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泠蹙眉疑惑道:“师父,徒儿不明白,水系与火系能够通过水源、火种刻画阵法。那其它三系又是如何做到的?”
“你提的问题正是我当初请教溯问殿下的,而殿下给出的答案,却十足令人唏嘘!”柳半梦摇了摇头,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远古的时候,即使是水火两系的锻造师,同样不需要通过水源、火种来进行锻造,那时候的水源、火种只是起到辅助的作用!”
“那是个大修真时代,天地间灵气充沛,修仙之人比比皆是。凡是锻造师必然也是修炼人士,可将体内灵气转化为五行之力,改变事物本身的属性,以达到锻造的目的!只是到了现下,天地间灵气骤失,修仙功法也早已失传,属于锻造师的辉煌时代不复存在了!”
这番话说下来,五人皆是叹惋不已。洛倾城转了转眼珠,开口问道:“将体内灵气转化为五行之力,改变事物本身的属性,这是什么意思?”
“洛岛主果真一语中的,这正是在下所要细说的淬炼之术的本源!”柳半梦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解释道,“我等浸淫淬炼之术多年,对于法阵也逐渐揣摩出一些各自的门道。轩辕门有关淬炼之术的书册上记载,法阵的刻画是为事物附加上其它属性,但实际中,我们也发现了,并非所有的法阵都能达到原先设想的效果。还记得在下第一次刻画法阵,是在硬岩上画下一段的锋芒阵,结果却是徒劳。”
云袖初深有同感道:“老娘第一次刻画法阵还不是弄得一塌糊涂?当时还被同一批入门的弟子狠狠地嘲笑了,说咱俩是一对傻帽!呵,谁能想到后来,我俩确实成了一对,不过,是一对淬炼宗师,哪些自命不凡的,倒是一个个连淬炼大师都没晋级成功!”
听到两人年少时的趣事儿,众人会心一笑。文昊摸了摸鼻子,忍不住问道:“师公当年怎么会想要在硬岩上刻画锋芒阵的?淬炼之术的入门篇上提到过,硬岩质地坚硬,刻画下引星阵或坚石阵将事半功倍”
“呵呵……当年我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想着既然硬岩的质地如此坚硬,再刻画个锋芒阵,到时候做成武器,岂非即坚实又锐利?只是这样一来,倒是完全违背了淬炼之术的本源。”
“师公说的本源,莫非就是依据事物本身的属性来刻画法阵?”旭尧眼睛一亮,立刻说出自己的想法,“比如这硬岩,它本身的属性就是坚硬,所以我们就应该从坚硬这方面着手。而引星阵具有牵引星辰之力的作用,刻画在任何事物上都有功效,所以才成了用途最为广泛的阵法!”
“不错!”柳半梦赞许地点头,又补充道,“远古时候的锻造之术,甚至并没有法阵这个说法,而是直接通过五行之力将事物本身的属性得到进一步的发挥。现下我们无法使用五行之力,便只能依靠水源、火种刻画法阵来达到这个目的。轩辕门的淬炼之术可以说是凝结了前人的大智慧,上头记载的法阵都是经过尝试后可用的,只是前人却并未将本源记述下来。想来是他们认为如此简单的道理,接触了淬炼之术后,应该是人人能够懂得的。却不知,我们这些后辈,一个个只想着尽善尽美,又不思变通,反而钻了牛角尖把本源给忽视了!”
36.山雨欲来
天色将明时分,众人畅谈了一夜的淬炼之术,仍旧显得意犹未尽。洛倾城将睡得昏天黑地的雪球与团子扔进了海螺耳坠中,想到要改装车驾的事情,便起身告辞了。宣泠送她出门,路上忍不住问道:
“洛岛主,之前听你与影像中那位殿下的谈话,说鲛人不在意性别,这是什么意思?”
