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莱恩摸向圆润的肚子，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温柔，担心着肚里的孩子，他不再坚持，由罗杰尔扶着起了身，向莫里斯歉意微笑。
“真是失礼，我身子不便，需要先离一步。”
莫里斯已忍住恶心，按礼数站起身来，目送着格莱恩微微一礼。
罗杰尔本想逮个机会，好好修理一番韩景，竟然木楞到邀请了冰山莫里斯。但因为格莱恩的不适，他已没有了心思，而莫里斯一直隐隐恶心，韩景也看出罗杰尔的急色，于是宴会的尾声结束得十分仓促。没过一会，两人便谢别这次招待，在罗杰尔的挽留下离开了棕榈别墅。
莫里斯坐在车内，微微侧着头，呼吸着窗外的清新空气，也未能平息萦绕不散的恶心。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或许真是病了，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韩景看着眉峰微蹙，流露出一丝疲惫的莫里斯，刻意放缓了车速。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韩景很自然地说着，以为莫里斯会拒绝自己，没想莫里斯沉默片刻，冷淡地同意。
“去Waeber区，第六大道。”
韩景忍不住看了一眼莫里斯，发现从9号基地出来，莫里斯就有点不一样，没有在基地时的冰冷强势，连身子都不再笔直如剑，斜靠着车椅，眉目间透着淡淡的倦意。
‘生活中的莫里斯，会是现在这般模样？’韩景暗暗想着，驱车驶出Palm区，刚进高速行驶通道，沉默的莫里斯忽然冷冷开了口。
“开慢一点，韩景。我……有点不舒服。”莫里斯微微一顿，不知道为什么，愿意对韩景透露自己的隐隐不适。
“怎么了！？”韩景心一紧，车却稳稳行至最慢的速度。
“可能有点晕车，我想去买点胃药。”
“胃药？”韩景像恋人一样伸手摸向莫里斯的脸，刚碰至柔柔亮亮的金发，有一股冷冽的气势威压而来。
莫里斯别过脸去：“开得再慢一点……”
“好。”韩景回答着，手指一顿，没有再碰莫里斯，而是帮他理了下被吹乱的金发，然后将车窗缓缓合上。
“吹进了寒风，到时候胃会更加难受。晚上我给你熬些暖胃的粥，早知道，就不让你吃寒性的螃蟹。”
“不用这么麻烦，过一晚就好。”莫里斯一直侧背着韩景，永远冷冷冰冰的声音直接回绝。
韩景没有与莫里斯坚持，控制着方向盘，轻言细语着：“先去GoldCoast，我给你买药。”
GoldCoast的夜晚灯红酒绿，人流如云，五光十色。由于韩景的坚持，莫里斯被留在了车内，望着暖色系的灯光，从身边不断走过的笑颜，莫里斯忽然感到一丝淡淡的暖意，是多少年没有的感觉。
少年的往事，如一片发黄的秋叶，吹起遥远的记忆，带着夏末的残暖，深秋的寒意。
“母亲……”莫里斯幽幽一语，冷漠的容颜浮现一抹追忆的柔色。在温暖的色调中，韩景抱着一大堆东西，笑喘着气，匆匆走进了视野中。那张记忆深处的笑颜，令莫里斯一时恍惚，不经意温热了冰冷的心。
韩景打开车门，将大包的食材放到后座，然后坐回莫里斯的身边，拿出一盒胃药：“我看了下，这个牌子效果不错，而且副作用最小，只忌怀孕与心脏病者。”
莫里斯接过药盒，感觉上面还有着对方的余热。
“难受得厉害吗？要不要先去医院？”
“不用，只是小事。”莫里斯透着强硬，不习惯陌生的温暖，就像一只刺猬防御着。
“好，你先休息一会，我这就送你回去。”韩景忽扭过头来，没有征兆地吻了下冷冷冰冰的莫里斯，又迅速抽身，故作什么都没发生般开启了车。莫里斯倏地绷起脸，眸底泛起纷乱的寒意，可耳侧却微微有些晕红。
第15章：诅咒
