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倪瓒想了很久,他实在是看不下去大哥借酒消愁的模样。虽然那个人嘴巴很毒,对他也不好……
想到那天下午对方的表现,倪瓒不由得露出无奈的笑。三种酒混合,而且还是和五十六度的白酒混喝,他还真以为对方是酒神转世。本来也是,谁能想到走路不打晃,说话清晰还能轻松调侃他的人,刚进浴室没多久便摔晕在里面?
若不是他还没走,这件事根本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吧?大哥那么要强的人,从来就不需要别人为他担忧操心。
而且最近酒柜的酒总是在减少……
他再怎么防都没用。只能选择对不起羲之了……
“小云,我给你带爱心便当了哦~”倪瓒脸上挂上大大的笑,敲了两下门,随即推开,拉长嗓子邀功道。
关好门回转身来,赫然发现凌身前摆着的一堆吃食。倪瓒走过去,一把扫开那些东西,把自己带来的各种食物一一摆开并打开饭盒盖。“小云,别吃那些没营养的垃圾食品,尝尝五星级酒店大厨的手艺。都是特意给你带的哦,连我哥我都没给他带呢!”
边说着边拿眼瞪在一旁坐得笔挺的孟浩然。语气凶狠:“你整天的就没事可做吗?”
“油腻食物吃多了容易肠胃不适。”孟浩然不恼不怒的淡淡道,“保护好凌云的安全就是我现在的工作。”
“小云别听他瞎说,尝尝,味道都很不错的。尤其是这道油闷大虾,味道一绝。”倪瓒朝天翻个白眼,懒得理会孟浩然。在军校的时候就很看不爽对方一本正经,满脸正直的模样了。
凌斜了眼那堆冒着热气的,卖相极好的菜,上面铮亮的油光让他想起上次和倪瓒用餐后住院的情景,急性肠胃炎。医院的消毒水味似乎还弥留在鼻尖,胃里不由得一阵抽动。
凌越过倪瓒的手,拿起孟浩然带过来的水晶饺,接着吃起来。
自从那天晚上跟丢外号“猛虎”的重犯后,孟浩然便一直跟在他后面,他走到哪对方跟到哪,仿若他的影子一般。说是猛虎一定会来找他,他要保护好他,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什么什么的。若不是最近的日子有些无聊,再不动动他就要生锈了的话,他绝对会一拳揍爬对方,让他知道谁才是需要受保护的那个。谁让警察是不能轻易开罪的呢,这是那次进了警察局出来后从凌云念叨着的话语中领会出来的。他只好做个配合警察执法的良好市民了。貌似只要不死人基本上是没他什么事的?
好在孟浩然安安静静的,话不多,这点让他讨厌不起来。对方很懂得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是不知道倪瓒脑袋里的哪根筋搭错了,最近对他大献殷勤。和孟浩然似乎很早以前就已经认识,只是关系很僵,动不动就横眉怒目的。
反正不关他的事,也没影响到他,就懒得理会了。凌扫视了怒瞪着孟浩然的倪瓒和坐姿端正,眉宇间尽是浩然正气的孟浩然一眼,再夹了个山药蛋饺吃,然后便放下筷子起身出门。差不多到拍摄时间了。那两人知道凌的动向,都没有跟去。
“那尊冷面大神还在?”等候在外面的崔姐,斜眼看着门的方向小声问道,生怕声音一大对方便听到了。
凌点头。
“他什么时候走啊?你说你怎么就招来了这么一尊大神呢,特警队队长!!!我的天,我最怕的就是警察了,若是官小点还可以找人打发他走,现在……我只要一看到他心就发慌……”崔姐拍拍胸口,缓了口气,“你说我一没偷税漏税,二没偷蒙抢骗,三没杀人放火,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你说你没事告诉我他是警察干嘛啊~” 毫无底气的声音,全然没了平时的万事在握的干练。
自从小时候亲眼目睹一场现场版的“警抓匪动作片”时,不小心与警察对视了一眼,崔姐只要一对上警察炯炯有神的眼睛,心底就会无缘无故地发慌。那时候的震撼一直残留在她心底。
“抓到为止。”
“那,那个罪犯什么时候出现啊?”她还得受害多少天啊!崔姐无力了。
