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谋长又不是外人,他最多送个人来帮他说话,万万没有害大帅的道理。”这点她早就想明白了,“不过……”她话到嘴边却最终没有告诉璧儿,江城这个孩子,眼神过分干净,根本不可能是璧儿口中那种人。
上午寿萱来鸽子楼给江城带来了好消息,他刚刚放松了点心情,下午三太太赵氏就带着几个仆妇盛气凌人的上门了。
“还叫什么鸽子楼,现在叫兔子楼才对路。”三太太一进楼门,就对身后一个脸上全是精明的中年仆妇说。
江城本就不想多惹事情,这时候见三太太的脸色,更不肯出头让她们羞辱,只是站在起居室门口微微躬身等候。三太太本以为他会因为刚刚的话而发怒,哪里知道这个孩子却脸上带笑的站在一边,一句反口都没有。
三太太有些头疼,以前与四太太吵闹,只一两句就会把她骂哭,看着她哭,心里就会痛快了。可这时候,面对江城恭谨的笑脸,哪里还发得出火气来。一脚踢在了海绵上,该怎么办?
江城将几个人让进起居室,请三太太在中间坐了,又送了茶水,自己就站在一边等她发话。那样子简直比顺从的小媳妇儿还乖。
三太太运了半天的气,看江城的笑脸就讨厌,终于忍无可忍,跳起来一巴掌抽到了江城脸上。
江城本以为以笑脸相对会躲过羞辱,却没想到三太太还会动手,这一掌打得他一愣,捂着脸后退了半步。照他原来的性格,只怕会冲上去十倍的还回来,可对方是个女人,他又在人屋檐下,却实在不能如此冲动。
三太太看江城退后,又看他脸色变了几变,也心里一颤。她也知道大帅既然肯让这个少年住在鸽子楼,这少年必然在他心中有些不同,这次来闹也只是想给他点教训,想在言语上出口气,哪里想到竟被怒火冲昏了头动手打了他。少年的皮肤白皙,此时脸颊上已高高肿起一个掌印,三太太有些害怕,若是打人这事被大帅知道,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江城捂着脸,认真看三太太的神情,已知她心中慌了,也就势收起怒火,只是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三太太被他看得越发觉得自己理亏,再也坐不住,站起来要走,但又觉得如此走了很没面子,僵在了那里。刚刚那个精明的仆妇看出三太太的意图,上来指着江城说:“我们太太只是警告你,不要妄想去大帅面前搬弄是非!”
江城觉得这人说的话很熟悉,似乎坏人欺负了人之后都会留下那么句话作为警告。他也只是再退后半步,样子越发恭顺,越发软弱。
三太太看江城那个样子,以为他年纪太小,还不懂反抗,心里舒服了几分,冷哼一声,带着众人走了。
看他们走得远了,江城才揉揉脸颊,这个三太太手劲还不小,这时候他的脸还在麻麻的疼。收起脸上那些装出来的可怜,他的眼神冰冷了起来,现在还不能发作,但是以后,绝不会有人再敢这样对他。
傍晚,孙庆麟一回帅府,就习惯性的进了寿萱的房间。桌子上是他爱吃的小菜,还有温好的酒,不管什么时候,这个女人总是把事情办得周周道道。
“今天的老鸭汤还不错,”孙庆麟吃得舒心,寿萱也笑得畅快,再给他装了半碗饭,“这汤我下午就在小厨房里煨上了,这时候味道刚刚好。”
“今天去见过那孩子了?”孙庆麟边吃边问。
“见过了。”本来还很高兴的寿萱脸沉了下来:“下午三姐去闹过了,听说还动了手。”
听寿萱那么说,孙庆麟却并不很在意的样子:“老三本来就不懂事,动手倒是头一次。”
“听说当时小江委屈得什么似的,可却连句顶嘴的话都没说。”
“哦?”孙庆麟对此到有了几分好奇,那孩子有双完全不退避的眸子,照理说不可能会忍让至此啊。“他就没把老三从鸽子楼里打出去?”
