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先生,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可能家兄没有对你言明我此次来的目的。”饶远坐在凌峰对面,与之隔了一张办公桌。与凌峰的笑脸相迎不同,饶远根本不想给这人一丝讨好的表情。
“噢?我以为是业务上的会谈,原来不是啊?”凌峰笑了下,慢慢收回了脸上虚伪的笑容,只是静静地打量对面那个不卑不亢的人。
“相信你一定认识程伟鹏。”
凌峰见饶远目露凶光,突然又笑了起来,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
“这普天之下叫程伟鹏的人太多了,我认识的也有几位,您指的是哪位?”凌峰玩昧一笑,似乎想和饶远打打太极。
“凌先生,我不想和你绕弯子,我们长话短说。对于昨天您派人打伤了他的事情,要不是之前他也得罪了你,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希望大家的恩怨就在昨天一笔勾销了,只希望凌先生不要过多纠缠。相信凌先生是做大事的人,不会拘泥这么一件事。”饶远的语气和表情,根本不像在商量,而是像是在下命令。
凌峰勾起唇角,眯着眼打量饶远,喃喃道:“有意思,我倒想看看你如何不善罢甘休。”
饶远垂目睨他一眼,冷笑道:“人在江边走,哪能不湿鞋?想必凌先生还记得不久前那个强拆事件吧?”
再看凌峰,对方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背光阴着的脸散发着不善的杀气。
“我也不是个善于威胁人的角色,只想事情告一段落,从今往后我们走我们的阳光道,您走您的独木桥。”饶远站起来,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来。
“啧,你和你哥一样让人讨厌。这世界上让人讨厌的人太多了。”凌峰也站起来,不过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最初的笑容。
“正好,我也没有让你喜欢上的意思。”
“那你大可不必担心了,我是不会去走你的阳光道的。”凌峰说完还冷笑几声。
“那还真的谢谢了。”饶远转身走出凌峰的办公室。
凌峰睨了饶远的背影一眼,登时一股气冲上心门,有气不能发,只能一拳打向桌面,末了又用带血的手拨了个电话。
“去把阿铁叫来。”
电话那头只是应了一声就挂了。
不过一会儿,叫阿铁的男人就被人拉进了凌峰的办公室。凌峰听到声响才转过身来,抬手一挥示意其他人出去,最后房间里只剩下凌峰和阿铁。
“你去打的程伟鹏?”凌峰皱着眉瞪着低着头的阿铁,见对方久久不作回应,凌峰心中更气,“不回答就是默认啦?!”
“那小子他该!谁让他不知好歹!?”阿铁忽地抬起头来,布满血丝的双目圆瞪着,双手已经捏成拳,整个人像个蓄势待发的猛兽。
“他妈的你还有理了?谁让你去打人了啊!?你现在很闲吗?我教你做过赔本的买卖了吗?!”凌峰说着高高地举起拳头,但拳头迟迟未落下。
“我就是闲了!反正我就知道老大被打了我们不能袖手旁观!”阿铁说完竟然还将脸迎上凌峰的拳头。
“你!”凌峰这时真的气结,拳头落下去就变成了巴掌。
“大哥?”阿铁摸着被打的脸,一脸不解地看着凌峰。其实被打的地方根本不痛,就是因为不痛他才觉得奇怪。
“闭嘴!见到你我就烦。”凌峰叉着腰背过身去,阿铁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大哥?”阿铁不死心,又尝试性叫了几声。
凌峰又气得转过身来瞪着阿铁:“烦不烦啊你?放话出去,以后谁动程伟鹏和饶氏兄弟就是和我凌峰过不去,就是和整个凌家过不去。”
“大哥,您这是要,要罩着他们?!”阿铁简直不相信自己的双耳,还下意识地去掏耳朵。
“听到没有?听到就去做!”凌峰心如乱麻,不耐地吼了一声。
奈何阿铁这块硬骨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还巴巴地看着凌峰说:“大哥,其实我们根本不用怕他们的啊,不过是饶氏……”
“你还嫌我脸丢得不够吗?”凌峰这次是真的动了气,逼近了几步,阿铁就禁了声。
