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纯真年代 上——阿罗al&眉雨湮湮

作者:阿罗al&眉雨湮湮  录入:01-14

沈为的眼光渐渐变得阴霾,吴真已经脱下衬衣。

精实的上半身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他面前,沈为看见吴真对他点点头,“嗯,有些东西,因为没有得到过,才觉得好,今天,我们就真做一次,以后,你也不用总是惦记着。”

吴真说话时一直笑着,虽然只能算得上是表情,即使说着伤人的话,他依然能笑的那么和煦。

沈为缓缓的松开他,站直身子,片刻之前还抚摸着吴真的手抬起来,把自已同样凌乱的衣衫整齐,整个过程里,他没有再看吴真一眼。

门嘭地一声被关上,像被抽空了全部力气似的,吴真转了个身,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沈为走了,再也不会来了,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今天他说的每一句话,全都指向这个结果,他算计人心的本事果然了得,沈为的反应给他料的分毫不差。

抬起左手,手背上被自己掐出了一片淤青,就在刚才,沈为吻他的时候。

生理疼痛是最直接的刺激,那样剧烈的疼痛之下,总能保持几分清醒。

他想起曾经对Earl说过的那句话,但逢难抉择,就把事情做绝,然后给自己时间,慢慢接受。

虽然伤人的人没资格说这句话,但什么叫做损人一千,自伤八百?

吴真把头深深埋在手掌里,损人一千,自伤几何?

第五十六章

从这天起,沈为再没有找过吴真,他完全彻底的消失在吴真的世界里。

跟池涛的联系,也变得越来越少,慢慢的,一个月通一两次电话,池涛的状态比从前有很大的变化,或者是因为成长了,也或者是因为他跟吴真之间纵然结束,却难以了断的的情愫,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把每一分心思都坦承在他面前,吴真不会问起池涛关于沈为的事,池涛自已更不会提及,但池涛的状态,基本是平静平稳的,吴真知道,池涛跟沈为的关系,应该也维持着。

他自已跟冻梨的关系,其实也是一种,只有他们自已明白的状态,两个人似乎是在恋爱,但也只是对外宣称是情人。感情困扰,关于那个男人,冻梨依然对他无话不谈。

冻梨从来没有想过真正对那个男人放手,吴真觉得,最明确的评价,他们俩是会偶尔上床的朋友。

再一次出现在DionysusClub的时候,已经距离最后一次见到沈为,过了差不多四个月。

这段时间,他绝迹于Dionysus,一是真的很忙,二是,全城这么多酒吧,何必到一个可能会碰到不想碰见人的地方。

这天晚上是一个同行从国外回来,约几个好友小聚一下,地点定在这里,吴真也不好拒绝,反正,还是那句话,这个城市这么大,一年有那么多个夜晚,怎么会那么巧碰见那个人,以前他是这里的常客,也不过遇到过沈为两次。

但偏偏,有的时候,巧合这种事,会出现的极其意外。

他竟然,真的碰到了沈为。

Dionysus是个会所,酒吧相通的后面还有几间包房,但泡吧本来就是为了在人群里打发时间,那里虽然条件一流,但他没什么兴趣去。

如果不是那个身影太熟悉,他真的想不到,那个脚步虚浮,东倒西歪,酩酊大醉的男人,是他认识过的风流倜傥的沈为。

沈为从后面走出来,酒保忙上去扶他,却被沈为一甩手挥开,男孩站在旁边,也不敢再伸手,只是陪在身边送他出去,沈为几次险些摔倒在地,最后还是靠在墙壁上,踉跄蹒跚的向门外走。

吴真坐在角落里,沈为没有看见他,即便看见了,他也不觉得沈为现在还认得出人。

怎么会醉成这样?沈为的酒量不差,他是好酒,但现在时间还早,怎么就喝成这样了。

吴真一口把杯里的酒喝尽,沈为怎么样,与他无关。

眼光一直看到沈为的背影消失,最后还是跟朋友道歉自罚了一杯,向着沈为出门的方向追过去。

沈为还没走到大门口,这时间正是酒吧人流如织的时候,他靠在墙壁上喘息,忽然贴着墙滑下去,摔在地上。

吴真几步上前,跟酒保一起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一个醉倒的大男人,异常沉重,沈为自已根本站不稳,但还是伸开手臂去推扶持他的人。

“沈为”,吴真叫他的名字,眉心微皱,“你怎么醉成这样?”

