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明只是一台机器,可本藤总觉得从他身上传来的强大气场,像一个能控制别人生死的神一样,立在门口,不给任何人企图挣扎的机会。
他觉得自己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以往一副温文的儒家学者模样早就不复存在,一些蓝衣人颤颤巍巍挡在他的面前,举枪的手全都或多或少发着抖。
他们全都看到了这台机器人狠绝的一面。
吕显宝扫了他们一眼,开口道,“本藤留下,其他人离开!”
蓝衣人们面面相觑,似乎懂得这台机器人的意思,但是又不够明白,有的甚至扭头看了眼本藤,又看了看门口。
本藤脸上挂满了冷汗,颤着声大叫,“谁敢私自离开?!国家不会放过你!”
蓝衣人们又犹豫了。其中一个好像极具爱国情怀,听了本藤的话立即像全身注满了勇气,猛地往前跨出一大步,举着枪对着吕显宝,像一个壮士一样大喊,“区区一台没有生命的东西,也妄想……”
其他的蓝衣人们几乎都被他的士气感染了,一个个全端着枪跃跃欲试。
可吕显宝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径直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剩下的蓝衣人们先是一愣,不明白他在搞什么鬼,但他们来不及更多的思考,就看到那个壮士,脑浆迸裂,淡黄的、鲜红的,渐得到处都是,他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就倒在地上,还保持着举枪的姿势。
见到这一幕的所有蓝衣人们顷刻间朝门口涌去,什么国家什么本藤,此刻怎么比得上自己的小命。
吕显宝一动不动站在门口,冷着脸看着本藤,还有蓝衣人们从他身边蜂拥而去,但路过他的时候都警戒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本藤往后退了一步,全身发抖,“你……你想怎么样?”
吕显宝并没有理他,只是依旧面朝他,但是他的半截左臂竟然绕了个三百六十度,对着他的身后的走廊,那里正是逃命的蓝衣人们。
一道白光划过,掀起的气浪,把一路的人们全都掀翻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而不幸碰到火弹的人,一下就成了一滩肉泥,连泥都没剩下,只剩下来一些血点,散落在地板上。
本藤看到这幅惨状,一下就瘫坐在地上,闭上眼睛缓了口气,好像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竟然也冷静下来,只是看着吕显宝。
吕显宝慢慢放下释雷,又把本藤揪到他身边,语气冰冷地命令道,“救他。快点。”
本藤一时有些愣,一下就意识到,是不是这台机器人这么失控的原因都是因为面前这个人?因为之前他们俩从地底下逃出来的时候,机器人根本没有表现得这么躁狂,这也是造成他对这机器人严重判断失误的重要原因,他真的没有料到这台机器人竟然这么厉害。
同时,本藤十分后悔,如果他没有派人打伤这人,也许机器人就不会失控,大不了就让他们逃出去,反正也是拦不住的,更不会造成他现在的人员伤亡惨重。
本藤想着,开始给释雷包扎,他检查伤口时,就已经全身发寒了,这么重的伤,除非现在立即有一架直升飞机来送他去大医院接受手术,否则,根本就是没救了,看这样子,要不是释雷意志惊人,换成一般人估计早就支撑不住了。
他不敢把实情告诉面前全身金属制造的机器人,眼睛还不时地瞄着吕显宝,唯恐他趁自己不备时,来个偷袭。本藤十分害怕在自己包扎的这人突然断气,要是真这样,还不知道面前这机器人做出什么举动来。但他又特别想赶紧把他送走,迅速把全部的伤口被包扎好后,他擦了擦冷汗急切地说,“快送医院,他需要手术。”
吕显宝也俯下身来检查了一下释雷的伤口,看确实都包扎得差不多,虽然还是有血渗出来,但比之前已经好很多。吕显宝重新背起释雷,看了看本藤,直把他的冷汗再次看下来了。
吕显宝很生气,要不是面前这个人释雷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要是可以,他一定会逮着他凌迟一百遍,但是现在救释雷更重要,他猛地朝本藤伸出手,掐着他的脖子,用力一捏,本藤的脑袋就偏到了一边,吕显宝看着他嘴边溢出的红色液体,恨恨地想,真是便宜你了!
