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莱斯应了,又沉默下去,他们之间的话题向来就这么多,也不需要再刻意找了。
陈曨感到那微温的手指摸着头发,渐渐的就带了些睡意,来这边后,他晚上也是没好好睡饱过,怕早上上课迟到、担心练习表现不好……现在工作细节出来了,又是难得的连休,身边一切环境意外的让他昏昏然,电视声似是渐渐远离了,他连自己是怎么睡着都没印象。
莱斯有一下没一下摸着陈曨的头发,发现他呼息均匀地睡了,便把电视关掉,几上随手拿起本杂志阅读。他知道陈曨这午睡是绝无仅有的,便越发小心免把他扰醒。
这一睡,竟就直过了五、六小时,外头的天都渐渐黑了,曨突然翻身呵欠了声,眼睛朦胧的向上看,就见莱斯的目光直打量着自己。他一呆,还是靠在原位置问,“几点了?”
“九时吧?刚天黑。”莱斯看着窗外,猜道,“肚子饿?”
“……还好。”在这暖烫的大腿上蹭了蹭脸,陈曨很希望这是自家床上的枕头,这气息、温度都是恰到好处,“脑袋好像放轻了。”
“是你太累。”莱斯拍了拍他的肩,“起来吧,我去做点吃的。”
“嗯。”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莱斯有点太亲近了,陈曨弹簧似的坐了起来,腼腆地补上一句,“谢谢。”
“不。”照顾模特儿是经纪人的工作——莱斯木讷的脸上彷佛就写着这句。
陈曨的脑袋也不是没重量,坐了好几小时,莱斯的腿也有些麻痹。他撑着沙发柄起来,也是有些行动迟缓。而陈曨看到这样,不由有些脸上热辣,他是很怕麻烦到人的,但莱斯似乎已经被他麻烦倒了。
刚来这里的几天,他们试遍了附近的餐厅,有华人来开中国料理,也有道道地地的意大利菜馆及比萨店。但陈曨在工作期间都肠胃不好,要么不吃,要么就吃清淡的,看着浓郁起士味道的意式料理,他几乎有些作恶的冲动,而那些中国餐馆……也不能说不好吃,但食材有限,用当地的食材去代替,味道总是怪。
莱斯也没甚么大刀阔斧的厨艺,也就是给陈曨煮个水粥、做个Panini之类,不过自家制的一定会比外头清淡,又是陈曨爱吃的材料,渐渐就变得不吃外食了。
今天莱斯也是做Panini,波菜鲜鸡肉混了点Pesto酱,很健康的馅料,陈曨因为睡了个好觉,食欲也略为恢复,竟连吃了两大个。
像这样的假日,是真的极难得。陈曨很想明天也这么呆在家里,可事与愿违,深夜临睡的时候,安东尼来了电话,说他飞到米兰了,明天要见上一见。
其实二人的关系也算有些日子了,陈曨对安东尼,是说不上好感还是反感。安东尼是个很好的金主,又真心为他的事业铺路,于情于理,陈曨对他是感激的。可二人亲热的时候,陈曨始终对这个男人起不了性趣,反正就是海棉一样任对方按掐揉搓,忍过去,让他满意就好。
二十岁就进到这个圈打滚,之前过的三餐不继,陈曨自然没甚么谈恋爱的馀裕。记忆中他还念书的时候,对女生不曾感过兴趣,但也没暗恋过哪个男生,所以他也不晓得自己算甚么性向。而进到这圈里,身边接触的、对他有兴趣的都是同性,很自然就同流合污,他没思索得很深入,反正安东尼就是一个热情的金主,于他有益,仅止而已。
