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儿子……”
他停下话,屋外响起遽烈的刹车声,随后脚步声也近了。
“妈,你回来了。”
白天很少回家的秦霜突然杀到,安君慕身侧的指尖一抖。
秦霜朝他微微颔首,径直走到安然面前,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摔他脸上,“银行那边打电话给我,你昨天私自开了张五百万的支票,是怎么回事?”
“是,毕竟一条人命……”
“什么人命,关我们安家什么事?你当自己是慈善机构!”
“……”
“再说,就是你安然,一条命也不值五百万!”
安然怒,“阿姨,我的命值多少钱不用你操心。为了让李清对付我和哥哥,你不仅放出他儿子所在地的消息还加筹码要取人性命,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你晚上不会做噩梦吗?”这只是他的推测,但八九不离十。
“啪。”身侧的兄长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这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安君慕狠狠瞪了他一眼,抬眸对母亲道:“妈,那钱安然以后会填上,他现在受了伤……”
秦霜一张保养妥当的脸被气出丝丝皱纹,她一招手,打断安君慕的话,“带去安家祠堂,连累君慕坠崖的事一并追究。”
“妈……”
“君慕,你不要劝我,与这样的人没什么兄弟情好讲!仗着给安家跑了几年腿,就在我面前如此嚣张没规矩,还妄图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这还了得!说不定过几年,可以爬到你头上去了。”秦霜态度强硬,美目寒光阵阵,“我得让他清楚,这家究竟是谁在做主,带走!”
“等等。”安君慕喝住推搡安然出门的黑衣手下,他把沙发上的外套给弟弟披上,眼底神色晦暗不明,“那里头冷,穿好衣服。”
安然低着脸,没出声。
安家老宅在湖心岛上,四面是湖水,周围由高大的树木围合,正是阵雨绵绵的春季,房间里格外潮湿阴冷。安然的腿伤还没好利索,跪到半夜,他脑袋开始昏昏沉沉。
安君慕知道安然的身体情况,清晨天刚亮,一路驱车疾驰赶到东郊的安宅。
“大少早。”值班门卫迎出来。
“三少还在里面吗?”
那人呆了呆,疑惑,“夫人不是刚把三少带走了吗?”
“我妈?”安君慕胸口一滞,“他们走了多久?”
“大约半个小时。”
安君慕一手捏成拳重重砸在方向盘上,然后发动引擎倒车,边拨号码,等电话一接通,他忙问,“妈,你在哪来?”
“回家的路上,有什么事吗?”
以安君慕对母亲的了解,她绝不会特意来接安然回家!
“安然在不在你身边,我有会对他说。”
那头稍默,母亲声音冰冷,“有什么话,我可以转告他?”
“是他负责的部分工作上的事。”
“君慕,你当妈是傻子?”秦霜冷笑,“不过告诉你也无妨,他不在我这里,因为他去实现自己身为安家人的最大价值了。”
“妈……”
“我把他送人了,将来你不忍心做的事,妈妈如今都帮你清理干净了。”
安君慕猛踩刹车,话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妈,这次你做的太过分了。”第一次,他啪的挂断与母亲的电话。由于愤怒,他也没追问弟弟的下落,不过就算问了,妈妈也绝对不会告诉他——安然就像扎在母亲心头的一根细针,随着岁月时光的累积而变成铁杵,已经到了让母亲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自己明明知道这种情况,却因一时大意而疏忽了。安君慕浑身的细胞血液像被浸在一桶冰雪中,他僵着手脚使不出半点力气。
蓦地,他想到自己昨天放在安然西装口袋里的追踪器。安君慕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让一直哆嗦的心连带手脚镇定下来,他打电话让亲信打开监视画面。
过来一会儿,那边的人告诉他,目标在快速朝西郊移动。
安君慕冷静的叮嘱那人密切监视,而后调出西郊附近的场子里当值的好手迅速去机场拦人——H城西郊有全国大型的国际机场。
他有条不紊部署好,将车调到最大档,飚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然然……
安然睁开眼睛,视线触及到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时,人有过片刻的失神:不是安家祠堂,是哥哥带自己出来了吗?很快,他打消了这种想法,岑子桓那张过分放大的容颜几乎要贴在他的脸上,而对方呼在面上的灼热气息及附在身上的体重让他心头升起一股强烈的厌恶感。
“你给我滚下去。”
岑子桓点点他的脸,“滚哪里去?小美人,你现在可是在我的床上。”
安然瞪大写满问号的水润的眸子。
“睡着的你确实很可人,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瞪我的样子,生动的让人更有征服感。”
岑子桓在他心里就是一个风流的花心大少,但这时的他与平时接触过的模样又有些不同,他整个人散着为所欲为的轻浮!
