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遥远的故事，关于同样遥远的斯肯索普。
“你愿意听一听吗？”凤凰遗族问。
艾格有些犹豫。“好吧。”
赫提拉微笑，“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愿意与我一同承担。”他想起占卜时得到的语句：
“库勒殿下的门徒，
拥有善良的心却假装冷漠的少年，
从大地到星空，
神之遗族将有转机。”
第六章：赫提拉的过去
“我是凤凰的最后一个族人，在战争开始的时候，我还只是一枚蛋。而当我破壳以后，只看到了一片废墟。”
“我那时还不知道什么是‘废墟’。四周很安静，我并没有感受到父亲或者母亲的波动，只是，一片废墟。”
“我被什么力量封印在神殿的图书馆里，空间很大，墙壁和天花板都呈现出一片死灰的颜色一那是结界的颜色。在之后的二十年里，陪伴我的只有书本，书里讲到魔法、时间、世界史……很多很多。在我看完最后一本书的时候，我找到了一封信”赫提拉又微笑了一下，“弥赛亚的信。”
那是世界上最细腻，最洁白的一张纸，弥赛亚用古老的花体字和精灵语写了一封信，确实极其苍白的文字，只不过陈述了当年战争的缘由。
“我读完了信，那封信就化作光雾消失了，与此同时，尘封已久的大门第一次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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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提拉第一次看到外界的阳光，耀眼而温暖。斯肯索普土地上的植物疯狂生长，但切尔诺贝利城的废墟上却是寸草不生—它彻底成了一座死城。
他第一次化作一只火红色的凤凰，逐渐拔高，从斯肯索普上空的结界中穿了过去，然后，他浑身湿透地从青湖爬上岸，这里是亚蓝大陆上的诺斯城属地。
他是被一个老妇人的儿子拉上岸的。
戴着粉红色宽边帽的老妇人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你的路还长着呢，别想不开呀。”
赫提拉和老妇人回了家。老妇人给他介绍了钟表店的工作，不，现在应该称她“格雷恩妈妈”。
“格雷恩妈妈”对他的渊博学识感到惊讶，对他不知道该怎么吃土司面包更感到惊讶。
简陋的餐桌上有格雷恩妈妈精心烹调的食物，装在有瑕疵却干净的碗盘里。“晚上好，格雷恩妈妈。”赫提拉说。
“晚上好，妈妈，”杰克帮忙把刀叉摆好，“钟表店的莫拉克先生同意赫提拉兄弟去工作，还有，明天晚上莉莉一家要过来吃晚饭。”
再然后，赫提拉和杰克一起去钟表店做工，莫拉克先生是个和蔼、满脸胡子的大叔，大师傅则是一个脾气古怪的矮人小老头。
“汤姆！去把十个练习钟拆开再装好！”矮人小老头的心情今天不太好。
饶是如此，生活也是十分快乐与幸福，在莫拉克先生的默许下偷工减料，或者看大师傅显露他那一手绝活儿。
“杰克?格林，你是否愿意娶莉莉?布莱恩为妻，按照《启示录》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
“莉莉?布莱恩，你是否愿意嫁杰克?格林为妻，按照《启示录》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
“那么，凭借万物之主弥赛亚和诸神之名，我宣布杰克?格林与莉莉?布莱恩结为夫妻。”
“愿弥赛亚祝福你！”
“愿弥赛亚祝福你！”
“愿弥赛亚祝福你，杰克兄弟。”赫提拉给了他一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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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识的和不相识的人们从新郎面前走过，给他击掌祝福，一些妇女拥抱新娘并亲吻她的脸颊。
格雷恩妈妈招呼邻人们就座，本教区的牧师换下牧师袍，在贵宾席上坐了。
“愿弥赛亚祝福你！”所有的祷告词只要这一句就够了。
格雷恩妈妈又给赫提拉添上一块苹果派：“难道你还嫌弃我的手艺？”
赫提拉只好把这块苹果派咽了下去。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礼拜天，白云像是格雷恩妈妈做的浮华蛋糕，暖暖的阳光从云朵后面照射过来，甜蜜得似乎要滴淌下来。远处的山谷传来报喜鸟和地雀的叫声，风吹过桉树树叶哗啦啦地响。
赫提拉推开门，看见杰克把小玛丽抱进怀里，一晃一晃地唱歌，老格雷恩坐在摇椅里，五色碎布毯子搭在膝盖上，双手灵活地织毛衣。
厨房里有香味飘出来，小婴儿咯咯地笑着，伸手去抓爸爸的下巴。杰克索性低下头，短短的胡茬扎得小玛丽的手心痒痒的。
