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七十五章:神域 太虚幻境
我从没有这么畅快过,君临天下都不足以形容,因为帝王还需要揣摩人心,时时刻刻提防被人拉下宝座。对于我,这个世界是透明的,就算隔着千山万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世间每个角落发生的每件事,只要我想知道,都逃不过我的法眼,万物生死都能至于掌中。这种能力只有神才有——我就是神,当之无愧的神。
神就该有配得上神的地方,我缔造属于自己的世界,布下结界,只有被我选中,才有资格进入。那些污秽的东西休想再染指我,他们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神域的存在只是临时的,我没理由为了那些东西把自己囚禁起来。我利用这里,创造属于我的物种,我要给这个世界换血,当我认为这个世界干净的时候,处处都是神域,我就不用拘泥于此。如此具有革命性意义的事,我需要有个观众。
“住在这里感觉如何?”
我看着被我关入白金打造的华丽笼中的赝品,他意志消沉,面带哀伤。我们彼此心知肚明,这是他应得的惩罚。当初他为了扰乱我的判断力,在肖明远带来的酒中做了手脚,否则只靠程天官的药怎么可能影响到我,而那只是个开始,他真正的目的是我再度入梦后,按照他的剧本去做那个凄惨的梦。在梦中,他把我关了起来,为了不让我醒后对他起疑,又不想自己直接当恶人,在梦中他刻意丑化李贤,捏造了一个合欢,囚禁我,羞辱我。虽然那只是个梦,但他的行为已经亵渎了我,如今我把他关进现实中的笼子,他没有为自己求情。自从我道出真相的那天起,他就有了觉悟,他对我犯下的罪行该是全部还给他的时候。
赝品应该后悔,往日所造的孽如今尝到恶果,可现在他有比后悔更很重要的事。他很害怕。他不知道‘主人’是何时看出他的阴谋,将他移植的暗示分离出去,既然被识破,说明他的暗示没有起作用,可‘主人’还是变成现在的性情,这种变化明显是‘主人’自己的觉悟。曾经,他日复一日的期待‘主人’不要在迷恋人类,可他没期望‘主人’不爱任何生物。这种无情不是他想要的。他做过的事,‘主人’全知道,可‘主人’还留着他,不是需要他,而是在报复他。笼子看似稀疏的栏杆,中间布有结界,他连一根头发都甭想漏出去。一旦‘主人’将他弃于这里,他永无自有之日。而比失去自由更可怕的是,他再也见不到‘主人’。其实他已经见不到‘主人’,自从那天起‘主人’就以神自居,抛弃‘主人’这个名字。
神每天都在创造生物。一个附属品怎可超越本尊,他曾经在‘主人’面前引以为豪的能力,如今一文不值,甚至是一种自不量力的挑衅。他制造追眼,神就创造天眼;他制造吸血鬼,神就创造出狼人;他最得意的作品是傀儡,神就将流传在民间的神兽、魔物全部现实化。
“再过两天我的第一批作品就可以完工。为了庆祝这事,我准备了余兴节目,你也一起来欣赏。”
天眼,是一种透视天下的能力,但要让我以外的人看到天眼所见的内容,就需要呈现的载体,而那载体是我用空气中的水凝结成的镜子,我管它叫天镜。天镜中显现出一片银装素裹的丛林,林影交错的画面中有一个红点在抖动。图像慢慢放大,赝品立刻认出里面的人。他眉心蹙动了一下,我就知道这个人对他有影响力。
白雪皑皑的山林中,一位身着红衣的男子趴在雪地上,迎着呼啸的风雪中哭泣。顺着他身后凌乱的,渐渐被雪掩盖的脚印望去,树林里树木折断无数。那是被无处发泄的悲怨打断,是男人心中伤痛的写照。
威廉王子凭借狼的敏锐嗅觉再次找到岳冬,他变回人类的样子慢慢接近趴在雪地中哭泣的可怜人。威廉不敢贸然上前,他之前有抱住疯狂自残的岳冬,他想给他安慰,却被岳冬视为敌人。岳冬对他的反应只有仇视、恐惧、厌恶,抵死的反抗。威廉不变身根本无法压制住岳冬。可岳冬有被野兽侵犯的记忆,对野兽避之不及又怎会接受狼人的安慰。威廉不想在增加岳冬的痛苦只好放任他逃离,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追随在后面。威廉变成狼人的速度可以一日数千里,但要追上会飞的岳冬还是很吃力。幸好现在是冬季,狂风暴雪迫使岳冬降落。
