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雪月带人赶来时,雪王也已赶到,因为慕容雨尘情况紧急,雪王便没有对雪月也在林中的事多做追究。
当年雪月因为像极雪尘,因此在偶然间被雪王叫去询问身份,不过那时雪月已经建起了醉迷楼,一个假而不令人怀疑的身份对于醉迷楼来说根本就是随手拈来,轻而易举,于是便化名为白月,留在了使宫中当了一名琴师。
因此,雪王只知雪月是一个名门之后,长相酷似雪尘的人罢了,从那以后或许雪王心中有所想念过往,便常常让雪月弹琴给她听,并且熟知雪月并无丝毫武功。
而如今要是与雪月动起了手来,怕是会让雪王得知雪月的真实身份,他知雪月现在还不想把身份公开。
可话一说完,预料当中的被雪月重重给了一掌,可感觉到平昱没有用丝毫功力抵抗或者躲闪,硬接自己一掌时,雪月瞬间醒悟过来,这人是存心接自己一掌的。
“你疯了!既有伤在身,还如此不要命的……”
话音未落就见平昱因自己的一掌打得闷哼一声,连连后退了数步。最后不支单膝跪在了地上,难受的捂着胸口。
硬是把翻腾的温热强制咽了下去。
强撑着伤口裂开的疼痛和体内缭乱翻滚的气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现在可有舒服一些?”本来就强忍着胸腔内的腥甜,可这一说话立刻岔了气息,猛咳了起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手指的缝隙中便滴落出无数鲜红。
雪月立刻上前拿出一颗药丸就让平昱服下,随后有些慌张的用衣袖为平昱拭去嘴角的丝丝殷红。
“如何了?哪里痛?”双手在平昱身上来回检查,那双清冷的眼睛中也多出平时不能看到的担忧。
平昱心中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庆幸过,庆幸自己受的伤是值得的,因为这人是在乎自己的。
这样就足够了,月。
“不可再做傻事,不是你一人的过错,不是。”
方才在马车中,他本是驾着马车的,可是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动静,悄悄一看,却发现里面的两人正在对打。
本想出手,可是却发现不是自己能管的事,便在一旁静观其变,听到慕容雨尘有了宝宝之说,平昱并无吃惊,其实平昱早在林中时便知晓,因为以他的医术,只要瞬息就能看出一个人的身体状况。
多年前江湖有个山庄名叫平术山庄,有是江湖显少的医术世家,从来都是以收取少数报酬为其医治伤病的存在。
平术是山庄的庄主,也就是平昱的爷爷,他在江湖中被称为医仙,其名声与白族神医白季齐名。自然平昱和他的姐姐平纱也得到其真传。
只因在平昱幼时山庄被毁,从此江湖医仙这个名号才消失无踪。
雪月会的医术还是平昱教的。
可是当听到慕容雨尘失去记忆后,平昱心中一乱,警觉的往雪月看去,却发现他正要用点穴自伤的手法来让内心平静。
当下便上前阻止。
要知那一指点下去,轻者疼痛五内,重者疼遍全身乃至所有经脉。
见平昱用自己的命来让自己平复,并且拼着重伤来维护自己,雪月心中缓缓升起一股温暖,除了慕容雨尘当日叫自己舅舅时有过,这种感觉便从未有过。
暖而温柔,把自己内心的冰冷一点点驱散不见。
这种感觉是来至于内心最深处的悸动。
可当看到那胸前包扎好的白色纱布渗透出鲜血时,雪月眼神一冷。
“你若还不知道该怎么珍惜自己,就别靠近我半步。”说完便扶起平昱。
“你答应我,不可再伤自己,我便答应你。”平昱固执的看着雪月,眼中全是急色。
看出这双眼中的固执,雪月第一次感觉无力,但,却莫名的舒服。
“恩。”轻风般的一声‘恩’让平昱嘴角大弯。
可还没有往前走去便脚下一轻,接着便被雪月给抱在了怀中,几个跳跃就已坐上了马背。
“你……雪王他……”会知道的。
“她现在自身难保了,不会花心思来注意我的,她的病情已经到了无法控制挽回的地步,所以我不担心身份被她知道,就算被她知道又如何,我即奉陪就是!”右手抵在平昱后背,缓缓为其疗伤。
平昱本想阻止,但无奈雪月决定的事,别人很难改变,但由着雪月不断输入内力。
因为要不了多时,一场混战就要开始,现在的他必须不能成为大家的拖累才行。
就在此时,雪月扬起了头往前方正注视自己的眼睛看去。
见那双凤眼中含着无比复杂的神色,雪月轻轻点了点头,继续专心运功为平昱疗起了伤来。
反正早晚你都得知晓,不如在你死前让你明白,如今的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你母女两人随意捏碎之物,呵,妖孽之子么?若是你想,我便成为好了,反正若能保得铃儿一生清净,我雪月就颠覆你雪国,毁了你朝纲,哼,那时你能拿我如何。
见雪月眼中现出让人威慑的霸气,雪王,负手而立,不知该做何反应。
只是眼色微沉,双手也紧紧捏着一块白玉。
原来你一直在我身边呢!妹妹你是早就知道小月儿在我身边的吧!所以才命人把玉佩交于我,原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罢,可惜,要是能早点让我找到他,那铃儿也不必……可惜晚了一步。
因此他必须消失,那样才能保全铃儿,而妖孽之子的身份也绝对不可以出世……不可以。
紧紧握住手中的玉,雪王似下定什么决心般对着身旁之人交代了几句。
接着,一股淡淡杀气在队形中散发开来。
第四章:云涌
马车内四双眼睛正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
这个状况大约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就被突然的一个响动打破。
