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上被子,周轲坐在床边,借着月光,一点点描绘眼前人的轮廓。
这一坐,便是一夜。
第八章
微光穿破黑夜,为朝阳的出场拉开序幕。
身体翻腾了几下,睁开眼。
房间里仅有几丝光线,床边人的模样在半明半暗中模糊不清。
微微叹息,康凯轻巧地下床,拉过薄被,轻轻盖在周轲身上。
刚转身,身后猛然一股力量将康凯拉得重心不稳,晃悠着向后倒去。肩膀撞上宽厚的胸膛,康凯闷哼一声。
一只手勾住康凯的颈部,另一只手扶起康凯的脸颊。周轲凑上前,碰上对方的唇。康凯瞪着双眼,身体一动便被更用力地抱住。
牙齿轻轻摩挲对方的下唇,周轲耐心而温柔地给予对方最亲密的交流。康凯不再挣扎,任由周轲加深这个吻。不再是蜻蜓点水,这个吻显得热情而霸道。
一吻结束,康凯脸红红的,胸膛微微起伏。站起来,留下一句“我去煮早点”便溜走了。
周轲看着背影消失,眼底透出温柔的笑意。
早餐很简单,一碗面,一杯豆浆。
周总吃得很满足。
康凯放下筷子,准备收拾饭桌。
“康凯……和我一起过吧”周轲开口。
康凯动作一顿,嘴动了动,想了许久,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摇头。
“为什么?”周轲不懂。他思考了一夜,想他对康凯的感觉,想康凯的一举一动,想他为什么就盯上人呢?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果,他喜欢康凯。至于为什么,他认为感情本就是一种突然的感觉——突然,就遇到了。因此这没什么好深探的。可是,康凯摇头了!他不认为康凯对他没感觉,不然,被自己吻了两次,铁定得挨他两梭子。他不明白,所以他问“为什么”。
“你不真诚”康凯回答。
周总委屈了“我怎么不真诚了?!”
“我感觉不到”
此一句,将周总击得体无完肤。
将厨房收拾干净,坐在沙发上。想起老板离去时落寞的神情,康凯心里揪了一下。
老板的话犹记在耳,说没感觉是骗人的。康凯知道当时自己的心脏停了一拍。
但是,他不是可以燃烧生命的人,那种炙热而短暂的感情他负担不起,他只想要一个平淡如水的生活。他不质疑老板的真情,可是,其中又有几许诚意,他不知道,他感受不到。
躺直身子,目光停留在天花板的裂纹上,康凯发起了呆。
今天一早进入老板的办公室,林助理瞬间感觉到无数的黑色压力铺面而来。
老板又怎么了?!林助理很无力。
老板只有在遇上股票震动、房价不稳时才会释放九级警报低气压。
林助理查看今日股市,嗯,上升趋势良好!翻看最近楼盘动工情况,嗯,有条不紊,一切正常!
那老板你到底是在闹哪样??
小心翼翼地将文件放到老板手里,林荷将需要签字的地方一一指出。
拿起签好字的文件,林荷默默地退向门口。
“什么是真诚的感情?”
老板的声音入耳,林荷止住脚步,看看周围,再看看老板。
老板是在问我么?……嗯,应该……是吧。
顿了顿,原来老板遇上了感情问题!
本着为老板排忧解难的职责,林助理清清嗓,开口道:
“老板,这情那,就在一个真!”
周轲皱眉“当然是真的!”
林助理一看老板不虞,赶紧接话
“可这感情除了一个真,还要一个诚。两人在一起,您要考虑自己能给对方什么?不是一顿丰盛的晚餐,不是一次浪漫的旅行,更不是一场甜蜜的电影。而是无数顿平凡的家常菜,无数次携手相伴的人生旅途,无数场共同演绎的黑白胶片。一个诚字,才是感情的精髓所在啊老板。”
林助理饱含深情极富文采地叙述完毕,期待中的感动并没发生,老板愣愣地盯着面前的文件不知在想什么。
林荷微微一叹,无声地退出。
周轲在思考。林荷的话让他抓住了什么。
康凯的顾虑,他似乎懂了。
不真诚,说得真对啊。周轲苦笑。
康凯怀着忐忑的心情在休息室中等待老板的召唤。如坐针毡。
“哎,你们知道吗”休息室里的司机A开始八卦“听说K市那边大清理哩”
“对对,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不是说姓王的被撤了么”司机B参和道。
“拉倒吧,听说人卷了巨款逃了。现在不知道躲哪快活着呢”司机C透露。
“诶,小康,你不是跟着周总么,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司机A将话头转向一直沉默的康凯。
康凯现在思绪不知飞向何处,听到问话,反射性地回了一句
“老板没告诉我”
木木的表情配上朴实的话语,司机们顿了顿,决定不再深究,继续自顾自地讨论。
电话响起,
“车停在门口等我”老板说。
拿上钥匙,康凯快速地走了出去。
车门被打开,周轲坐进副驾驶座,关门。
“回家”周轲吩咐。
看看康凯,周轲接着说:“穿得太少,下次多穿点!”
