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上前,把村长扶起,说道:“村长不必多礼,除妖斩魔乃是贫道职责之所在。”
回应二师兄的温文尔雅,是村长及村民更多的赞赏:
村长:“逸尘道长果然是年轻有为,不骄不躁啊,乃是当今风都难得的人才啊!”
村民A:“对对对,就是就是,道长真的很厉害呢!”
村民B:“就是,听说整个风都除了灵隐真人之外,就逸尘道长最厉害了!”
一书生模样:“那可不是,这正所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啊!”
甚至有年轻女子对着一袭白衣的二师兄,红了脸掩嘴轻笑,眼带媚光。
影歌却不知道为什么,看这样的情景心里会有一股闷气在里面。上前扯了扯二师兄的衣袖,轻声说:“二师兄,我头晕。”
二师兄一听,马上拱手对村长说:“贫道随仆小影今日身体有所不适,不知村长能否安排个地方给他歇息?”
村长马上道:“当然当然,请二位跟随老身而来,歇脚之处我们早已准备妥当,但望道长你们不要嫌弃村中落后才是!”
最后村长把二师兄和影歌带回了自己的家中,把最好的厢房空了出来让俩人住进去。二师兄把影歌送进房里,叮嘱了声:“小影好好歇息。”就随村长去见其它的村民了。
影歌咬了咬嘴唇,想叫住二师兄却发现自己找不到留下二师兄的理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二师兄潇洒离去的背影。
“哟,痛死老子了!”影歌一气上头,忘记自己的脚并不比那木头床脚硬。一脚踢过去,只好抱着自己的脚叫痛。
“噗,嘿嘿……”门口传来声声笑声。
影歌转头过去,看到一个散着发虎头虎脑四五岁左右的小孩子捂着嘴角笑得前仰后合。影歌把手眼睛一瞪,骂着:“笑什么笑,没见过人踢到脚啊?”
小孩子又笑了好一会儿,才抹了把眼角笑出的泪,移动那胖乎乎的小身子一点也不怕生地向屋子里跑进来。小孩围着影歌转了一圈,奶声奶气地问:“咦?哥哥你是火都的人么?”
影歌摇头说:“不是。”
小孩睁大眼睛,嘟起嘴说:“你骗人,我不信。我娘说了只有火都那边的人才像我们这样红眼睛尖耳朵的。哥哥,你看,我也是尖耳朵的呢。”小孩边说边把他那头长发扒开来,露出两个尖尖的耳朵。
原来二师兄和小道士没骗自己,火都国那边的人真的跟自己长得有点相似。影歌心想,本来低落的心情突地轻松了些。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影歌蹲下来问。
小孩子把嘴角瘪了瘪,说:“我才不叫小家伙呢,我叫虎子。哥哥,我可以和你玩么?村里那些哥哥姐姐们都被叔伯们送去书塾去了,都没人陪虎子玩了。”
“嗯,不过你要告诉哥哥你们村长找我二师兄来这做什么的?”
“好,哥哥你不知道么?我们村这里出了一个很厉害的妖怪,专门把人抓去吃了。现在村里已经不见了十八个人呢!我娘说这些人都被那妖怪捉了去,还叫我不要到处乱跑呢……哥哥,我都告诉你了,你可不可以陪我玩了?”
“好,我们来玩什么呢?”
