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所归之猫——阡佰

作者:阡佰  录入:01-07

文案:

曾经有人希望他变成一只猫,一只镶嵌着冰蓝色眼睛的猫。

的确,他轻捷地踏过纷繁的夜色,静寂得扰不乱一丝月的光辉。他在孤独中绽放着高傲,在温顺中诱发着狂野,在坚强中透射着迷茫。在这个超级大国的渺小城市,他慵懒而安静地蛰伏,没有憧憬,无所谓快乐。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他,他的林恩,给了他从未体会过的金灿灿的爱,也无意中揭开了他早已结痂多年的血淋淋的伤。

没有人知道,这样一只乖巧的动物,曾在和平年代的动荡中沐浴过无辜平民的鲜血,在腥艳的血泊中被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死死盯上。十年之前,他为了生存而残害过生命,十年之后,他该怎样怀着颤抖的心拥抱从天而降的真情?

更何况,从天而降的却永远不只是爱情那么简单……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报仇雪恨 西方罗曼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塞西尔,林恩 ┃ 配角:森田靖一,戴里克,菲丽丝,珊德拉 ┃ 其它:

1.雪夜冰蓝

Preface

2001年9月14日。

当整个美利坚民族的公众在悲痛中为死难的同胞举行默哀仪式时,我静静地用碎石在新家花园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堆起了两座歪歪扭扭的石碑,它们的所属者是我那丧命于同年年初的父母。

就像世贸大厦里瞬间陨落的2600多条鲜活生命一样,回荡在另一国度的那两声刺耳的枪响同样使父母由微笑转化为惊恐的神情在医院的病房里永远定格。躲在消毒柜中的我看不清你的模样,从帽檐中散乱下来的沾粘在一起的深褐色发丝甚至遮盖住了你大半个面庞,然而身形羸弱的你那用左手扣动扳机时冷酷又决然的样子却终生烙印在了我的心上。

是的,我永远不会明白,和我一样身为少年的你为何手中握着的是一把冰冷的枪杆,难道你没有体会过父母那饱含着无尽怜爱的掌心温度?难道你想象不出摆在你面前的这两具尸体在几个小时之前还在抚摸着他们与你年龄相仿的那个孩子光洁的额头?

是的,你果然想象不出,否则在谈判后漫长的等待中,你就不会出现,只那么轻轻的两下,干掉他们,转身便又离开,动作轻快得甚至来不及等待人质额头上渗出鲜血。

冰冷的石碑面前,我双手合十,俯首默念,只望能为在那一幕幕政治罪恶中无端逝去的生命在呐喊中做出一丝苍凉的超度。同时,我尚且柔软的心底却在用最绝情最恶毒的言语诅咒着那些强迫无辜灵魂去向另一个世界的引渡人。

其实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亦是那肮脏无尽的政治斗争中的一枚牺牲品,就像你所属部队千千百百名懵懂的童子军一样。但是战争的烈焰无情地熏染了我们这一代人尚未成熟的心智,它使你变得嗜血,使我染了仇恨,我们就在那一个柜门间隔出的空间里,从此堕入了不同极端的深渊。

临出病房时,我不知道已背上步枪的你为何朝消毒柜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就是这一次回眸给了我机会让我永远记住了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它带着不同于当地任何居民目光的色彩,清澈地镶嵌于你那灰头土脸的面庞,漂亮得让我想起小时后家里养过的那只波斯猫,只不过聚集在你瞳仁中那汪美丽的蓝色调和了不知多少丧命于你枪下无辜生命的鲜血。

背影消失的那一刹那,我听到有人喊了你的名字,他们叫你“C”。

C?

