲有权有势，根本不把一个小小掌柜放在眼里，于是带上家丁去御膳酒楼生事，把酒楼掌柜小二通通打了一顿。” 子修：“……” 他终于知道师兄为什么给他写信了，早该想到的，师兄那么不喜欢欠人人情的人，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绝对不会请他帮忙。 他虽然早就知道师兄有看上的姑娘，但一直不知道对方是谁，更不知道中间又插了个马公子进来。他心急如焚，催促明枫快一点，听刚才那人的话，师兄想必伤得很重，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御膳酒楼门前空空荡荡，与以往门庭若市的景象大不相同，门口挂了块歇业的牌子。子修使劲敲门，过了好半天才有人来开。 来人是酒楼的小二，鼻青脸肿的，还拄着根拐杖，见是他来了又把门拉得更开一点。子修没工夫理他，直接去了后院寻丁志原。 “师兄，师兄……”子修焦急地喊道，小二都被揍成了那样，师兄一定更惨。 他粗鲁的推开丁志原的房门，里面传来一股中药味，令他皱了皱眉。丁志原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偶尔还咳嗽两声。子修心疼坏了，见师兄面色苍白，心里直把那个马公子骂到半死。 “子修……”丁志原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终于来了。” “师兄，你怎么样？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子修拉着丁志原那只健全的手，只觉得心如刀绞。 丁志原道：“还好，大夫让我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师兄这……咳咳……是真的没办法才来找你的……” “我知道，师兄，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一定不遗余力去做。对了，我一会儿回宫请皇上赏点好药，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出头。”子修吸吸鼻子，最终没让自己哭出来。 他没有问丁志原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实情估计与那人说的相差不远，他没必要再去揭师兄的疮疤。 丁志原却断断续续又将事情说了一遍：“……是师兄一直没告诉你，因为师兄害怕不成功，让你和师父空欢喜一场。” “子修，那人是户部尚书的儿子，听说过两日就要去韩府提亲了，我……很不甘心……可是我知道自己配不上梦芝，要怪就怪我没本事，除了做菜什么都不会。”说到最后，丁志原竟流下了眼泪，显然十分伤心。 “师兄，不要说了，你需要休息。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宫一趟，马上就回来。”他知道仅凭他二人的力量根本无济于事，对方是尚书之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丁志原点头，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不由露出感激的神情。只是，皇上会为了他一个平民百姓责罚大臣的儿子吗？ 子修回宫之后直奔乾清宫，走到半路才想起康熙这时候应该在处理政事，他咬了咬下唇，决定先去找梁九功。 明枫难得的开口道：“你跟我来。” 子修微微惊讶，对了，明枫是皇上身边的侍卫，他一定有办法将这件事通报给康熙。二人来到乾清宫，康熙果然还在处理朝政，里面有大臣在讨论着什么。 不多时，大臣们鱼贯而出，子修看了眼天，发现已经将近午时了。难怪，原来已经到了午休时间。 这个时间看到子修，康熙十分惊讶，子修不是出宫了吗？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子修一进去就规矩的跪了下去，康熙哪里舍得让他跪，立刻亲自下来把他扶了起来，梁九功和明枫自觉的守在外面，不去看那些让人想入非非的画面。 “子修，怎么回事？” 子修将丁志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皇上，你一定要帮帮师兄啊，他与韩家小姐两情相悦，是马公子横刀夺爱拆散他们，还把师兄打了一顿。” 康熙危险的眯起眼睛，朝梁九功道：“去将米思翰给朕叫过来。” “喳。”梁九功心下一紧，知道这位忠心耿耿的大臣要倒霉了。 可怜米思翰才出宫不远就被叫了回来，他一头雾水，不知道皇上又要做什么。子修退到帘子后面，仔细打量着这位年过不惑的尚书。 康熙温和道：“爱卿，令公子最近可好啊？” 米思翰心念电转，暗叫不好。他知道自己儿子一向嚣张跋扈，但从未闹出什么大事，因此他很多时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皇上提起，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谢皇上关心，犬子一向安好。” 康熙道：“是吗？朕怎么听说令公子嚣张跋扈，经常欺负百姓啊。” 米思翰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说道：“是微臣管教无方，请皇上恕罪。” 康熙其实也不想多管别人的家事，但这事是由子修提起的，他就不得不多花些心思了。 “你是管教无方，令公子以前的事情朕就不追究了，但他昨日竟然当众行凶，将御膳酒楼的掌柜小二都揍了一顿，还强行破坏一对有情人。”他顿了顿，发现米思翰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于是满意地继续说：“爱卿，这事你打算如何处理啊？” 米思翰在听到御膳酒楼几个字就暗道不好，御膳酒楼是皇上在背后出面建的他是知道的，如今自己儿子犯到了皇上手上，真是……不知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皇上息怒，微臣一定好好教训犬子，并让犬子亲自上门赔罪，还有，一定不会再让他危害百姓。” 康熙只是瞅着他，没有答话。米思翰脸上冷汗直流，又说道：“微臣一定让他好好读书，将来为朝廷出力。” “既然爱卿这么有责任心，朕就暂时放过他，不过，要是朕以后再听见他欺压百姓的话……” “微臣一定将他交给皇上，任凭皇上处置。”米思翰松了口气，皇上这么说就是不追究这件事情了。 “好了，你先下去吧。”见达到了目的，康熙也不再多说什么，米思翰抹了把汗，回去教训儿子去了。 子修从帘子后面走出来，换上欣慰的笑容，就知道皇上一定有办法，竟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康熙讨好地看着子修，摇着尾巴亲了他一口，说：“这样满意了？” 子修点头，康熙抱着他叹了口气，道：“子修，幸亏你不是心机深沉的人，不然的话，我一定会变成昏君。” 子修咦了一声，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啊，到目前为止，只有你能影响到我，只要你吹吹枕边风，我能不听你的吗？”康熙故意哀怨的说着。 子修满头黑线，他……什么时候吹过枕边风了？刚才那个应该不算吧？ 康熙笑着看着他，只觉得越看越喜欢，如果子修是心机深沉的人，他八成是不会喜欢他的了。所以说，他是不会变成昏君的。 “对了，皇上，师兄伤得很重，你能不能……” “我已经让御医去给他诊治了，你就放心吧，今日时间也不早了，你明日再去看他吧。”其实他是不想子修太辛苦，虽说来回都是坐马车，但始终是颠簸啊。 “嗯。”有了康熙的承诺，子修也放下心来，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他还没告诉师父呢。 不出所料，程礼知道丁志原有喜欢的姑娘后果然很欣喜，知道他被人打了后又十分担心，知道现在已经没事后又松了口气。他这心一时间被刺激的乱七八糟，好半响才恢复平静。 “师父，那大师伯什么时候成亲？”从远期冀地问道。 子修一愣，这事，他还真是没有想过呢。 第六十六章：第六十六道菜 第二天一大早，子修就去了御膳酒楼，酒楼依然挂着歇业的牌子，但门却开了一条缝。他与明枫推开门，楼里静悄悄的，也不知道小二都到哪里去了。 “我们去后院看看。”子修本想让明枫在这里等他的，后来觉得不妥，还是一起去好了。楼里的情形有些怪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人穿过厅堂，一路来到后院，刚走到二门就遇上昨日那个给他们开门的小二，那小二的伤势好了点，看上去没那么恐怖了。 “这里是怎么回事？你们掌柜呢？”子修有些急切地问道。 那小二咳了一声，神神秘秘道：“掌柜在房里，那个……还是先不要去打扰他了。” 子修更觉得怪异，于是道：“师兄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能去见他？” “也没……没什么，掌柜的不让我们说，让我们保密。”小二眼神躲闪，逮着机会就窜逃开去，三下两下不见了。 子修：“……” 子修看了一眼明枫，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他朝明枫招招手，小声道：“我们一起去看看？” 