寿萱摇摇头,“别说把三姐打出去了,他连还嘴还不会呢。听说三姐一巴掌就打肿了他的脸,他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竟然在这里受这罪?今天我带了东西去给他布置房间,大帅您猜那孩子说什么,他不让我动房间里的摆设,竟然什么都没留下。最后还是我做主,给他留了个话匣子和自鸣钟。”
“好了,我们家老五心疼弟弟了。我吃完去看看他,怎么样?”孙庆麟确实有点想去看看那个少年了。
“大帅自然要去看看了,”寿萱帮孙庆麟布菜,“不过大帅也该给他找点事情做,让他整天闲着,也难怪三姐会去找他麻烦。”
“你看让他做点什么好?帮你管家好不好?”
“我可不敢让他来管家,”寿萱摇了两下筷子,脸上笑容又起,“他可是大帅你身边的人,要做也是做点对大帅有益的事。”说完眼光仿佛不经意的瞄了眼放在一边桌子上的手枪。
孙庆麟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明天你开了库把那对勃朗宁取出来给他送去。那对枪好又小巧,适合他随身带着用。”
“这活我可不干。毕竟不是亲弟弟,要是我总往鸽子楼里钻……”寿萱笑着摇手,指指楼上说:“那边说得话不一定会多么难听。我可不想到时候再和大帅解释,太伤感情。”招招手叫过门口端着漱口水的璧儿,“你把这些放下,现在就去库里把大帅说的枪取回来。快去快回。”
“嗯。”孙庆麟吧最后一口汤喝掉,“还是你想的周到些。鸽子楼里派了人伺候吗?”
知道孙庆麟已经吃好了,寿萱把璧儿放下的漱口水送到他手边,边捧着小痰盂侍候他漱了口边说:“我选了几个有年纪的女人发在鸽子楼了,小丫头们不方便,年轻男人也不合适进后花园。不过我看那孩子太老实,话也没一句,就是不给他安排人,都不会说什么。”
“你是想让他在外面陪着我吧?这样腼腆的性子,你觉得合适吗?”孙庆麟竟问寿萱的意见。
寿萱对此也想过,但却直觉觉得江城可靠,这时候孙庆麟如此问,只能说出了她一直认为的理由,“我总认为想求生的人是最强的,小江那孩子虽然看起来柔弱,但却只想活下去。”
“你就不怕他以后为了活下去出卖我?”
孙庆麟语气看似开玩笑,但却说得令寿萱心惊肉跳。她一时也说不出什么,但却还是相信江城,嗫喏着:“我们对他好……他也……”
看到这样的寿萱,孙庆麟也知道这女人说不出什么来了,不过他心里竟也没来由的相信那个不躲避他眼神的少年,假以时日,那会是个很耀眼的男人,那么就让他培养好这只小鹰吧,只等他振翅那天。拍拍寿萱的肩,“你也别怕,我也信那个孩子。”
璧儿捧着两个木头匣子走进房间,对寿萱回话:“太太,东西拿来了,陈老头还给拿了二百发子弹,说是不能缺。”
孙庆麟哈哈笑了出来:“还是陈老头懂事,不愧是跟着我多年的老人儿。走,上鸽子楼!老五,你去不?”前一句笑意盎然,最后却转成了温柔体贴的调子,这说一不二的男人竟征求着寿萱的意见。
寿萱知道孙庆麟因为喜爱她而征求她的意见,但却也知道这时候该让大帅多接触江城,所以也不愿意去凑热闹,笑着也不起来,只是给自己盛了碗汤:“人家可不去,饭还么吃完呢。让璧儿一个跟着您就好了。”撒娇的意味十足。
“那你慢慢吃,我们去去就回来。”孙庆麟也不多说,转身背着手走了,璧儿捧着两个匣子快步的跟在他身后。
穿过花木扶疏的花园,远远看到鸽子楼的那一刻,孙庆麟感叹这漂亮小楼的冷清。当初冠男住在楼里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几乎能踏平门槛,如今换了主人,晚饭时分竟连送饭菜的仆人的看不到一个。
进了鸽子楼,楼里静悄悄的,一个仆妇的影子都没有。孙庆麟不由得皱了皱眉,虽然这男孩子新而不宠,但也不该被如此冷遇。起居室的桌面上,四菜一汤冷冰冰的,算算时间,若不是下午送来的,那就只能是送来的时候就是冷的。饭菜没有动过的痕迹,那孩子竟然没吃晚饭?