一连三日不离不弃的追随,威廉见岳冬由最初疯癫状态平稳下来,试探着再次接近。岳冬不在逃离语言上的安慰,这让威廉很高兴,但想更近距离的接触,岳冬还是会戒惧的退避。威廉很有耐心,他要用自己的温柔去修补那颗满目疮痍的心灵。
岳冬无目的的飞行,闯入某个吸血鬼占领的地盘,威廉陪伴岳冬期间遭到吸血鬼的袭击,他首次将狼人的力量运用到战斗中。他惊喜的发现,正如‘主人’承诺的,在狼人状态下,他的獠牙、他的利爪可以撕碎吸血鬼的身体,被他咬过的地方,伤口无法愈合。这个消息很快传到该隐耳中。
时局的变化远远超出该隐的预料,他在城堡中坐立不安。前几日遥远的北方,突然耸立起城堡,因为突然,该隐派人,甚至亲自去查看过,那里的天空笼罩着不祥的气息。城堡外强大的气场逼得他无法接近,他的手下因此无法从中得到任何消息。于此同时,他派去远远监视赝品的吸血鬼没有一个回来,而赝品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赝品最后呆过的地方只剩下一片废墟。现在又加上威廉突然得到对他产生威胁的力量,该隐忐忑难安。没有赝品的消息,威廉又对他虎视眈眈。更糟的,手下告诉他狼人的数量在增多。该隐前思后想,自觉不能坐以待毙,决定先发制人。
威廉在实战中体会到狼人力量的优势,欣喜之余也没得意忘形。为了避免寡不敌众,他开始游说强健的男人。就像吸血鬼一样,被他咬过的人都会变成狼人,并且忠于他。如果是在伊斯坦丁,他很容易建立一支狼人军队,可岳冬对他保持距离,不可能跟他回伊斯坦丁,他也无法丢下岳冬一个人回去,只好就近找人。要让陌生人了解他的意图,自愿变成狼人,颇费功夫。
在这期间,岳冬慢慢从沉痛的记忆中回复理智,他能体会威廉对他的友善,可威廉身上野兽的气息令他厌恶,无法接受威廉的善意。说也奇怪,他憎恨赝品,可他身上的衣服是用赝品的血液生成,整个世界都让他感到不安,唯独蜷缩在这件衣服中,他觉得安全。这种不正常的感觉令他苦恼。他几度想撕碎身上的衣服,却都没能真正动手。他彷徨的心需要它来慰藉。岳冬被这种矛盾困扰,忽略危机的逼近。
该隐很介意‘主人’那边的情况,可威廉已经变成不得不除去的眼中钉。该隐只好将重点放在铲除眼前的危机上。双方都在谋划如何消灭对方,生死对决势在必行。
月圆之夜是狼人发挥力量最强的时候,可吸血鬼善于飞行,这对狼人不利,威廉决定在白天进攻法斯兰堡。吸血鬼不能见光,堡垒的内部结构会限制吸血鬼飞行能力。可惜这几天天公不作美,不是下雪,就是阴天。厚厚的云层会成为吸血鬼的遮光伞,威廉一面筹集军队,一面等待晴天。这期间他托一个狼人,日夜兼程把他这边的消息送往伊斯坦丁,告知詹姆斯。他跟‘主人’走的突然,没跟任何人说,想必都在为他的失踪着急。一是报平安,二是告知祖父,他要进攻法斯兰堡,希望詹姆斯能配合他,还有通知白和王文宇。威廉自知打草惊蛇,自己已成该隐必杀的对象,他留在岳冬身边,岳冬反而更危险。有这两个人陪着岳冬,他就能心无旁顾。
接到消息的白和王文宇,确实第一时间赶到威廉这里,但他们来的目的并非接受威廉的委托,而是来解惑。他二人也注意到这段时间的诡异变化。他们也曾前往神域,可被强大的结界阻拦,无法靠近。当他们听说威廉从‘主人’那得到狼人的力量,觉得蹊跷才赶过来一问究竟。可惜威廉对‘主人’的情况一无所知,而唯一有可能清楚真相的岳冬,闭口不言。白和王文宇能看出岳冬受到很大打击,没有过分逼问他,反正威廉嘱托他们照看岳冬,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从岳冬那套话。出于这个目的,白和王文宇接受了威廉的嘱托。
