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更半夜,顾延安在床上躺得好好的,房间门锁有了动静。
一个高大的黑影从门口跌跌撞撞走了进来,顾延安在昏暗的光线中睁开眼睛,就看见黑影朝床走了过来。床受到重压向左侧一沉,显然是那醉鬼倒了下来。顾延安皱了眉头,一转身翻身下了床。他抱着被子就地一滚,滚到了床底下。
床上的黑影摸摸索索地向身边探出了手,却什么也没摸到。神智模糊之下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孙思敏大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才发现自己身在顾延安的出租屋里。房间里就他一个人,顾延安把单人份的被子叠成方豆腐块,好好地放在他那边的床头。
孙思敏笑了起来:“这小东西。”
孙思敏是顾延安学校的董事会成员,也是他实习公司的老板。
大约半年前,顾延安受导师推荐去学校结对的企业实习。那家企业的老板是个富二代,老板的爹从本校毕业,赞助了学校许多钱,校文理图书馆分别以他与妻子的名字命名。
社会上总有形形色色的有钱人,你不可能一一去嫉妒。自己的日子还是要自己过。
顾延安来自西部农村,在家排行老三,上面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但他的身世却要更加坎坷一点,他是被拐卖的孩子。他的养父母因为生不出儿子才买下他,后来自己又连生了两个男孩。
因为家里一贯重男轻女,顾延安的两个姐姐早早嫁人,不愿贴补家里。养父母又把希望放在顾延安身上,希望他有出息,可以照应到两个小弟。
顾延安一直有很强的漂泊感,自从到县城读初中、省城读高中,又到一线城市读大学后,他有意无意间与他农村的家庭拉开了距离。
他的学费一直是自己发愁自己挣,他不觉得自己欠父母什么。从他大一起,兼职家教的钱他就会往家里寄,虽然不多,一个季度也就几百,但对于家庭年收入刚刚过千的老家来说,已经很可观了。
然而最近半年,他老家的养父母突然发了财。顾延安每季给他们寄的钱,突然从几百变成了几千。他们一方面不太敢询问儿子怎么发的财,另一方面又喜气洋洋地准备造新楼。
顾延安的钱,是孙思敏给的。孙思敏出手很大方,一开始给了顾延安一张信用卡,发现顾延安不爱用。然后他直接拿了两万块现金过来,然后还没等顾延安花了个零头,他又拿了两万块过来。
顾延安是他的地下小情人。孙思敏认为,对小情人吝啬的男人,根本就不能算男人。
顾延安的实习即将进入尾声。当初,他因为在校表现优秀而被推荐实习的岗位,又因为实习表现优秀而被孙思敏认识。时间一晃半年,当初的踌躇满志已经再也没有意义。
就本专业而言,这家企业就是全国顶级了,每年学生为在此实习的名额挤破头,实习生们又为留下来的机会挤破头。
不论顾延安本身的素质,只要他愿意,孙思敏当然会签他。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领一份外人看来已经相当不错的应届生薪水,却不到孙思敏给他的包养费的零头。
顾延安是要读研究生的,不为别的,就为和孙思敏保持距离。因为他始终不愿承认被包养这个现实。他和孙思敏的关系,开始于一场侵略战。
那是去年末公司的年会,他作为实习生代表被安排到了主桌。在好大的一张圆桌子上,顾延安作为最年轻的出席者,被孙思敏特别关照,仿佛是年长者的玩笑总是开到他身上。
人们相互敬酒,不许不喝。酒过三巡,所有人都有了醉意。
散场的时候,有人问顾延安:“小顾你怎么回去?”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公交和地铁了。顾延安想说打车,然而距离家还很远,他不舍得车钱。
那人又问他住在哪里,然后四面八方地询问有没有人方便让顾延安搭个车。
孙思敏被人拥着正好从后面走过来。他一巴掌拍到顾延安背上:“走!我送你!”
顾延安受宠若惊。作为年轻的企业领导,孙思敏头脑清楚,亲切平和,与一般人们印象中的纨绔子弟迥然不同。顾延安本期待通过今天,能让孙思敏对自己留个印象,可孙思敏的平易近人,已到了让他震惊的地步。
所有的人都笑了,夸奖孙思敏,调侃顾延安。
“小顾,孙总很赏识你啊。”“我跟着孙总八年,还没福气坐他的车!”
夜风吹得顾延安晕晕乎乎,缩在厚重大衣里的身体有些酸软,是要发烧的征兆。顾延安上了孙思敏的车。
司机把车开到顾延安的住处,孙思敏却跟着也下车。他双手插在兜里笑呵呵地装好人:“走,上你屋里看看!”
