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不敢!”冰凉的青石板贴在额头上传来阵阵清凉,郭解只感觉浑身冷汗直冒,四肢都变得软弱无力。
“韩嫣!”景帝目视前方,扬声叫道。
“微臣在!”韩嫣继续老老实实的叩头。
“和郭解打一场吧!朕也想看看你武艺如何!”景帝甩了甩衣袖,说的漫不经心。
“……诺!”韩嫣苦着脸,硬着头皮说道。
众位臣工的兴奋劲儿一时间都被这两人吊起来。眼睛放光的看着缓步出现在校场上的两人,身子都不由得向前倾斜,更有甚者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栏杆。
“你就是韩嫣?”郭解歪了歪脑袋,看着面前精致的不像一个男孩儿的华服少年,衣带飘然,气度高华。
“毫无疑问。”韩嫣勾了勾嘴角。“你就是郭解?”
“你也听说过我?”郭解平静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奋。世人都喜欢在漂亮的异性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韩嫣虽然是同性,不过一则他的面容太具有欺骗性,二则这人刚刚在所有人面前大大出了风头。若是此时打败了他,自己岂不是更出名了。想要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是人的劣根性,郭解也不例外。
“听说过,据说你很这人心狠手辣,恣意杀人。还很喜欢干些‘藏命作奸剽攻、铸钱掘冢’的事儿?”韩嫣将自己的眼睛弯成一抹新月,伪装的若无其事,巧妙的掩饰住其中的挑衅。
“……”郭解的脸色彻底黑下来,将巨剑上缠着的破布打开,锋利的刀刃冲着韩嫣。“若是这场比斗我输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干那些事。并且向你保证,至此以后一改前行,仗义疏财,厚施博望。绝对不会肆意杀人。”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与我无干!”韩嫣惬意的耸了耸肩膀,从腰中抽出一抹光练,还带着微微紫气,郭解只觉得眼睛一闪,陡然间只觉得面前“紫气大增,透骨生寒”。郭解连退两步,定睛一看,但见“紫气蒸蔚之下”一条犹如紫蛇般的软剑服服帖帖的卷在韩嫣的臂膀上。紫气闪烁,愈发衬得韩嫣面色精致妖娆。那眉宇间隐约浮现的一抹戾气仿若盛开的罂粟花般,摄人心魄的让人移不开眼。郭解突然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你使的是软剑!”郭解情绪有些复杂的说道。剑是我国古代四大名器之一,自古被誉为“百刃之君”、“诸器之帅”。而软剑因为其身柔软如绸,力道更不好掌握。稍不注意便会伤人伤己。一般习武的人都不会选择这种兵器,可是一旦选了这种兵器的人,都是对自己非常自信且武艺高强的人。郭解心中微微有些发沉。
“与你无干!”韩嫣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用小手指勾了勾,冲着郭解不耐烦的说道:“少废话!”
“别以为会使软剑就高明到哪里去。小爷我打遍天下,还没有输过的时候。”郭解冷哼一声,手中巨剑翻手一推,身随剑势向前冲去。
韩嫣右手轻轻一抖,剑身上下立刻轻轻颤动,发出嗡嗡的鸣叫。一道紫练仿佛灵蛇一般冲着郭解而去。剑身柔软,寒气逼人,郭解手上巨剑刚刚和软剑打了一个照面,只听“叮”的细微声响,郭解虎口巨震,不由得脸色大骇,抽身而退。将巨剑平举到眼前,看着剑身中间细碎的豁口,冷哼一声,道:“好锋利的软剑。”
“好说!”韩嫣挑了挑眉,扬声说道。
“仗着宝剑锋利,可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郭解心疼手中巨剑,干脆将剑收起,冲着韩嫣说道:“咱们不如空手对几招?”
“我又不是给你喂招儿的。干嘛什么都得配合你!”韩嫣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潋滟到极致的轻蔑笑容。“你要是太穷就别出来混。自己家户事儿不行还怨旁人。怎么着,没有金刚钻儿揽什么瓷器活儿啊?”