威廉还留下几个狼人做白和王文宇的帮手。安顿好岳冬,威廉带着狼人们赶往伊甸。他早一天离开岳冬,就让岳冬早一天远离危险。况且,万一晴天,他们没赶到地方,岂不白白错过机会。
威廉设想的很周到,该隐也不是等着挨宰的性格。他不会让威廉占尽先机。他一感到威廉变成他的威胁时,立刻召集吸血鬼,迎头赶上威廉他们。
该隐的主动出击在威廉意料之中,这说明该隐害怕了。他已经不是被该隐耍弄的小猫,而是变成老虎。这个变化让威廉斗志高昂,精神亢奋。
两军在一个峡谷相逢,双方都是由人变成的怪物,战况可想而知有多激烈。
狼人的身体构造接近狼的形态,头是狼的头,手脚是人的手脚但长出尖锐的爪子,身体被厚厚的鬃毛覆盖。他们能像人直立行走,也可以像狼四肢着地奔跑。而吸血鬼的外貌偏于人类,他们的血牙是专门猎食人类,所以吸血鬼的牙齿不容易咬穿被鬃毛覆盖的狼人的身体。而且狼人的体型大于吸血鬼,力量更强。没赶上对吸血鬼不利的青天白日,却赶在对狼人有利的月圆之夜。这是双方都没料到的。月亮磁场的作用使狼人的破坏力更强。这一战看似狼人占据优势,可让威廉始料未及的是,有力条件也伴随致命的缺点。
威廉变身后,有了压倒性的力量,月亮的磁场使他的力量更加提高可也失去作为人的理智。狼是聪明强悍的动物,否则‘主人’也不会选择把人和狼合并,可狼在聪明也比不过人。不然统治这个世界的就不是人,而是狼。一切都很匆忙,来不及适应,威廉作为狼人的第一个月夜竟然是在战场上。沸腾的血液冲昏他的头脑,不止他,所有狼人都被杀战冲昏头。理智被力量取代,他们作战的队形全都乱套了,一个个自顾自的杀红了眼。
与之相反,该隐在高空,战场之外,冷静旁观。之前他还担心自己冒然迎敌会不会仓促,如今他觉得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不了解狼人,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由人得到野兽的力量,这需要时间适应。就像他当年完全掌握吸血鬼的力量一样,什么时辰、什么气候会对身体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这都需要时间磨合。威廉还是年轻,太性急了。虽然该隐没有直接尝到威廉的血,但从手下杀死的其它狼人的血液中让他有惊人的发现。
吸血鬼通过吸食人血可以得到对方的记忆,而狼人正好相反,威廉的手下全部承接了威廉的记忆。该隐由此得知,是‘主人’把威廉变成狼人。通过血液该隐还察觉,狼人是热血动物,与吸血鬼相反,所以不怕阳光,可他们体内都拥有同一种物质,那种物质的克星就是银。
发现这个弱点,该隐立刻命手下去找含银的兵器。这年月,为了防范吸血鬼,家家都会储备银制兵器。
——时间稍微往前推一点。
威廉带新军队走后不久,一只追眼找上白和王文宇。赝品的口信,说是要见他们。二人都觉时间来的巧,可他们急于了解真相。商议之下,一致认为岳冬虽然精神状态欠佳,但也不是弱不禁风的人,又有狼人在,威廉是关心则乱,保护过渡,于是丢下岳冬去赴赝品的约会。这一次在追眼的带领下他们能够通过结界进入城堡。
二人进入结界后,翅膀便不起作用,只能中规中矩的一步步走入大门。
在这里生活多年的白和王文宇,已经习惯欧式建筑的粗狂高大,但进入神的城堡还是让他们叹为观止,不管是法斯兰堡还是伊斯坦丁堡和这里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从外面看白色的城堡已是雄伟壮观,走在里面更觉宽广。他们顺着长廊走了许久都没看到尽头,也没有楼梯。前后望去都是看不到尽头的路。
“你不觉得这走廊太长了吗?”白低声问并肩同行的王文宇。
王文宇认同道:“确实不太正常。——呦。还有多久?”王文宇问带路的追眼。
引路的追眼是只猫头鹰,它直视前方的大眼睛,向王文宇瞄了一下,冷漠的说:“随时。”
白问:“什么叫随时?”