“滚出去。”凌峰甩了甩手,又渡回自己的办公椅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阿铁见凌峰不再理他,之后恹恹地退出去办凌峰交代的事情。
“还真是欠了你程伟鹏的。”凌峰喃喃自语,语毕,竟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他阖眼靠在大班椅上,笑容在脸上荡漾开来。
三天后——
“我都说了,可以忽略我的,哪用这样麻烦?”程伟鹏坐在轮椅上被饶远推着,慢慢走近安静的墓园。
显然,清明刚过不久,来墓园拜祭的人还是很多,墓园安静的气氛也被人气带得不那么冷清。身后的饶远穿着一袭黑西装,对于程伟鹏的吵闹只是微微笑着,并不阻止。
“哎,你别推了,我能自己走,我腿又没断!”程伟鹏说着就要从轮椅上跳下来。
饶远眼明手快按住了他,又伏在他耳边低声说:“既然你好了,那今晚回去你就将这一段时间的份全都还回来。”
程伟鹏毫无意外地炸红了脸,虽然还是骂骂咧咧,但就是安定了下来。
饶远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说这种下流话,他只是纯粹喜欢看程伟鹏被调戏的那个窘迫样。
这样坏心肠的自己百年之后一定会下地狱被挖掉那颗黑心的吧?饶远这样想着,又低头去看程伟鹏,突然脸上就漾开了一圈笑容。
幸好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下地狱还是有伴的。
“什么事笑得这么高兴啊?”饶琛见到自己弟弟推着‘弟媳’来,赶紧上前迎接。
程伟鹏闻声也抬头,正好抓到那笑容的小尾巴,霎时也是满脸疑惑。
“没什么,带另一半来见老丈人,当然是开心的。”饶远说罢,还低头看了程伟鹏一眼。
被他炽热的眼神一看,程伟鹏不自在地低头,胡乱看向别处,却发现了饶远母亲的墓碑,还有已经枯萎的红玫瑰。
饶琛似乎看出了程伟鹏的茫然,漫不经心地解释:“父亲生前就爱着母亲,那种深爱母亲可能感受不到,所以他选择死后也在母亲身后守望着。葬在母亲的冢宅之后,是父亲的意思。对于母亲的事情,他倒不像是个精神病患。”
程伟鹏会意地点点头。
“这样的话,两亲家都能在下面搓麻将了,刚好四人。”饶远无奈地耸耸肩。
饶琛和程伟鹏同时剜他一眼。
三人终于来到饶远父亲墓前,程伟鹏发现饶家兄弟的神态更像父亲。
“这位是……?”饶远的视线则是落在站在饶琛身旁的男子身上。
“噢,这位是我的部下,这次你的事情他帮了很多。”饶琛知道饶远会问,说的话像是之前就准备好了一样。
黑衣男子神色暧昧地扫了饶琛几眼,直到饶琛被他看得红了耳根他才将视线投向饶远,友好地伸出手,自我介绍到:“您好,郑晓辉。”
饶远伸手握住了郑晓辉的手,友好地摇了摇,又和善地笑道:“饶远,这次谢谢你。”
“应该的。”郑晓辉笑着抽回手。
语毕四人就静了下来,站在饶父墓前行注目礼。
隔了许久,四人都有些晃神的时候,程伟鹏突然开口说:“饶远,没想到,你小时候就戴眼镜了。”
“嗯?”饶远一下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回答到:“是啊,遗传近视。”
隔了半响,饶远才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程伟鹏忍笑,并不言明,“我死了之后绝对不要葬在你隔壁。”
饶远听了,不怒反笑:“没问题,我们合葬。”
饶琛和郑晓辉听了,也忍不住笑起来,只是碍于程伟鹏的眼神不敢笑太猖狂。
程伟鹏撇撇嘴,泄气地说:“你赢了。”程伟鹏心想,我才不和一个爱哭鬼计较。明明卡在车子里的是自己,明明在车外面救人的是他和家人,为什么最后哭的是他?可能他觉得被他妈妈边骂著名字边打屁股比较丢脸?
饶远低头,正好迎上程伟鹏的一脸笑意,不知不觉自己也被感染,也傻呵呵地笑起来。
百年之后的事情以后再担忧吧,现在他必须做的,就是紧紧握住这双手,一生也不分开。
实则谁也无法预测将来,故事不过是一生中的某个片段,总保不准以后还会有许多磕磕碰碰,但谁又有那个能耐,去穷尽他人的一生?
爱情是盲目的,但也是最好的麻醉剂,让人忘却烦恼和伤痛,只管去品尝鲜甜。
是谁说过,只羡鸳鸯不羡仙?
有情人,不过想执子之手,相伴到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