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之歌(一)——凤郎大猫

作者:凤郎大猫  录入:01-07

“除了雪孤帆,世上再没人知道浴日神功的事,一定是他命血辟邪来对付我的,看来他已确定了我的身份……哼!居然想谋夺我手上的秘章?妄想!不过,现在还不是跟他正面冲突的时候……顺道耍耍血辟邪那厮也好!嘻!本少爷就做一次狗熊,现在就溜之大吉,血辟邪你今晚慢慢在潭边吹风罢!”凤逍遥想着便笑了起来。

此时天已大亮,凤逍遥突然吱吱喳喳的学起鸟叫来,一群野鸟应声飞来围着他叫个不住,他听了一会,从野鸟鸣叫中得知附近没有危险,取出一把碎米粟子撒到地上,野鸟随即争相啄食,他返回屋中,用剑在桌上刻了几行字,再转到厨房里找了几颗白果(银杏)放到桌上,将大门关好,自己从后院掠出,扬长而去。

立秋没想到走了一整天也不过走了十多里路,抵达龙湫瀑布时已是半夜时分。“瞎小子,我饿了!”立秋故意道。左临风放下藤索,打开包袱取出乾粮,解开立秋上半身的穴道,让他坐起来自行取食,左临风想要前去取水时,立秋却拉着他道:“你歇歇罢。”

“我不累。”

“骗人……又跪又拜的赶了整天路怎会不累?不如你解开我脚上的穴道,让我自己走吧!”

“就算解了穴,你也使不出力来,不成的……”

“一段吧,就只一段也好,我只想陪你一起走,要受罪也要两人一起……”立秋在月光下看得分明,经过一天的折腾,左临风已是疲态毕呈。

“傻话儿……”左临风只说了三个字便静了下来,立秋瞧着他满是汗水泥尘的俊脸,被砾石荆棘割得血痕处处的双手,心中万分不忍,但他很清楚左临风绝对不肯放弃,因为假如中毒的是左临风,他同样会为他拚命……

“弄得蓬头垢面,小叫化也似的,你真不懂照顾自己……”立秋伸手将左临风拉到身前,给他整理他紊乱不堪的衣衫头发。

“小叫化便小叫化罢!这个时候那里还顾得这些?真罗唆!”左临风笑骂。

“我喜欢你这副叫化子的模样儿……”立秋忍不住乘机亲了他一下。

“你又胡来了!”左临风伸手一推,立秋应手倒地,却抵死不肯放手,硬拖得左临风滚到他身上去。

“无赖!”

“谁叫你一天到晚板着脸不理我,你说说自那次后,你有多久没跟人亲热了?”立秋说得可怜兮兮地好不委屈。

左临风没想到立秋竟会在这当口跟他算起这种帐来,气得瞎眼翻白,发起飊来伸指往他大头上一阵狠敲乱戮,骂道:“不知死活的混帐东西!你的脑袋就没有别的事可以想的吗!”

“我又不是阎王爷,死活的事由不到我管,可是你不理我这桩大事,我怎可以不着紧?趁着没有别人,再来亲一个……”立秋只管厚着脸皮嘻笑。

左临风几乎没被他气死,心想跟这混蛋说正经话也是白费气力,可是不理他也是不行,立秋的大嘴已往他颈边乱凑,左临风正想点了他的穴道,以免他再胡搞乱纒,谁知立秋只是亲了他一下,便拉着他靠在身前,拍着胸口笑道:“拿这个来做枕头,保证舒服!”