抽抽嘴角,康凯选择沉默。
老板很奇怪!这是康凯的感觉。
从上次老板让他加衣服,到下雨天给他一把伞,再到偶尔亲密如围围巾的举动,康凯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尽管不寻常,康凯依然沉默。他觉得这样的老板,挺好。
冬季的末尾是一半萧瑟一半艳。周总的内心亦然。
爱情需要细节——某作者语。
周轲努力让自己在情感的道路上显得细腻而真诚。
康凯对老板的改变默不作声,只是偶尔让“不请自来”的老板吃顿饭,还有……留宿。当然,老板只能在沙发上自己YY着房间里的人度过一夜又一夜。
看着自己的司机,周总心里跟猫抓似的。
白白的脖子,软软的唇。
好想咬一口~
“老板”康凯出声。
“……”真的好想咬一口~
“您到家了”康凯继续
“……”
康凯心底叹息一声。凑上去,碰了碰周轲的唇,旋即便分开。
“你……”周轲愣住
“……老板,你的眼珠子,绿了”
嘴角抽搐,自己表现得有那么明显么?
木然地下车,直到车子消失,周总才意识到
他亲我了亲我了亲我了!!
然后……靠,怎么才碰一下?!
留下周总这边自己抽风,司机逃跑了,带着一点羞涩、一点……得意。
刚进院子,康凯便看到于泽站在院中和赵叔说着话,一边还给妞妞喂吃的。
“你怎么来了”康凯惊讶。于泽已经一个月不见人影,周末去餐馆也只有几个服务生和厨师,打电话询问,于泽也只是说有事,便匆匆挂断。今天人突然出现了,康凯自然反应不及。
放下妞妞,于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康凯
“怎么,我还来不得了?”
“当然不是!”康凯抓抓头,连忙回道。
于泽拍拍康凯,和赵叔又说了几句,便跟着康凯上楼了。
于泽和康凯都是赵叔帮衬着过来的,自然对赵叔敬爱有加。
换下衣服,康凯想着于泽应该还没吃饭,便进厨房操弄起锅铲。
于泽斜斜靠在门边,目光追随着面前的身影,眼底透出层层暖意。
“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康凯边做饭边问
听到康凯的问题,于泽目光一敛,似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渗出些微寒意
“在Z市呆了一段时间”于泽轻轻说。
“很忙么?你瘦了很多”
康凯见到于泽时就发现他瘦了,并且满脸疲惫。
于泽一听,脸上恢复温柔的笑意“不是很忙,只是想在那里开家分店,最近正在物色店铺。”
康凯知道于泽骨子里是个要强的人,也不再多说。只是于泽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康凯一直将他当做亲弟弟搬照顾,见他如此辛苦,心里不免心疼。这样一想,康凯手上又多做了些菜。
满桌的菜放在于泽面前,康凯仍不断往他碗里夹菜,劝他多吃些。
于泽吃得津津有味。想起最近吃得那些菜肴,于泽嗤笑一声。
那人根本不懂,就算菜肴再珍贵又如何?在他心里,远远比不上康凯亲手为他做的一桌家常菜。这饭,无关贵贱,只在于康凯是他最在意的人!
将脑中不好的记忆驱散,于泽扒拉两嘴饭,现在,他只想和康凯多呆一会儿。
于泽赖着不走,说今晚要住在这儿。康凯无奈,只能收拾另一间屋子给他住。
于泽很想问,跟你睡行么?但是,他不敢。康凯只是将他看做弟弟,而他,竟藏着如此龌龊的想法。他害怕,他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两人聊到十二点,康凯两眼已经快黏在一起了,于泽很想一直聊下去,可是也舍不得康凯如此挣扎。心里纠结,最终,还是让康凯进屋睡觉。
关上房门,于泽拿出手机,上面有二十个未接来电。
烦躁地扯出电池,将手机扔到一旁,不再理会。
走近床铺,一套睡衣整齐地放在床上。
是他以前在这里住时留下的,没想到康凯还留着。
拿起睡衣,凑近,一股熟悉的皂角香散发出来。
将脸埋进衣服。于泽想笑,心底却一片苦涩……
第九章
早晨醒来,于泽已经不见身影。只留下一张贴在门上的字条。
“我去Z市了,最近不会回来,你好好照顾自己”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睡衣你帮我洗洗收好,下次还要穿!”