Waeber区的第六大道，与GoldCoast仅仅相距三公里，这里云集着世界上最著名的豪华酒店。其中的Season酒店，是第六大道最高的摩天大楼，能俯瞰整个黄金海岸的繁华夜色，莫里斯就住在三十八层。
公寓的面积有两百个平方，外面有一个带着游泳池的空中花园。虽然豪华宽敞，但只有莫里斯一个人居住，显得空空荡荡，格外冷清。
韩景打量着酒店风格的屋内，没有一盆花或一缸鱼，甚至一个相框都没有，十分整齐干净，倒是符合莫里斯的性情，可惜没有一丝家的温暖。
“你就一直住这？”韩景暗吐一口气，直觉呆在这里，自己都有了几分寒意。
“是。”莫里斯冷淡回应，直接走到吧台，习惯性地倒了一杯冰水，准备拆开手边的药盒。
韩景看得直皱眉头，一把夺下莫里斯手中的杯子：“直接喝冰水，你会很难受的，莫里斯……”
莫里斯冷冷打断：“没事，我已经习惯。”
韩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习惯了疼痛？还是习惯了难受？你也太不会照顾自己，我先帮你熬点温热的粥，你去休息一下。”
莫里斯想要拒绝，可感受着指尖的温暖，发现对方正握住自己。他忙抽开手，脸颊一热，竟又被对方意外吻住。
莫里斯迅速闪开，厉视着韩景，冰寒的眸里闪过一丝愕然，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隐隐感觉今晚有一点不同。
“我给你熬小米粥，再加点红糖。等会喝下温热的东西，再吃药，你才不会因为刺激又恶心反胃。”
韩景打开空荡荡的冰柜，果然与自己预料的一样，除了酒水与冰块，里面什么都没有。他摇了摇头，从食用袋里拿出牛奶，培根，鸡蛋等等，依次放了进去。
“你还想吃点什么？莫里斯？”
望着开始忙碌的背影，莫里斯没有回应韩景的话，只是在旁边静静看了好一会，才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他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光脑，注视着光屏中的数据，修长的手指不时输入着信息，然而也不时停顿，因为耳边的忙碌声，还有那淡淡的香甜。
“莫里斯？喜欢吃这个吗？”温柔的声音，温柔的笑颜，记忆的深处浮现一个美丽的金发女子。
她停下忙碌的背影，弯下腰，碧蓝的双眸充满浓浓的爱意：“不要哭，Dad很忙才没法回来。你要做一个听话的孩子，莫里斯。”
“吃一块这个，是妈妈专门给我的莫里斯做的，淡淡的甜味，就像是Dad对莫里斯的爱一样。”
“你要学会坚强，学会不哭，莫里斯。”她抚摸着稚嫩的脸庞，温柔笑道：“你是诺曼家族的继承人，就一定要坚强。”
‘母亲……’莫里斯忽撑住额头，在今晚，他又一次回想起童年的温暖，可惜，一切都在少年时被寒土埋葬去。
‘从那时起，自己就忘记了温暖的感觉，甚至害怕，但今晚却……’
‘是因为他吗？’莫里斯看着走来的韩景，温暖的笑颜，恍惚的熟悉。
“明早的粥也帮你熬好了，到时候只需温热一下就可以。”韩景将热呼呼的小米粥递到莫里斯的手里，察觉莫里斯似乎有点异样，不禁又道：“怎么了？还不舒服？”
“不，已经好了很多，其实……你完全不必这样。”莫里斯冷冷回答，品尝着淡淡的甜味，直觉一股陌生的暖流，从手指蔓延至心房。
“来，把药吃了。我给你盛得很少，暖暖胃就好。”
一杯温热的水又递在了手里，又是一股暖流，更热，暖遍了全身，热热的，是陌生的舒服。
“我喜欢你，莫里斯。今晚的宴会，我想邀请的人就是你，没有其他人。”等莫里斯吃完药，韩景忽然缓缓道出内心的感情，清黑的眸子深看着俊美的容颜，“所以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我们不是恋人吗？夜夜缠绵，我想你也是喜欢我的，是不是？莫里斯？”