“阿嚏……”坐在马车上的白发男子打了个喷嚏后,赶忙吃下从衣服中拿出的一颗药丸。
而一边紧紧盯着看的人,小鼻子一嗅,立刻荡开一层层淡淡笑意。
衣袍动动,转眼间藏在衣服中的手便伸到打喷嚏之人的面前。
白净而纤细的手指一如他的主人般,既柔和而又刚烈。
“小尘儿,你这是为何?”满头白发的白易,疑惑的看着眼前这双小而好看的手,不解的问道。
“你刚才吃的东西,闻上支似乎好好吃。”大大的眼中如孩童般干净而清澈,让人一眼便看穿了他整颗灵魂。
就如第一次见时那般,天真而双懵懂,却又不失灵性。
白易瞳孔收紧,快速飞过一丝哀伤与黯然。
这个曾经整天缠着自己教他配古怪药方,而又到处出乱子还整天白大哥长白大哥短的叫个不停的人儿,此刻竟忘记了所有。
“咳。”身旁传来一声干咳之声,把沉浸在思绪中的白易惊醒。
意识到自己的走神,白易怀着歉意看了一眼刚才提醒自己的钟离,嘴角一弯朝着好奇宝宝般看着自己的慕容雨尘,立刻展现出他那笑起来可以甜进骨子里的憨厚笑容来。
“嘿嘿,那个不是好东西,呃,不对,应该那不可以随便吃的,那是药,白大哥我受了风寒,所以刚才的那药能治风寒。”
“可是好香,不是说药都好难闻吗?怎么你那药会如此香……恩,对,还带着点甜甜的味道,你莫不是把好吃的藏起来,不给我吃吧?”撅起那还显得有些苍白的唇,不信的说道。
“主子,他吃的的确是药,很苦的,呐,我这有很好吃的糖果,主子你吃这个吧!”一个带着面纱的男子从腰间拿出一袋东西递了过来。
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而是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
递东西的男子见后,眼中闪过受伤。
后退的腰身被轻柔的力道环住,感觉,莫名的安心。
见慕容雨尘带着询问的目光往自己看来,心中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受。
“不要害怕,他是雪一,是你的亲人,他不会伤害你,尘儿。”轻哄温纯的嗓音让心中那最后一丝惊慌化为透明,消失不见。
僵硬的腰间也因为心中的放松而感到一丝酸麻,于是,很自然的靠在钟离的怀中。
这个怀抱给了自己从灵魂深处就能感应到的依赖、信任感。
贴着胸膛的后背慢慢渗透进丝丝暖意来。
“你叫雪一是么?抱歉,我想不起来了,不过你为什么要蒙着面呢?我不喜欢有人蒙着面与我说话,那样我会感觉像隔了一面墙看人,好不舒服的。”撅起小嘴,微微蹙眉。
雪一听了,立刻拉下蒙在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女气妖媚的美丽面容来。高兴的凑上前,很是激动的说道。
“对……对,就是这句话,主子,你有没有记起,这句话你曾经在王府说过,那时你刚跳完凤铃舞,雪玉哥抱着你,我带着面纱,然后你也很不乐的说了这句话,主子,你想起什么了吗?”
钟离和白易见了雪一的容貌立刻一愣,心中大呼:女扮男装吧!
而面对两股不舒服的视线向自己看来,雪一瞪毫不客气的带着杀气就往二人扫去,被扫的二人感觉一寒,立刻尴尬的撇开目光。
可谁知道二人不敢说的话却被一人给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姐姐……你是女扮男装的对吧!长得好美。”清脆的嗓音中不带一丝杂质,纯透中带着柔软,让人听了内心一片舒服,而且声音中隐隐还带着几分欢愉和惊喜,更是让听话的三人满头黑线……
本还期待下文的雪一被慕容雨尘这一说,当场便黑下脸来,张着一张嘴,欲言又止。只是那紧捏剑身的手指,现在已经泛白。
钟离和白易却暗自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他们敢肯定,若是刚才的话是别人说的,应该会死得很惨的。
不过,说这话的是慕容雨尘,那便无事。
平复内心的窘迫,雪一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个笑来,一双秋水如波的眼眸带着点点波光看着慕容雨尘委屈道“主子,雪一是男子,不是什么女子,若主子您不信,雪一便脱衣让您检查就是。”
说完,故意看了一眼正打算看好戏的钟离,紧跟着就动起手,脱起衣服来。
见状,白易用手捂住嘴巴,一双如铜铃般大小的眼睛也紧紧随着雪一那正要解开衣服的手,一副好色的模样。
而钟离却沉下脸来,挑眉、眯眼,带着危险的眼神看着故意挑衅自己的雪一道“雪一,大冷天的,你若是脱了衣服,受了风寒就不妙了,我看还是……”
可话刚说半截就被怀中之人生生打断。
“我来帮你。”除说话的慕容雨尘外,其他三人当场石化。
就在钟离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同时,只觉怀中一空,紧跟着一股百花香飘过,再看是地,面前的白影竟如一片残叶向一旁倒去。
暗道不好,立刻起身接住。
“尘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白易,快,快看看尘儿……快!”钟离抱住闭眼喘息的慕容雨尘,疯了一般的拧起白易的衣领大吼道。
雪一被吓得站在一旁不敢动弹,而白易却被钟离这一吼,心神一颤,赶忙上前握住那只消瘦不少的手腕。
“我没事,只是眼有点花,你不要担心。”紧紧用手抓着腰间的衣服,虚弱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若看不出,快去把雪……把月……雪一你去把白月叫来,就说……尘儿不舒服,要快!”