沈为缓慢的转过头,目光并没有焦点,眼睛无神呆滞的停在吴真脸上,过了几秒,突然连着冷笑几声,“是你”,他的舌头僵硬,如果不是离的这样近,根本无法辨识他的言语。

不能肯定沈为到底是不是真的认出来他,但下一秒沈为甩开他的动作几乎用了蛮力,吴真被他推的一个踉跄。

吴真再伸手的时候,沈为犀利的看着他,“走开”,他的声音阴冷,这两个字却说的异常清晰。

第五十七章

沈为已经醉成这样,吴真也没心情计较他说什么做什么,就是看见任何一个熟人喝成这样还落单,他都不会不管,何况是沈为。

沈为要真出了什么事,作为最后一个见到他的熟人,别说对池涛不好交待,就是对自己,吴真也没办法交待。

沈为宁愿一路跌跌撞撞也不让吴真碰他,吴真只好在他身后跟着,快到酒吧门口的时候有一段曲折的长廊,沈为扶着墙蹒跚的向着走,吴真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吴真回过头,跟上来的是他的朋友,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吴真这才想起来他把相片给落在了酒吧。

两个人匆忙交待了两句,吴真拿着相片再次跟上去的时候,却找不到沈为的踪影,在酒吧门前左右张望,也没见人,吴真最后叹口气,霓虹灯下有停驻的出租车,也许,沈为已经离开了。

只好独自向停车场走去,停车场在一片小树木后,路灯下忽然远远看见两个男人在拉拉扯扯,其中一个被树挡去了大半个身子,他看不清楚,但另一个,却是沈为。

那个男人身材也颇高大,搂着沈为的肩膀,强架着他向后面走,沈为极力挣扎,要从那男人掌握下挣脱出来,停车场有往来泊车的客人,有人侧目,却没有人干涉,沈为挣的很激烈,但并没有发出声音,那个男人也沉默着跟他角力,吴真没加思索大步走过去,绕过树的遮挡,他终于看清楚那个男人并不是什么路人甲,而是沈为那个优质高效的助理周航。

周航已经抬头看到了他,吴真停了一下,既然是周航在这里,沈为的事情,又何必他操心,他正打算比个打扰的手势就离开,沈为却在周航的怀中抬起头来,当着吴真的面,周航不好再那么箍住沈为,可他一放松间,被沈为一下子挣脱出来,直向前扑向吴真。

沈为早没有了重心,吴真不能见他跌倒在面前,只得伸出手去扶他,沈为挣的用力,重重的摔进吴真怀里。

鼻间全是浓重的酒气,沈为的身子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脱力,微微颤抖着,他伸手紧紧握住吴真的胳膊,吴真伸手搂住他的腰,让他靠在身上,沈为抬头看他,吴真的目光跟他对视着,不是他熟悉的强势而又漫不经心的神色,沈为的眼里满满写着痛苦,还有痛苦中夹杂的一分脆弱。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沈为。

沈为的声音低哑,“我们走”,他喘息着说。

吴真抬头跟周航对视着,他脸上是惯常的微笑,周航的脸色有些尴尬,但转瞬就恢复了滴水不漏的礼貌客气,“原来是吴先生,今天真是凑巧,我刚才在门前看到沈为醉倒,所以,想扶他上车,送他回去。”

吴真还是微笑着,他侧过头对沈为温柔的说,“不是让你在门前等我把车开过去吗?怎么还是过来了?”