他心中的怒气,足可以让他把这里夷为平地。
处置完这里最后一个活人,吕显宝背着释雷从窗户上跳下,然后马力全开往前面奔去。
这时候正好是晚上,两国的边界天空干净地出奇,晚上能看到一大片星星,挂在天上眨眼睛。
吕显宝速度飞快,他忘了他以前有没有用过这么快的速度,但他还是嫌弃自己太慢,他恨不得自己能飞起来。路两旁的茅草在他脚下嗖嗖地倒下又立起来,远远看去,就好像一个黑色的影子,快速移动在一大片水草上。
也不知跑了多久,释雷期间醒了一会儿,看到吕显宝光秃秃地后背,下意识搂紧了他,又觉得他的身体实在冷得过分,勉强睁开眼看了看他,豁然发觉他现在完全是一台机器人的状态奔跑在外面,释雷摸了摸他的耳朵,然后趴他耳边用极度虚弱的声音提醒道,“铁银,记得找件衣服穿上,别让人看……看见……”
话还没说完又昏睡了过去。
吕显宝又随着他的昏睡崩溃了。他生怕释雷死在他的背上,他刚刚醒过来又睡过去,他根本不知道只是睡了,还是其他的什么,他也没法感应,于是他开始大喊,“释雷!释雷!释雷!”
声音大的在空旷的天地里往远处飘荡。吕显宝此时已经正在穿越释雷来时的草地上,沼泽里的水在他脚下激起一大片的水花,水花溅到释雷的脸上,冰凉。
释雷才睡过去一会儿,就做了个梦,梦里有个人撕心裂肺的吼他的名字,他听得心里直发疼,但是就是找不到那个人,怎么找都找不到,天地间根本只有他一个人,然后那声音好像从天边传来。
然后就感觉有水滴在脸上,但释雷觉得那是那个人流下来的泪,滴到他的身上,虽然他看不见他,但是他知道他在哭,哭得他心都要碎了。
释雷眯着眼喃喃地开口,“别哭……”
吕显宝一下就不喊了,他换成低沉的呼唤,“释雷,释雷,你坚持住,我带你找医院,你一定要坚持住。”
吕显宝根本不知道方向,一味往前奔跑,好像所有的希望都在虚无缥缈的前方,直到他越过一块地界标志,上面用红色的油漆,漆着两个大字:Z国。
他匆匆扫了一眼,然后越过去,刚跑进去几步,耳边突然传来枪击声,然后宏厚地声音从远处传来,“前面的人站住!”
吕显宝一听有人的声音,激动的泪水都要下来了,只要有人就能救释雷,就是希望。可是背上的释雷这时候突然开口,“快……跑……不要让他们……发现……不要……回头……”
他的声音很轻,吕显宝当成圣旨,领了命,接着不要命地开始狂奔。
第四十九章:死后(三三)
吕显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加快速度的,唯一一个感觉就是耳边的风都追不上他的速度。
身后时不时有枪击声传来,可是又远远的被他抛在身后,那个时候,他想,他就这么背着释雷跑,跑一辈子都不是问题,只要背上那个人还活着。
他的速度真的太快,也许镇守在边境的军人们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跑的这么快的是个什么东西,如果是又担心是国内的居民不小心闯到了这里,担心误伤又不敢真有什么动作,只能派人跟上去。
但是就算他们是高素质的军人,也没有吕显宝的动作和速度迅速,他一路有惊无险地背着释雷穿过层层草地和树林,直到在不远处看到一个居民房,像见到救星一样,径直奔过去。
这里是个偏僻的小村落,大半夜,所有人都睡了,他们无意识地闯进来,惊动了村里的一些狗,开始狂吠起来。
吕显宝走到一开始就看到的那家,正要敲门,背上晕晕乎乎地释雷突然从他耳边伸出手来制止了他,然后轻轻地说道,“穿上衣服,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的脸。”
吕显宝看了看这户人家四周,在屋檐下发现几套衣服,可能是因为前几天下雨衣服没干就没收回去,直接放在屋檐下晾着。
他放下释雷,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脑袋让他靠在门槛上。然后胡乱拉下几套衣服,迅速穿上,戴上外套上连着的帽子,系上帽子前面的两条绳,故意挡住脸。
收拾妥当自己,他抱起释雷,大力敲门,又急又猛,本来渐趋平静的狗吠声又沸腾起来。
没多久,屋里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温温和和,用着地方的方言,“这么晚了,是谁呀?”
