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崇北分辨道:“父皇!咱们很快便能打回去,只要城门不失守,红儿便不会有危险。何况夜大人的顾忌也无错,红儿身边还有高手护着!父皇不必太过担忧。”
燕珑回默默地思索了一阵之后。才算接受了这个安排。他也知道让夭红父子藏在城内是最好的选择。凤菲太小,红儿身子也不太好,若是像他们这般跋涉山路,估计也是受不住的。
“进营再细说吧!”燕珑回转身说道。
燕崇北跟在燕珑回的身后,突然发觉少了一个人,他便出声问道:“崇南呢?”
燕崇北没回头,“他另有要事先行离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午时过后,北城门的那场夺城战争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之中。
齐寒几乎快把全城的油都从城头倒下去了。燕筑山静静地等待着好时机,不断地指使前锋上前骚扰却不再大举进攻,饶是如此城下也留下了大片的灰衣尸首。
眼看着所有的油都耗尽了,傅正德首先慌了神。“齐统领!这可如何是好,咱们没油了!”
齐寒不慌不忙地泰然说道,“太傅!接下来便是肉搏战了,太傅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先自城上退下来吧!”
傅正德有些恼怒地吹胡子瞪眼起来,“老夫答应皇上会守住城门,怎会临阵脱逃?”
齐寒半真半假地笑了笑,“那就请大人退后些!刀剑可是不长眼的。”
话音刚落便听城外再次响起了沉闷悠远的号角声。
齐寒脸色微变,“又来了——”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提起自己的大钢刀,迎风而立站在城门之上,俯视着变换队形重新组织起攻势的叛军门。
显然一次次的试探之后,燕筑山已经发觉对方没有热油了。
齐寒不发一言,眼看着新一波的人潮涌来,他的面上露出一副变了形的狰狞笑声,看得一旁的傅正德目瞪口呆。
齐寒向自己身后立着的士兵一伸手,对方便将一只熊熊燃烧起来的火把递到了他的手上。
燕筑山坐在战车之上,闭上双目心里正在不断地焦急烦躁。突然他身旁的参将大喝一声,“主上!不好——快命前锋撤退!+——”
燕筑山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人,只听那名参将将急得火烧火燎的“主上——油——主上他们要放火啦——城下全都是油+——”
燕筑山一皱眉头,站起身来一探手道“撤——”那个退’字‘还未说出口,便见城墙之上突然抛下来无数枝点燃的火把来,燕筑山眼看着那些火把掉落城外的地上,河水上,尸堆上、、’轰——‘的一声巨大的火球燃烧蔓延开了。
傅正德惊愕的看着这发生的一切。他颤抖着嗓音出声问道:“齐统领!不怕引火烧身吗?”
齐寒冷酷一扬下巴。“大人以为凭咱们这些兵力能挡得住叛贼几时?”
傅正德没有把握地摇了摇头。他又不是行军打仗的,怎会知晓?
“咱们挡不住他们的。我的职责便是要尽可能多多的消减对方的战斗力,那样在破城之时,咱们生存的机会才有可能增大。”齐寒一字一句地解释着。
傅正德汗颜的垂下了头。
燕筑山抬起来的那只手还高高的指向前方,他人却是猛然一口气没缓过来,差点晕厥过去。入目之中,整座北城全被火海包围住了。那些油漂浮在护城河的水面之上,一遇火星便延绵开去,将那些试图攻城的渡河士兵们全都卷进了祝融之中,一片凄厉恐惧的人间地狱景象。
燕筑山的身体颓然一顿,在经过了艰难地调整之后,他才喘过气来。他一眯眼睛,回头瞪向自己身旁的谋士参将们,“放信号与城内接应之人!全部给老夫闹起来!”