“我只是过来给你说声赶拍完今天的戏份,明天就要飞往H市拍雪景了,到时候会很冷,自己多装几件厚外套。如果没有的话我去帮你买。”
凌云以前的衣服都不能穿,花里胡哨的,像唱戏的小丑。想到这,凌道:“你买。”
“好。生活用品我也全帮你买了吧,有什么特别要带的打电话给我,我帮你买,就这样,我先走了。”再看了眼门的方向,崔姐说完便脚步匆匆地走了。
凌举步往前摄影组的方向走去,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距离不远处正在摆放道具的一个工作人员,那人不躲不避,见他看过来憨厚的脸上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来,待凌移开眼去便如常的接着忙手中的事。
正往前走去,眼角的余光突然注意到换好衣服的群众演员里,一个做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慢慢地向后隐藏自己的身影。
凌微微勾起唇角。蛇出洞了。或者用孟浩然抓捕计划里的暗语来说,就是“老鼠出洞”了。
猫也该行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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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你的动作再强势一点。凌云,你表现得震惊一点,不敢置信中带些不知所措,恩,你自己发挥吧。”林导拖着下巴,皱着眉头道。这组镜头拍得其实还不错,只是他想要的那种感觉没有被完全的诠释出来。
这一场拍的是,丞相宇文吟风无意中发现淡漠的七夜突然和林莫走得很近,心里震怒,终于忍不住在七夜十七岁成人礼借着酒劲强要了对方。
两人点头。
场记喊道:“3、2、1、开始!”
七夜是当朝丞相在七夕之夜捡回的义子。
可能因为身处高位,高处不胜寒,七夜又很是乖巧听话,以致对七夜好、为七夜着想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宇文吟风时常会想应该要什么样子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的宝贝儿子?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七夜十二岁的时候。
随着七夜的成长,宇文吟风看着七夜的眼神,在他自己还未察觉的时候慢慢地变得复杂起来。只要一想到以后会有个女子代替自己陪在七夜的身旁,宇文吟风的心就像被成千上万条的虫子咬过一般,疼痛密密麻麻地铺散开。这种情况宇文吟风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心想这也许就是为人父母的感觉,毕竟是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的人。直到有一天,无意中撞见两个男子亲密地拥吻在一起,宇文吟风不但不觉得恶心,还幻想着若是七夜和自己也能这般亲密就好。宇文吟风终于明白自己的心,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喜欢上,不,是爱上七夜了。可是那是他一直当做亲生儿子的人啊,一向为人狂放的宇文吟风面对这件事,退缩了,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避着七夜。
