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卿说:“请问血海在何方?”
神算说:“往西走。”
白飞卿说:“多谢。”
神算说:“你不问我怎么化解你的坎坷命运?”
白飞卿从小到大都活得顺风顺水,他实在不认为“命途多舛”这个词儿能和他搭上边儿,但算命的嘛,说辞都是那一套。于是,他顺着神算的话说:“请问如何化解。”
神算瘦骨嶙峋的手一指景幽,“他。”
景幽不明所以地东张西望,末了,无辜地问:“小幽怎么了?”
神算说:“天机不可泄露。”
白飞卿说:“还请明示。”
神算说:“你们本不是一路人,硬要凑作堆儿,定要克服常人所不能克服的困难,更何况,这位小朋友……命数奇特,竟是我也参不透的。”
白飞卿问:“如何奇特?”
神算说:“不可说不可说。”
白飞卿暗骂,不可说你还臭显摆个屁啊!
“你在偷偷骂我,莫以为我听不到。”神算把拂尘一甩,“你要取之物,于你并无益处。”
白飞卿说:“我必须取得。”
神算说:“哎~凡人啦,你且记住,真真假假,是是非非,从无定论。庄周梦蝶,黄粱一梦,又有谁知晓何为梦何为真?”他前言不搭后语地扔出几个词儿,送给白飞卿两颗雪白的珠子后,就以旗幡当拐杖,潇潇洒洒地走了。
那珠子是清凉珠,名字俗气得很,但对降热避暑却有大用。白飞卿和景幽分别佩戴了一颗珠子后,鬼炎城那几乎要把人逼疯的酷热顿时弱了不少。
景幽问白飞卿:“主人,什么是命途多舛?”
白飞卿说:“就是说一个人一生都不顺,经常有麻烦事儿。”
景幽说:“那么,主人的麻烦是小幽吗?”
白飞卿亲了亲景幽的发心,“当然不是,小东西是主人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景幽眨巴眨巴眼,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44、第四十四回
血海的由来要追溯到千年前的人魔大战,当年魔尊率领魔族蹂躏人间,尸横遍野,血流漂杵,而那些死不瞑目的亡者的血液通通流向了魔界,汇聚成海。
白飞卿和景幽并肩于血海前,愁眉不展。
那血海的颜色呈暗红色,恰如沉积多年的血,令人倒尽胃口,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片海是沸腾的!
一个个的气泡咕噜噜地冒上水面,接触到空气后就“噗”的破了,而那翻腾的雾气更让这片海洋像是一锅烧开的水。
白飞卿丢了一只鸡腿入海,鸡腿的成熟度瞬间从0涨到10,熟透了。
鸡腿随着海浪飘回岸边,景幽捡起就啃,吃得香甜。
白飞卿:“……小幽,这海里的可都是血。”
景幽塞了一嘴的鸡肉,含糊地说:“唔,血拌鸡腿,好香的,主人也吃~”
景幽把自己啃得乱七八糟的鸡腿递到白飞卿嘴边,白飞卿握着景幽的手腕转了个方向,又把鸡腿还给景幽了,他讪讪地说:“乖,小幽自己吃,主人不吃。”
景幽欢呼道:“主人太好了。”就“吭哧吭哧”地埋头苦吃。
白飞卿:“……”他家的小宠物也忒重口味了吧!