“我才不要!”左临风说着便要爬起。

“养一会儿神罢,求青帝殿下恩淮小的抱你一会儿,小的发誓绝对不会乱来,好不好?”立秋小狗也似的扯着他央求撒娇。左临风啼笑皆非,吃他纠缠不过,自己也真的累了,便任他搂着,立秋轻轻抚摸他的头颈发梢,没几下工夫,左临风已沉睡过去。

立秋瞧着臂弯中的睡脸,很清楚这任性公子表面要强硬气,爱弄小性儿,心底里却极需要别人呵护爱惜……“嘴硬的家伙……”虽然满心想要亲他几口,立秋还是不忍骚扰他,静静的由他靠在身边安睡。不过左临风睡了没两个时辰便自醒来,匆匆的吃了点乾粮,便要起程。

“天还未亮,黑漆漆的,你赶甚么路!”

“呆子!天黑天亮对我有分别吗?”

“我不想你太辛苦嘛!”

“你以为还有很多时间耗吗?铁衣前辈的药虽可将毒发时间延至十天后,但一旦发作便无药可救,倘若明天午时前到不了三绝庄那便不堪设想……”

“如果真的赶不到,那也是没法子的事……”立秋还是吊二郎当地一点危机感也没有。

“废话!”二人说话之间,已过了瀑前的独木桥,立秋坚持要自己走,左临风拗他不过,只得由他,但道路越来越崎岖难行,不过一里路程,立秋已摔倒三四次,但他仍咬牙坚持,一跷一拐的涉水登山,说甚么也不肯让左临风背他。

到后来山径变成一条只容一人的山壁栈道,脚下便是百丈深谷,立秋还想再走,左临风已一下将他点倒,将他绑到背上,立秋高声抗议:“我又不是娃娃,不用你背!”

左临风怒道:“吵甚么!要摔死的一块儿摔死!你怕了么?”

“我怕?!”立秋叫了起来:“你肯陪我一块儿摔死,我才求之不得呢!到时你想甩掉我也不行!”

“蠢材!有空胡说倒不如给我认真看路!”

“谁说我没看路?本少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立秋的瞎扯中,左临风在断续的栈道上艰难地逐步前进。

七.苦行(2)

三绝庄水瀑旁的紫竹亭内,二人隔着竹帘下棋。

“小铁说的不错,前来求医的两个年轻人相当有趣。”一个两鬓斑白,身型孤挺如鹤的中年人向竹帘内的一人道。

“怎么个有趣法?”帘内人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嗤的一下,射出一枚白子,准确地落在棋枰上。

“青帝那孩子功力精纯,根基极好,通过蛇谷时那手剑法更是非常奇特,他没有费力斩蛇,而是用内力驱动剑锋发出奇异的鸣振,将群蛇震倒,从容的走了过去……”中年人说着应了一枚黑子。

“是风吟鸣动……这一手蛮不错……”帘内人说着再射出一枚棋子。

“如果不是弄得一身血污泥尘,狼狈不堪,此子的容貌肯定可跟你当年相比,尢其那种气质和感觉……最难得的是心志坚毅,背着一人也不肯取巧偷步,跌得满身是伤仍不歇不休的走下去……”中年人清深恬淡的瞳眸带着笑意,穿透竹帘,落在帘内人的脸容上。

“嗯……”帘内人轻敲手中棋子,似亦有些动容,停了一下又问:“另一个是甚么人?”

中年人孤傲清淡的微笑骤然变成无奈失笑,道:“小铁说那人只是个不会武的乡下小子,我最初看见只觉他土里土气的,不但说话粗鄙无聊,样子更是普通得看过也会忘掉,真是瞎了眼的才看得上他,难为青帝把他当成宝贝……不过观察了一阵,才觉得这小子倒也有些特别……”

“一个乡下小子有甚么特别了?特别会耕田么?”帘内人不屑地嗤笑。

“不知该说这小子是不知死,还是胆色过人,一路上既没将自己生死放在心上,遇上危险也毫无惧色,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思说笑胡扯,生怕别人不知青帝是他的情人似的,对他百般痴缠,三不五时的还要占点小便宜……”

帘内人没等中年人说完,已冷哼着低骂:“原来是个特别好色的小鬼……”

中年人否定他的看法,道:“绝,事情不可单看表面,那小子只是个色鬼的话,就不会坚持自己走到无法再行,才被青帝点倒背着他走,他看来虽然嘻皮笑脸,其实非常心痛在乎青帝,看到他跪拜得筋疲力竭,一身是伤,神情比自己受罪还痛苦,只是不想青帝担心,亦很了解青帝的个性,所以即使看到情人受尽折磨,也没劝青帝放弃,反而一时说笑鼓励,一时逗他吵嘴,用尽方法让青帝打起精神……”

“你就这么肯定?”