说着便开了门,看到外面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浑身是血,一下愣住了。吕显宝内部程序没有接受这种地方方言的语种,一时直发愣,不过他还算机警,试着Z国的标准普通话急道,“救命。”
妇人背着光,加上吕显宝有意挡着脸,根本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怀里一个挺好模好样的小伙子,她是这个村落里唯一一个村医,一看就知道释雷是失血过多导致脸色惨白,几乎已经透着死气。
不是村里的人,妇人有些迟疑,他们所处地带本来就很敏感,要是救了什么不该救的人到时害的是自己。她还清楚地记得她丈夫就是救了个不认识的人,结果那人反过来把他给杀了。
吕显宝看到她脸上不愿意的神色几乎都要跪下来求她了,这时,从里屋传来一个年轻的少年声音,“妈,谁啊?”
接着就走出来一个年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吕显宝一看到这少年,脑子就翁地炸开了——段大平。
段大平这时候看上去十分年轻稚气,脸庞和吕显宝记忆中的段小安有点相似。
他明显也看见了释雷,和他妈一样的表情,愣了片刻,随即歪着头想了想,对他妈说,“妈,这人伤得好像挺重,救救他吧。”
妇人很犹豫,段大平走到她身边,拉了拉她衣袖,似乎很明白她现在到底在担心什么,他劝道,“妈,没事,还有我们呢。”
吕显宝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他看到段大平的瞬间,心里那种仇恨瞬间被点燃,要是条件允许,他现在一定已经冲上去,或者直接把他炸成粉。可是,要救释雷,眼下看来,只能寄希望于段大平,能劝动他妈。
妇人皱着眉,犹豫片刻之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段大平,立即开口道,“快跟我来。”
吕显宝立即抱着跟上段大平的脚步,妇人的家是很普通的Z国风情的平房,一个正厅和两个房间,段大平把他们领到自己房间。
吕显宝一进门,就看到房间中央摆着一张不大不小的床,床上还有个小小的人影,随着呼吸胸口一起一伏,睡得极香,连房间里嘈杂的脚步声都没把他吵醒。
如果说见到段大平的时候仇恨瞬间涌上来,那现在床上的人却让他失了心神,他当然知道那人会是谁,他现在很担心床上那人醒过来,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人。
没人注意到吕显宝现在的心情起伏,段大平很快走到段小安身边,把他抱在怀里,段小安现在才八岁,小小的身体窝在段大平的怀里,随着他的动作好像打扰了他的美梦,嘟囔着嘴唇说了句什么,似乎是在表达不满。
段大平立即拍着他的背哄道,“小安乖,我们去妈妈房间睡。”接着便抱着段小安去了隔壁房间。
吕显宝看着这两人离开,心想果然两人关系很好。
妇人一看两个儿子出去,立即吩咐道,“快把他放下。让我看看伤口。”
吕显宝照做,听了她的话,才问道,“你是医生?”
虽然是问,但是他的语调是平的,妇人抬起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他的两只眼睛,在帽子里好像悠悠发着绿光一样,妇人觉得自己眼睛有些花,低下头说,“你让我救他不就是因为我是医生?”
