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文条件反射性要起床替蒋毅拿替换的衣服,被子掀开一条缝,突然僵硬了。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蒋敬安排你进来的?”蒋毅一连问出三个问题。那个陌生男人,不,男孩,却僵硬得如同石头,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依然维持几分钟前见鬼一样的表情。
蒋毅英挺的眉毛拧得快打结。电话铃声还在不依不饶的的响着。
许小文看见那个男人一边从地上捡起手机接电话,一边用凌厉的眼神打量他,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让他的脑袋无法运转。醒过来十多分钟,他甚至没有试图回想自己为什么会睡在陌生的地方。他的牙齿无意识的咬紧,十指拽着薄被,脑海里只剩下那一张熟悉的面孔。
刚醒过来的一瞬间,许小文几乎以为重生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美梦。梦醒了,他还是在那座公寓里做那只被豢养的宠物,一只上不了台面的宠物。
蒋毅,他的主人就躺在他的身边,睁眼的一瞬间,他几乎条件反射性的想要起身为这个男人取来干净的衣服,服侍他起床,连风格布局明显迥异的房间都忽略了。而蒋毅睁开眼,将他一切的动作冻结在冰冷的眼神中。
是空调开得太大了吗?为什么自己会产生冷得发抖的感觉?
蒋毅满意的看到男孩惊吓的样子,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要掌握一切。让对方心生敬畏则是掌握主动的第一步。
讲完电话,蒋毅嫌弃的瞟了一眼地上的衣服,一件衣服他绝对不会穿到第二天。顺手给助理打电话,要助理二十分钟内把衣服送到。蒋毅放下手机,坐在床边——他认为解决许小文只需要五分钟,还有十五分钟他可以洗个澡。
尽管全身上下只有一条薄薄的黑色内裤,蒋毅的神态动作却优雅自然如同自己西装革履身处金碧辉煌的宴会厅。“说吧,你叫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许小文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说出这句话后,蒋毅的态度让许小文呢意识到重生并不是一场梦,蒋毅明显不认识自己,否则他不会问他叫什么名字。
力量渐渐回到四肢百骸,许小文的心从捏紧的一团松开些许,身体并无不适,虽然被子下身体光裸,但是只看蒋毅身上也没有暧昧的痕迹。这说明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许小文的走神让蒋毅不悦。
“啊,我叫许小文。”许小文听到蒋毅的冷哼才从自己的思维里走出来,他仿佛单鞋似地低下头,不敢直视蒋毅的目光。对他投降般的动作蒋毅略微舒服了一点,
“我是B大的学生……昨晚我本来应该和同学一起的……我也不知都怎么会在这里……”是啊,自己应该在B大那边的火锅店,可是这里是什么地方?林霖,王文武他们呢?为什么自己会和蒋毅躺在同一张床上?诸多问题涌入脑海明确没有思考的时间。
对于的许小文的答案,蒋毅除了名字之外根本不相信。夜色的老板是他堂弟蒋敬,这所酒吧可不是谁都能进的,要么是熟人要么是有能力的人。
蒋毅嫌弃的撇一眼散落在地毯上的廉价衣物,再看看许小文兔子似的怯懦——许小文两样都不沾边。
许小文的眼睛同样落在自己的T恤牛仔裤上,多余的事情不要想,他专注的思考如何把自己的衣服穿回自己身上。
蒋毅用脚拨了拨许小文的衣裤,从里面拈起一个皮夹,许小文的身份证在里面,核实姓名无误后,蒋毅把随手把皮夹扔在床上,进了浴室。
趁着这机会,许小文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迅速把衣裤套在身上,准备逃离现场。他刚穿好裤子,却传来敲门的声音。
蒋毅从浴室里出来,看到许小文的样子没有任何感想——对无关的人他很少浪费自己的脑细胞,统统无视。
反倒是许小文一看到他立刻移开眼神,对上蒋毅赤裸的胸膛又把头垂得低低的。
蒋毅从许小文身边走过,热气撩过许小文的皮肤,那双笔直的长腿不可避免的装入他的眼帘。
打开门,助理先生提着袋子进来。
不愧是蒋毅的助手,对自家老板暂息的房间里有个衣衫不整的男生毫无惊讶。冷淡的表情如出一辙。
许小文对进来的助理先生没有丝毫好奇。他熟悉这个人,仅次于蒋毅。就是这个人在那天晚上到他的租屋,言笑晏晏,一张支票塞给他,嘴里说:“昨晚的事是一个误会。我们老板也很抱歉,这是给你的一点小小补偿。”也是这个人,递给他一张银行卡:“既然已经这样了,许先生何不想开点?我们老板绝不会亏待了许先生。”还是这个人:“许先生,安先生的行为老板并不知情,对你造成的伤害很抱歉。不过,对安先生受的伤,老板有点不高兴,你还是尽快离开得好。”然后不由分说将他赶出栖身的住所,一点缓和也不给他。
高迪可是蒋毅的私人助理,只要的工作是处理蒋毅的私生活,包括物品,包括人,包括曾经的许小文!