吴真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航听清楚,他抱歉的对周航笑笑,“真不好意思,我送他回去就好,不麻烦你了。”

周航客气的回答,“有吴先生在我就放心了,那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再见”。

周航没有再停留,拉开车门扬长而去。

吴真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的表演漏洞百出,周航未必会相信沈为真是跟他结伴而来的。他也并没有立场从周航手里带走沈为,他只是从沈为的眼神中,看出来那一丝希翼,沈为不想跟周航离开。

不像之前极力摆脱,沈为顺从的任吴真把他扶到车里,头靠在玻璃上,吴真看着他的侧影,沈为的眼睛睁着,空洞茫然的看着窗外某一点,不说话,也不动,像一个雕像。

吴真不知道沈为现在有几分清醒的意识,他把沈为的安全带扣好,自已推门下车,这样的沈为,还是交给池涛最合适。

在车外拔通池涛的电话,响了几声后,池涛的声音在那边有丝犹豫,“吴真吗?”

“是我,池涛,你在家吗?”

“没有,我在外地,带学生参加比赛,大概下周一能回去,你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那没事了,你休息吧,等你回来再联系。”

“嗯,那好吧,晚安。”池涛迟疑了一下,还是挂断了电话。

吴真再上车来,沈为还是那个姿势靠在那里,只阖上了眼睛,呼吸声很沉重,像是醉倒睡着了。

平稳的发动车子,吴真把沈为带回了自已的住处。

第五十八章

把沈为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吴真紧紧揽住他的腰,两个人半搂半抱地慢慢向前走。

沈为很消瘦,但终究是身高跟他差不多的成年男人,幸亏沈为自己还有几分意识,否则,凭吴真一个人还真难把他弄进电梯。

沈为靠在他身上,顺从得像个听话的小孩子,超乎寻常的安静,好像又不只是安静,吴真想到了另一个更加确切的词,死寂。

一个在清醒时以胡闹为习惯的男人,深醉后,竟然是死寂一般的沉默,吴真甚至没有觉得意外,就好像退潮后慢慢曝露在眼前的湖底的石头,这才是本质,而吴真觉得胸口好像被重压般的透不过气来,他都说不清楚是不是宁愿没有亲眼目睹过这样沉重的本质。

但显露在他面前,总比显露在其他人面前好,这是沈为。

进了房间,吴真把沈为安顿了床上,他打开床头的壁灯,又把吊灯关上。

壁灯能勉强照明,昏暗的光线,总不至于让难过的人有无所遁形的失措感。

穿着外衣睡觉不会舒服,吴真把沈为的鞋袜、衬衣和外裤脱下来,沈为像个木偶似的由他摆布,目光似乎已经涣散,但一直看着他。

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眼神里尽是哀凉。

不忍多看一眼的哀凉,吴真替他盖上被子,俯下身在沉默中与他对视,那样的眼神让他想到末日过境之后的废墟,吴真默默看着沈为,他的心结是什么,他究竟经历过什么,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凄怆至此。

沈为的眼神,仿佛对世事都无可希冀般的绝望,生无可念,吴真的手伸到他颊边顿住,转而紧紧握住沈为的手,吴真听见自己的声线微颤,“沈为?”

顿了一会,沈为闭上眼睛,把脸埋在吴真的手掌心里,沈为的表象很强势,这是他清醒的时候绝不会做的事。

吴真能感觉到掌心被睫毛撩过,触感如此真实。

至少应该替他擦洗一下,但这样支离破碎的沈为让吴真走不开,吴真僵坐在床头,近不得,远不得,他只能一直静坐在沈为身边,在彼此不算分明但鲜活真切的呼吸声中沉默相伴,用仅止于指间的触碰,让他知道,总有一个人,是陪着他的。

将空出的一只手伸到床头,吴真关上壁灯,黑暗中,长久的寂静之后,沈为呼吸声渐渐变得匀缓。

又坐了一会,吴真把手小心地抽出来,他到浴室拧了个热毛巾替沈为擦洗。沈为匍匐在床上,毛巾拂过他的脸颊和脖子,吴真的动作轻缓,仍在下意识地放得更缓,本来,这是他没有机会替沈为做的事。

沈为睡着了,眉头却仍然微蹙,吴真用手指抚过他的眉心,这也是他没有机会对沈为做的事。

吴真在他身边躺下来,两个人面对着面,沈为睡得很沉,吴真把手指轻落在他额头。

朝着眉心的方向一直向下,指腹划过挺直的鼻梁,往下便是微凉的鼻尖,这是面部起伏最大的线条。手指继续往下,在丰软的双唇上停住,这是他亲吻过很多次的嘴唇,从最初被迫,到角力似的互吻,后来,也曾缠绵悱恻。