安然心咯噔一跳。
“变态!”安然冷哼,眼珠一转,“这是哪里?”他觉得眼睛里像充斥了一把火,浑身虚软无力。晕迷迷的脑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明明自己跪在安家祠堂,怎么会在这么个陌生的地方醒来!
“机场这边的花园酒店。”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等证件和机票到位,我们要启程去D市。”
即使中间有些东西他无法梳理清楚,但他明白这话的隐意是要带他离开H城,离开哥哥!安然第一念头是:这人该死,自己还没向哥哥表白呢!
“我没兴趣和你同行。”他全身没力,手慢慢移向左腿。
“我有兴趣就好,然然,只要我们在一起,总有一天会让你喜欢我的。”
“就你这幅倒胃口的德行。”安然眉间闪过一丝痛苦,可声线起伏无半点颤音,“岑子桓,你太高看自己了。”
“哈哈,我就喜欢你这张不饶人的嘴。”岑子桓作势朝他嘴唇亲去。
确实,岑子桓太看高自己,低估了安然。
他没料到受了伤生着病的人还能做出什么反抗,只是用了点薄力压在安然身上。就因这点疏忽,他的唇才刚探出,安然已经抬起右腿击向他的胯部,等他险险躲过,后者却没给他半秒多余的时间。安然利落翻身,将诧愕的男子锁在下方,一手狠狠捏住岑子桓的分身,让他吃痛不能用力反抗,同时间,安然另一只手扣住他的手横过他的咽喉,将他两只手锁在脸侧。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安然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上次在医院你说希望我的手覆在上面,现在感觉如何?”他使的力道几乎要废了岑子桓的命根。
关键部分受制,岑子桓想骂人,但咽喉被强制用自己的手肘压着,他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
“门外有没有人把守,有就眼珠往上,没有往下!”豆大的汗滴从安然额角滴落。
岑子桓心里不知想着怎样对付安然,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眼珠往下转。
忽的,安然放开抓他下方的手,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又重重捏了下他的分身,“别耍花样,小心让你断子绝孙。”
岑子桓脸色转白。
“外面呢?”安然额头上汗珠涔涔,打湿了细碎的刘海。
下方的人眼珠转下。
“我今天不要你的命,不过,以后给我小心点。”安然松开下面那只手,立掌如刀砍向岑子桓的侧颈。
但,他瞳仁猛地一收,掌力不足,甚至连锁人的劲道也松懈了一些。都不是简单人物,一察觉到对方的破绽,岑子桓就卯足力气一挣,挣脱,再毫不费力的把人制住。
安然被脸朝下压在床上。
他小脸痛苦,唇色青苍。
“小然然,为了积淀气力,你竟然把自己伤腿刚愈合的关节骨扭错位。啧啧,瞧你疼成这样,我都要佩服了。”
“滚,有本事……放开我,……单挑!”
第八章:他的倔、狠、绝!
“单挑?你确定自己还能站起来吗?”岑子桓靠在他耳边,低笑。看着他冷汗涔涔的侧脸颊,一口咬住他白皙的耳垂,“刚刚敢那样对我,想过我会怎么惩罚你吗?”
“……”
被人触碰的恶心感直抵胸腔,但安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多少神智来反抗。
最初把左腿弯起找到关节狠狠掰下去,再把人擒住,几乎耗尽了他的元气!意识有过短暂的眩晕,他低喃,“哥,哥……”
岑子桓离得近,将他蚊吟般的低音听进耳里,人愣了一愣。乍然间,他想到只要安君慕出现的地方,安然的目光就像被强力胶黏住一样固定在他哥身上。而在这种情况下,更让岑子桓的嫉妒心莫名上涨!
“叫你哥干嘛?让他来救你,别做梦了。”岑子桓将他翻过身,扣住他的下巴,逼他看着自己,“你哥哥已经放弃你,把你送给我了。”
安然疼得水汽氤氲的眼倏地睁大。
“若不是安君慕同意,我怎么能不失一兵一卒,就从守卫森严的安家本家把你弄到我床上?”
叔叔那边的情况越来越紧急,他不得不赶回D城处理,而且肯定一时回不来,他正惦念着还没吃到嘴里的美肉,秦霜竟亲自把人送到他下榻的宾馆。
“亲爱的然然,你猜我买你花了多少钱?”
安然沉默,大大的眼睛盯着上方。
“然然……”岑子桓知道他受了打击,正要安慰,却听男孩“噗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笑你。”岑子桓眉心蹙紧。
起初,安然确实乱了心弦,最近他连续两次听到放弃这个词,因此一碰上神经就短了路。可是,他心寒了微刻,便转念:自己怎么能相信一个妄图强行带走自己的人,而否定朝夕相处且昨日抱自己入怀的哥哥?
更何况,他心里清楚安家最想让他消失的是另有其人!
