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肖镇你想害我!”季然也站起身来,“我看我这成天不睡觉的,估计睡得时候就长眠了!用不着刨洞嘛……”
“啊……”肖镇心头一阵抽紧,事到如今,他实在是再也听不得季然说这样的玩笑话了,他季然是在玩笑,可是肖镇心理作什么想,“季然……”却一时半会又什么也说不出来。肖镇回过身来,死死地抓住季然的手臂,眼睛里情绪波动,季然略一皱眉,心下知道自己又惹他伤心,他上前一把将肖镇扣在怀里,说了声“肖镇,对不起……”
“季然你没对不起我。”肖镇回答。
“肖镇,对不起,我太自私了。”这句话轻轻在肖镇耳边响起,肖镇身体微微一颤,肖镇终于听得真切,那一日在摩天上,季然的嘴唇开开合合,那几次隐隐约约若有如无的声音,便是这句话,一字一顿,全部都是季然充满愧疚的无能为力。
“你非要我哭吗?季然。”肖镇将他死死扣紧,任凭那冰冷的海水将二人浸湿,入秋的水格外冰寒,“你不自私,季然,你从不自私,季然是最好的。”
“是我拖你下水的!如果不是我一时贪念……”
“不是的,季然不是这样的!”肖镇坚定地说着,“如果没有你,我此刻也只是一个对生活没有目标的人,不懂成熟,不懂坚强,什么都不懂,季然你带给我的,远比我失去的多。”
肖镇先爬出洞来,伸手帮住季然爬出,季然找着不同的支点向上爬,松沙容易散泄,季然爬出来后,迎面涌来的海水带着大量的海沙,瞬间就将肖镇刨了老半天的洞给盖住了,肖镇一阵愁苦:“天哪!我的洞!”
季然看着眉头紧皱,吃惊又无奈的肖镇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肖镇看着夕阳下的他,就这样呆滞般的不晓得移动,他在笑,是那样放声的大笑,笑的那么痛快,无拘无束,这样天真烂漫的笑,他肖镇还是第一次看到。
“季然,你明天想去哪里玩?爬山吗?还有海塔瞭望塔那边我们没有去过。”肖镇发问。
“嗯!那就海塔吧!”
层起不绝的海浪一波推着一波,写在沙滩上的字被它们抹的渐渐模糊,曾经走过的脚印,曾经欢笑过的地方,曾经记忆深处每一日每一刻每一秒都刻骨铭心的浪漫定情之海,仍旧是那般无言地看着两人,大海重复着那个唯一又完满的动作,伴随着海风的呼啸,季然问肖镇:“肖镇,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二年多了,怎么了?”
“你幸福吗?”季然再问。
肖镇从季然身后轻轻环住他,在他耳边悄声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我觉得我是为了遇见而生的,肖镇,我生下来这么久的唯一的使命就是遇见你,肖镇,你从未对我说过一句爱我,你爱我吗?”
肖镇又沉默了,半晌:“我好像是很爱你的……”
“肖镇为何总有这句好像在里面?”季然心有不甘。
“我……”肖镇将脸贴的更近,“我不知道……你怪我吗?”
“不,我不怪你,我很爱你。”可我却等不到一句你确切的我爱你,为什么肖镇,为什么你从来说不出口?
“谢谢。”肖镇就这样抱着他。
“给我一个承诺肖镇,”季然环住他的手。
“什么承诺?”
“你会好好地活下去。”季然轻声道。
“你不让我陪你吗?”
“我还会再来找你的,肖镇,再看到我的时候,你会认出来的。”季然轻笑了一声。
肖镇没再说话,只是就这样站在,从山顶滑翔的海鸥倾斜着身子,时而一个俯冲抓住海面的小鱼充饥,时而大声叫唤,还有成群的候鸟,就在这个点结队成群地飞。
就在那永远不懂得停歇的海风中,季然回过身去,紧紧地扣住肖镇的脖子,说道,谢谢你,肖镇,谢谢你给了我,我那一直奢望的平凡,感谢你给我一切,你真的是我生命中的奇迹。
肖镇只是将他搂得更紧,他不断地重复着,不要忘了我,季然,不要忘记我们这般真实地为了彼此而存在过。
第三十六话:永夜将明
台历一张张扯掉,日子一日日接近,肖镇每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季然仍旧还在家里,如果他睁眼第一眼看不到季然,他势必如疯子一般到处寻找。
季然已经长达一个多月没有合过眼了,不是季然不想睡,而是他根本无法入睡,季然渐渐变得听不到肖镇的说话了,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金属摩擦声,季然整个人陷入非常疲惫和憔悴的状态,段科送来的药也无法缓解和帮助,直到季然连嘴唇最后一丝粉红也完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渐的发紫。
季然开始发觉身上不住的疼痛感,一开始还可以忍受,紧接着就变的无法可忍,每一寸的皮肤,每一节的关节都在疼痛,季然睡不过去,昏过去却又被痛醒,反反复复,季然却死也坚持不去医院,段科只能带来止痛针,一针针下去,却见不到太多效果,药效一过,疼痛反复发作。
他痛的大汗淋漓,却没喊过一声,肖镇将他死死地抱在怀里,不争气的眼泪一直落,一直落,季然却严厉大喝:“不许哭!你不要给我哭!你说过不会哭的像个女人!”