顾延安没有多想,带着孙思敏上楼。
第二章
进了屋,安排孙思敏在房东留下的小沙发上坐了,顾延安沉着脑袋想要给孙思敏泡一杯茶。他正在拿茶叶,啪一声灯暗了。他以为断电,没等他出声,却突然一把被人从后抱了腰。
混合着酒气与男人气的厚重的鼻息落在他的肩颈处,顾延安愣了愣:“孙总?”
孙思敏的手摸进了顾延安的衣服里,这让他剧烈地反抗了起来。
顾延安才发现,孙思敏酒醉的程度比看起来要严重得多。孙思敏仗酒行凶,凭借强健的体格和丰富的经验,在顾延安自己的床上将他非礼了。
事后顾延安崩溃地大哭,然而又唯恐震惊四邻不敢出声。孙思敏装傻地坐在床上。
他当然不是什么好人,玩过的孩子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不过,买到的东西再精美,毕竟得来容易。而打野食猎到的土味就算没油没盐,也还是香。
孙思敏在黑灯瞎火里,觉得挺刺激。
他伸手过去,安抚似的拍了拍顾延安,对方却像触电似的闪避他。他觉得顾延安很可怜可爱,是个非常招人疼的小家伙。不顾对方反抗,他先解开了绑着顾延安双手的领带,又解开了绑着顾延安双脚的皮带。
顾延安崩溃地满床找衣服,又哭又抽地套上,而孙思敏看得兴趣盎然,一伸手又把对方搂到怀里。穿上衣服的顾延安再也没什么客气了,他搡开孙思敏,直接打脸揍了他一拳,然后连环踢把对方从床上蹬了出去。
孙思敏光着屁股坐在水泥地板上,看着顾延安从床上跳下来,从房门口奔了出去。
孙思敏开动他因醉酒而变得迟缓的脑筋,在五分多钟后才回过神,心想他不会去报警吧。但并没有很担心,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延安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小崽子,没什么好怕的。
他穿好自己的衣服,把灯打开,看到顾延安泡到一半的茶。于是他把茶泡好,口渴地连喝几大口,然后若无其事地也走了。
司机还在楼下等他,等得已经睡着。他敲醒对方,然后打着瞌睡回家了。
顾延安的确是徘徊在公安局的门口。他很委屈,非常委屈,他有他自己的尊严,急需找回,一刻也不能耽误,要让孙思敏受到惩罚!他当然有证据,孙思敏的体液还留在他的身体里,并且隐隐有要流出来的感觉,让他崩溃到极点。
好几次他都想直接冲进公安局,却硬生生刹住脚步。他丢不起这个脸。
临近天亮的时候,身心一切机能都已达到极限的顾延安疲惫地回了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他突然感觉自己一无所有。从小独自求学、生活累积起来的自信、勇气和希望一夜间崩塌得无影无踪。
他把狼藉的床单整张地扯出来,卷起来塞进了垃圾桶。一转头看见被人喝过的茶杯,一瞬间恶心的感觉涌上来,顾延安冲进卫生间呕吐起来。
然后他就病了,昏沉沉地躺了三天,身体才渐渐轻松起来。
这事不能深想,想起来要让人发疯。顾延安决定当做没有发生过,并且远离孙思敏。他给公司打去了电话,表示要停止实习,然而他前脚电话挂掉,后脚导师的电话就跟了过来,是很不高兴的意思。
顾延安知道,实习机会是学院里的人情,而且算作一门科目,与保研挂钩。
部门领导劝他说:“怎么想不做了?大四也没什么课了吧,难得孙总这么喜欢你。”
为了一份有头有尾的实习鉴定,顾延安硬着头皮回到了公司。
第三章
孙思敏对他的兴趣,并没有一击脱离。
他开始变得喜欢光顾顾延安工作的部门,几乎每天都要来视察一次,令本部门的领导和同事精神亢奋且紧张,以为得到了老板的重视。
孙思敏发现顾延安显然被自己折磨得不轻,这让他有点意外。顾延安更瘦了,下巴削尖不说,脸颊上也不挂肉,身材轻飘飘地埋在大衣里,像是秧苗被插进了黄土地。
“小顾,”他像一个年轻开朗的领导一样开了口:“空调房里你穿得很多嘛!把外套脱了!”一边伸手在顾延安的肩头拍了拍。他明显感觉自己手掌触摸到的身体僵硬起来。
他一边拍,一边说:“别紧张!好好干!”