“就凭你,也想诋毁我哥……”
岑子桓猛地低下腰,吻住那张说话直往他心头戳的唇。
男孩眼中对另一个男人的全额信任和对自己的极度厌恶击垮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岑子桓想要扒下他对自己的淡漠,想要触碰他光滑如丝的肌肤,想要狠狠刺穿他进入他的身体,想要看他因自己而迷离到呻吟求饶的诱人模样。
被侵犯的唇一松开,安然恨声道,“岑子桓,你他妈~住手,我一定会杀……~啊~”伤腿被按了下,他立刻痛的直抽气。
滚烫的吻沿着脖颈膏脂般的肌肤往下——
“杀我?等我上完你,你就舍不得了!”岑子桓微微抬身,大力气撕破他的里衣,待看清衣物包裹下的青青紫紫的瘀伤,他呼吸一滞。
岑子桓有些出神,故而没有留意到安然眸中的杀意,浓烈到不加隐藏!
第九章:谁走进谁的局
“妈?”安君慕赶回安家庄园时,就见秦霜坐在前坪的圆桌旁。
春风掠过,吹落枝头凝了一晚的晶莹剔透的露珠,叶尖脉络清晰。
“妈,你怎么在这?”安君慕讶异。
秦霜看着走近的儿子,轮廓俊朗,气宇轩昂,长大了,他的儿子长大了,而那个女人的儿子也长大了。
秦霜眼里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狠戾。
“如果不是我让你回来,是不是打算不要这个家了?”
“妈,你想多了。”
“但愿是我想多了想错了。”
原本,秦霜以为就算告诉儿子将安然送走,一时半会他也没办法找到人。但,她估错了,这次事败,不知是岑子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是她握在手心里的儿子——早已不在她的掌握之中?
没等安君慕出声,秦霜盯着远方,幽幽开口,“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能容安然,因为——他的母亲!那个女人差点偷走了你亲弟弟!”
“嫁给你爸爸时,我随他多情也好一夜风流也罢,总知道回家记得有我这个老婆就好。直到后来那个女人出现,他开始彻夜不归,归也不久留。怀上路远那年,H市帮派之间利益冲突激烈,你爸为了不让她受牵连,特意送她出国留学还故意断了联系,随后,也传来了她怀孕的消息。我本想与她相安无事,但我的路远出生不到一个小时就被人偷走了!……我知道一定是那个女人干的,她怕自己生个女儿失宠。让你爸爸出国把我的儿子找来,他竟然对我破口大骂,说我妇人之见小人之心。”
“可是安然比路远小了近半岁。”
“你不懂那个女人城府有多深!若不是你爷爷外公下令彻查此事在三天内找回路远,她在国外进修连你爸都不见,两年后回国,谁又辨得清仅四个月之差的小孩!”
“那安然是爸爸的儿子吗?”安君慕的心,不由得突突跳地飞快。
“如果不是,你以为我会让他活到现在!”秦霜冷哼,“可惜那个女人随你爸去了,否则我一定要她为那三天我流的泪付出代价!所以,每每看到她儿子,我心里就像梗了根鱼刺,卡的难受!”
安君慕敛睫,那股期盼来得快,让他血液沸腾,去得快更让他如坠谷底。
“君慕,这次你给的理由我接受了,但你记住,我终不会让他在这个家久呆的!”
哥,也许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在哥哥呆过的阳台,安然静静站了很久,直到手机铃响起。
“怎么不用邮件?”他微不悦。
“因为这件事说给你听会比较有趣。”那头男子的语调里满是兴味,“我收到你的信息就查了下近两个月泰国那边的走私出口,因为最近海关查得严,违禁药并不好运入,买家都是少量的提货。不过,东门一家黑市曾在一个月前,连续两次以高价卖了几盒新型兴奋剂和迷幻药。”
“买家是谁?”
“你让我查,不正是大概猜到了吗?”
“……”
“现实是残酷的,你不相信也没用,还真是你二哥——安路远!”
“百分百确定?”
“不相信我的情报?小子,我从不做砸自己饭碗的傻冒事。”遭到质疑,那人不怒反笑,顿了顿,说:“不过,有件事很奇怪。”
“什么事?”
“在你和你的白马坠崖当天早上八点半左右,安路远又联系了卖家提出重新给他配药的要求,但之后,一直都没再联系。”
安然一言不发。
“按理说,他暗害你的白马就是想将你置于死地,那么既然白马已经七窍流血死了,他还配迷幻动物的药剂干什么?直接买使人致命的药或者找机会解决你不是更简单。”
安然沉默了一会,道:“只有一种可能,他以为自己手上的药并没有控制雪团。可既然迷幻剂是他高价购得,怎么事到临头,又会突然质疑药性呢?”
“小子,你有没有想过,在安路远准备动手时他发现药丢了?……无论哪种可能,药是他买的,你这个二哥很有心机,你自己小心点,如果不是我聪明,根本不可能揪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