“晚饭快啦，”老格雷恩说，“很久没有一起吃晚饭了。”
本来依照惯例，杰克和莉莉结婚以后应该搬出去住，但杰克还没有攒够钱，只好让赫提拉搬到钟表店去借住。
“多吃些，在外面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莉莉收拾了碗盘，又端出一盆撒盐的爆米花。“现在是小宝宝上床睡觉的时间了，”杰克把赫提拉膝上的小玛丽抱下来，“妈妈有事找你说。”
“格雷恩妈妈，有什么事吗？”
“你穿上这一件试试看。”老格雷恩做了一件白色棉布衬衫，袖口镶着亮晶晶的铜扣。“很漂亮吧，赫提拉穿这一件结婚一定很好。”
赫提拉落荒而逃。
赫提拉离他想要的爱情，其实并不遥远。
凯瑟琳?依丝丽?尤金?费舍尔是费舍尔男爵的小女儿，十六岁娇嫩得如同清晨的花瓣。她穿粉红色打细摺的细呢衣裙，海洋蓝色的细亚麻底裙，卷起的荷叶边优雅地镶嵌在袖口和领口。她坐在黑胡桃木的琴凳上，脊背挺得笔直，纤细洁白的手指按在黑白琴键上。金色卷发用珍珠发针盘好，她低头微笑，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而她也确实如此。
赫提拉第二次看到她时，她从花园中一千朵白玫瑰中小心地剪下一朵，小心地别在鬓边。乖巧得像一只小松鼠。
“男爵的小女儿和他的音乐教师私奔了”这个听起来颇为荒谬的秘密在诺斯城中不胫而走。公馆里的男爵阁下脸色难看极了，男爵夫人把头埋在臂弯里，轻轻啜泣起来。
“瑞德？我们应该怎么办？”费舍尔小姐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她仰起脸，脸上全是幸福、坚定的神色。
“到诺斯湾去，凯瑟琳，”赫提拉换上了一件粗布短衫，“坐稳了。”
凯瑟琳坐在简陋的马车里，穿着莉莉的旧衣裙，一本《启示录》摊在她的膝盖上，她用颤抖的手指抚过《启示录》上的一个个字母，苍白的嘴唇快速地蠕动。
“愿弥赛亚保佑我，
愿弥赛亚保佑我这可怜的人吧，
卑微的、可怜的人，弥赛亚吾主，
你的胸怀宽大，
如同四月的大海，
你的福祉深厚，
如同五月的阳光
……”
“孩子们都睡了，瑞德。”
“凯瑟琳，睡吧。晚安，达令。”
“亲爱的，我有话和你说。”
赫提拉无声地看着她。
“亲爱的，你有没有觉得，我越来越老，而你…”
“仍像原来一样英俊。”
“达令，在我心里你也像原来一样美丽，聪明又善良。”
“你骗我！我的手指已经变得通红粗糙，眼角也有了皱纹。库勒殿下毫不怜悯地将时光带走…一切的一切。”
青年看着妇人憔悴的脸庞，用一贯的温柔语气问：“凯瑟琳，你后悔了吗？”
凯瑟琳迟疑了一下，用急促的语调说：“我才没后悔。”
赫提拉有一种难过的心情，很微妙，就像羽毛飘落在湖面上。他闭上眼睛仔细体会了一下这种感觉。
他再睁开，还是在诺斯城的小房子，老格雷恩坐在摇椅里，那件灰色毛衣还差一个袖子。
这短短的一刻，如同经历了漫长的一生。
再后来，他离开了诺斯城，做很多种工作。也逐渐明白了一复兴神赐之地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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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伊莎贝拉，昨天新来的瑞德老师呢？”凯瑟琳趴在桌子上，问。
“小姐，他今天向老爷递交了辞呈，说是老家有急事，”女仆放下茶点，“不过，凯西修女会来给你上课。”
“真的吗，太好了！伊莎贝拉，快带我去换一身朴素些的衣服！”
第七章：矮人的地下城堡（一）
“你有什么打算？”艾格问。
“继续寻找吧，近期我会去米内罗尔一趟，”凤凰把行李箱放进空间戒指，“你要一起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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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果之月（六月）的阳光照进高高低低的灌木林，软软的小草填满了灌木林间的每一处缝隙，极目远眺是绿的可爱的山峦。空气中弥漫着花朵的香气。是的，六月时开在玛瑙河流域的是一种细小的蓝色小花，六瓣，团团地开在一起，名字叫做瑞丽卡，从远处看如同蓝色的海洋。
远处有几幢小小的房屋，看起来就像小孩子搭起来的积木，墙壁好像被笔直地削去了一半，看上去滑稽极了。
“天气有点热起来了，让马匹休息一会儿。”赫提拉温柔地拉住缰绳，篷车车轮几乎成为山谷里唯一的声音。
艾格从篷车上跳下来，揉一揉坐得发麻的双腿，他百无聊赖地拔下一根空心草，拉开，听它发出呜呜的声音。
毫无疑问，德莱斯是一个美得可爱的山谷——用可爱作为形容词最为恰当。似乎是为了衬托矮人小小的房屋，此地大多生长灌木，仅有的几种乔木也比一般的矮得多，美好得如同童话世界。