“如换了是我在这种情况下,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去帮助一心相救自己的情人……”中年人遥望远方,眼底蓦地闪过一抹不知是羡慕还是遗憾的奇怪神色。

绝险的山道上,留下了斑斑的血迹,尽管有垫子保护,左临风的手肘和两膝早已因长时间不停跪拜而磨得皮破血流,立秋清楚看到鲜血不住从垫子中沁出,人早已力竭不支。有一次,二人还几乎掉下山崖,若非左临风及时抓着山壁上的藤萝,二人早已无幸。但这么一摔,左临风不但撞得浑身是伤,连竹杖也掉到到山崖下,每走一步也是艰难无比,立秋恨不得以身相代,可是别说劝他放弃,连要他多休息一下也是不能,瞧着他背着自己跌跌撞撞的蹒跚前行,心内的痛苦绝不在左临风之下。

本来左临风轻功卓绝,但在一步一拜的前提下,纵有绝世轻功也是无用,只能尽量提气轻身,加上背上多了一人,时间一长,便越是沉重吃力,每一拜都压得他脊骨也快要折断,若非他身上玉骨神异,走不到一半便已吃不消,可是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只要心神稍一松懈,整个人便垮了下去一般,时间一刻一刻的消逝,他只能一步一步的挣扎前行,立秋那些有的没的的笑话废话,在此刻竟变成他支持下去的精神寄托。

走到后来,他的神智已渐渐迷糊,身上由剧痛而麻木,麻木又变成更激烈的痛楚,跌倒爬起不知了多次,只凭着心头的一点灵明,摒除一切焦虑杂念,拚死强撑下去。到太阳再次升起,约在辰末已初,立秋惊喜的叫声响起:“我看到啦!我看到啦!瞎小子!我看到三绝庄啦!快放我下来!”

在立秋不停吵嚷催促之下,加上确认了地势已变得平缓安全,左临风这才将立秋放下,伸出磨得血肉模糊的右手,想要给他解穴,但精力耗竭下,内力竟然无法凝聚起来,连解三次也解不开。

左临风深深吐纳了几遍,方能勉强压下剧烈的晕眩脱力感觉,问明路向后,对立秋说了一句:“你等我。”不理立秋如何叫嚷反对,撑起摇摇欲坠的身驱,又再叩拜着前走,他的手刚碰到门环,还未来得及开声说话,人已力竭昏迷。

七.苦行(3)

昏迷中,左临风警觉到有人拿起他的手,立时惊醒过来,他一动,便有一个清冷优雅的男子声音说道:“别动,放松些,你真气消耗太过,内息有些紊乱,再乱动的话,逆了气息可就麻烦……”

那人才一说话,一股奇寒无比的真气从手心传入,冷得左临风打了个冷战,内息自然而然地运转起来,抵御外来的寒气,循着寒气的流动而滙聚起来,待寒气沿经脉游走三周天后,左临风不再觉得奇寒难受,反而全身清凉舒泰,骨节肌肉要命的酸麻抽痛大减,连日的劳累顿时一扫而空。

男子收去寒气,左临风默默运功调息,过了一顿饭时候,才收功起身,道:“多谢三绝才子出手相助。”说着便要躬身下拜。

男子拂袖发出气劲阻他下拜,淡淡地道:“你在路上早拜了几千万遍,还拜不够吗?咦?”闪电般再次抓起左临风的手细看,不无讶异地道:“你手上的伤口才刚止了血,只这一会工夫居然已经结痂收口,啸天宫的秘技果然不同凡响,你学的是“玉淬九重天”罢?”