康凯无奈,这小子,从来不让人省心。
周秦自那次饭局之后,匆匆回到部队,一忙,便是四个月。
这期间,与周轲的联系屈指可数,每次都是草草结束。
一开始想到周轲可能喜欢男人,周秦是愤怒的。
在电话里,她几欲开口询问,但是,一想到与弟弟争锋相对的情景,她忍住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秦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她开始冷静思考这件事。
作为一个出色的心理学家,周秦能够将人性剖析得透彻。
理智上,周秦能够理解弟弟的感情。但在感情上,周秦仍心存芥蒂。
就在周秦纠结时,一个人站在办公室外,徘徊许久,终于敲了敲门。
“请进”周秦收敛思绪,面对来人。
一个年轻的军人站在门口,给周秦敬礼。
周秦回礼,手一摆
“请坐”
坐下,周秦观察面前的人。二十四五,长相清秀,眼大而亮,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此时,这个年轻人眉头紧蹙,眼中透出一股焦虑与不安。
周秦起身,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
“谢谢”男孩接过被子。
周秦挂起笑容,问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男孩咬咬唇,面露犹豫,双手反复捏着被子边缘。
“你想说什么都没关系,这里”周秦指指四周“很安全”。
男孩抬眼看看周秦,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周秦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色,轻声问
“你的……战友?”
男孩沉默良久,轻轻点头,眼中浮上痛苦之色。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每天相见,他当我是好兄弟、好战友,可我却……我控制不了,真的控制不了!
“
说着,男孩用手捂住双眼。
周秦心里五味杂陈,踌躇一会儿,咬咬牙,问道
“你可想过怎么向父母交代?”
男孩身形一震,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不敢告诉他们,我不能告诉他们!”
“你要欺骗他们?”周秦逼问
“我也不想啊!”男孩吼道“他们不会接受的!他们不理解。他们会逼我选择,我不想选择,真的不想。
“
男孩掩面而泣,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就这样在周秦面前失控地边吼边哭。
周秦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感受,悲伤有之,无奈有之,更多的,却是心疼。
后来的事周秦记得不清了,似乎自己安慰了那个男孩,男孩大哭一场后心情好了很多。但是周秦记住了男
孩临走时的笑容,腼腆而阳光,还有一句”医生,谢谢你。“立正,敬礼!
自此以后,周秦不再纠结于周轲的喜好。她不想逼周轲做选择。因为,选A,或选B,必有一伤!周秦妥协
了。
拨通号码,周秦直截了当
“今天中午一起吃饭。”
周轲一顿,还未说话,那边快速说了一遍地址,啪嗒,挂了。
周轲无奈,女王发话,莫敢不从!
看来中午吃不到康凯做的饭了,周总咬唇抹泪。
中午,NICE对面的咖啡馆。
周轲翻着手里的菜单,点了一份商务套餐。
周秦轻轻搅动杯里的蓝山,斟酌着怎么开口。
“姐”
周秦抬眼
“咖啡凉了”
抽抽嘴角,放下勺子。周秦决定直奔主题。
“你上次说心里有人,你俩……定了吗?”
周轲微怔,想了想,好像上次为了让周秦不再逼他,是有这么一说。
周轲心下笑笑,想不到一语成谶了。
“没有”周轲回答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人带来让我和爸爸见见?”周秦继续问道
“姐,我这人都还没追到,八字还没一撇”
周秦皱眉,敢情是周轲单相思?不行,既然都来了,至少得知道对象是谁。
“是谁?”
周轲略微思索,觉得他们早晚都得知道,便大方说了:
“你见过,就开车那个。”
什么?开车那个?周秦想起来了,就是害她在街道管理处喝了一肚子茶的罪魁祸首么!
周秦郁闷了,左思右想,只隐约记得一张朴实无华,略显呆愣的脸。
周秦以为,能让周轲暗恋的人,虽说长得不惊天地泣鬼神,但也绝不是这种搁人堆里便化作小黑点,还是0.28极细碳素笔点的。
说不定人内秀乾坤,深藏不露呢!
得会会!周秦决定。
“把人叫过来,我请他喝下午茶”
周轲吃饭的动作定格,惊疑地看向周秦。
“放心,只是喝茶。”周秦微笑
下午刚到公司,康凯便被林助理通知到街对面的咖啡馆。
满腹狐疑地走进咖啡馆,在看到老板……以及对面的周秦时,康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丑媳见公婆?!甩甩头,康凯将奇怪的感觉自动屏蔽。
拉过康凯
“姐,康凯。”周轲介绍,眉眼之间尽显得意。
周秦对康凯说:
“坐吧”然后看向周轲“你不是有事么?先回去吧”。
周轲无奈,只能看了康凯一眼,转身离开。
如果可以,周轲也不想离开。但是周秦摆出架势来勒令他离开,并且保证不会为难康凯。周轲答应了,他心里是希望父亲和姐姐能承认康凯的。这,也是他的诚意之一吧。
咖啡馆里。
周秦打量着眼前的人,上上下下巨细无遗。良久,周秦叹气,毫无特色!
康凯感到不安,周秦考量的视线在他身上穿梭,跟照X射线似的。康凯盯着面前的杯子,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