明枫露出个笑容，点了点头。 二人像即将行窃的小偷，轻轻走到了丁志原的房门外，子修刚想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了说话声，他的手僵直在半空，眼睛都瞪圆了。 “等一下，还没弄好呢，不然一会儿会很疼。”是个姑娘的声音，只听声音都能猜出是个美人。 子修如遭雷击，师兄……竟是在与佳人幽会！ “没关系，已经差不多了，来吧。”是丁志原在讲话，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喜悦。 子修收回手，眼里有一丝疑惑，他们在做什么？ 只听姑娘又道：“那我开始了，先把衣服脱下来，慢一点……” 子修脸上起了红晕，师兄竟是……他对丁志原的印象大为改观，师兄真是太猛了，都伤成这样还能与人家姑娘那什么。不过这姑娘也挺开放啊，居然那么主动。 “我们还是走吧。”子修尴尬说道，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偷窥狂，居然偷窥自己师兄。明枫理解的点头，轻轻往后退了几步。 子修幽幽叹口气，正想离开却听见了脚步声，他大惊，因为脚步声是从里面传来的。他猛地后退，转身就想跑，谁知转的太急，脚下不稳直接摔了下去，幸亏明枫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于是，韩梦芝一开门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背对她的男人直直扑进了另一个男人怀里。 韩梦芝：“……” “两位是……”她脸一红，然而好的修养还是让她礼貌的开了口。 子修迅速站正，僵硬地转过身道：“我是来看师兄的，师兄在里面吗？”明枫嘴角一抽，心里则无比庆幸刚才的动作没有被皇上看到。 “志原在里面，两位请进。”韩梦芝作了个邀请的动作，子修道了声谢，与明枫走了进去。 他一边走一边才觉得这事不对啊，为什么那姑娘把自己当主人，而他们反而成了客人了呢？容不得他想太多，丁志原已经映入了眼帘。 “师兄，觉得怎么样？”子修坐在床边，看到了旁边的绷带，知道刚才韩梦芝只是在给丁志原换药。 丁志原的脸色比昨日好了点，精神也恢复了许多：“挺好的，昨日太医来过，还带了不少名贵的药材，子修，真是谢谢你了。” 子修一笑，道：“谢什么，对了，那位姑娘就是韩小姐吧？长得很好看，与师兄挺般配的。” 丁志原脸一红，看了眼门口的韩梦芝，幸福的笑了起来。韩梦芝走过来，手中端了一碗药，子修主动让位，韩梦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坐下来给丁志原喂药。 一碗药喂完，韩梦芝道：“你好好休息，我出来太久，该回去了，明日再过来看你。” “好，梦芝，辛苦你了。”丁志原拉着韩梦芝的手，两人脸上都起了一团红晕。韩梦芝走后，子修忍不住打趣了丁志原几句，正胡闹着，却听见外面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怎么回事？” “师兄你好好歇着，我出去看看。”子修为丁志原拉好被子，与明枫一道走了出去。 二人刚走到门口，一名小二就急匆匆撞了进来，幸亏二人反应快，才没有酿成悲剧，饶是如此，子修也吓了一大跳。 “公子，外面来了好多人，快出去看看吧。”小二知道子修与丁志原的关系，丁志原没法出面，一切事物自然落到了子修头上。 子修大惊，难不成又有人来闹事了？三人走到前厅一看，才发现是米思翰父子。马公子被五花大绑着，两名家丁一左一右押着他，生怕他逃跑。 马公子满脸不乐意，看见子修出来了更是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子修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米思翰让自己儿子来给丁志原道歉了。想不到这位尚书大人还挺公正廉明的，一点也没有徇私。 “奴才见过尚书大人。”子修恭敬的行礼。 米思翰是知道子修的，子修两次斗菜他都在旁边，印象还算深刻。再加上知道御膳酒楼背后的事情，因此当即就把子修当成了这里的另一个主人。 “微臣奉皇上之命，特意押送犬子来向丁掌柜道歉，还请林御厨转告丁掌柜一声。”米思翰十分客气，倒是让子修受宠若惊。 “尚书大人请坐，师兄伤势严重，现在还无法下床，大人的诚意奴才会向师兄转告的。”这两父子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说明米思翰认识到了错误，虽然他儿子还是一副不知天高的样子。 “哼。”马公子冷哼一声，显然没把子修当回事。米思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这小子真是不知悔改。 “那还烦请林御厨带路，今日犬子一定要向丁掌柜赔罪才可回去。” 子修无奈，道：“那好吧。”他在前面带路，尚书大人跟在他旁边，再后面是被家丁押送的马公子。子修对这位尚书大人的印象大为改观，知道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国家栋梁。 “到了，大人里面请。”子修推开丁志原的房门，先向丁志原解释了一遍事情经过，不出所料，丁志原大吃了一惊。 米思翰不由分说把自己儿子推到丁志原床前，让他道歉，丁志原连说不用，米思翰却坚持。 最后，马公子迫于无奈，只得硬邦邦说了个：“对不起。” 米思翰怒道：“这不算，一点诚意都没有。” 丁志原道：“没事没事，马公子知道错就好了，尚书大人还请不要再责罚他。”他真心觉得受宠若惊，堂堂尚书大人的儿子竟然给他说对不起。 米思翰道：“犬子不懂事，还请丁掌柜见谅，酒楼的损失我会补偿，还有，韩家小姐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再插手。” 双方说了些客套话，虽然知道尚书大人是迫不得已，但子修还是十分佩服他。能屈能伸的人才能做大事，米思翰能担任户部尚书，果然有常人所不具有的肚量。 丁志原知道这都是子修的功劳，对子修的感激之情又上升了一个台阶。子修告诉了丁志原师父程礼已经知道了他的事情，并说红包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他成亲了。 丁志原呐呐道：“我还没向梦芝提亲，不知道他爹同不同意呢。” 子修笑道：“那师兄你就赶紧养好伤，然后赶紧去提亲，我可是等着喝喜酒呢。” 丁志原：“嗯，一定不会少了你的喜酒，再怎么说，你都说我的大恩人呢。” 子修敛去笑容，说道：“不要这么说，要不是你当初为了救我，也不会失去左手，比起我帮你的，我欠你的其实更多。” 丁志原摸了摸他的头，道：“过去的就不要想了，我们现在都活的很好不是吗？” 子修点头，露出了笑意，是啊，他们都活得很好，这就足够了。 丁志原的伤完全好后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如子修所说，他伤好后就带着礼物去韩家提亲，韩家对先前的事情知根知底，因此不敢不答应。 笑话，皇上都开口要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一个小小七品官员还能违抗不成？再说，丁志原背后有皇上撑腰，他女儿嫁过去也不会吃亏。 于是，丁志原提亲成功了。 两家一商议，好日子定在了一个半月以后，也就是七月初七，牛郎织女相见的日子——乞巧节。 之后，丁志原晕晕乎乎的开始准备聘礼，他一直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就能将心上人娶到手了。除此之外，他还觉得有些焦虑，子修笑话他是患上了婚前恐惧症。丁志原不知道婚前恐惧症的意思，但也大致猜了出来。 他有时候会幸福的傻笑，被子修鄙视了一遍又一遍。 就这样，他迎来了娶妻的日子。 第六十七章：第六十七道菜 酒楼老板娶亲，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就算加上女方的老爹是个官，那也不算多大的事情。可若是皇上送来贺礼，那就是大事了。 这一日，康熙给子修等人放了假，让他们去给丁志原道贺，为了向大家表明御膳酒楼背后有人撑腰，不让丁志原再发生先前的事情，皇帝还派了梁九功跟子修一起去。 梁九功是代表皇上去的，还带去了皇上的贺礼，这一下，所有去参加婚宴的人都震惊了，韩家更是觉得面上有光，直叹女儿嫁了个好人家。 梁九功送完贺礼就回宫了，子修和程礼、从远则留了下来，程礼感动的热泪盈眶，他有生之年终于看到徒弟成亲了。 丁志原一身大红喜袍看起来精神不少，面容虽说不上有多俊朗，但也算得上老实健康，他邀请的朋友并不多，除了子修等人与左邻右舍，就只有以前一起练习厨艺的师弟了。 时辰一到，新娘被大红花轿抬进了门，喜娘扶着韩梦芝下轿，带到了丁志原的身边。丁志原脸上全是幸福的笑容，他紧张的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 程礼道：“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 “师兄是太高兴了呢。”这是子修第一次见到古代人结婚，难免有些新奇，他觉得丁志原表现的还算不错了，要是他上阵，只怕更糟糕。 待两人都站好之后，礼官在一边唱到：“一拜天地！” 丁志原与韩梦芝转身朝外拜了天地，然后又慢悠悠转回来。