卧室的门敞开着,微弱的灯光透了出来。外面的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他竟然放下了所有的帘子只点了只蜡烛。
卧室里光线昏暗,依稀见床上和衣而卧的少年。孙庆麟忽然有些怀疑,起居室里的饭菜究竟是中午就没动还是怎样。少年呼吸平稳,睡得很熟,两次见他竟然都是在熟睡,是这孩子嗜睡还是他最近没有休息好?
示意璧儿将枪和子弹放好出去,他走到床边俯视着熟睡的少年。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孩子,不怪会被邓长陵看中。但是邓不会仅仅只想给他安排个玩物吧,若是这孩子只是外表好看,内里草包一团,又怎能一天不到就让寿萱为他说话?毕竟他和寿萱朝夕生活了数年,还是非常了解这个女人的。那么,下午面对老三的示弱就是他的策略,怎么能打破他的面具,看到真实呢?
虽然没亲密接触过男人,但是面前这个少年近乎中性的美丽让他并不排斥,俯身压住他的身体,伸手摸上了他领口的扣袢。
几天前的自虐让江城最近极易疲倦,下午被三太太闹过一场,他竟感觉到了久违的头痛,只能睡下来缓解。但是,即使他睡得再沉,当被人压住的时候,还是醒了过来。睁眼就看到一个人在解他的衣扣,屋子里光线太暗,他也没看清这人是谁,本能的一拳挥了过去。
他的手臂被人轻易的抓住扭在了背后,“你确定你知道反抗的后果?”男人的声音冰冷而严厉,江城虽然不很熟悉但还是辨认出那是早晨离开这里的孙大帅的声音。反抗还是不反抗,他开始犹豫起来。
孙庆麟却并没考虑那么多,扣袢很难解,挥手之间就扯破了身下少年的外衣。
当孙庆麟冰冷的手指摸上江城皮肤的时候,他真的惊恐了,虽然之前他想过会有这么一刻,但真正面对了却无论如何无法坦然面对。唯一自由的左手撑住了身上人的身体,尽量让他无法再靠近,但是身上的压力却让他悲哀的认识到,他微薄的力量根本无法反抗。他的挣扎,在这个人看来,如同玩具的滞涩,微微用力就能纠正。
其实,孙庆麟并不想真对江城做什么。他抚弄上少年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肌肤时感受到那上面瞬间暴起的成片的小小颗粒,感觉到这温热的身体发出的阵阵颤抖,再看到他眼中的悲伤和绝望时,就完全没有心思再做些什么了。不过,他还是想看看这个少年究竟会不会反抗。
感受到湿凉的手指正顺着他的胸腹向下滑去,江城的恐惧终于爆发了,完全不计后果的一头向身上的人撞去。生死什么的,都不再重要了。这样的事情,他即使再看得开,他即使再想活下去,都无法忍受在他的身上发生。原来,与尊严相比,活着什么的,并没有那么重要。
孙庆麟一直关注着身下少年的动作,伸手就钳住了他的脖子,少年过分瘦弱几乎不像个男人,只下手轻轻一捏那张苍白的面孔就因为闭气而显出了异样的红晕。看着少年痉挛一样的颤抖,孙庆麟轻轻一笑,放了手。
江城脱力的喘息着,看着原本压在身上的男人起身站到了床前。孙庆麟掸掸衣衫上的褶皱,淡然对几乎是摊在床上的少年发话:“好好吃饭,这小身子骨还想跟我上战场吗?外面有枪和子弹,明天我派副官来教你用枪。”俯下身,他摸摸少年汗湿的脸颊,“明天起每天早晨去给老五请安,顺便在他那吃早饭。晚上也在老五那陪我吃饭。这么漂亮的身子,就是太瘦了些。”
江城看着孙庆麟的表情,知道这男人暂时不会对他做些什么。他还是没发出声音,只是冷冷看着男人走出去。这个孙大帅究竟在想什么?他刚刚摸过来的手指是冰冷的,他刚刚握住他脖子的手心也是冰冷的,完全不像是有欲望的样子。
第 31 章
按着孙庆麟的要求,江城开始和崔副官学枪。崔副官指挥着府里前院的男仆在鸽子楼后边的空地上架起了靶子,起始只摆了十米,指导着他瞄准,培养手感。