安东尼对他的着魔,似乎是流于表面。来米兰一天就只为和陈曨温存,大清早的星期天,他把人召到酒店房里,拉到床上浓情蜜意的亲热,陈曨是烦不胜扰,直觉昨日休息完的美好心情都给糟蹋了,但他是绝不会同安东尼发表甚么意见的,便只是躺在床上,气喘吁吁的任人折腾。
“Steve。”安东尼爱不惜手的摸着身下人的梁脊骨,爱极似地烙下一吻,“我想死你了。”
“嗯。”陈曨平板的应道。
安东尼轻笑起来,他就爱这不冷不热的调调,出于一时的玩心,他把手探进床被里,攫住那软垂的下身轻轻的揉掐,又刻意按抚旁边的两个球。
“别闹。”陈曨侧了侧身,有些尴尬的想避。
“真的没反应吗?自慰也没尝过?”虽说陈曨的前面是用不着的,但老是看那里没神气地耷拉,彷佛在暗示自己技巧不济,这可让男人不甘心了。
“没有。”陈曨轻声道,很是为难的按住了安东尼的手,“别碰啦。”
“长这么完整的一根,我就不想是真的有缺憾。”别人越抗拒,他越卯起了劲,安东尼突然邪笑,扳过陈曨的身体,然后俯身到那个地方,“也许我吻它一下,它就醒来了。”
陈曨觉得这荤笑话低俗到可笑的地步,他很想推开安东尼的头,叫他停止这场无聊的把戏,可是下一刻当那里真的被纳入湿热的口腔里时,他完完全全是僵住了,无法反应过来。
安东尼含住他那颜色还很稚嫩的器官,想着自己被人服务时是怎么个情况,然后肆意的去吸啜、挑逗茎身和尖端,还用手去抚弄旁边两个球体,他今天简直像迷了心神似的,竟觉得陈曨的身体有种很情色的香味,让他没想过含男人老二是多脏的事,反而像啜棒棒糖一样,含着陈曨的那里就不停的吞吐。
感觉上好像持续了很久,但也许才五分钟,嘴里的家伙还是软垂垂的、没有反应,安东尼觉得嘴酸了,便移开来,注视着那不争气不讨喜的部位,用食指弹了一下前端。
“还真的有缺憾。”
安东尼望着,然后很遗憾的摇头叹息。
晚上吃过丰盛而奢华的晚饭,莱斯驾车来接送。安东尼得赶深夜车回罗马再乘机回港,不能再歪缠着陈曨。
陈曨显得比平常安静,他本来就很安静了,但现在是真的像个木头一样闷声不响,只靠着车窗发呆。莱斯见他神情怪异,也目不斜视的正望前方,专心驾驶。
车子停到公寓楼下,莱斯把引擎熄了,车来照明也全都关掉,看向身旁的人,才缓缓的问,“Steve,怎么了?”
陈曨整个身靠进了椅背,声音有些茫然,“刚刚……”
“啊?”
“安东尼含了我的……”彷佛又想到那个画面,陈曨突然弯下身,抱住头呻吟,“他用口含了我那里……”
莱斯蹙着眉,他是比陈曨还要迷茫了。
“……不行、一想到我就……”陈曨很虚弱的摇头,“很恶。”
总是沉着冷静的经纪人,这下是有些意外地挑了眉,他注视着陈曨,继续无声地观察。
“他竟然就这么含下去…真恶。”终于想到个贴切地形容到心情的词汇,陈曨不住的自我重覆,“恶死了、恶心……”
莱斯深吸一口气,把背靠贴在椅上,看着正前方,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之前的不恶吗?”