宾客们开始起哄，都是善意的笑容。 “二拜高堂！”丁志原是孤儿，从小由程礼收养，这高堂拜的自然就是他。 “夫妻对拜！”两人面对面拜了一拜。 礼官又道：“送入洞房！” 这一下起哄的声音更大了，特别是从远这小子，似乎恨不得新人现在就洞房。子修也不怎么管他，由着他去闹，结婚嘛，就是要热闹一点才好。 新娘送入洞房后，丁志原被人抓去喝酒，丁志原的酒量比子修好一点，但也不算太好，因此没几杯就被灌醉了。一大群人闹哄哄将他扶进洞房，看那样子不大闹一场誓不罢休。 丁志原被人撺掇着解开新娘子的盖头，又被人喂了一粒莲子，让他二人分食。丁志原窘迫得很，韩梦芝更是脸羞得绯红。 子修忽然觉得有些伤感，或者说是羡慕，他这一辈子只怕也不可能这样了吧。他和康熙的爱情不能公开，就算公开他也只会被人当成是皇帝的男宠。 说不介意那是假的，即便如此，他还是不会后悔。 这一晚，子修也喝了不少酒，他没有留宿，而是跌跌撞撞让人送他回宫了。七夕，本该是情人团聚的日子，他想回宫，回到皇上身边。 马车颠簸的他有些难受，一下车，他就昏天黑地吐了起来，吐过之后，觉得神智清醒了些。他让宫人散去，自己晃悠悠走回了小院。夜晚的风有些凉，他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这一刻，他感觉有些悲凉，似乎这天地之间，只剩他一个人，孤单寂寞。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康熙好听的声音响起，令子修大吃一惊。 他一抬头，便看见想念已久的人站在小院门口等他。再也没什么比这更令人动容的了，子修想也不想便扑了过去。 “皇上，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我猜到你会回来啊，所以就在这边等你了。”康熙含笑搂住他，心情似乎很不错。 子修趴在康熙肩上又哭又笑，空落的心终于被填满了。至少，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在乎他，还有一个人会在夜里等他。 康熙的衣服被子修蹭脏了，但他丝毫不在意，比起龙袍，子修的状况更让他担心。虽然能猜到子修为什么这样，但也就是因为清楚症结所在，他才更加担心。 子修会不会因为受不了而离开他？会不会也想要这样一场婚礼？如果想要的话，他该怎么做？ “皇上，我们进去吧。”子修心情平静下来了，他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太多愁善感了。 屋里亮起昏黄的灯光，子修脱掉满是酒味的衣服，打算重新换一身。康熙按住他的肩膀，道：“子修，我们成亲吧？” “成亲？”子修控制住自己没大喊出来，但还是惊讶地忘了动弹。 “对，就在这里，你跟我，成亲。”康熙微笑道，“虽然没有宾客，也没有筵席，但我是真心的。” 他看着呆愣的子修，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子修，你不愿意吗？” 子修使劲摇头，他当然愿意，可是两个男人成亲，总觉得很奇怪。他倒不是很在乎有没有人庆贺，康熙说出这两个字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答应。 “好，我们成亲。”子修露出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他麻利的翻出自己最好的衣服换上，又在屋里摆了一尊观音菩萨，康熙准备好酒杯和酒，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拿出红盖头。 二人携手跪下，同时念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今爱新觉罗玄烨、林子修，在此结为夫妻，发誓永生不离不弃。如违誓言，愿遭天打雷劈。”然后拜了三拜。 子修忽道：“不对啊，应该是夫夫。” 康熙道：“没有错，我是夫，你是妻，”他牵起子修的手，道：“娘子，我们该喝交杯酒了。” 子修满脸黑线，被娘子两个字雷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两人端起酒杯，互相挽着胳膊，仰头一饮而尽。 “娘子，如今我们是夫妻了，你看天地也拜了，交杯酒也喝了，是不是该入洞房了啊？”康熙捧着子修的手吻了一口，笑的十分欠扁。 子修望天，其实这才是这厮今晚最想做的事情吧？ 不过，感觉真的好奇妙，他们已经成亲了呢，已经是夫妻……夫夫了呢。虽然没有宾客，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祝福，也没有像样的婚礼，但还是十分美好。 康熙吻上子修的唇，一遍遍吮吸着，子修被他吻得又麻又痒，身子也起了反应。他微微张开嘴巴，康熙的舌灵巧的钻了进去。他带着子修的舌一同起舞，继而扫过子修的每一个牙齿，轻轻舔舐着。 二人的衣服一件件落地，直至赤身相贴。康熙大手抚摸着子修光洁的后背，子修一阵战栗，脚下发软，差点倒了下去。 “子修，你真是敏感。”康熙吻过子修的耳垂，然后轻轻咬了一口，继而滑落至脖子，在那处又舔又咬，弄出一个个红痕才罢休。 子修悲哀的想到，明日又得把领子弄高一点了。 第六十八章：第六十八道菜 自从与康熙结婚后，子修发现日子越发甜蜜起来，康熙总是做些意想不到的小事让他开心，这让他几乎以为真的能与康熙就这样一生一世。 这一年的新年比以往都要早，或许是因为开心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总之，等子修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一年的尾巴。 然而，子修最近发现康熙有些不快活，他每次送晚点去都发现康熙皱着眉头，胃口也没有以前好了。他有时候也会问问康熙遇上了什么事，而对方每次都只是摇头，说没什么。 子修有些难过，他总觉得康熙这样做是把他排斥在外，虽然……他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但他可以提供安慰啊。 当他这样对康熙说了时，康熙搂着他无奈的笑道：“我是怕你担心，这些事情有我操心就好了，作为丈夫，我应该给你提供安心的生活环境。” 子修满脸黑线，他知道与这人争谁是丈夫无济于事，但还是对这个说法很不爽。 康熙道：“你知道吴三桂这个人吗？” “知道啊，不就是平西王吗？”不说前世看过《鹿鼎记》，就是这一世他也听人说起过这人，上一次太皇太后寿辰吴三桂还来过呢。 “难道最近的事情与他有关？”子修不太灵光的脑子也开了一回窍。 “嗯，平西王拥兵自重，再加上尚可喜、耿精忠两人，大清的兵力被他们占了几乎一半，早晚是祸事啊。”康熙叹息一声，少有的露出了疲态。 “三藩之乱。”子修小声嘀咕道。 “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这些藩王还真是不好对付。”子修笑笑，开始给康熙揉太阳穴。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康熙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康熙道：“藩王手握重兵，尾大不掉，不削藩我心里不安稳啊。” 子修：“其他人怎么说？” 康熙：“索额图和图海不赞成，米思翰与明珠却支持我的想法，不管怎么说，这次削藩是削定了！” 康熙做出这个决定后不久，就召吴三桂的儿子与耿精忠的弟弟宿卫京师，他知道，有这两个人在京城，吴三桂等人并不敢叛乱。然而，他还是太小看吴三桂了。 想当年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爱妾陈圆圆不惜举兵反李自成，如今他儿子被扣留，自是不甘心一直受制于康熙。 次年十一月，吴三桂终于发动兵变，他提出反清复明的口号，迅速兵出三贵，占领了湖南。 自此，三藩之乱正式拉开了帷幕。 这是子修到这个时代第一次听说战争，一直以来，他都生活在十分安定的环境下，战争对他来说太过遥远，以至于他几乎忘记了这种事。然而现在，战争活生生摆在他面前，令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对于战争，他什么忙都帮不上，他没有雄才伟略，也没有绝世的武功，他所能做的，就是陪在康熙身边。但是最近他见到康熙的时间很少，因为康熙很忙，忙于与众人商议出征的事情。 吴三桂来势凶猛，短短时间内就攻陷了常德、长沙、岳州、澧州、衡州等地。随后，他又派人四出散布檄文，声讨反满。 一时间，整个国家都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康熙派兵聚集在荆州、武昌等地，却不敢渡江与吴三桂正面交锋。 “师父，你说这场仗谁会赢？”从远一边切菜一边问子修，他如今已经是十六岁的少年了，个子长高了不少，比子修还高了半个头。 子修道：“当然是皇上会赢。”大清到现在才刚开始呢，后面还有十多位皇帝，哪里能在这里结束。 虽说他一开始听说起战争有些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知道历史的走向，所以对结果一点也不担心。只是，万民只怕要受一番苦了。 程礼道：“你小子问这么多做什么？我们只需要做好本分就行了，那些打仗的事情就交给那些当官的吧。” 