“你说话真是……”郭解紧了紧手中的拳头,突然觉得有点手痒。
韩嫣看着郭解气急败坏的模样,微微一笑,右臂轻扬,散出朵朵剑花儿。淡紫色的剑花在空中稍纵即逝,在阳光的折射线散出妖冶的剑芒。“不过嘛!你要是情真意切点儿,说不准我会同意。”
“你——”郭解气急反笑。“若是我赤手空拳还打不过你,我就给你做三年家奴!”
“一言为定!”韩嫣甩手将软剑揽入怀中。纵身一跃,抬起右拳冲着郭解的脸砸下去。
“你还真是——”郭解来不及把话说完,锋利的拳风夹杂着破空之音扑面而来,郭解侧身一闪,一双铁臂侧勾着狠狠朝韩嫣的腹部砸去。
“想得美!”韩嫣冷哼一声,腰身一扭,险险避过郭解的拳头,右腿顺势抬起,横劈着朝郭解拦腰斩去。
郭解双手一栏,将韩嫣修长匀称的右腿抓在掌中,顺势往后一扯,韩嫣重心不稳,自然前倾。将左肩狠狠压下,冲着郭解的方向狠狠撞上去。郭解只觉得一股大力撞进怀中,脚跟不稳的倒退了好几步。韩嫣借着这股子惯力将左腿也扫向郭解,整个身子成横扫千军状,将没有防备的郭解踹了一个跟头。郭解只觉得腰侧一股巨力冲撞过来,威势强横,郭解不得不松开了禁锢韩嫣右腿的双手。
没有余力支撑,韩嫣后力不足的摔在地上,刚要挺着腰身一跃而起,却被迎面扑来的郭解整个儿压在身下,只听“咔嚓”一声——
“哎呦我的腰……”韩嫣霎时间疼的冷汗直流,口不择言的大骂道:“郭解你个地痞无赖,打不过居然玩儿阴的!”
“服不服!”郭解一双手按在韩嫣胸前,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部下倾,将韩嫣狠狠压在身下。“愿赌服输,反正现在你在我身下,你管我用什么招数。”
“我他、妈、的服个屁,你有种这辈子别气来!”韩嫣在郭解身下狠命挣扎着,口中还叠骂不休。
“你——”郭解刚想说几句风凉话,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脖颈后面传来,郭解不由自主的跌坐在地。“谁——”
郭解张嘴刚要骂,视线扫过面前杀气凛然的刘彻,不由得噤声不语。
“太子殿下!”韩嫣龇牙咧嘴的招呼着,一边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腰。“恕韩嫣无礼,腰闪了!”
“哼!”刘彻冷哼一声,狠狠瞪了韩嫣一眼,不由分说将弯身将地上的韩嫣拦腰抱起。
“太子殿下!”韩嫣只觉得玻璃心碎了一地。呜呜,他的男子气概啊!“太子殿下不用这般,放我下来自己走就行!”
“……”刘彻抿了抿嘴,沉默不语。只是搂着怀中人的手臂紧了紧。
“太子殿下,你这样做我很没面子啊!”韩嫣一脸的纠结。他好不容易才得以展现的男子气概啊,还想凭着今天的表现说一门好亲事呢!“台上那么多美女都看着呢——”
因为是少年军和韩家家将的比斗,一些到了年龄的适婚女子的家中人也会仔细相看,看是不是能从少年军中选出个如意郎君。
“殿下啊!”韩嫣忍不住继续说道。
“你给我闭嘴!”刘彻从紧闭的嘴缝儿中挤出一句话,却也估计韩嫣的情绪将人放下,改为揽着韩嫣的腰肢。
“疼,疼!”腰间被人这么一碰就针扎似的疼痛,路过周明锦的瞬间,韩嫣还不忘公事的嘱咐道:“明锦,将我卧室中的《军训要领》拿出来给少年军训练,然后从中选出三百名马术较好的人给我,我过几天就能过去了!”