“多是从后面来,看不到。”陈曨淡然的说,“我刚才是觉得他要咬了我吞下去……”
“Steve……”莱斯知道对方是认真地受了惊吓,但听到这里,他还是禁不住嘴角抽搐,他吃力的别住笑,末了摇头叹息,“你还是个孩子。”
第13章:前哨
Pete和Jean从威尼斯回来,买了条四角裤送给陈曨做手信,又高尚又下流的设计,前幅的图案就是麦开罗基罗的名作,大卫像的截图——就是四角裤本应包裹着的那部位,真真正正白云石一样的下半身,穿在谁身上都是又艺术又好笑。
陈曨脸不改容,很大方的收了,他不太知道这甚么来历,只觉得那棉的质料还不错,睡觉穿着挺舒服的。
莱斯对他的品味是从不干预,陈曨在家时要怎么穿都是他的自由,只要外出时从头到脚让他打理一遍便成。
对模特儿来说快乐而短暂的周末就此结束,接着就是到米兰国际展览中心去做彩排,老爷子每天亲自到场监督,众人无不抖擞精神,在他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陈曨临报到前一晚是失眠兼胃痛,也不知道是给安东尼折腾过头,还是精神压力太大,莱斯照顾了他一整晚,又是喂药又是喂水,把陈曨像个三岁孩子一样搂在怀里揉肚子,似乎也没能带来多少果效。清晨时陈曨是眼神发直的下床梳洗,就坐在椅子上等着出发。莱斯给他温了牛奶面包,虽然是不想吃的,但也晓得这只会更祸事,就凑合着咽了。
“我得给你安排个医生。”莱斯看不下去,之前在香港看了一段时间心理治疗,以为情况已好转,可面对克里姆这项新工作,似乎又要故态复萌。
“嗯……”陈曨低低地道,他脑子简直似被锤子重击过一样,空荡荡的无法运转,莱斯手拉手把他搀到车里去,陈曨便闭上眼,这会儿倒是能小睡一下,因为他知道自己会准时到会场。
“Steve,到了、下车吧。”莱斯拍拍他的脸蛋,只觉手下实在没几两肉,陈曨一直是个难养的孩子,他爱吃的时候吃很多,可不爱吃的时候就真的是滴米不沾,而接手越多工作,他不吃的时候却是越多了。
“嗯。”陈曨倒不贪睡,揉揉眼、伸个懒腰,就像是换了另一块脸一样,精神俐索地下车去了。在展馆大门遇上几位同事,他挂着很淡的笑,有礼地对每一个经过的人打招呼。
因为知道他昨晚是那样的难熬,莱斯今天也不敢到外头去,就一直留在会馆里观看模特儿练习。上回陈曨在工作中昏倒,他被史莱哲重重的训了一顿,当然,他自己也是很内疚的。现在陈曨是Kovac最看好的台柱,一定得小心妥贴地照料,模特儿的名气若能挣出来,对公司上下都有好处。
拍着手掌,要模特儿们跟节奏走台步的是个东方男子,名字叫刘冥,他是有名的监督了,许多国际名牌的场子是指名要他督导。而他也不负其名地严格,与老爷子是同一个流派,模特儿不是扭腰摆臀地走就好看的,那全身上下的肢动语言很是讲究。他们是这样的,小练十天,大排一天,再小练十天,然后大排十天,要把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深深烙进脑海里,闭上眼就晓得哪件衣服跟哪个动作表情,这真的是个技巧——莱斯自问,是从来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陈曨在台上的表现可圈可点,以他这个资历而言,实在很不错了。但莱斯总觉得他摇摇欲堕,哪一刻突然从台摔下来也不奇怪,所以心里总是提了胆子,不敢把目光移开。
大概有排练了四小时,午休之前,刘冥目光扫过一整列模特儿,突然就注视着陈曨,对他勾勾手指,“Steve,出来。”
陈曨怔了一下,然后快速的站前一步。
“回去,你已经不行了。”刘冥斩钉截铁的说,他下命令,是没人可以置喙的,也没给陈曨回话的馀地,他就对其他模特儿继续发指示。
陈曨站在刘冥身边,好几次想开口说自己还行,可人家根本懒得搭理,抬手一推,就把陈曨格开到圈外去。陈曨眼睛急的犯红,他想为自己开脱,可脑子乱昏昏的,到口的词儿都吐不出来。
“你杵在这干嘛?”刘冥没好气的,回过头瞪他。
“对不起……我明天不会这样。”陈曨瓮声瓮气地道。
“当然,明天再这样,你就滚蛋吧。”刘冥工作时,说话是不好听的。他很险恶地笑了笑,然后就真的要陈曨下台了。
知道对方这是还会给自己机会,陈曨心里倒稍为定了定。他有些狼狈地下了台,抬头就与莱斯四目相对,刚才的一举一动都给看倒了,他难堪的垂下眼,像被判处死刑的重犯。
“走吧。”莱斯环上他的肩,心里倒是很感动这个监督眼利,“今天早些睡,明天再来。”
“嗯。”陈曨心里万般不好过,他在工作上是个彻底的完美主义者,就算现在就靠一条神经撑着,他还是为自己的早退而悔疚自责。
莱斯把他载回公寓,在panini夹了简单的起司火腿给陈曨吃了。不知是失眠一晚累积的疲惫,还是刘冥的凶悍把他吓着,吃完饭后陈曨真的乖乖地睡了,而且还直睡到第二天的大清晨、无风无浪。
又到展馆去报到,刘冥故意上上下下的打量他,末了颇满意地点头,“今天才算人模人样,就位吧。”
“昨天,真的很对不住。”
“不要紧,这种事我见多了,你只是第一个,但一定不会是唯一一个。”刘冥放眼望去,早到的模特儿先靠在台下做热身,他是出了名的铁腕风格,很多人刚开始时总是受不了的,不过这个叫Steve的孩子,神经倒是太纤细,日后只怕有更多苦头吃,“Steve,你是哪家公司的?”