只听半空中响起几声烟火炸空的巨响之声。
在听到这么几声信号之后。帝京城内原本安安静静的几处地方突然涌出了不少普通百姓装扮的人物来。这些人窜上街后,便高声呼喊起来:“艳耀惑主+——天降大灾——当今圣上昏庸无道,迷恋妖孽,以致天降灾难毁我百姓家园。’安南侯‘燕筑山顺应天命,高举义旗,除妖卫道,拯救万民水火之中,各位街坊邻居有力的出力,一齐打开城门迎接救星去咯——”
这些人途径的街巷,原本揭开窗帘往外张望的普通百姓们一听此言,便迅速放下窗户,关紧房门,不敢再张望了。
也有一心卫道备受蛊惑之徒,冲出家门加入这帮人之中的。但绝大多数的百姓还是谨守本分,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屋内不敢探头出门。
不多时,这些自四面八方聚起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在领头人的带领之下,这帮人分散开来,朝着九门涌了过去。
禁卫军统帅齐正带着人马站在皇宫城墙顶上注视着那些’暴乱者‘。他手下还有一队禁卫军是专职守护宫门的,不能轻举妄动,若不然他早就带人下去将那领头人砍翻在地了。
“把巡防兵派出去,若这些人乖乖束手就擒便抓起来困进司衙府大牢,遇上反抗便格杀勿论!”齐正谨记皇帝临行前的吩咐说到。
命令一下达出去,便有各城门守门的巡防兵们火速出动,赶在那些’暴乱者‘未靠近城门前便半路阻截他们。
一时间那些遭遇阻拦的’暴乱者‘们纷纷直叫’撞天屈‘,并大肆造谣城内的士兵均被妖孽迷惑了心智,鼓动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们闹腾起来,和巡防兵们纠缠在一起。
因为这其中夹杂了不少的百姓,巡防兵们倒是不敢真正动手,直到领头的暗卫们着实看不下去,飞身过去不分青红皂白当场两掌击杀两名’暴乱者‘之后,那些百姓们才被吓唬住了,不敢乱动起来。
哪知那些带头者互相使了个眼色,便见他们自衣襟袖口之中掏出一柄柄的短匕出来,二话不说哦对着身旁围困住他们的巡防兵们便刺了出去。
这下又乱了起来。官兵、叛乱者、百姓们搅和在一起,厮杀声连绵不断地响了起来。
人群中有那’暴乱者‘当即四散开来,边跑边喊道:“不得了了——官兵杀百姓了!”有那躲在家中偷看的百姓们一听此等谣言,再掀了窗子一看,果然见到不少百姓着装的人横死街头,有些血性的汉子便坐不住,提了根棒锄头便冲出街上了。
一时间整座京城街上乱成了一团麻线。
傅正德还在北城门观战,听到身后的东街之上有人声沸腾,他便转下城门往石阶上观望察看。在看到那乱哄哄的一片官兵和百姓互相殴打厮杀的情形时,他吃了好大一惊。
齐寒也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他冷冷地说道:“那些城内的奸细们开始造谣乱事了。”
傅正德心头惶惶跳了好几下,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太傅!打仗我在行,说教可就是您的专长了!”齐寒瞥了一眼傅正德说道。言下之意便是要傅正德去解决眼前这一堆麻烦事。
傅正德深吸一口气。还真准备挺身而出,下到城下去游说那些受了刺激的百姓。他刚一抬腿,齐寒一把按住了他,“打住!您这般下去,不被砍死便是被踩死。还是等着官兵将他们镇压住了,您再说教吧!”