肖镇看着季然翻来覆去,疼得晕过去又疼得醒过来,心理千百遍地叫着上苍,天哪,别再折磨他了,求求你,求求你了,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就在季然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肖镇也被折磨地筋疲力尽,季然神智朦胧,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了,忽然心中变得一片明净安详,季然知道,时间到了。
“肖镇?你在吗?在的话,就握住我的手吧。”季然空洞地看着前方,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覆上了季然,季然变得格外平静,他道:“肖镇,我的眼睛,失明了。”
季然听不到回答,耳朵里仍旧是剧烈的金属摩擦声,吱吱呀呀,让他头痛欲裂,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肖镇的声音了,此刻或许再也看不到他了,季然心想。
“没有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肖镇在他掌中写划着。
“时间到了。”季然继续平静道。
瞬间他便感觉到了肖镇的手变得冰冷,渗出好多冷汗。季然伸出一只手,他摸上肖镇的脸,说:“我尽力了。你不要恨我肖镇,季然除了清高,什么都没有。”
“你还有我。”肖镇继续写到。
“季然看过繁华,见过落花,与最喜欢的人,情定海角与天涯,追过日出也品过夕阳,登高抒怀过,季然有过亲人的疼爱,跟老师学习过,也曾获得过许多荣誉的称号,季然买过菜,晒过衣服,去过赌场,还……还跟人赛过车……季然这辈子,曾经奋力追求过心中所想,老天开眼,都让我季然得到过,老天还完成了季然最希望得到的平凡生活,我的这一生……已经觉得够了。最重要的是……”季然停了下来。
肖镇在他掌中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最重要的是,我很爱你。我曾经无怨无悔地爱过,肖镇你知道吗?幸福不是一个状态,而是一种态度,和你认识,我很幸福,见你受伤,我很幸福,因为我能照顾你,我们相知相惜,我很幸福,我们若是落难,我们仍将幸福,因为我们始终拥有彼此,肖镇,是你让我学会了用幸福去解释一切苦难,让我季然这苍白的一生添上了这么多美丽的色彩……”
那一夜季然说了很多话,肖镇或者回答,或者没有,季然不知道当时在场的已经不是肖镇一人,罗姨,段科,肖淑恩,阎灵都接到肖镇的通知后逐一来到……
后来季然终于说,他累了,肖镇去给他倒了一杯水,可回来后,他却再也没有见到季然那覆着浓密睫毛的深沉双眼再次睁开过,肖镇那一声惨绝人寰的:“不要这样啊,季然……”和玻璃杯摔碎的崩裂之声,化作最是悲伤的长剑刺入每一个的心里。
一屋子的人忽然有人开始了小声的抽噎,然后就变成控制不住的哭泣之声回荡着,只有肖镇反常地没有掉眼泪。
是啊,季然,我没有哭得像个女人,原来我早就哭够了……
肖镇终于体会到人生真的可以尝到什么叫大爱无言,大悲无泪的感觉,也第一次这般真切地痛,生生地痛,好像一千把利刃同时刺入他的心,然后将它活活剁碎,肖镇走到落地窗前,打开窗户,海潮之声好大,扑腾地卷上岸来,肖镇再走回床边,问了一句:“季然,你总说听着潮水就睡着了,可以睡得更好,因为潮水是有节奏的,你现在睡得可好?”
肖镇忽然将季然从床上抱了起来,肖淑恩心急一问:“肖镇,你要做什么?”