Oh,yes,C—A—T。

美国佛蒙特州伯灵顿。

林恩驾驶着跑车飞奔在威利斯顿大街上,10分钟以前,他接到了珊德拉打来的求救电话,称自己在威利斯顿大街和霍普森路的交叉口发生了交通事故,声音凄凄惨惨得好像时刻就要渗出泪水,林恩知道,每当珊德拉拨出这种电话的时候,那只代表一种情况的发生——这妞最近又缺钱了。也是,这次到佛蒙特来度假,几天时间各位口袋里的美元便被挥霍一空,仅仅到Stowe镇滑了趟雪,四个人就糟蹋了约一万,要不是为了陪自己这个远道而来的公子哥,再多的钱这么个花法也还真不是那几位上班族所能承受的。

“唉,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被我们美丽的珊德拉小姐相中了。”林恩将i-phone扔到了副驾驶座位上,“嗡”地一声,带着双排气管的亮银色梅赛德斯绝尘而发,卷起千堆雪,就连那画着自由女神的NYC车牌在簌簌飘零的雪片中都牛得那么耀眼。

威利斯顿大街是伯灵顿通向经济开发区的必经之路,市区80%的私家车、运输车、重型卡车每天都要在这条路上无情地碾过,加之冬季路面撒盐的缘故,这条大街早已被腐蚀的坑坑洼洼,堪比月球表面。也许是美国警察对本国公民的驾车素质颇感自信,这样路况的大道上竟然连个摄像镜头都少有。看来珊德拉把车祸地点选在这一路段还真是做了点功课。离得老远,林恩就看到了这位美女的那辆红色“战车”停在路边,旁边是一辆深蓝色的便宜货,应该……是福克斯吧,林恩紧踩了一脚油门,“嗖”地一下冲了过去,梅赛德斯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张狂地横在了两车面前。

“林恩?”珊德拉疑惑地望着从车门内叫嚣而出的金发,她快步走过去小声地嘀咕:“喂,怎么是你啊,不是说好了让维克多来的吗?”

“我来怎么了?我来总比让安东尼奥那个娘娘腔来要强吧。”林恩围着那辆凌志走了一圈,“Jesus真有你的,每次都撞成这样。”

“Geico那个天杀的公司非要在下个月起提升我的保险额,哼,想的美,赚我的钱,先让他们放点血再说!”

林恩又望了一眼旁边的那辆福克斯,相比于珊德拉的凌志来说,它的代价可就惨多了,本来这辆车看起来就有些年头,现在更是搞得引擎盖塌陷了一大块,左后视镜完全刮掉了,车门也变了形,更不用说那长长短短的划痕了。

林恩不禁咂舌。“亲爱的,你总是有为回收站创作艺术品的热情吗?”

“我怎么想得到这位老兄的破车那么不禁撞。”

“诶?我正要问呢,人呢?”林恩指着福克斯空空如也的驾驶座说。

“那不就在那了?”珊德拉抬起下巴,朝不远处的一棵糖枫树努了努嘴。

林恩放眼望去,飞坠着的雪花迷离了他的双瞳,隐隐中,只见一个颀长的身影侧身倚靠着树干,飘动着的深褐色头发缠裹着指尖袅袅上升的徐烟,他穿着一件并不太厚实的深色外套,他目光低垂着落于树下的积雪,任林恩出现得如此大张旗鼓风风火火,都没有将头向之偏侧任何一个角度。

“靠,就这么个瘦得跟马猴一样的家伙啊,我还以为你遇到了施瓦辛格那样的大块呢,根本用不着维克多,我就能搞定他。”

“喂,你小心点,别看他人长得不壮,拽得不行呢。刚撞完以后我本来想探探他的态度,可人家二话没说就拨了911。哼,就他这么个破车,以为报了警,人家就会愿意管么?”

“放心,看我的。”林恩说着朝那人打了个响指,“嘿,伙计,过来聊聊吧!”