猫头鹰:“穿过墙上的门,就可以到。”
门?白和王文宇站住。王文宇仔细看看高耸的墙壁,说:“墙上哪里有门?”
猫头鹰悬空停下,面向他们。“看不见不代表没有。”
白很不高兴,一只鸟在他面前狂妄。“真是赝品要见我们?”白有些怀疑。
猫头鹰:“我只负责传话和带路。”
白:“你奉谁的命令传话?”
“神。”
“谁是神?”白有所觉悟,但还是想得到明确的答案。
“想知道,就进来自己找到答案。”说罢,猫头鹰朝墙飞去,它如幽灵般穿过墙壁消失。
白紧锁眉头:“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王文宇不以为意,陷入别人的游戏没什么好生气的,他更关心的是墙壁。“看样这就是‘门’了。”王文宇伸手去试。
“喂!”白急忙阻止:“你干什么?”
“找门。”王文宇停手说的理所当然。
“这也许是陷阱。”
“都到这里了,难道要走回头路。就算你想走,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出去。”
王文宇说的没错,没有追眼他们根本进不来,同样的道理,他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出去,而且来的方向已经看不见城堡的入口,只剩下一条没有尽头的长廊。在这领域,不容他们做主。白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可眼下只能遵守游戏规则,但他怎么看都不像穿过墙壁就能见到主谋这么简单。
王文宇将手伸向墙壁,手果然可以没入墙内,他向旁边走了几步,没入墙中的手没有受到阻碍。王文宇琢磨:“难道整条长廊的墙壁都是虚设的?要是这样,之前还真走了不少冤枉路。来吧。”
王文宇退回起点,虽说整条墙都可以进入但从猫头鹰进入的地方总觉安全点。王文宇向白伸出手,他们很有默契,于其一个人留下来胡思乱想,不如一同找出真相,在一起,还能相互有个照应。白握住王文宇的手,一同迎接挑战。
与其说是自己走入,不如说是被墙吸进去。白本想先伸出头看看对面的情况,可脸刚接触墙面,整个人就被吸进去。没有勘察的功夫,眼前一黑,他下意识的握紧王文宇的手,脚下发空,趔趄一下,立刻稳住步伐,眼前转瞬亮了起来。睁眼站定后,眼前的景象大大出乎白的预料,不是什么凶险的魔鬼地带,而是一片黄灿灿的油菜花山丘,绵延起伏的花海,蓝天白云好副惬意的景象。白回头看看身后,没有墙,同样是一望无际的花海。他们仿佛从一个世界跳到另一个世界。
“这是……”白不可思议的环视一周,最后看向与他牵手的王文宇。
王文宇脸上没有惊讶,没有意外,而是一种期待,问他:“怎么样?这里虽然比不上天界,但也很美吧!”
白被问的莫名其妙,本想埋怨:是感叹这种事的时候吗?可王文宇的眼神,那是他从没见过的,炙热目光。王文宇平时是待人亲切,但那是假象,更不会双眼含情,而且还是如沙漠一般炙热的神情。疑惑之际,白突然被王文宇抱住。王文宇在他耳边说:“真没想到你这样尊贵的人,会看上我。”
“我这样的人?”白更觉不对劲。
“你们天人一向高高在上,瞧不起我们地人。可你却愿意接受我。我简直就像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