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倒下，告诉自己。
起手点住止血穴位，剑光流散开来，折箭落地之声不绝于耳，大腿上一麻微踉跄。
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能倒下。
这一生，唯一执着的一次，便酿下这苦果，那么，就让我执着到底，执着的守在这里，直到被黑暗吞噬。
忽然，不远处传来短击鼓声，弓箭手骤然停手，做出防御之势。
身体再也撑不住的半跪于地，倚着剑支撑自己，急喘。
几骑骠马急奔而来的声音，士兵向两侧分退开留出一条路。
抬眼，马匹急勒嘶叫着停下，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从马背上跃下来。
终于还是来了，虽然比我掐算的时间早了些。
“水寒？”震惊的声音
“是谁命你们出兵的？”他怒吼到。
“皇上”旁边付太尉嘭一声在他脚边伏地跪下，“他掳走太后，臣也是心急想救驾。”
“啪！”话语甫毕，响亮的一记耳光声震住了所有人，付太尉被扇倒在一丈外，子锦红了眼，平常温文尔雅的形象不复存在。
“你是怕失了太后这座靠山吧”
九足之虫，死而不僵，以太后多年在朝廷的人脉，虽然折了李将军元气大伤，可她翻牌的力气还是有的，我不想她继续威胁金翎门，也私心的不想她有力量压制子锦。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并不认为太后有错，任何一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是立场不同，身份不同，而形成的利益抵触而已，勾心斗角的皇室皇权中更是凸显这种冲突。
“皇上恕罪”付太尉终于发现有些东西他想错了，急忙爬起来把头磕得死响。
“押入死牢”
冷冷命道，对凄厉的求饶冲耳不闻，向我走来。
抬手折断没入肩腿的弓箭箭羽，撑剑而起。
笑靥如花的看着他，一步，两步，三步……
电闪雷鸣间，手中的剑已架上他的颈脖。
“别过来”字字冰冷。
“水寒，让我为你疗伤”他眼中的哀求驱不走心中严寒。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对你母后？”不等他接话，我冷笑，“我杀了她”
他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却没有停步，剑划破他颈侧，血顺流而下。
“别过来”禁不住狼狈后退。
“跟我回去”他伸出手，“我说过，要实现你的愿望，陪你浪迹天涯……”
“不要说了，不要说！”狂乱的摇着头高声阻断他的话语，“你我不过情毒之因捆在一起，又何必强求于此”提气于丹田，才完整的说完。
“子寒，这样认为？”从不喜怒于形的他伤痛那么明显，“水寒只知我在你身上下思春，又可知这思春需服用三次。” 他惨淡的笑望着我。
“而我只在青衣庄为水寒服过一次。”
字字在脑中炸开，……说什么？
从他眼眸中，折射出自己美得凄迷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不知笑什么，只是抑不住的仰头大笑，上帝倒底跟我开了个怎样的玩笑……
我曾那样害怕失去过，怕失去父母，怕失去朋友，可是，还是全部失去了，所以，我不愿意爱任何人。
如果不是情毒，我便是比你更无情的人。永远都是笑容满面热情洋溢的对待身边的人，不管喜欢还是讨厌，可是，没人能走进我的世界，我把自己藏在了厚厚的老茧中，不让任何人靠近和窥视。
何时，茧壳早已破裂，现在的我曾是自己痛恨到极点的毕默西，总想寻求温暖，脆弱得只会逃避。
逃避着不愿去承认早已猜疑的事实，果然这世上最容易欺骗的人是自己，心残破得连最后一块小小的角落都在这一刻崩溃，我还剩什么？
总是告诉自己，做一切是为了金翎门，为了无法抵抗的情毒，所以才铲除太后势力，所以才步下这死棋为他做最后一件事，也因为情毒，才选择这样留下。
为何此刻要将心灵深处最后的尊严也戳破？
人生的悲凉，便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错下去，却还一步步走下去。
心中血气猛然翻滚狂涌，腥腻呛上喉头，用手捂住，黏稠液体还是溢出嘴唇从指缝中滑落，染红衣襟。
“水寒！！”他强行向前，颈间剑口深可见肉，妖娆的染红脖颈一片。
“别……别过来”大口喘息。
紧帖颈间的剑并未阻止住他，反而逼得自己连连后退。回手一闪，剑锋架在自己颈间。
“水寒！！”两个不同的声音一远一近同时响起。
一个身影越过层层士兵，闪身落在身旁不远，那双从来都是邪气的眼色终于有了正常人的感情波动。
抬袖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腥红，视线忽明忽隐。
“别过来”体内真气急促乱窜，颤身步步后退。
“子锦，从你站上极天台那一刻，你我便已是天涯相隔”
胸口一热，又呛出一口腥腻，“你……曾问过水寒，当年子玄为何愿退离朝廷，正如他当年跟你说的一样……他用天下换水寒”再也无法凝气，任血从弯弯笑意的嘴角顺流而下。
以前我从来不明白为何那么多人有自杀的胆量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如今才理解，当一个人内心世界里他所持有的信念、希望都在倾刻间灰飞烟灭时，生命便以绝望之势走向油尽灯枯。
他曾问我恨他吗，我说，没爱哪来恨，此时此刻，说出这样冷酷的现实，终究还是恨的。
任点点滴滴的真相累积成伤害，割着他，痛着我。
那一刻，体内最后的真气汇聚丹田，瞬间冲向四肢百骸。
“不要！”两声低沉的惊呼。
眼前那黑白分明的眼眶，浓郁的伤悲呼之欲出，单纯得没有任何遮挡。
“我只想留下你，我错了吗……”
颤抖的话语，两行清泪流过他脸颊，滴落胸口，化为尖利的冰锥刺入心脏，千疮百孔，视线模糊了。
无边的痛……
心残了……
“走吧”那从胸臆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疼。
用尽最后的力量垂下酸涩的眼帘，断了眼前那张疼得扼住呼吸的身影。
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
靠住身后迎上的温暖胸膛，手中剑再也握不住，哐铛落地，身体被人横抱纵身跃起。
错身而过时，悲伤沉重的那声“水寒”合着耳边呼呼风声慢慢远去，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是那么遥远，又似萦绕耳畔，融入虚无缥缈。
“傻子”耳边喃喃低声。
是的，很傻，总是问自己：爱一个人要到什么程度，才愿意改变自己到委曲求全？
如果有下辈子，定做个简简单单的傻子，什么都不再计较，只幸福的守着自己最爱的人。
贴身的温暖已无法补给全身的冰冷，视线丝丝苍白开来，眼前浮现出温柔的笑容，深情中带着宠溺，沉稳中藏着孩子气，抬手伸过去，却怎么也够不着，那么近也那么远，在挣扎中渐渐陷入灰暗。
“子锦……”最后一次轻笑唤着。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