雪一从未见钟离如此惊慌过,当下也顾不了许多,立刻闪出马车外。
而看着如此慌张的钟离,白易皱眉,但,当他把了慕容雨尘的脉时,那双眼中全是不敢相信的惊诧,把脉的手也随之一颤。
反复确认后,把目光移到慕容雨尘手抓衣服的地方,结巴道“小尘儿他……他……怀孕了,这到底是……”
“我没有问你这个,说,尘儿他可有事?”钟离甩开白易,轻喝道。
白易被车壁一碰碰得生疼,但还是强做镇定的看着钟离。
“小尘儿是饿了,五天来根本就没有吃任何东西,再加上他……”再次把目光放在慕容雨尘的小腹。
刚要说出下文,就觉脖颈处一凉,顺着凉物看去,只见平昱一手端着清粥,一手正用剑指在自己脖颈处。
“呵呵……有事好商量。”白易讨好的笑着,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想要挪开剑尖,可是哪知平昱丝毫没有收剑之意。
“说吧!是死还是变哑,让你选一。”平昱干脆的冷冷说道。
“他不会泄露尘儿的秘密,我看平兄不必如此。”钟离见白易脖颈处已出红,出声阻止道。
白易见钟离开口,立刻出声道“放心,我以我白家先主起誓,绝不透露刚才所知道的一切,平大侠,呵呵,您就相信我一次吧!”
平昱见白易不似说假,而且对于白易口中的白家先主分外感触,心中一突,便严肃道“你若说一句半点出去,我会亲自了结你的!”
把剑收回。
靠在马车边的白易也如大赦一般大口呼出一口浊气来。
这人的剑还真是快,呼。
单膝跪地,把碗递给了钟离,接着就把了一下躺在软榻上的慕容雨尘的脉。
收回手后,那本还严肃沉着的脸这才慢慢缓和。
“无事,毒素已清,只是饿了,有些脱力,把这粥给他吃了便好。”
钟离轻松一笑,自是欢喜不已,赶忙把粥喂进那张早已饿了的小嘴里。
真是大意,现在的尘不再是一个人,自然就饿得快,想想之前不断喊饿,呵呵,原来是被肚子里的小家伙给瓜分了一半。
见钟离平白无故的傻笑,白易扶额轻叹。
唉!傻了。
而平昱却眼神幽邃的看着钟离道“雪王已知月的身份,下个分叉路口便行动。人手……”
看着吃完粥又睡着的小人,钟离掩去笑意,看着平昱“人手就不需你们操心,我自有打算,到是可以找一处最近的舒适地儿给尘儿休息,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住处已找到,而且隐蔽之极,无人知晓,这点你大可放心。”平昱说完转身便出了车外。
“若是动用无杀,她可是雪王,你现在可还没有半点能力与一国家的实力对抗,我们能离开便好,无须……”
白易还想说下去,但却迎来了钟离的一声冷笑。
“我若不是看在她与尘有着血缘关系,当日早就让她葬于林中了,不过若是她还打尘的主意,那她的死活却与我再不相干,不是她命人把尘儿从云国王府带出来,这之前的所有事也不会发生。因此,她在我眼中早就是死人了,多说无益,传下令去,杀!”
白易听了,没有多说,只是恭敬的行了一礼,便闪身出了车内。
“尘儿,我原本觉得杀人无趣,还讨厌之极,可现在看来,呵,那是因为之前不知道为何而杀。”
只要有你和孩子,我夕方离就算是永堕地狱,亦无悔更无惧。
用手在怀中之人的小腹间轻轻抚摩着,顿时,一个满足而开心的笑容慢慢散开。
“萧叔,等下,马车尽量不要太快,尘儿睡着了,平稳些就好。”
“是,楼主。”
听到帘外传来的深厚嗓音,钟离闭起双眼,用下颚抵在熟睡之人的额头上,继续傻笑。
而茫茫冰雪之,一身穿青衣蓝袍的人正不断到处寻找着什么,一双早已被寒风吹裂的双手,此刻也肿得像馒头。
一张干裂的嘴唇加上一张冷到青紫的脸,在这白雪的如光中,是如此的憔悴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