七夜对宇文吟风一直很是崇拜敬仰,不但因为对方对他很好,更是因为他这个爹爹简直是个全才,上至天文下到地理,无一不通无一不晓。就连七夜问他,为什么伺候他的丫鬟肚子会越来越大,他都能解释清楚,只是至那天以后七夜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丫鬟了。府里的下人一夜之间突然变得谨慎异常,不论是丫鬟还是小厮都不敢和七夜多说什么了,本来性格就不算开朗的七夜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但是这些对于七夜来说都没有什么,因为爹爹还是对他一如既往的好,他对宇文吟风的敬爱之情也越来越盛。七夜很喜欢被宇文吟风宠爱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最少还是被需要的,所以七夜总是“爹爹,爹爹”的叫着跟在宇文吟风后面。只要是爹爹说的,全都是对的,只要是爹爹做的,都是有道理的,不知何时七夜便形成了这种观点。在他的脑海里一直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变得和爹爹一样厉害强大,为此七夜一直很努力的学习着。
七夜一直都认为自己很幸福,直至他十二岁那年,爹爹看他的眼神不知为何越来越危险,而且爹爹对他也不像往常一样亲密了。七夜问过是不是他做错什么了,所以爹爹不喜欢他了?得到的回答却是最近朝堂事物繁忙,七夜很懂事的点头表示明白,平时很少去打扰对方。就这样过了一年,不知为何府里的陌生人突然多起来,有男有女,而且那些人长得都很漂亮,宇文吟风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远比和七夜在一起来得多。
七夜有些不安,他跑到宇文吟风的住处想要问清楚,却发现对方正和一个女子亲密地搂抱在一起,双手正解着对方的衣衫。爹爹果然不喜欢自己了,以往爹爹只给自己脱衣服洗澡(单纯的七夜以为宇文吟风是要帮对方沐浴),七夜内心的不安更甚,眼里盛满了委屈。
“爹爹……”
“该死的,谁放你进来的,出去。”
看着一脸气急败坏的宇文吟风,七夜缩了缩身子,不安地喊道:“爹爹,我是七夜啊……”以往自己不都是随便进出爹爹的房间么,这次为何这次爹爹会生气,难道爹爹也要抛弃自己了么?想着想着七夜地眼慢慢变红。
本是委屈地让人心疼的表情,此刻在欲火焚身的宇文吟风眼里却是异样的忍火、诱惑,这让宇文吟风的情绪一下子变得糟糕起来。
“滚出去!还有,以后不要再喊我爹爹了,你只不过是被我捡来的一条可怜虫罢了。”话刚出口宇文吟风便后悔了,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了。
七夜的泪一下子喷涌而出,顾不得擦泪,七夜愣愣地应道:“是,义父。”说完拔腿便跑了出去。
宇文吟风懊恼的泄愤般地一拳捶到墙上,吓得媚眼如丝、娇喘着撒娇想请求他消消气的女人气也不敢喘粗一点,随意地套了件衣服便追了出去,可是已经见不到对方的身影了。宇文吟风急切的想要解释,便来到七夜的住处。刚被捡来时的七夜因受过惊,有些粘人,不肯放开拽着宇文吟风的手,宇文吟风无奈只好让七夜随他住,在发现自己对七夜的心思后,宇文吟风便以方便练功学习为由让七夜搬出来住了。
刚迈进院门便被告知七夜并未回来,宇文吟风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他的这种预感也很快便得到了证实。派出去的人很快回报,七夜出门没多久因轻信他人被迷晕后带走了,好在宇文吟风手段通天,不到一天的时间便把七夜接了回来。
“为什么跑出去?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得劲才把你找回来,你……”见到七夜平安时,内心因怕失去对方而产生的惶恐一下子被愤怒取代,宇文吟风语气严肃地开始训斥。
“让义父受累了。”七夜低着头,只是他还是谨记住了昨天宇文吟风说过的话。被抛弃过伤害过的人自尊心一向很强。
一句义父把宇文吟风惊得回过神来,什么时候七夜和自己变得如此陌生?