‘喜欢！？’莫里斯那格外清澈的眼神有一刹那的迷离，但又瞬间被冰寒覆盖。
“绝不可能。”回答得冰冷绝情，可与他最亲密的人，却察觉出那一丝深藏的淡淡波动。
“你有了喜欢的人？”
“没有。”
“你心里还想着曾经的恋人。”
“你想说什么？韩景？”莫里斯怒不可赦，目光犹如冰峰雪刃般刺向韩景。
韩景定定注视着冰山莫里斯，嘴角微微向上：“你没有喜欢的人，那你与我夜夜缠绵，是因为什么？甚至愿意蛰伏在我的身下，你会不喜欢我？”
莫里斯一怔，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己与他仅仅是因为亚特兰蒂斯的束缚，只有他，才可以平息暂时的折磨，不过是Sodium的药品一般。
但他说不出口，一时呆住，还没想到如何回应，便觉身子一沉，韩景竟贴在了他的身上，紧紧抱住了他。
“我很爱你，莫里斯。”
韩景察觉怀里的身子瞬间紧绷，蕴藏着即将爆发的劲力。他不得不直接吻向莫里斯的耳侧，从莫里斯敏感的地方一路吻至肩胛。
莫里斯还是击向韩景，可早已极度敏感的身体，在漆黑的深夜根本经不起对方的挑逗，他的心急促顿了一下，力道顿消七分。
两人对峙着纠缠，不可避免地彼此厮磨，莫里斯迅速加重了喘息，下身忍也忍不住地高昂涨热。
抱着急速燃烧的身体，韩景明白莫里斯又动了情，他的性情真是又冷又倔，明明有情，否则怎可能轻轻一番爱吻，就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韩景似是无奈，似是宠溺，幽幽一叹，温柔地抱住莫里斯，带着丝丝凉意的手指抚过炙热的肌肤，让莫里斯倏地一软，微微颤栗起来。
“可以吗？莫里斯？”韩景有些犹豫，担心着莫里斯的不适，迟迟没有继续更深的动作。
莫里斯蹙紧眉头，感受着犹如火炽的欲望，忽然扭过了头去。他感到入骨的羞耻，羞愤自己的反应，可身体，却熟练地紧紧缠住对方。不知是泄恨还是欲火难耐，那抓住韩景的手骤然用力，似乎要捏碎对方的肩膀。
韩景忍着痛，搂抱着莫里斯起身，只觉莫里斯紧紧贴着自己，呼吸炙热，冰冷的容颜泛起情欲的绯红。
“不要在这里，我带你去卧室。”捂住急于解开自己衣服的手，韩景忽觉这几个月来，莫里斯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无法想象冰山的背后，竟会是火山喷发的熔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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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靡的夜色，高温持续不散，莫里斯与以往一样，在极度的快感中眩晕过去。手指抚弄着金色的长发，轻吻着怀里的人，韩景就这么拥抱着他，过了好一会，才轻轻走下了床。
他为莫里斯盖上薄被，望着俊美的容颜，忍不住又低头吻向莫里斯。莫里斯似乎在沉沉的梦里，嘴角微微向上，眉目透着一抹现实里不会出现的柔和。
“梦见了什么？莫里斯？”韩景温柔笑着，眼角间尽是浓浓的暖意。今夜的莫里斯，他的炙热与主动，给了韩景想要的答案。
韩景冲了一个热水澡，穿着浴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卧室。他收拾着茶几上的水杯与粥碗，不经意间，胳膊肘猛碰了一下还开启着的光脑。
“刚才的激情，竟让他忘记关上……”韩景回头一看，知道这台光脑的里面应该有十分保密的数据，莫里斯从不让他窥视，总是在无形间保密着它。