齐寒说着便下令守城士兵们分拨出一半的兵力前去镇压城内的’暴乱‘。再见到官兵们越聚越多后,些带头者一瞧大事不好,便纷纷有暗自逃离的举动。
城上立着的暗卫们眼尖地瞧清这些人,快速地自城墙上锁定目标发动攻击,带头的’暴乱者‘在这些暗卫的铁拳之下焉有活命的机会,不多时便被一个个击杀在地,血溅当场了。
果然,没了领头者的呼喝,那些跟随其后的小喽喽和普通百姓们个个都揠旗息鼓。眼看着官兵们在抓人了,他们个个明哲保身,呼喝着四处逃窜开来。
北城外大火还在燃烧,熊熊的烈火将半边天都映得热哄哄的。北城的城墙幸亏是巨大的青石垒起的,不然早就在这烈火之中被焚烧殆尽了。
燕筑山被一场大火逼退着下令撤兵十里地,暂且缓和他初战失利的情绪。在临时营地中粗略估算了一番之后,他手下数万大军损失了近两成。燕筑山得知这一事实时,险些没将自己的后槽牙给咬碎。
眼看着从晨起开始攻城,天色都已经渐渐黯淡下来了,他不但没有攻进城内,且损失惨重,如此结果这群意图染指天下的军队顿时士气大落,战力萎顿起来。
燕筑山在主帅营帐中细细地思索着如何进城,此时站哨士兵在帐外喊道:“主上!谢王爷到——”
燕筑山这才强打起精神来起身迎接聿桢的到来。
谢聿桢独自一人悠悠晃来,一派不正经的表情。在看到燕筑山时他惊呼一声,“呦!侯爷打胜仗回来了!”故意嘲讽燕筑山。
燕筑山的老脸僵了一僵,沉了下来不悦地回道:“谢王爷瞧不起老夫?”
谢聿桢轻蔑一笑,“早告知你不要硬功城门,你偏不听。如今可好,打草惊蛇,又吃了一鼻子灰回来。”
燕筑山心中暗自恨得牙痒痒。不是他多心,只是谢聿桢毕竟不是个平凡之人。他曾想过此番将谢聿桢调至前线打前锋的,又怕破城之后被谢聿桢反扑一记,他反而失了入主皇宫的先机。故而只叫谢聿桢带着他自家的一小队人马留守后方。说来说去,这是不全信任谢聿桢此人罢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燕筑山转动着三角小眼,目光沉静地盯着谢聿桢,随即拱手一扎问道:“老夫不才,还请谢王爷指点迷津,如今该如何是好?”
谢聿桢定定地看了眼珠啥许久,这才走到营地之外,掀起门帘来看了看外面转变了的天色。他轻轻一笑,“侯爷可知如今是何季节?”
燕筑山不明所以地回答道:“隆冬时节!”
谢聿桢再次露出一个傲慢的笑容。“所以说,侯爷这帐下每一个是长了脑子的。”谢聿桢此言将连同燕筑山在内的一干人都骂了进去。他潇洒地一回头,朗声说道,“需知万事万物,皆有双面。如今他敢在隆冬放火,便要顾及到这冰火交加的后果才是!”
燕筑山茫然地望着谢聿桢。谢聿桢在心头骂了句“真蠢材”于是将案桌上的一只茶盏在手上掂了掂,内里的茶水早就冷透了,他一翻手倒掉茶水,又提起火炉上一只煨着的一壶热水,当着燕筑山的面往下浇进那只冰凉的茶盏里头。
只听’噼啪——‘一声,茶盏裂了。
燕筑山醍醐灌顶般望向谢聿桢。眼底是一片狂喜的神情。
“王爷不愧为一代名将!事事都在心头盘旋!燕筑山喜不胜收地提起桌上的一壶酒,想要敬谢聿桢一杯。
谢聿桢一手挡住燕筑山的酒壶,”酒就不必了!谢某有一请求,明日城破之时,谢某也要同侯爷一同进城。“
燕筑山”这……“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自己都进城了要他谢聿桢又何用?但是前事未明,城内究竟还有多少的士兵?宫中又还有多少的守卫?他也不能掉以轻心。不如叫他一同前去进城之后,自家自去攻打皇宫,随意遣他去城内帮忙杀敌也是不错。若有何急需时,也可叫他替自家趟趟路。思及此,燕筑山一颔首,”正想邀王爷为我军前督战呢!“齐寒站在城门之上,感受着身下仍在散发着的灼热气息,心头隐隐有些得意。他这一计使得其实并不高明,多年前诸国纷争中一代’杀神鬼将‘骆青枭也使过此计。若熟读兵书的便知此事,可想而知,燕筑山一帮不过’乌合之众‘而已。
天色已渐黑,城下还有点点火星再跳动着。突然齐寒感觉到后脖颈上一点冰凉,他抬起头来仰而望天,伸手探向空中。不多时,他的脸上和手上都感觉到了点点冰凉。他的心猛地一通乱跳,顿时吓得他半死。他回身冲着身后的同僚问道,”你们来看看,是不是下雪了!“
同僚们也伸手感受了片刻,回到:“副统领!却是下雪了。不过咱们这处还有热气,雪没落下变化成水。”
齐寒心中顿时透心凉了。他认真思索了片刻之后,吩咐道,“此城不保了!速速将此处兵力调遣开来,报知统领,做好叛军攻入的应对。”
他心高气傲却棋差一招。竟然忘了昔日骆青枭施用此计时正值热夏,二他则是选在隆冬。
饶是如何坚硬的石头,被烈火煅烧又被冰雪急冻,最终也不过比块土疙瘩都不如吧!
