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张兮兮的人,一下子撞到李曦洛身上。不过幸好他反应够快,及时用手一挡,才保住了自己的衣服。
“这位公子,帮帮我吧,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江湖救急啊……”那个脏兮兮的小鬼抬起脑袋,看起来不比李曦阳大多少,戴着一顶线帽,遮住了两耳朵,还垂着两个绒球。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直转,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小鬼。
李曦洛觉得有趣,正巧他此时心情又不错,于是拿出钱袋子,想找些钱给她。他掏出来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正想再找找有没有碎银,但那个孩子飞快的从他手中拿了这张银票,说了句:“多谢公子,在下一定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完了之后飞似的跑了……
“哎……”李曦洛正想说些什么,但哪里还见得到那个人影子啊。于是只好缩回手,讪讪地摸着鼻子自言自语道:“跑这么快作甚,还没听我把话说完呢,那银票没我的印信你又取不了钱,说不定还会被钱庄里的人送到衙门去……”
那个小姑娘抢的银票只有到一家特定的钱庄才能取钱,而且要有主人的信物,还得回答银票主人设下的问题……而那钱庄正好是锦茹在李曦洛的授意下开的,现在有好些地方都有开设。
又走了没几步路,就看见路边有人卖身葬父,只不过他面前连围观的人都没有。当那人看见面前出现了四双鞋时,他才把低着的头抬起来,这一抬头,李曦洛他们都明白为什么没人来买他了。因为那张脸上布满伤疤,左脸被严重烧伤,露在外面的脖子和手也都是伤痕累累。总之,这人身上没一块好皮!他面前的尸体也已经散发出异味了。
素来有洁癖的李曦言的眉毛早就纠结在了一起,并用袖子挡着大半部分脸。而李曦阳则一下子就抱住了李曦言的腿,转过头去了。就连一向温和有礼的李曦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倒是李曦洛,蹲下身来翻开用破席裹着的尸体看了一眼,淡淡的问:“死了多久了?”
那个卖身的男孩子似乎有些诧异,但随即又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回答:“回这位少爷的话,我父亲死了九天了,家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我只来得及抱出父亲的尸体,现在一无所有,没法给他老人家安葬。”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有什么感情在里面,似乎已经麻木了。
“给你,去埋了他吧,尸体已经发臭了。”说着李曦洛就递了二十两银子过去,“多出来的钱就找家药铺看看你自己的伤。”
说完就起身离开了,那个人似乎没想到有人会买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的捧着手里的银子,等他们走出了大概有一百米,才回过神来,冲着李曦洛的背影大喊:“少爷,请问古商要怎么才能找到您?”
“嗯……”听他这么问,李曦洛有些后悔,万一到时候那人钱用完了又缠上来问自己要咋办,早知道就不给他银子了,不过送佛送到西,过几天自己就要离开了,在这段时间里能帮就帮吧,于是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道:“我就住前面那家客栈,你有事就来找我好了……”
说罢,转过身小跑着跟上了前面那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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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当李曦洛住的客栈开门时,就发现门口坐着一个相貌丑陋衣衫褴褛的少年。
“哪儿来的乞丐,快滚,别影响我们开店做生意!”店小二拿起一旁的扫帚就准备赶人。
“不是的小二哥,我是来找一位公子的,他昨天已经买下了我……”
“公子?!我告诉你我们这店里住的可不是普通人,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他们要怎么样的奴才没有,会买下你……少开玩笑了,你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买你当奴才,谁敢呐……滚滚滚,别当在我们店门口!”说着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我没说谎——”这店小二似乎戳到了古商的痛脚,他不由得把声音提高了许多:“是,我是丑,但我没必要骗你。昨天的确有位公子给了我钱让我安葬我的父亲,我虽然没念过多少书,但我知道做人一定要知恩图报,所以我来报恩!”
“报恩,你拿什么报恩?!”店小二也提高了嗓门,嗤笑了一声,“你瞧瞧你这样子,到了晚上胆小一点的不被你吓死才怪,细胳膊细腿的,能干些什么。就你这样的,给我提鞋我都不要!”
周围的人都被他俩的大嗓门吸引了过来,围观的群众都对着样貌丑陋的古商指指点点,低声嗤笑。
这店小二一看还来了劲,嗓子更响了:“众位看看,像这样的人给你当下人你们要吗?!我看白给都没人稀罕吧……啊,哈哈哈……”
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古商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儿,低着头咬着自己惨白的嘴唇,拳头也紧紧握住了。难道一个人的长相就这么重要,没钱没权的人注定让人看不起让人嘲笑么……自己虽然没什么用,但不想平白受人恩惠,这也有错?!