从远嘿嘿一笑，道：“我这不是替皇上担心吗？听说很多地方都反了，要是打到这里来，那我们的小命都保不住了。” 程礼给了他脑袋一巴掌，怒道：“胡说八道什么！你不想要脑袋了？” 子修失笑，从远人长高了不少，却还是小孩子心思，他摇摇头，也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 “师公，我错了，你千万别打了，再打我更笨了。”从远嘴一扁，程礼立刻没辙，这臭小子，每次都用这一招，而他偏偏就吃这一套。 迄今为止，他就这么一个徒孙，要是打傻了，他非得后悔莫及。 晚上，子修好不容易见到了康熙，康熙的脸色更加不好了，料想是最近战事不太乐观。子修给康熙熬了些清粥，他知道康熙胃口不好，因此没做油腻的食物。 康熙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道：“每日只有见到你心情才好点，子修，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子修放下勺子，坐在康熙脚边，他帮康熙捶着腿，伺候的十分周到。 “皇上，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我虽然不能帮你，但可以做个听众。”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吴三桂占据了湖南等地，我大清的兵马过不去，他暂时也过不来。”康熙一手撑着子修肩膀，一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子修被他弄的有些痒，抬起头看着他道：“皇上，我相信你，你会赢的。” 康熙被他逗乐了，他自己虽然也有这个自信，但被子修这么明明白白说出来，他还是十分开心。 “他们不是你的对手，皇上，你还要做很多很多年皇帝呢。” “是吗？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你这么好的皇帝，一定会得到百姓支持。”子修笑了笑，他总不能说他是从后世来的吧。 “嗯，我相信你，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就有自信会赢。”康熙将子修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发现心情好了不少。 次日，前方一道消息传来，说广西将军孙延龄反了；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又一道噩耗传来，上书四川巡抚罗森也反了。 然而这还不算最坏的消息，在众大臣商议对策时，不久又传出福建耿精忠亦反。这一下，朝廷几乎炸开了锅，这么多地方一起造反，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 “师父，皇上真的会赢吗？这么多人都要反清，听说已经侵占了好几个省了。”从远又开始念叨这个问题。 子修这次也有些吃不准了，他不太清楚这段历史，不知道过程究竟是怎样的，按理说，历史应该不会有差错吧？可是，就如他穿到这里来一样，也许历史会被什么改变呢？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多想了，康熙的能力摆在那里，哪有那么容易被打败。 “以后不要再谈论这个问题，皇上一定会赢的。”子修低着头继续做菜。前方虽然战事紧迫，紫禁城却没受多大影响，人们该怎样还是怎样。 从远扁扁嘴，小声道：“我也希望是这样，我还没成亲呢，连个相好都没有……” 子修哭笑不得，这小子感情一直想的是这个呢，还以为他多么爱国，是为大清为百姓操心呢。 第六十九章：第六十九道菜 如果说多人造反让清廷受到了威胁，那么接下来的几个月就是大清的噩梦。自耿精忠造后，几路人马联合起来迅速占领了滇、黔、湘等六省，一时之间，大清帝国危在旦夕。 康熙再也坐不住了，每日听着从前方传来的战事消息，他只觉得十分焦躁，大清士兵与叛军僵持已久，始终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最后，康熙在早朝上提出亲征。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皇上乃万金之躯，若有闪失大清江山怎么办？”明珠出言反对，随后米思翰等老臣也极力反对。 其实他们这么极力反对还有另一个原因，康熙一直没有继承人，皇帝要是遭到不测，大统谁来继承？ 索额图道：“太皇太后年事已高，皇帝若是离开紫禁城，此处谁来做主？紫禁城乃是我大清最重要的所在，皇上万不可离开这里。” 康熙渐渐平复了心情，他也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可是，让他坐在这里干等着他更加难受。他对自己有些生气，作为一国之君，竟然被叛军逼到如此地步，实在是愧对先祖。 下朝后，他第一次没有再去处理政事，他脑子有些混乱，只觉得十分茫然。他独自散步到御花园，嗅着清新的花香，听着鸟儿的啼叫，逐渐静了下来。 “皇上，原来你在这里，害得哀家好找。”太皇太后半真半假地责怪着，坐在了康熙旁边。 康熙道：“皇祖母，您找孙儿有何事？” 太皇太后瞪了他一眼，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你这么多日都不来看望哀家，哀家只能来看你了。” 康熙脸一红，最近诸事繁杂，他确实没怎么去慈宁宫请安，想到此处，他觉得十分惭愧。皇祖母年事已高，确实经不起折腾了。 “皇祖母，对不起，是孙儿不好……” “得了。”太皇太后露出个微笑，拉着他的手道：“皇祖母知道你忙，但是再忙也得注意身体啊，听说你最近胃口不好，连子修做的东西都不吃了。” 康熙愕然，皇祖母怎么知道这些的？每日晚点只有他与子修二人在场，他是不可能去说的，难道是子修……不会的，子修才不会告诉皇祖母这些。 太皇太后道：“你不要胡乱猜测了，是哀家找子修问过，那孩子一脸忧愁，对你可是担忧得紧呢。” 不知为何，康熙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子修就像是小媳妇，在讨奶奶欢心呢。他蓦地笑了出来，先前的阴郁一扫而空。 “皇祖母，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他没有跟皇祖母说什么，你们俩的事你们自己去解决吧。不过，皇祖母听闻你今日在朝堂上说要去亲征，此事可是真的？” 康熙点点头，道：“孙儿是有这个想法，不过大臣都反对。” 太皇太后看不出喜怒，也不说支持，也不说不支持，祖孙俩就那样僵持着。林中的鸟叫声似乎越发清脆，彰显着天气的美好。 最后，康熙开口道：“是孙儿考虑欠妥，相较于亲自带兵打仗，后方更需要孙儿。” 太皇太后欣慰地点头，道：“皇上，你终于长大了，你一定要记住，凡事都需要权衡利弊，千万不能冲动。” “孙儿知道了，谢皇祖母教诲。” 祖孙二人一同用了晚膳，康熙心情好了不少，脑子也清醒很多。然而在几日之后，前方又传来噩耗：陕西提督王辅臣与广东尚之信也反了。这一下，起义扩大到广东、江西、陕西和甘肃等省，席卷了半个国家。 一时间，朝廷人心惶惶，都有些不知所措。叛军的速度太快，席卷的地方太多，他们刚平息了这里的叛军，那一处又起义了。 众人忙得焦头烂额，朝臣更是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这段时间，宫里的气氛压抑的让人心惊，谁都不敢多说话，就怕说错了被惩罚。 直到子修的二十一岁生辰，众人才发现康熙脸上又多了些笑颜。当然，他们只是知道康熙心情好了些，并不知道原因。子修的生辰毕竟不为外人知晓，知道的不过寥寥数人。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子修到这里已经四个年头了。他不再是青涩的少年，而成了有点呆愣的青年。 生辰晚上，子修自己做了些小菜，只与康熙二人在他的小院里用餐，程礼和从远都被康熙打发走了，他可不想多两个碍眼的人。 令人意外的是，太皇太后竟然给子修送了一份贺礼，虽然只是太监捎来的，但仍然让子修受宠若惊。太皇太后这样做，是完全承认子修的存在了吧。 “公公，请你替奴才谢谢太皇太后，这份礼物奴才十分喜欢。”他给前来送贺礼的公公塞了一锭银子，康熙当作没看见，那公公赶忙欢喜的收下。 “林御厨不必客气，太皇太后还有一句话让奴才带给林御厨。”公公毕恭毕敬地说道。 “请问太皇太后让你带什么话？”子修有些好奇，就连康熙都支着耳朵听。 公公笑得十分灿烂，看着二人说道：“太皇太后说，让林御厨多帮衬着皇上，皇上的性子倔，就你说话他会听一听。” 他说完就迅速跪安溜了，再看康熙，脸色黑的如锅底。子修哭笑不得，太皇太后真是给他找了个大麻烦。 康熙黑着脸看向子修道：“我的性子很倔？” 子修摇头又点头，半响又摇头，康熙的脸更黑了。子修捧着他的脸，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康熙眼睛一眯，脸色瞬间转晴。 “子修，你在引诱我。”康熙舔了舔嘴唇，露出个怪异的笑容。子修暗叫不好，果然，下一刻康熙就扑了过来，抱着他狠狠啃了一通。 “皇上……等……等一下……”子修被他吻的气喘吁吁，满脸通红。康熙吻完之后又咬了一口他的唇才放开。 “你要说什么？”