18.
高迪目不斜视,当许小文不存在,将衣服递给蒋毅:“我已经叫了福满楼的外送——”高迪低头看下手表,“还有三分钟送到。”
蒋毅不置可否的点头。
许小文穿好衣服,他恨不得能够瞬移,马上在这两个人面前消失。但是本性中对蒋毅的畏惧却让他不知所措的站在墙角。
“把蒋敬叫过来。”蒋毅吩咐道。
外卖送到的时候,蒋敬正好也到了。
“毅哥。”他一进来先对蒋毅打招呼,看到许小文的时候有些微吃惊。蒋敬身后跟着一个金发青年,面上微微不安。
“他怎么会在这间房间里?”蒋毅直截了当的问。
“什么?”蒋敬脑袋里挂了个问号,他还以为许小文是蒋毅的新欢呢。虽然一堆情人在这里过夜有些奇怪。
“那个,毅哥……这都怪我。”金发青年硬着头皮解释:“他是熟人的一个弟弟,昨晚喝醉了,我安排他在这儿住一晚。没想到这么巧,毅哥昨晚也在这里……”
“熟人?是谁?你难道不知道这间休息室是毅哥专用的吗?我把钥匙给你你就是这样保管?”不用蒋毅说话,蒋敬先呵斥道。
他虽然是夜色的老板,但是夜色当初全靠蒋毅的资助才能开张。这几年也全靠蒋敬的人脉关系才让夜色生意红火。蒋毅经常在这里和人谈生意,所以蒋敬特意留了一间休息室给蒋毅。
“我才来,不知道……那个熟人老板和毅哥可能知道,就是原家的少爷,刚从国外回来的原卓阳。”
蒋毅的面色在听到原卓阳的名字时缓和下来。再看看许小文连头都不敢抬的畏缩样,皱了皱眉头。
“阿迪,送许先生回家。”蒋毅吩咐高迪。高迪应一声,对许小文做了个请的手势。许小文差点同手同脚。走出那扇门,心才落到实处。
九月的太阳肆意的发散它的余热。本就是秋老虎最后的嚣张还要站在太阳底下站军姿,大学军训不愧是众学生们闻之色变的恶鬼。教官们黝黑冷硬的脸就像阎罗王。
许小文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分散,不要去想僵硬酸疼的双腿,也不要去感受汗水滑过太阳穴时带来的痒痒。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还有十分钟——”教官看一下表,宣告。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许小文的正气歌默念到第三遍。
第三遍念完,教官终于吹响口哨:“立——正。稍息!”
上半天的军训完结后,425的成员们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王食堂挪去。周围的新生们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军训的新生穿着绿色的野战服,脚下蹬着靴子,光看服装称得上帅气。可惜一个个被教官操练得精神萎靡,弯腰驼背。更有甚者恨不得整个人搭在同伴身上背拖着走好省些力气。在加上在烈日下被暴晒了七八天,一个个黑得像块碳,什么形象都没有了。
三两口扒完饭。许小文原来在家里还有点挑食,这不吃那不吃的,到了学校食堂,每天为了军训消耗极大的热量,为了早点回宿舍午睡,连碗里有什么菜都没看清,囫囵扒进嘴里。
回到宿舍,把鞋脱在门边儿,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往地上一铺,人倒下去三十秒内睡着。太累了,都是娇生惯养的独生子女,长这么大,顶多在家里刷个碗扫个地。
两点半宿舍里六个闹钟同时响起。
有了精神的人纷纷抱怨道:“要死啦……明明才睡着……”
“今天是第几天了?”
“怎么不下雨啊?老天爷快下雨吧!”
许小文叠好被子,没精打采的说:“白素贞和许仙相亲相爱去了,谁有空来水漫金山!”许小文是个懂事勤劳的好孩子,这是从小到大周围人公认的。但是从没有一个人会认为许小文强壮结实耐劳。看他那小身板!看他那张白嫩的小脸!
许小文确实受不了了。好在他这个人又韧性,倒没像室友们一样怨声载道。
“哈哈……”听了许小文的回答,王文武首先笑出声来,其他几个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也笑了,气氛轻松不少。
出门前,补擦一次防晒霜。
军训第一天看到许小文擦防晒霜还有人笑话他说他像女生,现在全不吭声了。阳台上至少有八九瓶防晒霜,全是30+的。
许小文他们的425宿舍在宿舍群的中间,四楼。林霖曾笑称他们处于B大的正中央,风水宝地!
走下楼梯,磨磨蹭蹭的往操场走去。
李钊扳着手指头算,还有几天军训结束。“还有七天……我怎么觉得已经过了半年……”
汪洋抬起胳膊闻闻:“恶……什么时候才能把这身衣服换下来啊?不会让我们一直穿到会操吧?”
许小文憋不住了:“能不能别提衣服!!!”