从陌生到纠缠,然后,又再次退回疏离,到最后,竟是迫不得已的形同陌路。

食指僵直地游弋到下巴,与其他四指汇聚,手掌顺着下颌向上摩挲过沈为消瘦的脸颊,如果不是巧遇,如果不是池涛外出,如果不是被他撞见沈为偶然的脆弱,连这一时片刻的亲近,他们都不会再有。

抚过脸侧,指间又游走到眉稍,怜惜地划过眼帘,最后落在沈为的眉间。

刚才,明明已经被他揉开的眉心,此时,又是,微微蹙起。

第五十九章

洗完澡,吴真穿上睡衣回到卧室,走到窗边点了支烟,窗外一片灯火璀璨,深夜的城市依然无法沉寂。

烟在指间慢慢燃尽,吴真摁灭烟头,他抱来另一床被子,自己在沈为身边躺下。

沈为睡的很沉,吴真也闭上眼睛,他和沈为只此一夜,天亮以后各自一方,尘归尘,土归土。

黑暗和静默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吴真突然听到身边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起初以为是意识混沌后的错觉,但声音在静寂中听起来格外分明,吴真猛地翻身坐起来,他看向沈为,沈为的身子蜷着,像人在寒冷或者疼痛时本能的蜷缩一般,吴真看着他从轻微的战栗到最后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快,第一反应是沈为因为过量饮酒引起胃痉挛甚至胃出血。

“沈为?”他扳着沈为的肩膀,想让他翻过身来,但沈为的身体绷的非常紧,他一下没有扳动,吴真匆忙的把沈为脸上零乱的发丝拂开,沈为的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着,牙关紧咬,眼睛也紧紧的闭着,只能听到急促的喘息。

“沈为。”吴真赶紧握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但沈为似乎是没有意识的,随他怎样摇晃,全无反应。

吴真心一下子提起来,沈为蜷缩的更紧,一个大男人,似乎想把自已蜷成小小的一团,吴真终于发现,沈为的呼吸,与其是说是喘息,还不如说更像是抽泣,痛哭之下,无法克制的抽噎和窒息。

真的是痛哭,伸手去摸沈为的脸,皮肤一片冰凉,虽然没有泪水,但是,那是哭泣的声音,完全失控的,从肺腑而出的痛哭失声,哭的那么绝望凄凉。

沈为抖的像筛糠一样,对吴真的一切呼唤,根本没有任何回应,吴真的手扶在他肩上,“沈为?”感觉着在自已手掌下颤抖的男人,“沈为?”吴真的声音越来越焦急,但沈为完全封闭在一个对他全无感知的世界里。

梦魇!这个词,突然出现在吴真的意识里。

他见过做噩梦的人,自已也做过噩梦,但那都是,正常的,浅层的梦境,通常自已会因为震惊或者恐惧醒来,就算自已醒不了,身边的人只要呼唤,摇晃,总能让人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这是梦魇?一个人,会做噩梦做到这程度,痛苦,恐惧,到这样的地步,完全无法醒来,会这样吗?

这样的梦境,更偏近于病态,极有可能,并不是第一次发生,沈为,一直,就是这样?

“沈为。”明明已经知道不能把沈为唤醒,但吴真依然叫着他的名字。

沈为双手在胸前交叉,紧紧扣着自已的手臂,指甲陷进肌肤里,已经在指缝间掐出血痕,冷汗从额头上沁出,沿着纠结在一起的浓眉滑落到鬓角,吴真掌下的皮肤冰凉,也同样蒙着一层湿冷的汗水。

吴真把沈为的手指用力扳开,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在沈为的手指和手臂之间扳出一条缝隙,根本不需要思考,吴真把自己手掌挤插进去,下一秒,沈为的指尖便深深掐进他的手背。

无法让他彻底解脱,至少分担,手背薄软的皮肤被刺得生疼,尖利的疼痛一直持续着,吴真咬着牙关,原来,这就是沈为的痛苦。

吴真想要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沈为抽泣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像略微用力拥住他就会窒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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