“呦呦,一个大男人还哭了。真没用,你说你要是一个长的好一点的姑娘,哭起来倒还有人可怜,瞧瞧你现在这样……”小二的冷言冷语还在继续,有了观众他不仅没收敛,反倒更来劲的嘲笑着古商。
“他现在这样子怎么了?不就比你稍微耐看了点儿吗,你嫉妒他也不必这么说他啊!”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见一个头发长长的清秀少年只穿着一件单衣站在楼梯口,这个看似纤细的少年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
李曦洛抓了抓长长的黑发,语气不善的开口道:“什么店呐这是,一大早就放任一只被阉掉的公鸭在门口乱嚷嚷,扰人清梦!怎么啦,小爷我就是钱多的烧,喜欢去买这样的跟班你管得着么。也我既然在你店里住了,那你就给我好好伺候,不仅要伺候好我,也包括我的跟班和我的马!”
那店小二被他当众这么一训,顿时感到失了面子,脸上一阵白一阵青。
“怎么,这么点话你就受不了了,呵,不过你受不了也得听,谁让你只是奴才呢,有钱的是大爷,没钱的是乌龟,恰好我比你有钱,所以我是大爷你是乌龟,我骂你你就得受着……”事实证明,李曦洛的起床气不是一般的大,尤其是被人吵醒之后,那气是一般人难以承受之重。
“这位客人,我虽然只是个店小二,但也是爹生父母养的,您说话好歹留些口德,我可不像你买的这个臭乞丐,任你打任你骂!”
“切,怎么你也知道人是爹生父母养的吗?那你刚刚怎么不留些口德,开口闭口骂他丑,你也不照照镜子,你有这个资格说他吗?”其实这店小二并不算丑,长的还是干干静静的,所以一向没人骂过他丑,只不过遇上了刚被吵醒的李曦洛。
“公子您又何尝不是呢?在下虽然长像算不上英俊,但凭自己的力气吃饭,要那张脸有何用。哪像您这样的‘公子’,没了这张白白静静的小脸那家少爷还会搭理你,恐怕到那时谁是大爷谁是乌龟就说不准了……”加重了‘公子’二字,店小二自以为戳中了李曦洛的软处,正洋洋得意。
李曦洛打了个哈欠,顺带翻了个白眼,原来在他人心中自己就是一个长相一般的兔爷,真不知道那小二眼睛怎么长的,当初为了让自己看起来MAN一点,还特意在脸上留下了这条疤,他有见过脸蛋上带着伤的兔爷么!这种没眼色的家伙,懒得理了……
“那谁,古商是吧。跟我上来吧……”李曦洛冲古商招了招手,“从今个儿起你就呆在我身边伺候吧。”说完转身上楼,连眼角余光都懒得赏赐给在一旁正得瑟的小二。其实有个小跟班也好,至少衣服有人洗了,不用穿一件丢一件,也就不必净买这些粗制滥造的便宜货了。至于那个店小二,那就让人把他全面封杀了,他倒要看看,以后这城里谁还会雇佣他。
推开房门,李曦洛一下子就扑倒在床上,会周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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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个时辰,等李曦洛醒来时发现他屋里竟有一个陌生人,而且是个大面积烧伤的陌生人。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屋里?”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则面前的人,如果有人闯进来自己应该有所察觉才对吧。
“少爷,我是古商,一个时辰前是您让我进来的。”
“哦,想起来了……”李曦洛下了床,伸了个懒腰,“你一直站在这儿等我醒来么?”
“是,没有少爷的吩咐古商不敢坐,所以一直站着。”
“那你今天来找我究竟为何,是银两不够么?如果是,你可以告诉我你要多少,看我能不能……”
“不是的少爷,”古商急忙打断李曦洛的话,“少爷昨日在市集给我银子让我葬了父亲,这份恩情古商不敢忘,少爷若不嫌弃,古商愿意做牛做马一生追随少爷。”说到后来,连声音都几乎听不见了,自己这副样子,若是出门,真的会把小孩都吓哭,又有谁会收留他呢?
“那你舍得你的家么?”李曦洛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了一句,见古商不说话,突然间好像想起来什么:“哦,我忘了,你的家没了,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理了理衣领,李曦洛颇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古商。
“可是你这样子跟着我出门恐怕不方便,要不我还是给你些钱你自己谋个生计,你可以……”
听到李曦洛这么说,古商不禁泛起一阵伤感,他原本也就预料到这位公子是不会带着自己这么一个废物上路的,那个店小二说的很对。可是他还是抱着希望想要试一试,他有一种直觉,这位公子定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既然现在这位贵人不肯帮助自己,那也没办法了,与其顶着这张脸下半辈子被人嘲笑,还不如死了干净……
“既然这样,那古商就不打扰公子了,公子给的钱还有多,不需要再给,我只是想报公子的恩而不是来要钱的,我知道自己这样连给公子提鞋都不配,这就告辞!”说着就准备推门出去。
看他那一脸要死不活的样子,李曦洛不仅暗暗想道:这娃儿不会想不开吧!