康熙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问道。 子修平息了下呼吸，道：“皇上，你后悔吗？” 康熙一愣，道：“后悔什么？我做事从来不后悔。” 子修笑笑，道：“我什么都帮不了你，总觉得自己很无能，每日都看着你忙得焦头烂额，却束手无策……” 他还没说完就被康熙打断，康熙捂住他的嘴巴，将他拉近了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这么说我更是愧疚了，丈夫保护妻子天经地义，让妻子为丈夫操心，是丈夫的无能。子修，你只要一直在我身边就好，别的都交给我处理。” 子修脸一黑，怎么又说道妻子丈夫的问题上来了，他也是男人好不好？不过康熙还真是大男子主义，完全把他当女人看待了。 子修有些不满，道：“太皇太后还真是没说错，皇上就是太倔强了。”他小心翼翼看着康熙的脸色，见他没有发怒的迹象才往下说。 “皇上不必什么事都自己抗着，你有那么多臣子，让他们想办法啊。还有，皇上不是说满汉一家吗？何不大胆任用汉将，对于湖南那一带的地形，他们更加熟悉。” 被他这么一说，康熙豁然开朗，对了，他可以任用汉将，汉人的数量是满人的数倍，力量更加强大不说，还可以拉拢人心，真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他像不认识般看着子修，子修心里发毛，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 他吞了口口水，道：“皇上……” 康熙一笑，抱着子修不松手，道：“子修，你真是我的宝贝，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这些话有多大的作用？以后可千万别再说自己没用了，在我眼里，你是最有用的。” 他顿了顿，疑惑道：“不过子修，那些话你是怎么想到的？” 子修尴尬地摸摸脑袋，道：“因为我是汉人啊，平常看着满人总比汉人高一等的样子，心下有些不爽，所以就想提醒你汉人也是很厉害的。” 康熙无语半响，抱着子修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子修也只是静静任他抱着，他们已经很久没这么安静的在一起了。 子修有些心疼康熙，他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整个国家的事情都压在他身上，他一定很劳累。 子修就有些想不通，做皇帝明明是最累人的活，为什么偏偏那么多人趋之若鹜？他似乎忘了，不是每位皇帝都像康熙一样勤政爱民。如果做皇帝只是为了贪图享乐，那么确实很吸引人。 古往今来，总是无能的皇帝比较多，骄奢淫逸懒惰无能的就不说了，偶尔还会出现一两个暴君，把江山弄得民不聊生，整的百姓苦不堪言。 而康熙，正好是好皇帝的典型代表，因此才会显得更加辛苦。 不知抱了多久，康熙忽然道：“子修，你说我该怎么奖励你呢？” 子修一滞，忙不迭想从他身上下来，康熙却收紧了胳膊，让他动弹不得。下一秒，他已经被康熙扔到了床上。 “皇上，桌子还没收拾。”子修爬下床，又被康熙扔了回去，如此几次，子修索性不动了。 康熙看的乐不可支，立刻化身为狼将心上人啃了个彻底。 第七十章：第七十道菜了 翌日，康熙就改变了作战策略。一是大胆启用汉将，让他们为自己效力；二是调整作战计划，将围剿各处叛军的军队全召集到一起，用来打击吴三桂；三是对其他起义力量实行招抚，通过分化起义军而孤立吴三桂。 此时的吴三桂重心移到了湖南，不敢再北进，康熙抓住这个机会安排兵力，收到了比预期还要好的效果。 半月后，大清第一次打了胜仗，士兵大受鼓舞不说，朝堂上也不再硝烟弥漫，连康熙脸上都微微松动了些。然而这些还不够，只有彻底将叛军铲除，他才会真正安心。 眼下又临近年关，天气逐渐冷了起来，而子修发现康熙的脸色好了不少，估计是因为最近连翻得胜的原因。 “子修，我今晚开心，你陪我喝一杯。”康熙面前摆着一壶酒，是刚才梁九功送过来的。 “好……好吧，但是只能一杯啊。”子修的酒量实在是惨不忍睹，而且屡试不爽，醉了这么多次，也没见他有长进。 康熙揉揉他的脑袋，道：“你怕醉？没关系，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就好。”顺便吃一遍。 子修哭笑不得，先前总想着让康熙不那么操劳，想让他开心一点，结果现在他开心了，倒霉的却是自己。 康熙给他俩一人酌了一杯，心情颇好的一饮而尽，子修无奈的摇摇头，也只能一口喝了。结果他喝得太急，不小心呛了肺，咳了半天才缓过来。 “急什么？还有这么多酒呢，你害怕没得喝？”康熙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眼里全是笑意。 子修道：“是酒太烈了，皇上，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康熙化身无赖，缠着子修道：“你不喝就是不喜欢我了，子修，难道你不愿意分享我的快乐？你要知道，旁人想跟我喝还不能呢。” 子修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他酒量实在不行，才一杯下去就有些晕晕的了。眼看着康熙又给他倒了一杯，他只觉得更晕了。 “来，再陪我喝一杯。”康熙端起酒杯递给他，子修不得已伸手接过。 “皇上，就这一杯了啊，再喝我真的不行了。”子修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点，结果发现徒劳无功。 被康熙三劝四劝，子修喝了一杯又一杯，其结果就是，直接倒在了桌子上。康熙也有些醉了，或许是因为心情不错的缘故，喝起酒来就特别容易醉。 谁也不曾想到，就是因为这几杯酒，差点酿成惨剧。 翌日，子修醒来发现头疼的厉害，嗓子火辣辣的，干得要命，全身也没有力气，像是被碾过一般，浑身都疼。 他抱怨了一遍又一遍，知道一定是某人昨晚不知节制，害得他受凉了。他十分苦恼，想起床都没有力气，更不用说去御膳房了。他想喝水，却因为太远根本够不着。 “啊……”他用尽力气，好不容易才挪下床，结果腿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他已经完全没有脾气了，真是，如果不是单独住在这里，他也不至于这么凄惨。 倒了杯茶水润润喉咙，虽然冷的要死，但也比忍受干渴好一点，他想要去给师父请个假，却怎么也走不出房门了。 正在他一筹莫展时，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子修说了声“请进”，无奈发现声音比蚊子还小。他实在是没辙了，灵机一动，顺手拿起一个杯子扔在了地上。 “子修，你没事吧？”屋外传来程礼担忧的声音。子修还是没吭声，程礼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推开了房门。 “师父，我……嗓子疼。”子修指着自己喉咙，难过的出声。 程礼道：“我说你今日怎么没去御膳房呢？病的这么严重，有没有找医官？” 子修摇头，他哪有那个力气去啊。若不是师父来找他，只怕还没人知道这事呢。 “你先躺下，我给你找医官去，好好休息知道吗？”程礼摸摸他的额头，发现烫得要命，不由更加担心了。 “谢谢师父，那皇上的晚点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为师帮你做就是了。”程礼一个头两个大，好好的怎么就生病了呢？ “谢谢师父。”子修又说了一次，心满意足的躺下了。 医官给子修开了药，子修服过药后沉沉睡了过去，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片血红，他看见康熙坐在御座上，浑身是血，康熙的胸膛上插着一把刀，眼看就出气多入气少了。似乎有人在狞笑，他看见大殿里站着一个男人，可是只能看见男人的背影，他焦急的大声喊叫，却没人听见他的声音。 然后，男人转过了身，他惊讶地合不拢嘴，因为那是他的师父！ 他看见程礼再次把身子转了回去，然后一步步走向康熙，最后，将康熙胸膛里的刀抽了出来。 “不要！”子修大叫，康熙随着程礼的动作软软瘫在了地上，他嘴唇动了动，停止了呼吸。 “不要……”子修泪眼朦胧，从梦里醒了过来。他一摸眼睛，发现居然真的流泪了。他感觉到心脏好痛，像是要失去什么一样。 不可能的，康熙不可能出事，那是他的师父啊，怎么可能杀皇上呢？不行，他不放心，他要过去看看。 一觉醒来，他感觉好了很多，急匆匆穿上衣服，推开门才发现已经傍晚了，他摸了摸有些饥饿的肚子，顾不上吃东西，直往乾清宫奔去。 一路上并没出现任何异样，他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一个梦而已，他怎么会当真呢？他停下脚步，打算往回走，两餐没吃东西了，他好饿。 “听说乾清宫出事了。”两名太监急匆匆从他身边走过，子修大惊，难道那个梦是真的？再也顾不得其他，他往乾清宫飞奔而去。 “皇上，千万不能有事……” 第七十一章：第七十一道菜 “皇上，冤枉啊，奴才是冤枉的，请皇上明鉴！”远远就传来程礼喊冤的声音，子修心一紧，脚下加快了速度。 “还敢喊冤，这人赃俱获的，你还想抵赖不成？”梁九功尖声尖气说道，声音还有些颤抖，子修不用看都能想象出他跺脚骂人的形象。 只是……师父究竟怎么了？ 乾清宫就在眼前，子修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侍卫们纷纷让路，将他放了进去。