那人侧过头朝林恩看了一眼,又扭过脸去看了看别处,确定那个金发人不是在喊别人之后,他把肩膀从树干上支开转过身子,但并没有向前走动一步。

“喂,说你呢,过来啊!”见对方没动静,林恩朝他吹了个口哨,又伸出了一个手指勾了一勾。

终于,烟头被扔到地上,用脚捻了两下之后,他缓缓地朝林恩走来。相聚三米的时候,他停住脚步,目光冰冷得像融进了白雪,两颗冰蓝色的眸子就好比伯灵顿的尚普伦湖中捧出的一汪清泉,在这个极寒极冷的绿山州冬日黄昏结成的冰晶,比玻璃更剔透,比水晶更清莹,比玉石更温润。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一瞬之间,林恩感觉自己脏腑凝固,连呼吸都变得不能自持。

“嗯!”感觉珊德拉在背后狠掐了自己一下,金发的林恩终于回魂。

“小子,是你把我马子的车撞成这样的?”林恩支起下巴,眯缝着眼挑衅地说。

“警察还没到,我想我们现在没有必要过多讨论这件事情。”

“呵呵,我是没想和你讨论。”林恩伸出手搂过楚楚瑟缩的珊德拉。“可你把我的妞吓成这样,难道连句道歉的话都不用说么?你这么做会让她今晚在我的床上兴奋不起来的。”

“我并不是过错方,干嘛要道歉?还有,你自己没本事让女人兴奋起来怨得着别人么?”

“喂,你他妈的说话当心点!”

“林恩!”珊德拉一把按住他已经朝那人伸出去的胳膊,在耳边轻声说:“警察来了。”

一辆警车终于在这个雪夜车祸发生30分钟后闪着红蓝的警灯姗姗而至,停在了三辆车五米开外的地方,又过了几分钟,一个足有300磅的浑圆肥硕得如肉塔一般的警官很不情愿地从车里钻了出来。雪片顿时在他谢了顶的秃头上降落,让刚走了两步的他不得不又返回警车取出了帽子。

“哦,我的上帝,这是什么鬼天气!”警察完全没有理会杵在那里的三个人,只是自顾自地围着几辆车绕圈,然后掏出手电筒和记录薄,一边照着车牌,一边稀里哗啦地在纸上划拉着,粗肿的手指很快被冷风吹得通红,他不得不努力地把手缩进袖子,然后又放到口前使劲地往上哈气。他还摇晃着手电走到奔驰车前,却一下子被林恩挡在了前面。

“您不必记录我的,整件事跟我没关系。”林恩双手捂住车牌笑嘻嘻地说。

肉塔警官轻蔑地瞥了林恩一眼,没有理会,只不过他就此关掉了手电,又回到那两辆相撞的车旁边。

“把驾驶证和保险单都给我!”他终于向当事人开口了,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声音咕咕地有如牛蛙,就连下巴上缀着的肥肉都跟着突突地颤抖。

“在这里,警官。”珊德拉声音甜美细腻,她立即递上了所有证件。听到如此动人音质后的这位警察蓦地抬起头来,只一眼,珊德拉就知道今天晚上自己赢定了,因为那位肉塔的目光贪婪得就差要流出水儿。

“你的呢?”他瞟向另外一个人。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交出了手中的东西。肉塔逐个翻开了他们的证件,开始填写交通事故报告。过了一会,他收起笔,让当事人一个一个地跟他过去说明情况后便起身向警车方向走去,褐发的青年默默地跟上,可下一秒,肉塔却突然转过脸,很不客气地大喊:“女士优先,没听说过么?”

青年就此顿住脚步,珊德拉欢快地朝林恩挤了下眼睛,快步飞奔了过去。

林恩听不见珊德拉在那边和那位胖警察说了些什么,但从她擦拭泪痕的娇柔动作来看,这小妞还真是演戏的料,要是去拍电影估计都能夺得奥斯卡。果不其然,肉塔很快被拿下,不停地点头,甚至从车里掏出了一包纸巾,递给了哭得梨花带雨的珊德拉。

林恩感叹地摇着脑袋,早知这样,他干嘛在大冷天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搞得像个献殷勤的哈巴狗不算,还被个冰坨子一样的家伙侮辱了自己的老二。林恩随即又转过脸偷偷端详了一下那位,此时他正靠着自己的那辆破车,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又掏出了一支新烟含在嘴里,却愣愣地一直没有点燃。天已经全黑了,林恩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头微长深褐色的直发,在昏暗的路灯下,反射着幽然的光晕与飘雪共舞。