“Kovac。”陈曨回道。
刘冥瞬地蹙起了眉,“香港那家?”
“嗯。”
“怪不得……”刘冥喃喃,然后就转身走开了。
陈曨感到莫名奇妙,到底是怪不得甚么……他到最后都没有搞懂。
受训那段时间,模特儿间的关系是真的极好,有点像念书时那些同学,没甚么心眼儿,只是单纯一同玩闹,下课就同去喝一杯,互相揭揭彼此的私密事,感觉份外亲腻。
然而正式彩排开始,或者说,当他们这团人由刘冥接手后,气氛就变得很不一样了。首先,那晚上的消遣是自动自主的消失了,也不是说互相交恶甚么的,但就是没人能有额外的馀闲和心情。就是陈曨当时最亲近的两个法国人,现在见到面也是怱怱的点头、微笑,如此就擦身而过。陈曨只有团练时才会见着他们,平时分组练,他则是和各场的搭档一起,之前还算有聊过几句,现在大家却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了。
陈曨就像大梦初醒,但倒也不能说是很惊讶,之前训练时那种家家酒其实才叫不正常。之前做过无数工作,都是独善其身,工作伙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也许刚入行头一两回接工作,他也就憧憬过能认识到新朋友,但很快就领悟到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第二次出场的那件服装,是有些视觉乐队风格的,样式花巧奢华,模特儿要有很强的压场气势,陈曨还没真正穿着排练过,但光练走步就被刘冥批评了无数次,说他始终被旁边的搭档压住了,场面不够均衡。陈曨试着想像,却总觉得抓不住甚么,他的搭档陪练了十数次,发现刘冥的错头都只对陈曨挑,那脸色就渐渐不好了,像是自己的时间和体力被浪费似的。
“你们回头再走一次,Steve,记得我刚才说的。”刘冥表情不善,排练时他一般都是这个表情,“快、music ready!”
陈曨垂下头一路走到台起点,听到熟悉的音乐节拍要响起来,他做了个深呼吸,企图冷静下来。这是他一个弱处,越紧张越坏事,所以他首先不能慌。
“Steve。”旁边的搭档Kafka,是个和他个子相若的波兰人,等出场时突然转过头朝他道,“你不如follow我吧?既然Mr. Lau觉得我们是不够balance,那你只要模彷我不就好了?”
陈曨一愣,心里觉得这样不太好,但Kafka又说得挺有道理,想到自己之前的失败,也缺了些自信,便打算做个尝试,“好……我试试。”
“待会我先出场,你略慢我半步。”Kafka小声叮嘱,下一秒就到他们出场的时机,陈曨听话地跟在后,目光观察着Kafka的走步姿态,小心奕奕地模彷他,又保持着一小段的距离。这回,从起点走到伸展台的最前端,在下面观众席的刘冥一言不发,只是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