“滚出去!还有,以后不要再喊我爹爹了,你只不过是被我捡来的一条可怜虫罢了。” 略一回想,昨天所说的话便尽数回笼,宇文吟风有些艰难地张嘴,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不是七夜做得不够好?”听见没了声响,七夜瑞瑞不安地抬起头。
“爹爹已经不喜欢七夜了么?”因为有过一次被抛弃的经历,虽然现在七夜已经见不清当时的感觉了,但是那种惊恐不安的感觉,却是根深蒂固地遗留了下来。
宇文吟风静静地看着七夜清透的眸子,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为何对方就是不明白呢?自己的心。是被自己保护的太好么?平常家的孩子七八岁就已懂的为人处事的道理了,更何况是官宦人家的孩子,为了得到更多,自小他们便被灌输各种东西。而已经十四岁的七夜,在为人处事方面还是纯洁的犹如一张白纸。是时候稍稍放一下手了,要不然他永远都不会明白。在尝试过失去的痛苦后,宇文吟风已经想通了,爱了便是爱了,躲躲闪闪一向不是自己的作风,更何况失去的痛苦,他不想再品尝一次。
“忘了我说过的话么?我已经不再是你的爹爹了。”
七夜怔怔地看着吟风,唇刹那间失去了血色。
“李临,以后七夜就交给你教导了!” 舍弃内心深处的不舍,语气严肃冰冷地说道。
“是。”满面恭谨的李临应道。看着七夜的眼中满是兴味。
至那天以后七夜便跟着李临,在他手下办事,李临是个看似严谨实则放纵的人,整天嘻嘻哈哈的,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样。但是不知为何,七夜就是无理由的讨厌他,也许是因为对于未知危险本能的反应,也许是因为对方喜欢捉弄自己。不过,不得不承认李临很厉害,不论是武功还是管御下属的能力。跟着他,七夜学到了不少东西,青楼、赌坊,无处不去,杀人、放火,无所不干。七夜开始很抗拒,李临一句“相爷吩咐”,七夜最后只能乖乖听令了。他不想让爹爹失望。
“李临,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宇文吟风浑身散发着深寒之气,看着跪在地上丝毫不知悔改的李临道。
“李临不知道相爷所说为何。”
“是谁给你那么大的胆让七夜去杀人了?!!!”宇文吟风一想到在他不注意的这段时间七夜变得越发清冷,越来越沉默,就控制不住浑身的戾气。一挥手,李临便被强劲的掌风拍飞出去。
“难道这一切不都是相爷所想要的吗。”青衣男子抬手拭去嘴角的鲜血,“让七夜变得通晓事理,从而变得冷漠,最后变得不愿与他人独处,这样他就会永远的呆在您身边?”虽用着敬语,李临的表情却并不是那么回事,暗含着嘲讽。
宇文吟风有些哑然,这些确实都是他所愿。但是他的心思岂能任人猜测!!!
“我并没有吩咐过你让七夜去杀人吧?”想起七夜第一次杀人后恐惧不安,夜夜噩梦的情形,宇文吟风恨不得把李临碎尸万段。
“这不也正是相爷您所默许的吗。”李临跪回原位,毫不畏惧地反言相抗。
宇文吟风一怔,没想到当时对方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不愧是晓的头领,能力相当不错嘛!还敢当面忤逆自己,宇文吟风冷笑。
“七夜太过单纯,这样的他不适合这个世间的生存之道,我不想因为他的不忍从而断送掉他自己的性命。若是这样,还不如由他来掌握别人的生死。”感受到宇文吟风毫不掩饰的杀气,李临仍是泰然自若,反正他已经抱了必死之心了,从他爱上那个如雪般纯净美好的少年开始,他就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了,因为他的主子宇文吟风是不会允许任何人住进那个少年心里的。
“这么关心七夜……你爱上他了。”很肯定的语气,杀意更甚。
李临缓缓地闭上眼,脑海里想着漂亮却冷漠的少年被自己逗弄的脸色绯红的情景,嘴角慢慢地溢出一丝真心的笑,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我饶你一命让你好好教导他,你就是这么教导的么?”同样的地点,只不过是短短三年的时间,现今三十七岁的宇文吟风变得更加沉稳,雍容高贵,隐有王者风范。
当年可与之相抗的李临再也承受不住对方释放的气势,当场被震出内伤。
擦拭着嘴角流出的鲜血,李临单膝跪在地上沉默着。
“怎么,不打算狡辩了,平时你不是挺能说的吗?”
仍是微低着头,沉默。
“哑巴了。”宇文吟风起身走到对方身前,抬脚踹去,李临顺势倒在地上。
“不要给我装死,起来!!!”宇文吟风知道刚刚那点小伤对对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他下手很有分寸,毕竟还有事要对方去办。
李临咧开嘴笑笑,有些痞,见宇文吟风很是不耐地看着他,这才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