这恼人的雪终究还是下下来了。气温在入夜之后骤降,人们都感受到入冬以来第一波的寒意。
夭红将房内的四处都烧上了热热的火盆,床上也堆满了厚重的毛皮,三个孩子并排睡在毛皮堆里露出粉红白嫩的三张小脸来。夭红却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只得披上衣物,点上火烛,伏在案桌之上一页页心不在焉地看着书。
他从不知自己也会这般挂念他人。不似那时挂念潋滟那般一阵阵的,而是无时无刻不在担忧惆怅的。知道此时,他才在心底默认自己对这三个的感情有了本质的改变了。
他从不信神佛,可日进却不由得在心底暗自祈求诸天神佛能够保佑他们。
燕珑回和燕崇北披着厚厚的雪袍赶在大雪冰封之前,便往平地上转移。原本他们是打算在山中等待两日再展开行动的,到时便有’安西侯‘一支精甲部队赶来援助。但罗定贤那些常年在山中窝盘的军人,一看山风和天色,便断言接下来数日皆有大雪,为怕大雪封山,延误了战机,他们临时决定即刻出山。
打从午后除了午饭他们便开始翻山,雪下得越来越大时他们已经到达了城外未央湖畔一处渔村中歇息了。
这处渔村是’机锋营‘家眷们居住的小村子,几乎不与其他村子有来往。对外一致称自家的儿子、相公是猎户,终年在几百里紫云山合作打猎的。
夜色浓重时,他们这群人总算是各自安顿好了。燕珑回与燕崇北窝在一盏跳跃的油灯旁,肩上披着披风正围着火盆眼巴巴地等待夜大人摆弄着烤地瓜。
一时热腾腾地烤地瓜熟了,夜大人细心地替他二人分了开来,那两个人现任皇帝和前任皇帝不顾形象地大口咀嚼起来。
夜大人服侍好这两个之后才揣着一个地瓜蹲在火盆旁边狼吞虎咽着。他们急行了五个时辰早将体力消耗殆尽,又遇上半途气温下降,此刻能吃顿热的真是暖胃又暖心。
吃完之后,这君臣三个喜爱满意地一抹嘴,神色淡定下来不似方才饿得魂不守舍的表情了。
燕珑回这才挑起窗子往帝京的方向看了看,“战况如何?”
“齐寒用油火烧了北城门大半日的光景,不过也烧死了不少叛军。”夜大人连忙将方才得到的消息告知给燕珑回。
燕珑回拢了拢眉峰,“如此天气里他放火?”显然燕珑回即刻便察觉到此事不妥了。不知那青石垒起的城门能否经得过这般折腾?他在心底暗想着。
燕崇北听了燕珑回的这番话后也意识到什么。他望着燕珑回,“父皇!看来咱们要做好准备明日破城了。”
“精甲大军到了何处?”燕珑回问夜大人。
也大人翻着眼皮在心头估算了一番,道“若是没猜错,应该还有两日左右的路程。”
燕珑回叹口气,“若是能再拖延一日便必胜了。”
燕崇北却不以为意,“咱们的人马加起来也有不少,且还未暴露,若真打起来也未必会输。”
“就怕届时会死伤无数,殃及无辜啊!”燕珑回无奈地说道。“无论如何能拖一刻是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