“喂,要火么?”林恩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他双臂伏在车顶上,好整以暇地问道。

听到声音,青年蓦然一下转过了头。林恩瞬间瞪大了双目,原来在这磨砂般的暗夜里,那个人的眼睛依然清澈明亮,仿佛两粒着了冷光的宝石。他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嘴里的烟不是点燃着的,下意识地翻遍所有的口袋,却一时没找到打火机。

“给,接着!”林恩向他抛出了自己的。

只随意一伸手,火机便精准地被捉住,他将其凑近自己的脸,打着,有用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护住这个黑夜中唯一的一朵温暖。然而还没等点上,珊德拉就已经回来了,他将烟和火机胡乱装进了一个口袋,就立即朝警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请把刚才的情况再复述一遍。”肉塔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说。

他点了点头。“我当时正在由右车道行驶,那位女士的车从我的左后方开过来,在没有完全超过我并留出足够空间的情况下突然变道,然后就和我的车的左前方相撞。”

“你当时的车速多少?”

“33。”

“你确定?”

“我想是的。”

“她变道之前你发现她的车了没有?”

“没有。”

“那么鲜亮的颜色你竟然没有注意到,你的后视镜是干什么用的?”肉塔将眉头皱成了一个肉疙瘩。“她变道时是否打了转向灯?”

“打了。”

“既然打了转向灯你就应该意识到那是对方的变道请求,应当及时减速退让才对,这是作为一名司机最起码的素质!”

“我踩了刹车,不过那位女士的车速很快,而且车转得很急,所以……”

“这位先生,你不觉得自己所说的一切都很矛盾么?你说那位女士的车速很快,可这个地段明确规定限速35,她再快难道还能快过高速路上跑着的那些车吗?还有,如果她车开的真的很快,而你的车速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是33的话,她应该很快就和你拉开距离才对,而不会和你的整个侧前方发生碰撞,除非你当时的车速也很快,发生紧急情况时根本来不及避闪!”

“警官,当时……”

“好啦!”这位色欲熏心的警察瞪着绿油油的玻璃眼打断了他的继续。“你以为我在这倒霉的天气跑出来就是要为你们解决这无聊的交通事故的吗?我现在忙得很,手头还有一堆比你这重要一百倍的案子等着我解决。”他飞快地填好了事故报告的最后几项,将驾驶证和保险单还给青年和珊德拉说:“在这签个字,然后就可以各自去找保险公司讨论理赔问题了。”

“就这样?”青年茫然地问。

“要不你还想怎么样?这个该死的地段连个摄像头都没有,我怎么知道你们两个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我需要的是证据,明白吗?证据!”

“明白。”珊德拉再次发出甜美的声音。“我们会自己处理好,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肉塔警官立即向珊德拉颔首微笑。“谢谢您的理解,女士,伯灵顿就是需要向您这样的好公民呢。好吧,就这样吧,以后开车小心一些,祝你们今晚各自过得愉快!”说完他便钻回警车里,一溜烟地开走了。

褐发的青年无奈地看了几眼手中的单子,折叠几下放入了口袋中。他拉了两下驾驶员一侧的车门,但因变形严重已经被卡住了,他只好又绕到了副驾驶的一侧,车门打开后,林恩又朝他吹了个口哨。“嘿,就这么走了吗?真的不打算跟我女朋友道个歉?”

那人冷冷地站在那里朝林恩透出了一个冰蓝色的眼神,然后一下子钻入了车里。打了三次火后,福克斯拖着那半残的身躯淡入了依然荡漾着冬雪的暮色中。

“面瘫。”

但是,很有意思的人呢。

林恩嘴上不满地嘀咕,内心却突然揉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感。

“搞定了,我们走吧。”珊德拉整理着手中的材料说。

“呵呵,这家伙估计是找地方泻火去了。”林恩说着抽出了珊德拉手中的报告单,黄色的纸张上落着肉塔龙飞凤舞的笔迹,CECIL,林恩又想起了这五个字母拥有者的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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