“算了，我帮他合上吧。”韩景笑了笑，不想偷窥光屏中的秘密，只是在合上光脑的一刹那，目光无意识地扫了过去，登时脸色骤变，心口狠狠抽紧。
他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动，僵停在光屏上，直觉有一块巨石慢慢沉压住胸口。
“情欲”“亚特兰蒂斯”“诅咒”“潘多拉的盒子”
这些一个个字句，出现在一份报告中，本不应该被韩景看见，却被那阴差阳错的一碰，跳出了界面。里面记载着亚特兰蒂斯的传说，旁边标注着凌乱的批语，却让韩景的手微微发抖，不禁触摸向光屏。
他搜索着相关的信息，忽然发现“韩景”两字，反复出现在一条链接的数据中。
他忍不住点开它，原来是莫里斯的日志，按着日期一段段书写着……
“三月，我从亚特兰蒂斯的意外中返回，无法接受那一场诡异的幻境，只想忘记它，但没想到，它还能继续影响着我？”
“四月，再也无法忍受，我不得不寻求Marco的帮助。希望Sodium，或是Diclofenac可以帮助我，让我摆脱无法开口的羞耻……”
“五月，药量越来越大，可我却越来越难以忍受……难道是亚特兰蒂斯的诅咒？”
“六月，我快被逼疯了，Marco证实了我的预感。身体产生耐药性，药效越来越短，我该怎么办！？”
“七月，我已经无法忍受任何一点温热，甚至，它蔓延至我的工作时间？它想要奴役自己？不行！但我不得不强忍着压抑，好几晚无法入眠，或许……不得不面对他？韩景？这个让我感到羞耻的人。”
“八月，我第一次动用了私权，竟是因为那一个人。原来他是C.F.的研究员，太过普通……难道，我真要听从Marco的建议？”
九月，空白……
十月，也是空白……
直到最近的一个月，莫里斯终于写下短短的一句话：“什么都不要去想……他对于自己仅仅是Sodium而已，只是诅咒，只有耻辱……”
第16章：不眠之夜
‘耻辱？诅咒！？’
‘自己对他仅仅是Sodium的药品！？’
韩景只觉呼吸一窒，冰凉的心被眼前的每一个字，每一句崩碎成一片片，流露出不肯相信的痛苦。他几乎握不住手里的水杯，整个人像垮了一样坐在了沙发上。
他直直地盯住光屏，过了半响，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忽然惨惨一笑，双手抱住了空空痛痛的头。
‘原来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我所做的一切，在他的眼里怕是只有恶心与厌恶？’
‘自己能进入9号基地，与他住在ROEDLAS，不过都是他的计划……’
‘自己真是一个傻瓜，还那么的开心，那么的自以为是，以为他最终被自己融化，动了真情……’
‘但为什么！？就是到了现在，自己的心……还是无法控制地黏着他？扯也扯不掉……’
‘为什么！？难道会是因为亚特兰蒂斯的诅咒！？’
韩景发着呆，无数的回忆，现实与幻境交织着，破碎着，尽数上来，像是被苍茫的大雪覆盖一般，昏沉的脑子空空荡荡，心中也空空荡荡。
他觉得疼，一阵揪心的痛令他抬起头，目光停落在光屏中的报告，下方有“罗杰尔”的署名。
“学长……？”过了好久，他才幽幽一语，直觉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的无力。他慢慢伸出了手，轻轻合上了光脑，没有想象中的喜怒。
又发呆了好一会，直至深夜的寒意来临，他才站起了身，直接回到了卧室。
望着凌乱的大床，那一张沉睡的俊美容颜，韩景的心无法抑制地冰凉……
他忽然扭过头去，迅速换上了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离开了这一间无法再做停留的冰冷公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