“带他再看一次海而已。”肖镇变得异常平静,眼如死水,盯得肖淑恩心中一阵恐慌。
一旁的易云罗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说:“我,我陪他一起……”
“罗姨……对不起……”肖镇也顾不得身后的人都说了什么,便将季然抱离开了房间。
电梯而下二十二层,迅速坠入地车场,来到这部熟悉的迅驰T3前,肖镇将季然放在副驾驶上,给他系好安全带,他点起敞篷,轻声说道:“季然,我知道你喜欢敞着,可以多看一看这个世界,是你当初给我的回答,我便再带你看一看我们的海角天涯。”
肖镇发动起迅驰T3,随着引擎的一声巨响,只是一秒,就已驶出很远。肖镇在从天涯开到海角,又从小山开回天涯,最后他加足了油门,车飞下了堤坝,稳当地停在了沙滩上,海水瞬间溅了他俩一脸,肖镇轻轻地用手将和着沙子的海水从季然的脸上抹去,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凑上脸去,给了季然一个淡淡的吻。
“好看……季然。非常好看。”肖镇自言自语。
“季然,我……”肖镇终于哭了出来,他抑制不住的颤抖的双唇,眼眶瞬间变得通红,他好似再也说不下去,又好似下了巨大的决心,肖镇伸出手去抚摸季然精致的轮廓,“我很爱你……季然……抱歉,一直说不出口……抱歉……不要怪我,我只是觉得若我说了,你变不会再这样对我说了……对不起,季然……”
季然仍旧一动未动,对,就好像安静地睡着了,就像平时一样,那样睡着了,过几天,或者一个月,只要他会醒来,肖镇我就会等,就算一年,五年,十年都一样,我都会等,一直等下去,都是幸福,只要和你有关,就全部都是幸福啊,季然。
肖镇一直望着深沉的夜泛出第一道白光,肖镇又道:“季然,你说要和我一起去看盐原,你还记得吗?你说我们要一起在那里赛车,为何平平凡凡如此简单,又如此艰难呢?你总说自己属于夜,我属于光,季然,如果没有夜的深沉,也就没有光的明亮了,没有季然,就没有肖镇啊……”
肖镇将小夜曲关掉,重新点起了引擎,将车头对准了前方,他看着钥匙串上的银质小刀,那是自己第一次送给季然的礼物,肖镇忽然欣慰地笑了笑,肖镇将油门加到最大,车身巨震,发出震天的嗡嗡响声。
“季然,我们一起回去海里吧……”
肖镇忽然将手闸一松,T3便似离弓之弦,快如闪电,漆蓝的车身和流线的箱门瞬间如游鱼般轻灵射了出去。
“季然……”
“生日快乐……”
峰与海依旧,前方正是那一如既往沉寂又包容的大海。
——正文完——
番外一:淼淼竟然是BOSS
随着“砰!”一声巨响,T3瞬间熄火,肖镇浑身一震,顿时愤怒地看着前方横着的一辆白色小车。
“肖镇你要做什么!”白车显然瘪的更厉害,只听‘嘎’地一声,车里人拉了手闸,跳出了车子,来人竟然是淼淼。
肖镇默不作声,重新按起发动按钮,T3吱吱呀呀好几声,肖镇眉头一皱把车向后倒了几步,他转换方向盘,看情形好像还要继续往海里冲。
“肖镇!你非要寻死吗?你妈怎么办!”淼淼向他吼道。
肖镇也仍旧不搭理,他将手闸拉到最高,一脚油门踩到底,车身再次发出剧烈响声,“肖镇!我有解药救季然!”
肖镇一激灵,左脚松了离合,右脚送了油门,咣啷一声,T3再度瞬间熄火。
淼淼看见肖镇动容,她赶紧从车后绕到季然旁边,季然正安静地躺在副驾驶,淼淼抓起季然垂落的左手,掏出随身小刀在季然左手上一划,顿时鲜血流出,一眨眼季然的袖上就染满了鲜红,肖镇见状大怒,他迅速松开安全带,大叫一声,“你干什么!”
肖镇一把抓住季然的手臂,一把粗暴地推了淼淼一把,淼淼却叫道:“肖镇,要给季然放血,不然他会毒死的!”
“什么!”肖镇紧握季然的手又迟疑地一松。
淼淼从地上爬起来:“信我!”眼神里充满了坚定。肖镇迟疑地放开了手,血又顺着季然雪白的手臂滑落。
瞬间地上出现了一小滩血后,淼淼说了声:“好了,快止血!”话音未落,肖镇便听见季然一声轻微的“嗯……”
什么!开什么玩笑!
肖镇盯着季然看了又看,刚才他……他不是已经……自己都……肖镇连忙掏出随身手绢慌忙给季然压住。
“季然,你还醒着吗?季然?”肖镇焦急地问道。
“先带他回去,没我未婚妻的指令,你想杀死我夫君吗?肖镇!”淼淼不满地说。
“淼淼,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啊?”肖镇将季然又抱回公寓,放在床上,众人面面相觑。
“罢了,因为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淼淼道,“云寨确实是容不得男子,也有传言说男子中毒就会日盲,瞎眼,废五感,然后毒发死去,其实,只要按时放血,水毒就会自己化解了。女子不会中毒,嗯,也就是因为女子有月潮……”
“什么!”肖镇愤怒异常,他上前抓住淼淼的衣领,“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和季然这么久?
“因为我是水童啊,也只有我知道这个秘密,而且我不能救卑劣小人。”淼淼正色道:“肖镇,凡来我云寨的男子,若是因为夺宝而中毒,我绝对不会留的,季然虽然无辜,我却不能不考验他,我有我的为难。”
“什么!你什么时候变水童了?”肖镇奇了。
“我的老天,我一直都是好不好,我名字里这么多个水字你都看不出来吗肖镇?那晚的小女孩并没有回答你她是水童,你怎么这么笨呢!”
“我!我!我……”肖镇真是感觉面部抽筋。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散了,快散了……我要留下来照顾我老公!”淼淼说的得意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