吕显宝不再说什么,看向释雷,“那请你一定要让他好起来。”
妇人没抬头,专心致志地检查拆绑在释雷伤口上的布条,听到吕显宝的话,冷冷说了句,“好不好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
这时候,段大平已经拿着一个医药箱进来,村里的医生设备都很简陋,消毒只能靠酒精灯。
妇人撩起他的伤口,一看全是枪伤,一下脸色完全变了,扔下镊子说,“不行,你们还是快走吧。”
吕显宝和段大平一起呆了呆,段大平要开口说什么,吕显宝抢在他前面,一把捏住妇人的喉咙,威胁道,“你不救他我就杀了你。”
妇人冷笑,“杀了我谁来救他?”
吕显宝悻悻收回手,转了个念,又迅速掐住段大平的脖子,“那我杀你儿子。”
妇人笑得更冷了,“杀吧,杀谁我都不救。”
吕显宝没想到这女人硬成这样坚决成这样,他没有办法了,段大平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冷静下来,开口道,“你朋友伤成这样,就算我妈想救估计也救不了,还不如赶紧送到医院去,我带你们走近路。”
吕显宝一下松掉他,十分急切道,“快走。”说着立即抱着释雷钻到屋外。
段大平跟上他的步伐,剩下妇人留在房间内唉声叹气。
吕显宝速度很快,段大平根本跟不上他,他跑了一会就在前面等一会,十分不耐烦。
段大平气喘吁吁,实在不明白一个人的速度怎么能快成那样。最后吕显宝实在等不及了,对段大平说,“我背你。”
段大平看了看他怀里抱着的释雷,有些难为情,“不好吧,你抱着一个呢。”
吕显宝不想再耽误下去,直接背对着他命令道,“快上来。”
段大平犹豫着爬上吕显宝的背上,只听到他一声“抓紧”后,嗖一声跑了出去。
他明显感觉到贴在吕显宝背上的胸口,传来丝丝寒意,他就着点点星光低头看了看,发觉这人的衣服怎么那么眼熟,扒拉了两下,才发觉这衣服根本就是自己的。
这一扒拉,吕显宝的帽子就掉了下来,整个圆滚滚光溜溜的脑袋露了出来,段大平一愣,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一下呆住。
冰冰凉凉,坚硬无比,那是金属的触感。
他是个冷静的小孩,虽然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个状况,但隐约明白也许是个了不起的秘密。他沉着地帮吕显宝的帽子戴好,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听着风呼呼从耳边掠过。
这个县城是个十分破旧的县城,灰败的让人实在分辨不出来它与村有什么区别。
不过它有个县医院,虽然只不过是个六层楼房,但在县城里来说已经是高层了,里面也是破破烂烂,楼梯间漆的绿墙斑斑驳驳,绿漆一大片一大片的剥落,露出里面灰褐色的本质。
好在它设备还算齐全,吕显宝把释雷送进去的时候,他们的样子也是挺专业,并不是懒懒散散,吕显宝看着释雷被推进手术室时松下一大口气。
段大平站在他身后,一脸的若有所思。
吕显宝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几乎忘了段大平的存在,等到想起来的时候,耳边传来电力不足的警告声,之前吃过电力不足的大亏,吕显宝现在一听到这样的警告声就恨不得浑身打颤,仿佛回到了大火炎炎的现场。
他倒是想现在就解决掉段大平,以泄很久之前的愤恨,可是又想到释雷还在里面也不知道怎么样,留着他也许还有点用。他看了眼段大平一眼,然后匆匆去找能够充电的地方。
第五十章:死后(三四)
释雷醒过来的时候,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呛得他鼻腔十分不舒服。他盯着天花板找了找回焦距,然后扭头四处打量,房间很破旧,他的旁边还放着一张床,床上原本应该是白色的被子,不知道是沾上了什么洗不掉还是根本就很久没洗,已经泛着枯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