一对忘年之交就如此产生了……
村长家中前厅,左上位坐着一袭白衣的二师兄,右上位是年过六旬的村长。
村长向二师兄一拱手,说道:“道长,就让三叔给您说说这怪事吧。”
二师兄一颔首,同意了。
坐在村长下手的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这时站了起来,对二师兄弯下腰,说了起来:“自从村里有人莫名地失踪之后,村民都天一暗就闭门夜不出户。我们家也不例外,那天晚上我家婆娘炖了一锅羊肉,而我一高兴就喝了点凉酒。却不想到了半夜这就闹起肚子来,没办法我只好出门到西屋那边的茅厕去。等我解决好了之后,正要往家里走,突然就看到前面一道白影闪过。我当时吓得一脑门的冷汗,不过心里却感到奇怪,这大半夜的而且近来村中又出了这么些事怎么还有人敢在外面逛?好奇之下我就忘记了害怕,悄悄地跟上去。看到那道白影往都老六家中去,我想跟上却怕被发现,就躲在离老六家不远的老四家墙角等。果然不大一会儿,那道白影就出来了而且白影好像带了一个人出来的。我静静地跟在那白影的后面,可是等追到村中那个莲花池的时候,那白影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我壮着胆子在莲花池来回地绕了几圈,却什么也没发现然后我就回家去了。等到第二天,我醒来就听说老六在自己的家中不见了。”
二师兄听完皱着眉闭着目不开口,大家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半晌,二师兄对村长说:“如果贫道没猜测错误的话,这应该是妖所为而且是一只修行不浅的妖。这莲花村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妖气,只是具体这妖气从何处而发贫道则不敢乱下继言。我这里有些符村长你分给各家,让大家在正门贴上千万别给小孩撕下来玩。在这段时间内晚上大家无论事有多急,都不要轻易出门。另外,麻烦村长让人带贫道前往刚才三叔所说的那个莲花池一看。”
随即二师兄从袖套之中抽出一叠黄色的纸符来交给了村长,村长分给了在场的村民代表再三叮嘱村民们一定要听道长的话,把符贴在正门上。
村长交代完这些事,就亲自带二师兄到村中的那个莲花池去。
不时到了村中那口莲花池前,清澈却深不见底的水池,接天连碧的莲叶,微风吹过扑鼻而来的是淡淡的莲花香。莲花香?这正是二月之季哪来的莲花飘香?二师兄放目过去,在高低不一的圆形莲叶之中,环绕着一朵足有脸盆大小的白莲花在众绿叶之中脱颖而出,犹如仙子下凡般唯美,这阵阵的莲花香正散发自这朵白莲花。
二师兄掐指算了算,又拿出一个罗盘围着莲花池走了一圈,却竟然没发现有异常。二师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问旁边的村长:“请问村长,这朵白莲是否一年四季都开?”
村长眼中是一片自豪之色,说:“那是,我们村之所以叫莲花村也是因为这个莲花池和这朵白莲。据我们祖先所留之物上记载这莲花池自祖上开池到现在也在四百多年了,祖上有训后世逝去之人皆沉入这莲池以水葬之,让其得以与祖先们在阴间重逢。这朵莲花听说已有四百多年,且终于不凋零!”
村长说完之后,又问:“难不成道长认为这莲池有古怪?”
二师兄没出声,他也不能确定那妖就藏身于这片莲池之中。阴气倒是有,但是刚进村中那股强烈的妖气却不是这莲池所散发出来。
这时村长家中的大儿子走过来,对村长耳语了句。村长点点头,转身对二师兄说:“天色也不早了,老身的贱内已把饭菜准备好,要不逸尘道长就先用过膳食再来想这除妖之事可好?”