“那啥,你等等,咳咳,好吧,你就留下来好了,反正我是无所谓,只要你不怕辛苦就跟着好了……”李曦洛赶紧将他拦了下来,反正两个人的路费他还是出得起的,等这个古商的情绪稳定一点儿再打发他走就是了……
骨伤听他这么说,开始是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然后欣喜的跪倒在地拜了三拜:“古商一定会听从公子的安排,公子的大恩古商没齿难忘。”
“起来吧。”李曦洛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对他招招手道:“你过来,我帮你看看你脸上的伤。”
古商犹豫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李曦洛像是不嫌脏似的,连手套都没带就直接用手检查起他的伤势来。烧伤最严重的皮肤已经开始有腐烂的迹象,其余的地方也有一定程度的感染。背部和腿上的情况还算乐观,只要敷上药就好了。就是脸上的伤就有些麻烦了。
检查完了之后,李曦洛在水中净了手,悠闲地开口道:“身上的伤到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脸要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恐怕有些难度,不过我可以试试……好了,你现在把自己洗干净,完了以后就穿我的衣服吧。我现在要出去一趟,我给你留些银子你饿了就叫吃的。”说完拿着剑推门而出。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古商,他一直坐在那张凳子上一动不动的等着李曦洛,他实在是担心那个救了他的少年会将自己扔在这儿不回来了。听他的话自己身上的伤似乎还能治。这个少年现在是他唯一的希望了,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的希望。
一直到傍晚,眼前的那扇房门还是紧紧闭着的,古商一直没出去,李曦洛也没回来过。屋子里静悄悄,也没有一点儿烛火。古商的心渐渐冷了下来,那位小公子看来是不会回来了。自己还是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苦笑的摇了摇头,他起身推开房门,却不想正好撞上了匆匆赶回来的李曦洛。
怀里的人抱起来十分瘦小,比想象中的还要纤细。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闻着十分舒适。
“少,少爷,你没事吧?”古商结结巴巴的问道,他刚刚还以为这个少年不会回来了。
“嗯,没事。”李曦洛收回自己挡在两人之间的右臂,淡淡的回答,借着大堂里微弱的光线,看清了古商现在的样子,于是有些不满地说:“不是让你先梳洗一下么,怎么还是这么脏兮兮的!吃过了吗?”
古商摇了摇头,摸摸自己正在唱空城计的肚子,一脸不好意思。
“你真是……我是让你来照顾我的,不是给自己找拖油瓶的,你不吃饭不洗澡,难道还想等我回来伺候你么?!”一把推开眼前碍路的人,李曦洛来到屋内点上了蜡烛,黑漆漆的房间一下子亮堂了起来,似乎也温暖了许多。看着门口那个可怜兮兮的人,李曦洛无耐地翻了一个白眼,“你快去洗洗,吃点东西,然后我帮你治治你的伤!”
古商没说什么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便下楼去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就在李曦洛盯着眼前的那些药快睡着时,古商终于回来了。并且乖乖地坐到了李曦洛对面。
“呐,这两种药油你就往身上的伤口抹,早上沐浴完用红瓶的,晚上沐浴完用蓝瓶的。至于你的脸……”李曦洛晃了晃手中那个青色的小瓶子,“我会将坏死的皮肉去掉,这一过程有些难熬。等你长出新的皮肤后,我可以试着帮你恢复容貌,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换一张比以前更好看的脸,只要你说的出来,我都能试着帮你弄弄看!所以你现在先好好睡一觉吧……”因为接下来会有一段时间你想睡也睡不着了。
说完之后李曦洛就一头栽倒在床上。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才从破晓山庄拿来药,浑身都累散架了,一个翻身,拉起被子将头蒙了起来,闷闷的说:“你自己找地方睡,地上桌子上,或者换个房间,只要不和我挤一张床就好!”说罢,再也不理坐在凳子上的古商了。
接下来三天,李曦洛开始给古商治疗,他实在很佩服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古商,他今年也只有15岁罢了,但是在治疗过程中一声不发。要知道李曦洛往他脸上涂得药会让他一天到晚都感到又疼又痒,他坏死的皮肤先会和血肉脱离,然后长出新肉芽……
“啧啧,为了美丽你就好好忍着吧!”每次当古商想用手隔着绷带去抓脸时李曦洛都会冒出那么一句,然后某人就真的忍了下来。
这几天耗下来,李曦阳他们也差不多要回宫了。前来护送的是李曦诺的五十个亲兵,每个人生上都穿着银光闪闪的铠甲,行进时队列整齐,连他们坐下的马的步伐都很齐。
“哇,真威风啊……”远远地就看到他们的李曦洛不禁感慨道,人走的整齐不算什么,连坐下的马都能步伐一致这还真是不容易,赶明儿把小枣子送去好好练练。
“怎么,你觉得很威风么?”李曦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看着李曦洛,“那你要不要也去当兵,去我那儿见识一下我的五千骑黑龙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