“知道了!”周明锦看着韩嫣皱着一张脸的样子忍俊不禁,因为适才在草地上的滚动弄得头发上都有几根干草。韩嫣向来注重形象,认识这么就还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样子。
韩嫣看着周明锦目光闪烁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得心中暗恨。暗暗发誓道:让你现在嘲笑我,等我缓过来找你场子——让你训练的欲、仙、欲、死,生不如死,死去活来,一心求死……
第七十九章:大婚(上)
三月初八,宜嫁娶。
刚过了丑时(凌晨两点),韩嫣便在侍婢的服侍下起身了。简单的洗漱过后,韩嫣随意扒拉一口饭,便跟着已经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的周明锦匆匆出宫了。
“少年军那边怎么样,不会有问题吧?”韩嫣坐在马车中,撩起车帘,发现外面的天还没大亮,不禁歪了歪嘴。还好在汉朝的时候婚礼是在傍晚举行,寓意“昏礼”,注重夫妻之意和结发之情。要是像现代那般早上十点多就开始了,那他还忙活不完呢!
“我办事,你放心。少年军那边肯定不会有问题,倒是你这边,环节太多了,会不会出问题啊!”周明锦皱了皱眉,有些担心。韩嫣弄得东西有很多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居然还得有人在空中往下撒花瓣——千万别摔下来。
“没事,这几个月已经试验过一千遍了,备品我都准备三份,绝对万无一失。”韩嫣信誓旦旦的保证,随即扬声说道:“马车再快点,先到奇宝斋。”
“是!”前面驾车的郭解翻了翻白眼,大声应道。
马车渐渐快了起来,一路无话,盏茶功夫就到了奇宝斋。
“东家!”大掌柜韩义和一众管事的守在门口,见到远远过来的马车,不由得出声叫道。
“大家辛苦了!”韩嫣一跃跳下马车。环视一下众人。“今日一定要提高警惕,皇家之事,攸关性命,谁也别给我掉链子。”
“诺!”众人齐声应道。
“金屋车撵准备的怎么样了,从堂邑侯府铺到到宫中的红绸上没有破陋的地方吧?”韩嫣进了大厅,随口问道。
“东家放心,我们刚刚还检查了一边呢!一点儿刮毛的地方都没有。”韩义笑着说道。
“那几个腾空的热气球等卯时就放上天去,别怕多少碳,多放几个。”韩嫣继续说道。
“诺!”负责热气球的韩明抱拳应道。
奇宝斋大堂内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只有正中央摆放着一台三尺见宽的长桌,上面端端正正呈着整座长安城内的完整沙盘。韩嫣走上前去,拿起一旁的教鞭在沙盘上指指点点,将整个婚礼的流程再次强调一遍之后,这才发话道:“开始干活!”
和长安城内的张灯结彩相照应,这个时候的堂邑侯府也是一片的兵荒马乱。
阿娇一身黄色内衣坐在房内看着自己母亲和父亲来回乱窜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样子,不由得直乐:“哎呀,我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呀!离婚礼还早着呢!就把我这么早拽起来,我还想多睡一会儿呢!哈欠……”
说着,阿娇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眼泪都流出来了。
“女人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件大事,我说你怎么不慌不忙的。这韩嫣也是,怎么到这个时候嫁衣还没给送过来呢!”刘嫖急的直跳脚。
“这才什么时候啊!”阿娇伸出头瞅了瞅外面的天,“还不到寅时呢!我打赌刘彻这功夫一定在被窝里睡觉呢!再说了,韩嫣办事儿肯定靠谱,您急什么呀!都说了卯时送嫁衣,肯定差不了。”
“什么破嫁衣,一秀就得秀半年啊!若是等会儿还送不来,你看我——”
“启禀长公主,侯爷,外头送嫁衣的来了。”殿外有婢女匆匆进来,禀道。
“快让他进来!”长公主猛地转身,招手说道。