江城记得,在他成长得那个世界里任何一个男人幼时都爱拿着玩具枪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现在他把真枪握在手里,才知道枪的沉重。学着枪,他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和汪师傅学戏,那时候汪师傅可真是要求严格,若是背不下戏词记不住板眼,被罚不许吃晚饭就是最轻的。
不过,学枪到没有那么多规矩,只是让他每天练习,倒也没做什么硬性的规定。他倒是领悟的不慢,几天下来,十米的靶子已经难不倒他,崔副官就将靶位后移到二十米。
江城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似乎听谁说过,瞄准不是用眼睛的,而是要用心,靠本能的反应,就能打得很准,真能达到这种境界,出枪的速度和准度都会提升。虽然不记得这个理论是谁说的,但直觉他说得很有道理,便在练习中着意,每一枪打出去,都认真体会,不知不觉中,竟真能做到几分。
这个崔副官也是个寡言沉默的人,江城也不想多说话,两个人每天练枪,最初还有几句询问或是指点的话,时间久了竟能一整天都不交一言。不过,江城虽然没看到他和孙庆麟汇报,也知道自己练枪的进展会被一五一十的报告上去。
这样的日子有些枯燥,但却好在没人要他做别的事情,江城也就慢慢静下心绪。寿萱将全府上下有了一定年纪的女人细细过了一遍,精心给鸽子楼选了几个老实能干的。那几个女人到是真的对他很好,除了打理楼里的事情,竟还私下里给他做衣服做鞋子,很有点亲人的味道。入冬以来,他穿的贴身衣服袜子,竟都是她们几个赶出来的。
三太太在那次之后,又来过鸽子楼几次,但却不再找他麻烦,而是问东问西的拐着弯的冷嘲热讽。江城每次见她,都装做毕恭毕敬,小心的奉茶,细声细气的回话,每次都奉承得她十分受用。寿萱对这事倒是很赞成,当初她初入帅府时,这三太太赵氏就是这样找她麻烦的,而她应对的方式也几乎与江城现在一般无二,几次下来就知道这三太太失宠日久,也就是用这方式发泄一下情绪罢了,就不再将她当一回事。
不过,江城毕竟不是寿萱,只是更加小心。为了怕被人说闲话,他竟从不在屋子里见别人,房间的门也总是开着。
这天练完了枪,江城揉着手臂站在楼前,还没打算好如何消化这个空闲的午后,就看到三太太赵氏从远处扭了过来。入冬以来,花园里草木凋蔽,完全掩不住三太太大红色的大衣。他看着女人款款的走近,不由得微微头痛,看来今天她又无聊到要来这里寻开心了。
三太太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她是孙庆麟原配赵夫人的远房妹妹,当初赵夫人在二太太进门后为了拴住丈夫而把她弄进了门。三太太极为美艳,赵夫人本以为她会马上将孙庆麟从二太太卢氏房中拉出来,但她却算错了一样,三太太空有个美丽的躯壳却没有脑子,几天就惹得孙大帅从心底里厌恶,等到四太太一进门,竟再不进她的屋子。
整个帅府都知道三太太不得大帅喜爱,但她毕竟还有赵夫人给撑腰,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与其说四太太是因为失宠而愁死的,还不如说是被三太太气死的。赵夫人因为怀念女儿冠男而去世,孙庆麟因为念及赵夫人陪伴他多年的种种好处,对三太太虽然还是冷淡,但却处处回护,她在府里的地位竟比赵夫人在时更好了,孙庆麟几乎是纵容着她在府里横行。
三太太走到江城面前,红艳艳的嘴唇里吐出几乎算是放肆的笑声:“小江,听说你枪还练得不错啊。其实,讨好大帅不是更简单?三姐姐我给你找了个好玩的,看看喜欢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