他来不及道谢，径直穿过众人去到了最里面。 震惊！只有这个词能显露子修此时的心情。 康熙一脸阴沉坐在御座上，旁边是怒火中烧的梁九功，再往下，是被侍卫押着跪在地上的程礼，以及他面前躺着的小太监。 子修认得，那是专门给皇帝试菜的太监，而现在，那人已经死了。 “师父……”子修不敢置信，这不会是真的，师父不可能谋害皇上的。那个梦……不，那只是梦而已。 程礼望着康熙，辩解道：“皇上，奴才真的没有谋害皇上，请皇上明察。” “朕问你，这菜是否是你做的？”康熙终于开口了，只是声音比以往更冰冷。 程礼道：“是奴才做的。” “是否是你亲自送来的？”康熙再问。 “是。”程礼缓缓低下头，做菜送菜都是他一人，可是……他真的没有在菜里下药。他看着面前僵死的小太监，知道自己这次真的完了。 没有人会相信他，也难怪，若他是旁人，他都不会相信的。 子修一急，跪在程礼旁边道：“皇上，师父若是要害你怎么会等到现在呢？你一定要相信他啊。” 程礼一惊，瞪着子修道：“你怎么来了？你的病还没好呢。” “师父，我已经没事了，现在有事的是你，师父，我相信你不会害皇上的。”程礼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就像他所说的，师父要害皇上怎么会等到现在？ 康熙似乎也在思虑这一点，但是目前所有证据都对程礼不利，就算不是他做的，他也逃不了干系，如何处置他就在康熙一念之间。 良久，康熙道：“子修，既然你说不是你师父做的，那么朕给你一日时间，一日之内若是找不出证据，就不要怪朕了。” “皇上……好，一日就一日！”子修目光坚决，他相信，一定不会是师父做的。 “子修，为师谢谢你，你一定要小心啊。”程礼此刻倒是淡然了，他不知道幕后凶手的意图，但一定不是陷害他这么简单，他很可能只是替罪羊而已。 “来人啊，将程礼打入天牢。”康熙面无表情地下令，今日若不是有太监试菜，这时候躺着的就是他了。 虽然程礼要害他的确不用等到现在，但真相谁又知道是怎样的呢？谋害皇帝，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如果不是子修，他早就下令诛杀他了。 待人散去，子修还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梁九功识相的替二人掩上了门，轻轻叹息了一声。两人一坐一跪，谁都没有讲话，最后，还是康熙先败下阵来，子修那样跪着令他于心不忍。 康熙一步步走到子修面前，将他扶了起来，他心疼的把人搂在怀里，却觉察到子修在微微颤抖。也许，真的是吓到他了。 “皇上，我知道，一定不是师父做的。”子修声音闷闷的，师父是他在这个世界很重要的人，他无法想象没有师父的日子。 “我知道，可是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康熙轻声安慰着，他是皇帝，不能只考虑子修，他还得顾及天下人怎么看。 子修点头，心里又升起一点希望：“皇上，我该怎么做才能救师父？” 康熙道：“你不觉得这件事太奇怪了吗？今日刚好你生病，然后是你师父替你给我做晚点，而乾清宫不少人都知道，你送晚点来朕一般是不试菜的。” 子修恍然大悟，说道：“那下药之人一定不知道今日是我师父做晚点。” “没错。”康熙赞赏性地吻了吻子修的额头，继续道：“而御膳房又不是闲杂人等可以进入的，依我看，这人八成是新来的。” “这人只知道是我给你做晚点，很有可能并不认识我。”子修也想明白了，心里却涌出一阵寒意，若今日他没生病，现在被关入天牢的就是他了吧？而且，说不定皇上已经……他实在不敢再想下去。 似乎知道子修的想法，康熙将他搂得更紧了点，是啊，若今日做晚点的是子修，他们现在只怕是阴阳两隔了。 这么一想，康熙只觉得下药之人实在是可恨，这一箭双雕之计太也狠毒。究竟是什么人要害他？ 离开乾清宫后，子修直往御膳房奔去，他要弄清楚，谁是最新入宫的，以及详细查探一番药是下在哪里的，虽然很有可能东西已经被毁尸灭迹了。 御膳房已经被侍卫控制起来了，所有御厨都集中在一起，御膳房的东西也被搬了出来堆积在一起，打算让御医详细查看。 有人拿来御膳房人员记录，子修看了一遍，发现近三个月竟然都没有新进御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师父……难道真的是师父做的？ 不可能，一定不是师父，谁会在下药害皇上之后还傻傻的不知道逃跑？ 经御医探查后，御膳房里并没有任何有毒的东西，反而是侍卫在程礼的床底搜出了一小包砒霜！ 子修气急，差点晕了过去，这明显是有人栽赃陷害！ 这下可谓是真的人赃俱获，程礼无论如何是洗脱不掉罪名了。下毒之人太过狡诈，不知道他是如何混进御膳房的。 “子修，这次我也帮不了你师父了。”康熙遗憾地说道。 “皇上，你再给我一日时间，我一定可以找出凶手的。”子修不死心道。 康熙叹息：“子修，你比我清楚，就算再给你十日结果也是一样的，对于这件事情我也很难过。” 不得不承认，康熙说的是事实，他不是侦探，对手又太狡猾，他已经尽力了，却只找出对师父不利的证据。 “皇上，我想去看看师父。” “去吧。”虽说程礼是死囚，不允许探监，但对方是子修，康熙又怎能让他难过？而且他们都知道，这只怕是子修最后一次见程礼了。 而子修在见到程礼时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就是现在这幅样貌！他上一世第一次见到程礼时，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散乱的头发，穿着写有“囚”字的衣服，他第一次见到时以为程礼是个疯子！ 他知道了，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第七十二章：第七十二道菜 “师父。”子修跪在牢门外，握着程礼的手，才短短一日不见，程礼竟似瘦了一圈。 程礼反握住他的手，道：“子修，我的好徒儿，为师临死前能再见你一面就心满意足了，是皇上放你进来的吧？” 子修点头，捋了捋程礼的头发，师父的模样真让人心酸，让他好难过，若不是那场病，今日被关在这里的可能就是他了。 “对不起，师父，我……”他很惭愧，即便已经尽力，他依然觉得对不起师父。 “傻孩子，师父命该如此，不怪你。”程礼微笑，竟是从未有过的慈爱表情，他拉着子修的手道：“为师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 子修一愣，他问过的问题多了，不知道程礼要说的是哪一个。 程礼道：“你不是曾经问过为师何为第一百零九道菜吗？为师那时候不懂，现在却知道了。” “师父，你真的知道？”子修激动地忘记了难过，脑子里满是第一百零九道菜究竟是什么。 “嗯。”程礼点头，“自皇上将满汉菜肴合在一起，称之为满汉全席后，经过这几年不断完善，满汉全席已经定下一共是一百零八道菜。为师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何在几年前就知道这一点？” 子修语塞，咬了咬下唇道：“师父，还是你先说吧，一会儿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程礼轻轻嗯了声，继续道：“满汉全席只有一百零八道菜，然而这多出的一道，并不是满汉全席里的，而是多在你的心里。” “心里？”子修不解，师父究竟是什么意思？ “子修，也许你自己不知道，其实你比刚入宫那会儿做的菜要好多了，因为你的菜里多了一样东西。”程礼淡淡笑着，为自己有这样的徒儿骄傲，同时，也有一丝担忧。 子修越发不明白程礼的意思，因此只是静静听着。 二人凑得极近，虽不是什么大秘密，但也不想让外人听了去，更何况，子修一会儿要说的话只能他二人知道。 “入宫时，你对任何事物都是懵懂的，而现在，你多了感情，或者说……是对皇上的爱。”程礼说完这句便不再开口，意料之中，子修已经听呆了，脸上还布满层层红晕。 二人沉默良久，直到子修回过神来才再次开口道：“师父，你说的爱……就是所谓的第一百零九道菜？” “嗯，真爱是无敌的，菜里面只有融入了做菜人的爱才会更加美味，因此这一道菜比前面一百零八道都要重要，而你，已经学会了。” 他已经学会了吗？这一刻，似乎所有断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前世师父死时，就是因为知道他会在这里找到真爱，因此才那么说，才让他到这里来。 而现在师父有困难，只有他，才能够助师父脱困。命运似乎真的很奇妙，这一刻，他救了师父，来世，师父教会了他很多东西，并让他找到真爱。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他与师父的，与康熙的，与满汉全席的。 不再犹豫，他解下了脖子上的玉佩“天望”，然后递给了师父。 “这是……” “师父，你刚才不是说好奇我是怎么知道满汉全席有一百零八道菜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他凑近程礼耳边，一五一十说出了自己的来历，以及前世与师父经历的种种。 末了，他将玉佩塞进程礼手中，道：“师父，这块玉是你给我的，现在，我把它还给你，它可以救你一命。只是师父，来日你千万别忘了救下你看见的第一个孩子。”因为那个人就是我。 程礼还处于震惊之中，好半响才消化掉子修说的话。