二师兄一拱手,说道:“那就叨扰村长一家了。”
二师兄和村长及村长儿子踏进前厅的时候,影歌已经拿着一鸡腿啃得不亦乐乎。
村长的大媳妇是位很贤慧的女子,见公公和相公带着客人回家,就递过清洁的水让客人净手。二师兄道过谢,即净了手擦干,就坐到了影歌身边。
“小影公子身体可见好些?”村长坐下问着。
影歌抬头看看出声的村长,再转头看看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自己身边的二师兄,红了红脸说:“好多了,多谢村长关心。”
村长呵呵地笑着,不停地给影歌挟菜,从他的言行看来十分喜欢影歌这个长相娇气的孩子。
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主家连带客人就在一片沉默之中吃着各自的饭,除了村长这个作长辈的时不时给影歌挟菜之外,一行人吃得相当和谐。
影歌在人没到齐之前就开吃了,所以就他第一个先吃饱,跟桌子上的人都打过招呼扔了碗筷就往外跑,说是去看看传说中的莲花池。
二师兄他们见天色还早,就没阻止他。村长好心的叮嘱影歌不要跑远了,迷了路。影歌一边点着头应好,一边倒退地往外走去。
见到那绿茫茫一片之中傲然挺立着的那朵比一般莲花都要大的白莲花,影歌也和二师兄同样露出惊讶的神色。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莲花香混着泥土特有的味道,影歌脑子里突然想到宋朝那位著名的“濂溪先生”周敦颐来。出于其笔下之作《爱莲说》里面赞美莲花之佳句,成为千古绝唱,受到后来人的追捧。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莲,花之君子者也!”不自不觉间影歌就把前人的佳句据为己有,诗庆大发之时朗朗出口。
“好一个花之君子者!”
影歌闻声回头,盈盈月光下一袭白衣、俊朗飘逸的二师兄站在莲花池边更显得道骨仙风。影歌看呆了,这景美,人也美!一个不留神,就脱口而出:“二师兄,你是来找我幽会的么?”
二师兄听这话,微微一愣。回过神来,摇头说:“不是,贫道白日乃觉得这莲花池必有古怪之处,故过来看看。”
影歌的包子脸再次向西红柿转变,这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这月色太美!让本来诗庆大发的他,脑子里出现的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样的佳句。不过影歌在问完那句之后,自己就先被冷得颤抖了几下。试问若真是一道一妖相约月下,这是多么诡异场景啊!
第十七章:百无一用的书生
“想不到小影兄弟年纪轻轻却才华横溢啊,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果然是好句!”正当影歌为自己那句“幽会”而尴尬之时,身后又传来一声赞赏。
影歌和二师兄双双望向来者,只见来人一身蓝色长衣装扮朴素却干净。影歌认出此人正是白天在村头赞美二师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那位书生。
书生慢步上前,身子一弯拱手对影歌和二师兄一行礼道:“不才书生墨仲拜见逸尘道长及小影兄弟!”
就在书生上前那一瞬间,二师兄眼中精光一闪,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很快同回以礼道:“墨兄莫要多礼才是。”
书生墨仲又说道:“在下寒舍就在前面,可否请逸尘道长与小影兄弟到寒舍一聚?”
影歌正想开口回绝这位叫墨仲的书生的邀请,却不想二师兄抢在了他的前头,颔首答应着:“那就叨唠墨兄了。”
书生墨仲十分欣喜在前面带着路,二师兄安步当车跟在后面。影歌小跑上去,追上二师兄不解地小声问道:“二师兄,你怎么就答应了他啊?跟他又不熟悉,不会无聊么?”
二师兄转过头来,一脸淡然地说:“既然墨兄他如此之诚意,我们怎么好拂了他之意呢?不过,若是小影你累了的话,就先暂且回去休息吧。”
影歌使劲地摇头说:“不不不,我是二师兄的随仆,二师兄到哪我就跟到哪!”
听到影歌这一说法,二师兄淡淡地笑了。却闪花了影歌的妖眼,从认识二师兄到现在还是头一次从他脸上看到除了皱眉或说话牵动肌肉之外的另一种表情。
二师兄淡淡地笑着说:“傻子。”然后执起影歌左手,继续跟着墨仲往前走去。
墨仲到了一间在莲花村里来说较为小的屋子前停了下来,开门躬身请二师兄与影歌进门。
进到屋内,果然屋内与屋外看起来一样的简陋。一个小方块一样的空间,里面摆着一张小四方桌,几张长条板凳。靠窗的位置放一简陋的单层书架,上面摆放着一些破旧的书籍。书架的后面用布格了一个小空间,那里大概就是书生摆床的位置吧。除了这些摆设之外再无其它,狭小的空间配上这么些摆设就更显得屋主生活的拮据。
墨仲用衣袖把长板凳擦子擦,对着二师兄有点尴尬地说:“让二位见笑了,在下无能为了科举之事把祖上的积储都败光了,只能如此的拮据。”
二师兄倒没多表示什么,只说:“生活拮据点倒没多大关系,只要心中不拮据就行。”
墨仲听二师兄此话,很是激动地上前握住二师兄的手说:“啊,逸尘道长您果然是大智大慧之人,完全说到小生心里去了!”