“我已经厌倦了肉饼、水果还有烤鸡，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点别的？”艾格抱怨道。
“就快到了，尝一个坚果？”赫提拉好脾气地笑笑。
第三天的中午，赫提拉带他到了一片建筑群。“这里就是米内罗尔？”艾格觉得有些失望。因为这里就像米利城的缩小版。他这样想着，不经意就说了出来。
“好面子的小鬼。”赫提拉说。
“为什么？”
“因为你不懂装懂，不过你像个小老头似的的样子很可爱。”
艾格在心里默念十遍，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真正的米内罗尔城，就在这片住宅区的地下。”
他们在这一片繁忙的住宅区拐来拐去，矮人的房子建的不是很小，但房子与房子间的间隙却很狭窄，一路上，有正牙牙学语的矮人小孩盯着他们看，也有靠着墙根抽烟斗的矮人老头。
在一幢很普通的建筑物里，矮人老婆婆在充满阳光的房间里编织地毯，她穿着绒线鞋的小脚搁在前面的椅子靠背上。“两位？”
赫提拉付了钱，艾格有些尴尬，他把钱塞给赫提拉。
赫提拉默不作声地收下，他走上前，拉开地窖的门。一段很长的楼梯显露出来。当他们踏上楼梯的时候，楼梯就动了起来——它缓缓地毫无声响地下沉、向前。
“坐一会儿吧，这一段路挺长的。”
他们都坐了下来，一时间连空气都沉默且寂静。
旁边的岩壁滴滴答答地渗水，不满了青苔和一种白色荧光的小植物。
艾格问：“要开灯吗？”
“不，不要，”赫提拉说，“我觉得时间隧道就是这个样子。”
过了一会儿又说：“我特意选的人最少的一条通道，是不是有一种神秘感？”
艾格看着坐在身旁的青年，至少他看上去是青年的样子。挺直的鼻梁，睫毛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久到艾格以为自己睡着了，赫提拉推了推他：“我们到了。”
走过最后一段幽暗的走廊，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个明亮的“大厅”。不，不是。用红砖和石头铺成墙、地板和天花板，在他们所处的地方看来，顶端的圆拱距离地面足有七八米高，也许还要再高一些。宽阔的街道两旁是造型各异的建筑物，屋顶和墙壁都爬满了绿色植物。高高的路灯里也是一种会发光的植物，装在水晶雕刻的灯罩里，两旁挂着广告语和横幅。街道上人们来来往往，喧闹的人声扑面而来。艾格睁大了眼睛，惊奇地看着这一切。
他摸摸砖造的墙壁，“这是真的？”他喃喃地说。
“是真的。”
“我带你四处逛逛，再一起去吃饭好吗？”
一辆小车在他们身边停下，矮人车夫操着一口流利的大路通用语问道：“先生们，米内罗尔一日游吗？”
拉车的马外形就像小号的矮脚马，有棕色的短毛和一双大大的褐色眼睛。
“这是阿依诺兽，性情温驯，跑的比较慢，是旅游观光的首选。”矮人车夫戴着一顶尖顶帽，用皮革制成的鞋尖很长，看上去滑稽极了。
“这是矮人的传统服饰，”他解释说，“这样我更容易招揽客人。”
“你们不冷吗？地下可比上面冷多了。车上有毛毯。”
“为什么会和赫提拉来这里？”艾格有些苦恼地想，“怎么一句‘你要一起去吗？’就把原先的计划搁浅了跟他来了…可能是因为，和赫提拉在一起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他这么想的时候，赫提拉正在点餐“一盘烤肉，两份牛排，一份水果沙拉，一份饭后甜点。就是这些。”他合上菜单。“艾格，怎么了？”
艾格摇摇头“没事。”
菜来了，一个矮人将菜盘放在托盘上，摇动手柄使它上升到桌子的高度，另一个矮人站在一旁的梯子上，把菜盘端到桌上去。艾格想帮忙端菜，被矮人们拒绝了，他尴尬地摸摸鼻子。赫提拉把餐巾递给他。“吃饭吧。”
他们出了餐馆的门，艾格回头看那个大红色的招牌，上面写着“外国人”。
“接下来做什么？”艾格问。
“逛逛吧，”赫提拉提议，“米内罗尔的手工业很发达，要不逛逛商业街？”
“你是导游。”艾格心中暗自决定——一会儿只看，不买！！
商业街很繁华，游客很多。街道中央有一排小商铺，两侧也有，人群就从右边的缝隙进去，左边的缝隙出来。
女孩子喜欢的手链、挂件，手工编织的毯子、靠垫，柳条或者藤编的摇椅——正常大小或者矮人的大小……啊，还有书籍。艾格在卖书籍的商铺旁停了下来。传奇小说、爱情小说、乐谱、地图、奇闻野史，艾格在一堆新旧不一的书籍中挑挑拣拣，“奇怪了？”
“怎么了？”
“像是这样的书铺，不是应该有一些魔法古籍之类的吗？传奇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啊。”
“艾格。”赫提拉的神情有些严肃。
艾格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严肃，他把手里的书放下，就听到赫提拉小声说：“在矮人的属地，不要提到魔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