子修微微笑着，脸上有一丝疲惫，更多的则是轻松，他不能帮师父洗刷冤屈，却可以救师父一命。 “对了，这块玉佩叫‘天望’，师父启用时只需要将自己的血滴一滴在凤凰上面，它就能带你到另一个世界，那是我以前的世界。”他刚说完这句就听见狱卒说时间到了，他伸手拥抱了一下程礼，毅然离开了，他怕他再呆下去会哭。 他这么做是断绝了自己的后路，没有玉佩，他只能一辈子呆在这里了。他抬头望了望天，或许这样也不错，这里有他爱也爱他的人，就算一辈子呆着也值了。 翌日早上，从远抱着子修哭个不停，再过几个时辰最宠他的师公就要被斩首了，他实在是不敢去想。 子修轻声安慰道：“男子汉不要哭泣，师父若是知道你哭成这样，一定走的不安稳。” 从远抽泣道：“师父，我舍不得师公。” 子修摸摸他的脑袋，道：“我也舍不得，但是人总要学会长大，你要知道，地球离了谁也一样转动，没有谁会陪你一辈子。” 从远不理解地球的意思，但也没多问，他知道，师父面上看上去平静，心里一定比谁都难过。师父是那么内敛的人，有什么事总是自己扛着。 “师父，你也不要难过，你还有我，我不会离开师父的。” “嗯，师父也不会离开从远。”子修看了眼天色，已经巳时了，师父那边也该传来消息了吧？ 天牢里，一队狱卒过来提犯人，程礼默默看着他们走近，然后将手指伸到嘴边，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虽然惊叹玉佩的神奇，但他愿意相信自己徒儿一次。 狱卒越来越近了，他将玉佩掏了出来，将一滴血滴了上去。然后，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众狱卒眼睁睁看着要提走的犯人身上发出白光，之后程礼的身子一点点消失，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见了！ 不知是谁大叫一声，众人这才醒悟过来，犯人不见了！犯人是妖孽！ 程礼之所以在这些人面前这么做，是不想带给子修麻烦，毕竟，子修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他要是无声无息消失了，别人一定会怀疑子修。而现在，这些人最多将他当成妖孽。 意识逐渐模糊，程礼看到的最后一眼就是众狱卒惊慌失措的表情，他露出个微笑，心说这下彻底从牢笼里解脱了。 程礼消失不见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传的沸沸扬扬，子修轻轻松了口气，看来师父是成功逃脱了。 从远则气愤地说道：“师公才不是妖孽，但是师父，师公是怎么消失的？” “我也不知道，也许师父是世外高人，会什么穿墙术遁地术也说不定。”子修瞎扯着。 “不会吧？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学厨，直接让师公教我法术就好了，师父，你为什么不早说……” 子修一个头两个大，这小子真是会添乱。不过不管怎么说，师父能逃脱就是喜事一桩，希望师父过去后不要忘记收养他才是。 对于程礼凭空消失这件事，除了亲眼看见的人和子修外，几乎没人相信，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也说不出程礼究竟是如何消失的，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人说他是妖怪，应该把与他相关的人都抓起来审问，然而与他关系最密切的就是子修，因此康熙想都没想就驳回了这个说法。 到最后，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只是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从那日以后，子修发现康熙总是带着疑惑地神色看他，他起初想当作没看见，但越到后来越是心虚，终于，有一日，他鼓足勇气问了一句。 “皇上，你是在怀疑什么呢？” 康熙道：“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提这件事呢，子修，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是我最爱的子修，但是，我希望我们之间没有隔阂，也不希望你对我有所隐瞒。” 子修嗫嚅道：“皇上，我不是有意欺瞒，只是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我要是说出来，一定会被当成妖怪的。” 康熙惊讶道：“原来你真的有事情瞒着我。” 子修：“……”他又上当了。 他暗自咬牙，道：“皇上，等有一天我一定会将所有事情告诉你，现在……能不能先不说？” “可以，我相信你会告诉我，现在不说的话……那我们就做吧。” 子修：“……” 第七十三章：第七十三道菜 自康熙大胆启用汉将，并实行重点打击吴三桂，其余叛军招安的策略后，战争形势逐渐开始好转。最振奋人心的是王辅臣败降平凉，使得清军士气高涨，大有一举攻破叛军之势。 随后耿精忠腹背受敌，无奈之下只得仓促撤军，向清军投降，他这一降，也就意味着很多事情都已成了定局。 果然，随着耿精忠投降，尚之信也没支撑多久也降了，三王中的二王都已经战败，剩下吴三桂一人自是独木难支。 剿灭其余叛军后，康熙将所有兵力都转移到对付吴三桂头上来。清军集中兵力进攻长沙、岳州等地，吴三桂聚众固守，竟是与清军相持不下。 战争到了这个地步，吴三桂基本没有赢面了，而康熙也比往日轻松了些，他知道，剿灭吴三桂只是时间问题。 这些朝廷上的大事自是影响不到子修，程礼一不见，康熙立即将他升任为总管，而从远也跟着沾光，从实习御厨升为了正式御厨。 但是若要子修选，他宁愿像以前那样，近来他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思考良久，他才明白过来是因为师父已经不在身边了。 也不知道师父在那边过得好不好？他忽然想起了前世刚跟着师父的那段时间，那时候师父服装怪异，讲话更是文邹邹的，他一头辫子在那个时代看上去不伦不类，好多次别人都把他们当疯子。 那时候的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由于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他很少接触外人，若不是师父收留了他，他可能会被饿死。 师父救了他后，两个对世界知之甚少的人开始了流浪生涯。他们一开始没钱，便到田间地里偷别人的瓜果或者番薯吃，他记得师父还收了一件别人的衣服。没办法，师父的衣服实在是又脏又破，根本没法看了。 后来，师父开始去小餐馆里打工，师父的适应能力很强，做的菜又好吃，慢慢就有了些名气。再后来，他们攒了些钱，又到更大的城市更大的饭店去工作。 一步一步，他们走的十分艰辛，然而成果是显着的，十年后，师父已经成为顶尖的厨师，连带自己都学了不少东西。 但他始终觉得师父内心是寂寞的，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原因，师父不属于那个时代，即便他在那里创造了辉煌。 也就是因为师父内心里一直郁郁寡欢，才在事业最成功的时候染上重病，接着不久就离开人世，直到他来到这里。 子修收回思绪，觉得这一圈因果循环真是奇妙。 他始终觉得，他还是比不上师父的，即便师父说他已经学会了第一百零九道菜，说他找到了真爱。 “一个人在想什么呢？”康熙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将他圈在怀里，脑袋还顺便搁在他肩膀上。 “在想师父说的话，皇上，你觉得我现在做的菜比以前好吃了吗？” 康熙道：“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师父说，只有做菜的人倾注了自己的爱，做出来的菜肴才好吃，倾注的爱越多，菜就越美味。” 康熙笑道：“也就是说，你现在给我做的菜里包含了对我的爱，所以才会这么好吃。嗯，我觉得你师父说的挺对的。” “只可惜师父……”子修说不下去了，他们现在隔着时间与空间的距离，只怕是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相见了。 “你还有我，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康熙柔声说道，以额头抵着子修的额头。 虽不是什么你侬我侬的甜言蜜语，但子修已经很满足了，人的一生太短暂，若是能找到自己所爱又爱自己的一个人，那么就不枉此生了。 “皇上，你不是一直好奇师父消失的事情吗？我觉得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子修在说出这一番话时还是有些紧张的，虽说康熙对他的感情他很清楚，但万一把他当成妖孽怎么办呢？ 康熙果然来了兴致，道：“给我详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听说过穿梭时空吗？” “穿梭时空？你是说瞬间到达另一个时间另一个地点？”康熙的理解能力真不错，子修以为他会大吃一惊。 康熙不敢置信道：“你是说，你师父穿梭到另一个时空去了？” “嗯，就是我来的世界，皇上，我其实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子修小心翼翼看着康熙的脸色，就怕他一个不好将自己当妖怪抓起来。 