白飞卿掂了掂清凉珠,这珠子的功效能降低他们的体温,却不知是否也能防烫。
白飞卿用指腹飞快地轻触海面,似乎没他想象中的烫手。他放大了胆子,把手掌都浸入海里,温度适中,倒像是温泉。
白飞卿和景幽分别服下了避水珠——这能让他们在水中自由呼吸,是一次性的,当你潜入水中再冒头后,将会失去作用。
白飞卿牵着景幽下海,嘱咐道:“小东西,要牢牢抓着主人。”
景幽说:“好。”
白飞卿按着景幽的头——他怕小家伙入水后会控制不住地上浮,两人手牵着手深潜,垂直往下。
血海的水并不是很深,白飞卿二人没多一会儿就踩到了实地。
景幽鼓着个腮帮子,白飞卿在他两颊上一按,他就吐出了一串水泡泡,像是淘气的小鱼。
血海的海底很空旷,没有色彩斑斓的海鱼,也没有花枝招展的海草,死一般的空寂。
景幽说:“轻飘飘的。”他跳了下,就被浮力带动得翻了一个转儿,头朝上,脚朝下,他笨拙地划水,可不管用,越来越往上飘去。
白飞卿牵着景幽往前走,景幽就跟在他后边不上不下的浮着,这让白飞卿有种在海里放风筝的荒谬感。
白飞卿抱住景幽,帮小家伙站实了,说道:“不准调皮。”
景幽辩驳道:“小幽不调皮。”
白飞卿宠溺地刮了下景幽的鼻子。
主宠二人行了一段,白飞卿忽觉脚下泥沙松软,他加大力度一踩,竟把半条腿都陷入了沙里。白飞卿警惕地抽身而出,拉着景幽后退,他们刚一退到安全范围,那泥沙竟然兀自翻滚不已,掀起滔天巨浪,制造出一个个强力漩涡,把宁静的海底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白飞卿和景幽抵御不了漩涡的惊人吸力,只得抱作一团卷入了漩涡之中,以防浑浑噩噩时就分了开来。
待得狂风骤雨过,白飞卿的血条仅剩一半,可他并未得到喘息的时机,一只巨大的螃蟹雄赳赳气昂昂地横行而来,耀武扬威。
【系统提示】boss战,强制开启。
大螃蟹攻高防高,那两只钳子更是棘手的利器,左边的钳子降人血量,右边的钳子吸人神气,令白飞卿苦不堪言。索性大螃蟹只能横向行走,闪避奇低,白飞卿的技能能招招命中,就算是慢慢磨,也能磨死他的。但是,白飞卿的蓝和气总也聚集不上,那就意味着他使不出大招,光用普通攻击也不知要磨到猴年马月才能按了这个boss。
白飞卿好容易凑足条件发动了雷霆万钧,可那威力极大的落雷一入水先是卷起大波浪把他自己给打退了数步,那螃蟹虽也受了重创可海底到底是它的天下,趁着白飞卿狼狈避退时左右开弓几乎快要了白飞卿的命。
白飞卿低咒一句“我操”,遂喝了两罐大红大蓝的药当机立断用了一招万剑归宗后又与大螃蟹缠斗。
景幽举个小旗子给白飞卿助威,“主人,加油!”
白飞卿:“……”
【系统提示】玩家白飞卿取得胜利。
【系统提示】奖励:魔殿钥匙x1。
其后,白飞卿又斩杀了大虾,大鱼,海马,海蛇等一系列boss,这才抵达魔殿。
魔殿,即魔尊在魔界的陵墓,八苦轮回石的所在地。
整座魔殿以玉石建造,廊柱上皆镶嵌夜明珠以照明,加以翡翠玛瑙为挂饰,墙上壁画更是光彩照人,所刻画人物动物的眼珠尽是用名贵宝石点缀。
白飞卿想,这墓要搁到现实,盗墓贼非得疯了不可。
殿门高耸,渀佛直入云霄,没有尽头。
白飞卿把钥匙插入锁孔,殿门应声而开,那沉闷的声响在海底扩散,似乎预示着某种不祥的意味。
景幽的邮件提示音响了。
景幽说:“主人,魔尊给我来信了哦。”
白飞卿说:“删了。”
景幽说:“唔,可是小幽把信打开了。”
白飞卿一挑眉,“那就看看吧。”
信上写道:“你们进了魔殿?”
白飞卿回复:“正是进了你的坟墓,怎么的,扰你清净了?”
魔尊:“本座又非身死,何来清净而言,可你们意欲何为?”
景幽:“我和主人去找八苦轮回石嗷。”
魔尊:“找它作甚?”