二师兄不动声色的挣脱墨仲的手,问道:“墨兄现今是一人独居么?”
墨仲听了沉默了会,有点难过地说:“嗯,向来我们墨家人丁就不怎么兴旺,到了小生家父那一代就只剩下小生一男丁了。家父与家母在十年前相继离世,如今只剩下小生一人在此独存苟活着。”
“对不住,让墨兄你难受了。”二师兄深表谦意。
墨仲听了笑了笑说:“逸尘道长言重了,小生本来引二位前来也只想找个伴诉说近年来一直藏在心里的郁郁寡欢之事罢了,还望二位不嫌小生言多才好!”
“无妨,墨兄有什么尽管说。”二师兄说。
墨仲的祖先与这莲花村大多数村民的祖先一样,都是靠男的上山打猎,女的在家织布为生。后来到了墨仲父墨言这一代,墨言认为只有中了科举才能真正光宗耀祖,所以从小就让墨仲去书塾读书。
只不过不知是墨仲不是读书的料,还是命中注定他高中不了。每次到了科举之日,他总会出现各类阻碍他进考场的事情。所以一直到现在而立之年了,只捞到一个解元的身份。
这么些年,墨仲一直为科举之事郁郁不得欢。前些日子听村民们说灵隐谷的逸尘道长道行高深,想必会有破解此事之法。于是今晚他墨仲冒昧请来了逸尘道长与他的随从小影兄弟,希望能得到道长的帮助。
噗,影歌听完墨仲这些年的考科举的辛酸之事,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本来就是,墨仲难怪不能中科举,墨仲=莫中,名如其历啊。起这样的名字又怎么能高中呢?
墨仲一头雾水地望着影歌,不解道:“小影兄弟为何发笑,小生有何失礼之处?”
影歌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说道:“我在笑,你父亲怎么会给你起这么一个名字呢?墨仲莫中那不是叫你不要高中么?书生要不你改个名字吧,说不定就能高中呢?”
墨仲激动地站起来,双手握紧拳头说:“简直是胡言乱语,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怎么能如此乱来。小影兄弟还是莫要再提这事罢了,否则小生可真的要生气了。小生孳孳汲汲一心只想着有朝一日能高中,能完成家父的遗愿,却不想这么些年过去……罢了罢了,要怪只怪小生没那个福气罢了。”
影歌想不到这墨仲会因一个名字如此激动,被吓得不禁往二师兄身边靠去。二师兄拍了拍颤抖着的影歌,抬头向墨仲道谦着:“希望墨兄别见怪,小影他年纪尚少不懂世事。无意之下得罪了墨兄,还望墨兄原谅才好。”
墨仲这时也意识到他太激动了,以至于吓到了影歌,就调整了下情绪,同样道谦着说:“让二位见笑了,小生已经是而立之人却跟小影兄弟这般较真,真是惭愧惭愧啊!”
“墨兄海量,贫道代小影谢过墨兄不责其过才是。”二师兄道。
墨仲有点腼腆地笑了笑,想起今晚请二师兄来的初衷就又是一副谦卑之态道:“不瞒道长说,小生今晚相邀是有一事相求还望道长能出手相助。”
二师兄渐渐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臂变沉了些,低头一看宛然一笑,这孩子居然就这么地睡了过去。二师兄轻柔地把影歌往自己怀里移了移,然后对上墨仲说:“墨兄有事,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