康熙盯着他沉默良久，眼里满是子修看不懂的复杂神色，那双眼睛像是要将他盯出一个洞，里里外外看个透彻。 子修更加紧张了，他嗫嚅道：“皇上……我……” 康熙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好半响，最后遗憾道：“另一个时空的人，貌似与我大清子民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子修哭笑不得，他又不是外星人，能有多大区别啊。不过康熙没把他当妖怪看待还是让他好受了不少。 “皇上，你不认为我是妖怪吗？” “你就算是妖怪，也是最好的一只妖怪。”还是只俘获了他的心的妖怪。 子修乐呵呵傻笑着，顿觉松了一口气，一直压在心底的大石终于被搬开了，他对康熙再也没有任何隐瞒。 康熙对子修以前的世界十分好奇，子修只得捡些有趣的事情说给他听，虽然有很多东西他都听不懂，但依然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子修说的口干舌燥，康熙却还意犹未尽，康熙忽道：“子修，你不应该把玉佩给你师父的。” “为什么？”他要是不把玉佩给师父，师父一定没命了。 康熙一本正紧说道：“你要是不给他，我们就可以一起去你以前的世界看看啊。” 子修摇头，笑道：“我若是不给师父玉佩，那师父就一定会死，那他就不会收养我，我也不会到这里来遇见你了。所以说，皇上，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 康熙嗯了声，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但还是为不能去子修以前所在的地方而惋惜。 “说起来，若不是那块神奇的玉佩，我们还真是见不了面呢，它也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了吧？因为它，才让你来到了我的身边。” “嗯。”子修轻轻应了声。不能再回去又如何？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真爱，他愿意伴在康熙身边一生一世。 与子修解开心结一样，似乎所有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前线传来消息说吴三桂病死，叛军群龙无首，一蹶不振。康熙立刻抓紧时机发动进攻，逐渐收复了湖南、广西、四川等省。 叛军虽还有些顽固分子拼死抵抗，但无奈大势已去，他们是挽不回什么了。 这年秋，清军势如破竹剿灭了所有叛军，吴世璠自杀身亡，其余众人出城投降，三藩之乱终告平定。 战争结束，天下万民同喜，为了庆贺战争胜利，康熙甚至大赦天下，凡是刑期不满三年的直接放回家。 在百姓的歌颂声中，康熙决定设一场空前盛大的筵席来纪念这场胜利，这便是清宫中规模最大，与宴者最多的御宴——千叟宴！ 第七十四章：第七十四道菜 千叟宴之所以取名千叟，是因为参加宴席的人多达三千人，而且大部分都是老年人。这种规模在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空前盛大的，康熙这么做，一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功绩；二是给天下人做表率，要礼遇老人。 这次宴席从月前就开始准备，彩绸挂了十多里，从西直门一直到畅春园，一路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除了上千名老者，他还邀请了满汉大臣、各级官员及有品级的兵丁。另外，他还下旨让宗室子孙中年纪在十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人出来为老人们敬酒、分发食品。 这一举动，无疑会被天下人传为美谈。 千叟宴的举办地点是在畅春园，因此，就连一干御厨都移去了那里。子修这次不再做菜，而是将这一光荣的任务交给了他的徒弟张从远。从远是独自面临这种宴席，不免有些紧张。 “放松，你要相信自己能行，从远，师父相信你。”子修拍着从远肩膀说道。 从远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点头。他今日做的菜叫龙凤柔情，虽是这样的名字，主要食材却是桂鱼肉和鸡脯肉。 这道菜他以前跟着子修学过，自己也做过很多次，但依然没有一定会成功的把握，他又看了子修一眼，看到对方鼓励的眼神，终于不再犹豫。 手起刀落，麻利地剔去鱼刺鱼皮，这套刀法自然也是从子修那里学来的，除了他二人，再也无人会用。 剔好鱼肉后，他心无旁骛地将它们切成了一寸五分长的细丝，鱼丝十分均匀，比起子修也相去不远。子修欣慰的笑了，师父的技艺就算是后继有人了。 鱼肉之后是鸡脯肉，鸡脯肉要先剔去鸡皮和鸡筋，从远如法炮制，不多时便准备好一切。将鸡肉也切成细丝后，他分别将两种食材放入两只碗中，然后加入少许料酒、盐巴拌匀。 其后又加了鸡蛋清、玉米粉等浆好，待这一切准备完毕后，便开始最重要的一步。 子修这次打起了下手，他将火候控制在最适宜的程度，从远趁机坐上煸锅，流利的倒入花生油，待油烧至五成热时，将鱼肉丝和鸡肉丝分别下入锅中，然后滑熟，之后又分别倒入两个漏勺中，控净油。 子修两锅齐烧，从远不慌不忙的将两只煸锅放上，注入油适量。一只锅中放入滑熟的鱼肉丝和料酒、盐巴等少许，令一只锅里放入滑熟的鸡肉丝，调料除了料酒和盐巴，还多了一味酱油。 之后各注入小半勺清汤，略加煸炒，然后两勺齐用，淋上湿淀粉勾芡，完毕后倒入圆盘中。鱼肉丝和鸡肉丝各占一边，均呈半圆形。 剩下的就是最后一步了，从远在一只锅中留下底油，放入切好的豆苗煸炒，同时加入料酒、盐巴各少许，均与翻炒，最后倒在鱼肉丝和鸡肉丝的中间。 如此，一盘龙凤柔情就算完成了。 看着自己的作品，从远禁不住自得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烧制成功，却是最让他满意的一次。他像子修炫耀着自己的成果，被子修笑骂了一顿。 看着从远能独当一面，子修比谁都开心，但他知道从远不能夸，一夸这小子尾巴就得翘上天。 千叟宴正式开席时，子修也去了现场，原因无他，只因他也是受邀一员。这是他第一次与康熙在这种场合一起用膳，不免觉得有些奇妙，原来这就是御宴啊，似乎比想象中差了些嘛。 他远远望着康熙，见不停有人过去道谢讨赏，他心痒痒的，也有点想去。挣扎了好久好久，却始终鼓不起勇气。 他找了个离康熙近点的地方观察，发现康熙十分亲切爱民，无论是谁过去他都笑脸相迎，而且还时不时有打赏。他的好奇心又泛滥了，若是他过去，康熙会赏些什么呢？ 这样纠结着，一直纠结着快散席都没个结果，待再也没人去往康熙那里时，他终于握拳走了过去。 心里像在打鼓，他深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完全没有用。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爱怎样怎样吧？ “呵呵，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呢，看你在那边流连了半天，是在想着我会赏你什么吗？”康熙一语便道破了子修内心所想，子修两个腮帮子鼓鼓的，直愣愣盯着康熙看。 康熙小声道：“把我赏给你可好？” 子修脸一红，想说他句没正经，又反应过来是在公共场合，最后迤迤然行了一礼道：“皇上，请放尊重点。” 康熙终于忍不住乐了出来，怎么说的他像是在调戏良家妇女一样啊。若不是这里人多，他真想抱着子修亲两口。 千叟宴一连举行了三日，除了前两日款待满汉官员以及老叟外，第三日款待的是八旗老妇，这些老妇人在畅春园太皇太后宫门前拜见，均受到同样的礼遇。 不出所料，这次宴会在其后的很多年都被传为佳话。 太皇太后薨后，康熙对子修更加明目张胆，很多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却都闭口不敢言，子修在外人面前似乎成了康熙的男宠，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是拜过堂的合法夫夫。 子修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他，对他来说，除了做菜和康熙，别的事他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他接替了师父的位置，成了皇帝的专属御厨，有皇帝庇护，日子过得十分闲适。 他有时候在想，或许这么过一辈子真的很不错。能做自己喜欢的东西，每日又能与喜欢的人相聚，人生快意，真的莫过于此。 “师父，你在那边还好吗？我在这边很好。”他轻轻念道。 “放心吧，你师父一定很好，有我作保证。”康熙环住他说道。 “嗯，不过还是很想师父，要是能回去见他一面就好了。” 康熙蹙眉：“除了这件事，其余的事情我都有信心办到。”穿梭时空这种事，他是真的无能为力。 子修亲了亲他的脸，道：“有你在，没关系。” 他这话没头没尾，康熙却听懂了。子修的意识是，只要有他在身边，就算不去见师父也没关系。子修确实把他当做唯一了，而他，也努力不让自己辜负子修。 也许，这就是结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