景幽:“小幽要和主人成亲啦,唔,我要把八苦轮回石当做聘礼给主人,让主人,嗯,嫁给小幽。”
白飞卿掐了下自家宠物的脸蛋。
魔尊:“荒谬!他是人类,你是我魔族之人,怎可成亲?!”
景幽:“为什么不可以?哼,小幽就是要和主人成亲嘛。”
魔尊:“当真胡闹!”
景幽:“你跟我说八苦轮回石在哪儿啦,不然不理你了哦。”
魔尊:“可笑!本座要找你还管你理我不理?”
景幽:“啊!你是个大大坏蛋!”
景幽愤而关了邮箱,对白飞卿说:“魔尊不给我们作弊,嗯,小幽不和他好了。”
白飞卿:“……”敢情你还和他好过啊?!
白飞卿说:“我们盗的是他的墓,哪儿有墓主人领着盗墓的偷自己的宝贝的。”
景幽嘟着嘴,耳朵生气地直立着,尾巴“啪啪啪”地甩来甩去,“可是他曾经跟小幽说,无论我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的哦,大骗子。”
白飞卿眸光一暗,景幽从未跟他提过这茬!
白飞卿想不通,高高在上的魔尊为何要对他家傻呆傻呆的小宠物如此迁就,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景幽在魔界又是个什么身份?他摇摇头,算了,暂且不想了,当魔尊任务抽丝剥茧,总能真相大白的。
魔殿里迷宫繁复,变化多端,比起落霞岭的那个墓室有过之而无不及。且此墓中怪物极多,白飞卿从一进入就没停下过挥剑,可这些怪物的设定实在变态,当你杀死了一只,反而会多冒出两只来。白飞卿一怒之下用了群攻大招把这群小怪全秒了,清净不过两分钟,成倍的怪物军团杀将而来。
所谓蚁多咬死象,小怪战斗力低下,不够白飞卿塞牙缝的,但也抵不住这怪物多得过了头,令白飞卿应接不暇。景幽也加入战斗,小家伙仗着充足的魔气补给,不断施放烈焰焚城,密集的火球砸入墓中,把怪物全部烧成焦炭,但即便如此,依然没减轻他们的压力。
景幽哭丧着脸,“主人,怪物好凶猛。”
白飞卿撑开结界,这能帮他们暂时抵挡怪物的进攻。
白飞卿说:“我们骑双面马冲过去。”
双面马能在遭到攻击时打开结界并高速逃离,不失为一个计策,但白飞卿也不清楚双面马的结界强度,此法能不能行得通他把握不大。
白飞卿召唤出双面马,抱着景幽翻身而上,双面马“嘶~嘶~”地高叫,释放防御结界后撩蹄子疯跑,颠得白飞卿和景幽险些就要坐不住。
双面马四蹄有力,把挡路的小怪全部踩死,勇往直前,一直狂奔到冷清的正殿,这才累趴下了,两个马头靠在一处,有气无力地吵架。
正殿之中唯有一根通天的柱子,别无他物。那柱子上以油彩绘制各种图案,最为显眼的便是一朵怒放的红莲,与魔尊左颊上的纹身如出一辙。而在莲台之上,一颗黑不溜秋无甚特点的石头静静摆放,那却是真正的石头而非手绘的了。
白飞卿心下一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可不就是八苦轮回石么!
45、第四十五回
白飞卿把一路上炮灰掉的boss所掉落的物件摆放到指定的位置,然后“哐当”一声,八苦轮回石脱落。景幽抢先去捡起那块黑乎乎的石头,而正值此时,魔殿剧烈晃动,周遭的景色瞬息万变。
阴沉冰冷的大厅成了山清水秀的乡间,崎岖泥泞的小路蔓延至大山之中。三三两两的村民背着竹篓,有的正向山中而去,有些是从山里回来。
白飞卿想要向一个村民搭讪,他需要了解情况,可当他的手从一个npc的身体穿过去后,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这是幻境,并非真实存在的,就好比是玩单机游戏时穿插的cg,他只能等到动画播完才能接着玩。
景幽说:“主人,小幽舀到石头了,我们去成亲吧。”
白飞卿说:“不急,我们还出不去。”
景幽说:“哦,那好,我们一出去就成亲嘛。”
白飞卿:“……好。”这小家伙到底有多猴急啊?!