“鲛人生来就是没有性别之分的,外观上可以通过法术随意转换。真实的性别会在他们有了心上人之后发生变化,如果他们爱上的是男人,就会变成女人;如果他们爱上的是女人,就会变成男人。”
“如果相爱的两个鲛人都没有性别,那他们之间又该如何?”宣泠好奇道。
“那就看他们自己喜欢当男人还是女人了,就算一直保持着无性别也没有关系。”
“难道……鲛人不需要延续后代么?”宣泠喃喃道。
“延续后代?有伴生海螺啊,和性别有什么关系?”洛倾城也奇怪了,“只要将两个鲛人的伴生海螺融合到一起,放入深海宫殿的圣泉中,等待一百年后,就会诞生新的鲛人。”
“原来是这样,”宣泠应声点头,忽然又道,“那么洛岛主呢?现在的模样只是外观的幻化,还是说,洛岛主已经有了心上人,并且,是个男人?”
“我不是鲛人,”银眸中的色彩逐渐变得浅淡,洛倾城弯起眼角轻声道,“所以,鲛人的那些对我不适用。”
宣泠闻言极为讶异:“这么说来,女装扮相才是洛岛主最真实的样子?”
“真实或者虚幻,总不过性别而已,这很重要吗?”绯色的唇瓣微微勾起,洛倾城不答反问。
看着她那双化去了星光的银眸,宣泠怔了怔,淡声道:“也许……并不重要……”
“我也这么觉得。”洛倾城眨了眨眼睛,径自转身离开。
看着洛倾城渐渐远去的背影,宣泠倚在门板上,垂着头颅低叹一声:“只有我们觉得不重要……又能如何呢……”
天幕尚且是灰蓝色的,暗淡的月牙嵌在其中,若隐若现。洛倾城踏着青色的石板路,一步一步极为悠哉地朝着黎府走去。
屋顶的瓦片上瞬间飞过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每一个都手持利刃,面巾之下的神色看不分明,露在外面的眼神充斥着嗜杀的麻木。
感觉到杀伐之气的逼近,洛倾城并未回头,保持着原先的步调朝着前头的岔路口走去。优美的眼睑微微下垂,遮住了银光闪烁的瞳孔,唇瓣上挑,勾起一丝趣味的弧度。
她静静地站在岔路口的中心,旁边便是四通八达的小巷。两旁的黑衣人见状立刻停下了脚步,纷纷望向中间的首领,不确定是否要在此地下手?然而,就在那么一眼间,路面中心那个神仙般美丽的人儿消失不见了,竟连一丝踪影都捉摸不到,就这么凭空失去了痕迹。
怎么回事?黑衣人的眼神中全部充满了疑问,黑衣人首领也是大吃一惊,身形一下子没有保持住平稳,踩在瓦片上带起一片的嘈杂。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小巷中,身着浅碧色纱衣的女子舒缓地自巷口走来,黑衣人首领虽不明白她何时去到的那里,一颗心倒也安定下来,当即比了个手势,让为首的属下追去。
后头数人正要跟上,却见另一条相差甚远的小巷中同样出现了女子的身影,而原先巷子里的人影再次消失了!黑衣人首领比了个手势,让先头的属下按捺住不动,再派了数人追去第二条小巷。
就在那几人堪堪赶到第二条巷中时,第三条巷子里又出现了女子的身影,仍旧是那般闲庭信步从容不迫。黑衣人首领揉了揉眼睛,低咒一声,立即又派了第三队属下追去。
接下来,第四条巷子、第五条巷子、第六条巷子……女子的身影瞬移般出现在小巷的各个角落,又转眼消失,屋顶上的黑衣人此刻正分散在巷子的各个角落,被那鬼神般飘忽的身影折腾的晕头转向。
在一众黑衣人全部转战小巷后,岔路口的路面中心,洛倾城渐渐显露出身形,对着巷子里的众人打了个响指。
顷刻,四通八达的巷子里,每一条小路上全部出现了女子的身影,仍旧是那悠闲踱步波澜不兴的姿态。围堵的黑衣人吓得不敢动弹,一个个全当自己是见鬼了,纷纷看向首领,不知如何是好。