奇宝斋两个小厮捧着托盘恭敬的走到门外,躬身跪拜。“草民见过侯爷,长公主,阿娇翁主。东家怕府上着急,特命草民等站在绣坊外头,等绣娘工匠制好了嫁衣马上送过来。”
“费心了。”长公主从怀里掏出两个沉甸甸的红包递给两人。
“多谢长公主。草民祝愿阿娇翁主和太子殿下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两人又拜了拜,这才将手上的托盘交给一旁的婢女,然后躬身退下。
“我看看这做了半年的嫁衣有什么稀奇的。”长公主好奇的说道,伸手取下托盘上的红绸,一件嫁衣玄色礼服(黑中扬红)叠的板板整整的放在上面。烛光一照,翻起粼粼流光。
“这个料子……”刘嫖伸手摸上去,只感觉到一片腻滑柔软却猜不透是什么料子,不由得将礼服两肩握在手中轻轻一展,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却原来,这件礼服衣摆袖口之处,都缀着颗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百十来客珠子一般大小,在烛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整件礼服的鸾凤图案都是用赤金秀成,通体鎏金的文绘时不时闪过一抹流光,仿若衣服上的鸾凤活过来一般。穿在身上,说不出的高贵丰盈。
“母亲,我好看吗?”阿娇欣喜的将嫁衣穿在身上,显摆的转了一圈。
“好看,好看!”刘嫖看着面前恍若天仙一般的女儿,热泪盈眶。“我的女儿终于长大成人了,终于要出嫁了。”
“嘻嘻……”阿娇也十分稀罕的摸个不停。“果然还是阿嫣最会弄东西。”
“好了好了,抓紧时间,母亲给你梳头了。”刘嫖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眼泪,示意十全夫人开始梳头。
而外面,庆祝的宾客也络绎不绝的上门了——虽然婚礼是在皇宫举行,不过有很多人也会在黄昏之前到堂邑侯府走一趟,以示对太子妃一家人的敬重。早晨初升的阳光倾洒在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也将堂邑侯府前的车水马龙渲染的愈发热闹。
堂邑侯陈午和两个儿子分别站在正殿和门口迎宾,看着络绎不绝的宾客和贺礼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虽然真正位高权重的大臣侯爵们都没过来——他们这功夫都差不多到了皇宫了。可是这番花团锦簇的现象还是让人觉得热血。这才是真正的“富贵荣华”。
径自感叹着的陈尚两兄弟突然眼尖的看到了缓慢驶过来的车驾——
“那不是奇宝斋的吗?后面跟着的怎么是太常署的官员?”陈尚有些狐疑的扬眉说道。
这功夫。奇宝斋的韩青也走到跟前了。“草民见过大公子,二公子。回两位公子的话,草民等按照东家的吩咐过来铺红绸,可是这……”
韩青看着堂邑侯府前的车水马龙有些为难的说道。
太子妃要走的红绸,也不能让别人先踩了。说出去不好听啊!
“这个……”陈尚也注意到了,皱了皱眉。“你稍等一下,我去和父亲商议一番”
陈午也觉得为难,稍稍和众人说了一嘴。过来庆贺的宾客都是玲珑之人,也都是可以结交的,自然不会让主人家为难。过了一会儿,堂邑侯府门前的马车全部被悄悄迁到了侧面。将正门的地方让了出来。
将一切准备好了之后,时间也差不多到了黄昏。炙热了一整天的日头也微微和缓了下来,金黄色的流光染上了一抹喜庆的红色,将整个长安城浸染的分外热闹。
按照规矩,迎亲那日男方要亲自到女方家中将新娘迎娶回门,不过由于刘彻是太子的关系,并不能直接到女方家中。景帝和窦太后、长公主商议之后,便由韩嫣和周明锦两个伴读代替天子去接太子妃。两人自然乐意去凑这个热闹。离吉时还有半个时辰,两人带着仪仗便早早到了堂邑侯府门外等候,以示男方对新娘子的满意,愿意多等一会儿以求得美娇娘。这个时候女方还不能出来,便要男方的仪宾唱一首催妆诗,感动新娘子,让新娘子快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