“哈哈哈……许小文受不了……”尽管主导宿舍不过八天,但是全宿舍的人充分认识到许小文有多爱干净,能忍到现在也算神奇了。
其实许小文只是轻微的洁癖,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许小文自认为的。姜云是个勤快人,里里外外收拾得很好,连带许小文的卫生习惯也一直不错。何况上辈子跟着蒋毅那段时间,许小文才算真正见识了什么事真正的干净整洁。最初,许小文的脚都不敢踏在地板上,一天被迫洗五次澡。
凡事有对比就能现出差别来。和普通男生,还是五个,住在一间屋子里,许小文那点底线顿时被无限拔高,室友们不但不会不好意思,反而总以此来洗涮他。
“我求你们了——把衣服洗了行吗?”许小文面临崩溃。
军训时很苦很累,晚上训练结束后八点过,回到宿舍要整理内务,第二天早上六点半要集合,谁还有精力洗衣服?也别是又硬又厚的迷彩服。至于洗衣机,女生们晚上一解散就去占领洗衣机,通常宿舍熄灯了才听不见洗衣机转动的声音,因为熄灯就意味着断电。打个时候,累了一天的新生早就睡得雷打不动。
许小文前天能把衣服洗了还是和女生一样,已解散就撑着王宿舍跑,从他们四楼跑到七楼才占到洗衣机用的。除了许小文,宿舍里其他人根本没有这个闲心,宁愿多睡十分钟呀不愿意跑快点绘着手洗。许小文只能期待自己“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许小文——”远远的有个同样穿着迷彩服的黑脸叫他。
“你们先过去,我马上来。”
“快点啊,迟到你就死定了。”
许小文边点头边往方云峰那边走。
“你怎么在这里?”许小文问。方云峰他们系的军训地点和许小文他们不在一处。基本上开学之后他们就没见过面。
“下午不是有比赛吗?全部到这边集合来了。”方云峰说:“你们没通知?”
许小文想了想,是有这个事。谁让教官在快要解散之前通知,那时候大家都惦记着早点吃饭休息,他说的话根本是转头就忘。
“你们系的选手是哪个?男的女的?”方云峰问。他中午没睡,这会儿来早了,集合的地方没几个认识的人,正无聊就看见了许小文。
“好像是个女的……叠被子这种事,女生肯定比男生好吧……”许小文没关注。
“那不一定,也有擅长做家务的男生。你不就是吗?”
“我早呢么知道我会做家务?”许小文纳闷。
“我猜的。爱干净的男生肯定会做家务,至少洗衣服做饭什么的肯定会。”
“咦?你的衣服洗过了?”说到洗衣服,许小文惊讶的发现方云峰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自己和他站一块儿,好像自己的衣服没洗过似的。许小文别扭的往边儿上挪挪。果然,对比反衬什么的……他还是和林霖他们站一块儿好了,反衬也要挑对象。
今天才发现方云峰也不是勤快人。
可能许小文投注在他衣服上的目光太专注,方云峰解释了一句:“昨天晚上表哥家的阿姨,哦,就是他家的保姆给我拿回去洗了又送过来的。”
许小文了然,他就说嘛,方云峰怎么变勤快了。
“对了。我表哥问我要了你的电话号码。他给你打电话了吗?”许小文那种恍然大悟的眼神让方云峰脸上一热。他是不是太懒了?
“啊?什么?”许小文困惑的问:“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他说要给你赔罪,你什么时候和他见过吗?”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许小文和卓阳哥有过接触,方云峰心里有点不舒服。好像自己女朋友和别的男生泰国亲密一般。不过他当然不会把这点小心思摆在脸上。
倒是许小文想起了那天的惊吓,脸色不太好。“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因为原卓阳的关系出现在夜色酒吧,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所有和蒋毅有关的事他都不愿意回想。
“我们要集合了,下次再聊吧。”许小文不想再继续谈下去,匆匆和方云峰道别。
方云峰笑着点头,心里却犯嘀咕。
不知道是不是提到了不舒服的记忆,许小文晚上完全没有抢占洗衣机的动力。懒洋洋的把脏衣服装好提到外面一家洗衣店。
夏夜的风吹到身上总是格外清爽。刚洗过澡的许小文留恋的坐在草坪边一块石头上
19.
兜里的手机一阵震动,许小文掏出来一看,是陌生号码。
按了接听键,手机里传来一道悦耳的男音:“许小文吗?”
“我是,请问你是?”许小文问道。手机刚一震,他就想到白天说过的原卓阳,看到陌生号码立刻联想到这位。
“我是原卓阳。”
果然是他。
原卓阳的车停在路边,看看时间才九点过。
他的公司筹备差不多了,老爷子的炉火也濒临临界值。从他在饭桌上宣布这个消息开始,他就把回家的时间越拖越晚,免得和老爷子一言不合又吵起来。
今天刚去看过公司装修进度,路过夜色,想起许小文的事儿还没有结尾,于是打了这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