处在目光中心的黑衣人首领同样吓得心惊胆战,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但不得不在属下面前强装镇定。他沉思了片刻,最后摆手撤退了。
巷子里的人影在黑衣人散去后,纷纷化作了一道白光,一丝一缕飞回了洛倾城身边,修长手指一把将白光握住,光芒散去,留在她掌心的是一把长发,黑亮柔韧,堪比极品的丝绦。她信手将那把发丝往耳后一绺,断发接齐,天衣无缝。
远远地看了眼那群来去匆匆的黑衣人,洛倾城耸了耸肩,轻声吐出三个字来:“没意思。”
正午时分,阳光甚好,黎府的马场上分外热闹。
洛倾城坐在凉亭中,看着旧音跨上打了新马掌的神骏,在马场中试骑。迎风奔驰的女子紫衫猎猎,英姿飒爽,马鞭打了个旋,端的是骑术高超。
黎苍墨与她相对而坐,品一口西淇世家新进贡来的香茶,偶尔看了旧音一眼,淡然出声:“你们可有觉得,这神骏跑得更快些了?”
立在两人身后的重省赶忙道:“那是自然的。换上了洛岛主亲手淬炼的马掌,别说是神骏了,就算是跛足老马也能够日行千里啊!”
“你真觉得这匹马跑得更快了?”洛倾城一手支着脑袋,歪过头打量他。
重省立即正色:“当然,光看这速度就与先前截然不同,更别说打上马掌后的风姿了!”
“那为什么我看不出来?”洛倾城说着耷拉下脑袋。
重省闻言嘴角一抽,满面的笑容僵在了一起。
黎苍墨哈哈大笑:“重省啊重省,难为你巧舌如簧,这回还真是把马屁拍到马掌上去了!”
“马掌,马掌……”洛倾城喃喃了几声,趴在石桌上叹了口气,道,“果然,这个马掌还是不行!”
“洛岛主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结果?”黎苍墨亲手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洛倾城一口饮下,仰起头看着黎苍墨道:“本来会很意外的,不过,昨夜里听到淬炼之术的本源后,就不奇怪了……”
她说着又一下子凑到黎苍墨近前,眼神亮晶晶道:“你知道有什么东西本身就是能够提升速度的么?”
“不知洛岛主指的……是哪种东西?”黎苍墨不闪不避,墨色鎏金的瞳孔对上浅银流转的双眸,彼此间只差一分便要相触。
“都可以!”洛倾城弯起眼角。
“风。”黎苍墨轻声吐出一个字来。
“风能做马掌吗?”洛倾城眼巴巴地看了看他,重新趴回到桌面上。
“是洛岛主说的都可以,”黎苍墨失笑道,“何况,最能够提升速度的,除了风还能有什么?”
此时,黎府的大门外,冰儿一路狂奔,终于抵达,来不及多喘口气,便对着门前的守卫道:“赶,赶紧告诉孙小姐,湛家,湛家出事了!”
湛家的府邸被慕容世家、欧阳世家还有这两大世家的数十个附属家族,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湛老爷子领着一众家丁站在门口,扫了不怀好意的众人一眼,横眉怒道:
“诸位这是什么意思?光天白日之下堵在我湛家门前,莫非是把这里当成了菜市口不成?”
“菜市口?你湛家很快就连菜市口都比不上了!还不赶紧将我欧阳家的夜光璧还回来?”
“还有我慕容家的赤芝!”
“你们两个老家伙是什么意思?夜光璧和赤芝是在家族大比上,我湛家凭实力堂堂正正赢回来的!你们此刻反悔,就不怕遭天下人耻笑么?”湛老爷子挺起胸膛,义正言辞道。
欧阳敬德冷笑一声,道:“该遭天下人耻笑的是你们湛家!如此歪门邪道,居然还敢标榜自己是堂堂正正的!湛鸿涛啊湛鸿涛,你就不怕死后无颜面对湛家的列祖列宗么?”