倏然间,地动山摇,蓝天白云像是被撕裂的布景,被浓重的黑雾徐徐浸染。大地龟裂,树木塌陷,人们慌张奔逃,惊恐的渀佛是世界末日。
白飞卿和景幽并不身在其中,他们是过客,是旁观者,此间一切于他们是一场大梦,他们冷静到冷酷地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顷刻间陨落殆尽。
白飞卿望向山顶,那里明明黑如墨迹,与天连为一体,就像是那座高山被吞噬了一般,但奇怪的是,白飞卿却在那团黑中看到了一个人,他看不清他的身形容貌,却能看清那朵在暗夜里愈加张扬怒放的红莲,妖冶得触目惊心。
魔尊降世!
景幽搂着白飞卿的腰,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自家主人的衣襟里,“主人,小幽怕。”
白飞卿说:“别怕。”
白飞卿和魔尊相隔甚远,他们不仅隔了一座山一个村庄,他们是隔了一个时空,可即便如此,白飞卿却觉得魔尊在与自己对视,那种冷冰冰的,嚣张而霸道的蔑视,于是白飞卿给予了回应,他对着魔尊竖起了中指。
墨色层层渲染,从高到低,连白飞卿和景幽也在这黑雾中迷失了彼此的身影,他们的视觉被剥夺,唯有靠着拥抱来确认对方的存在。
当黑色褪去,白飞卿和景幽来到了蜀山。
千年前的蜀山,钟灵毓秀,仙气缭绕,集天下至清之地,是所有渴望修仙的江湖人的向往。
蜀山之巅,初入人世的魔尊和黑发的大圣贤把酒言欢。
白飞卿一挑眉,他可不记得在世世代代所流传的人魔大战中有蜀山大圣贤与魔尊私交甚密这一条。
那两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像是多年的老友。白飞卿侧耳倾听,可这却是一场无声电影,他仅能从口型中读出他们的只言片语。
魔尊说:“本座认下你这个朋友。”
大圣贤说:“世人都道人魔殊途,我俩却是一见如故,也是缘分,我也认你这个朋友。”
魔尊说:“本座在人间一天,就绝不害一个生灵。”
大圣贤说:“我信你。”
场景再换。
魔尊屹立成堆的尸骨中间,神色漠然,那朵染血的红莲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要焚毁一切。
魔尊对着空无一物远方说道:“你既不仁,休怪本座不义。”
白飞卿和景幽在弹指之间进入了一个大型法阵,七位蜀山的先贤分别站在七个阵位,而阵眼处,是怒火滔天的魔尊。
景幽突然抖如筛糠,他痛苦地蹲着,死死地抱住自己,好像在承受着莫大的痛楚。他涕泪横流,嚎啕大哭,宣泄般地捶打法阵,白飞卿吓坏了,他抱住景幽,安抚地轻拍他的后背,可这并不起作用。
白飞卿问:“小幽,怎么了?哪里疼?”
景幽“嘤嘤嘤嘤”地哭,他痛得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景幽抓住白飞卿的手臂,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把自己埋进主人的胸前,似乎一旦这样做了,就什么也不能伤害他了。
魔尊蓦地大喝,他回光返照般地又涌起了无尽的力量,他怒瞪着大贤者,而后狂傲一笑,嘶吼道:“你们通通要给本座陪葬!”
景幽发狂地尖叫:“啊——!”
阵法破了!
魔尊俯一获得自由,就一个大招瞬间秒了四个贤者,伤了三个,可就在他要赶尽杀绝之时,大贤者——白飞卿的师尊,蜀山的现任掌门人,悠悠说道:“死在你的手里,我心满意足。”
就因为这一句话,魔尊迟疑了,也就因为他这一毫秒的迟疑,阵法再次启动,所向披靡的魔尊陷入了封印,沉睡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