“绝才子说的不错,晚辈所修的正是淬玉功……敢问庄主,与在下同来的同伴现在情况如何,蛊毒可曾解去?”左临风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对立秋的安危甚是牵挂。

三绝才子南宫绝大笑起来:“你两人都是一个样,小铁背那小子回来时,他不住口的问你在哪,叫小铁说甚么也要先救你再说,那副紧张劲儿,十足是你快要毒发不治似的……现在又到你来问了,真有趣……”

“那个该死的笨旦!”左临风不觉低骂。

“那小子确是个笨旦,不过他该不该死就要看你了。”南宫绝悠然道。

“我?”

“我用霜华功冻住他体内的蛊虫,暂时不会有大碍,解毒的药物也准备妥当,所差的是一个跟我功力相当的助手。”

“方涛方前辈和铁前辈他们功力深湛……”

“可惜他们的玄功阳刚太过,这小子未曾习武,受不住霜华功和他们至阳真气的冲击,一个不好伤了经脉,随时会变成残废,你的功力虽比不上他们,但小子体内却似残留着与你相同的真气……”

“两月前,在下曾用玉种给他驱除蛇毒……”

南宫绝恍然道:“这就更好了,你的淬玉功虽然未臻大成,真气却异常纯净清灵,我多年前曾与贵宫的的祈长老交手,他的淬玉功远比你凌厉精深,但却过于霸道驳杂,表面对威力无穷,实则会反伤自身,功力越高,祸害越深……”

“庄主说的不错,祈长老早在十年前走火入魔而死……历年来,练淬玉功的人没谁可以活得久长……这根本就是套邪功。”左临风轻蔑地道。

“你不担心么?”南宫绝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问。

“担心甚么?”左临风轻松地笑着反问。

南宫绝点头笑了:“是我问了句笨话,怕死的根本不配当一个武者……之前给你治伤,顺道检查过你的眼睛,如果由我来用药施治,最少有五成把握可以复明。”

左临风心中一震,脸现不能置信的神情。

“你别忙着欢喜,本人向来说一不二,你既然成功拜庄,本人定会应你所求,但你只能选择医你还是医他。”

“不用选啦,庄主该知在下的答案。”左临风全没半分犹疑。

“你选了那小子的话,就算你是我亲生儿子,我也绝不会再医你的眼睛,为了那乡下小子,值得么?”南宫绝冷然道。

“每人心里都有一副天枰,值得与否,只有他自己才知……况且在此刻之前,在下从没想过可以复明,在下就当没听过庄主那句说话,那就没甚么好为难了。”左临风侃侃而谈,俊容上泥汚未去,却绽出青莲般超然脱俗的笑容。

南宫绝心中升起特异的感觉,看着左临风,就像看着镜中的自己……他沉默半响,才缓缓道:“青帝确没令本人失望……有趣的孩子……你比我预期早醒了一整天,很好……你的气脉刚回复畅通,不宜妄动,好好在此静修,时候到了,我自会教小铁来唤你。”车轮滚动声响起,南宫绝已转到房外,左临风并不感到奇怪,因他知道这个剑绝、琴绝、医绝的一代才子是个双足残废,需要用特制轮车代步的人。

“凤逍遥你这个混帐!”在血辟邪的怒喝声中,桌子被他一掌击至粉碎!因为当他赶到立秋家时,早已人去屋空,人影不见,更气人的是木桌上凤逍遥所刻的留言:“血辟邪,你以为你那些下流手段很了不起么?小子早就没事,跟他老婆一起游山玩水去了,算你走运,否则你等着被他老婆用打狗棒再扁你一顿!本少爷没空应酬你,知你被人揍得一肚子火,送几粒白果给你下下火吧!凤逍遥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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