“欧阳老匹夫你欺人太甚!比试是在众目睽睽下进行的,我湛家又如何能够作假?今日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别想离开我湛家大门!”
“老夫正有此意!今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欧阳敬德还不走了!”
湛老爷子气得就要上前动手,好歹被湛老夫人给拦了下来,湛老夫人看了欧阳敬德一眼,道:“是非曲直总有个说法,欧阳家主究竟为何如此,还请给个明白!”
“你要个明白?好,老夫就给你个明白!昨夜家族大比上与我欧阳家和慕容家比试之人,根本就不是你湛家子孙!你们湛家为了赢得比试,公然违背家族大比的原则,让外人冒名顶替,着实可恶,凡是我西淇世家,皆容忍不得!”
“你放屁!小岚儿怎么不是我湛家子孙了?难不成我湛鸿涛会糊涂得连自己亲孙女都认错?”湛老爷子忍不住淬道。
慕容致远重重地咳了一声,道,“湛家主,你可不糊涂!你要是糊涂的话,能想出这一局李代桃僵之策,将我慕容家与欧阳家的奇珍收入囊中么?”
湛老夫人面色沉了沉,冷然道:“你们如此说法,到底有何凭据?就不怕闹到苍墨阁下那里不好收场么?”
欧阳敬德闻言,面色不变,只是说道:“阁下那里如何,无需你一个老婆子操心!至于凭据,你倒是问问你儿媳妇,天生石女是如何生出孩子来的?”
37.一唱一和
此话一出,湛家众人面色瞬变,冉姝更是惊呼一声,腿软地歪倒在湛天麒身上,这无疑是肯定了欧阳敬德的说法。
“姝儿,莫非你,你真的是石女?”湛老夫人握着拐杖的手不停颤抖,眼看着就要站立不住。湛云琴立刻上去搀住。
“母亲,这是孩儿的错,不关娘子的事……”湛天麒赶忙跪地恳求道,“所有罪责,孩儿愿一力承担!”
“这不是相公的错,都是我,都是我不好,请你们不要责怪相公……”冉姝同样跪地哭求。
“不关娘子的事儿,是我,一切都是我……”
“不,不,不,相公,错的是我,是我啊……”
“闭嘴!”湛老爷子怒斥一声,面色颓然,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岁,他颤抖的手指指向两人,坚决道,“你们说,岚儿,岚儿那孩子究竟是哪里来的?”
“岚儿是……是我从一个农妇家里……抱养来的……”湛天麒挣扎许久,终于还是把话说全了。
“糊涂!你们真是糊涂啊!”湛老夫人气得面色发白,心口郁结,几乎就要喘不上气来。
“外婆,您消消气儿,要是气坏了身子可划不来啊!”湛云琴又是抚心口又是规劝。
“母亲,都是孩儿的错,你千万不要气坏了自个儿……”
“婆婆,是儿媳不孝……”
“你们两个就别说话添堵了,都给我跪祖屋里去!云琴,你还愣着干嘛?快扶你外婆回房休息!还有凝雪那丫头呢?都这种时候了,怎么不见人影?”湛老爷子急得团团转。
慕容致远见了,一双老眼中满是鄙夷,口中讥讽道:“行了湛鸿涛,你也别忙活了!有这唱戏的工夫,还不如赶紧把奇珍交出来!”
“慕容家主言之有理,我们各大世家光临你湛府,可不是看戏来的!”欧阳敬德冷笑一声,直接道,“你湛家就不准备给个交代么?”
“交代,能有什么交代?此事老夫也是方才知情……”
慕容致远不屑打断道:“湛鸿涛你说笑呢!自家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你说你方才知情?怎么,你这一家之主是白当的呀?”
“就是,就是……”众人纷纷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