顾延安的部门领导一边赔笑着大声应和,一边狐疑地发现顾延安没有笑脸。这孩子专业能力很优秀,就是性格有股子孤高劲。他自认是个开明的人,认为年轻人有傲气是很好的,但对大领导有傲气就太糟糕了。
孙思敏本来只是打算拍打顾延安一顿,并且对这个部门做一番鼓励。但是拍着拍着他改变了想法:“小顾,你跟我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顾延安没法拒绝。他跟着孙思敏到了门外,孙思敏大踏步向前,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顾延安只能跟上去。孙思敏兜兜转转又上了电梯,最后迈步进了自己的大办公室。
顾延安在他办公室门口刹住脚步,不肯进去了。他倚着门框问孙思敏:“你有什么事啊。”
孙思敏因为皮厚,所以丝毫没有反省于对方的厌恶,他呵呵一笑:“怎么对老总你啊你的,一点也不尊重。”一转身发现对方杵在门口,就笑道:“进来呀,我能吃了你?”
顾延安蹙起眉头:“你到底要干什么?”
孙思敏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他不装笑了,扬起眉毛路出一个标志性的冷笑:“找你谈心,顾同学,可以吗?”
因为知道两个人没什么好谈的,也知道对方来者不善,顾延安低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却是向后转想要撤退。
面对面正好对上孙思敏的秘书。这个漂亮的男孩子对他和气地一笑:“孙总喊你进去呀。”
顾延安被秘书推进了办公室。
孙思敏高高地站在落地窗前向外俯视,楼下江水涟涟,反射着阳光,是政府为高新开发区招商引资而精心打造的江滨景致。
身体的滋味已经知道,下一步是更有趣的攻心。
孙思敏毫无预兆地开了口:“你谈过恋爱吗?”
顾延安自然不会回答他。站在贵气逼人的黑色真皮沙发边,顾延安甚至无意坐下来。
“你很纯洁,很纯粹,我非常喜欢你。”孙思敏的告白开口即来,毫不动人。
顾延安无意看他表演:“我只是个实习生。”
孙思敏笑了:“我们这里,实习生和主任结婚的例子很不少。”
顾延安也笑了:“我不可能和你结婚。”
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发言让孙思敏真心感觉到趣味了。他有心逗一逗对方:“我是GAY,这辈子本来就没打算结婚。”
他转过身,在阳光的照射下,非常精英范儿地款步走向顾延安。这回他换了一张严肃的脸:“小顾,我要向你道歉。那天,是我喝多了。”
他不给顾延安说话的机会,连珠炮似的表白:“可是,我喜欢你的心是真的。我希望,你能给我补偿你的机会。”
因为说得太认真,几乎连他自己也要相信了。
第四章
顾延安因为根本没有料到他突然而至的道歉,一时间有些无法反应了。但是,遭受到的侵犯和侮辱是真的,不可能因为几句道歉而烟消云散。
他迟疑着开了口:“我只是想好好实习……”
孙思敏朝他伸出了手,“我……”,然而半路忽然停住,似乎是有所顾忌的模样,那手最后握了拳,垂回自己身侧:“我只是想补偿你……”
孙思敏的演技忽招忽来,没骗倒顾延安,先把他自己给感动了。
顾延安向后退了一步:“不需要。”孙思敏把他弄糊涂了。虽然孙思敏欺人在先理当道歉,但现在这是算哪一出?饶是自己不妄自菲薄,也不认为孙思敏有必要做出如此肉麻的表情。
孙思敏摊了摊手,叹出一口气苦笑道:“我果然是不可原谅。”
因为得到了一番莫名其妙的道歉,顾延安走出孙思敏办公室的时候仍然感觉一头雾水。他怀疑孙思敏是不真诚的,但是没有证据。无论如何,道歉总比不道歉要好。
下午时分,同事纷纷起身去休息室喝下午茶。顾延安因为头疼,所以干脆趴在桌子上睡觉。午后的阳光直晒到他身上,冷冰冰地温暖着。顾延安想起了喝水,于是去盥洗室洗杯子。
他洗完杯子又洗了一下脸,看着镜中的自己,感觉瘦得有点脱形,是个随时要病倒的模样。他瞪着镜子,不明白孙思敏是看上了自己哪点。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一点打算都没有,整个脑子都糊涂了。
倒完水,捧着杯子喝着,顾延安感觉有点饿,就也朝休息室走去,打算摸一点曲奇之类的饼干来吃。
走进休息室,里面明明人很多,环境却出奇地安静。顾延安奇怪地环视了一下周围,就看见房间尽头的一张沙发摇椅上,一个人四仰八叉地躺着,脸上盖着一本财经杂志,在晒太阳。
在同事们眼神的示意下,顾延安发现那是孙思敏。
“不知道为什么孙总就在这里了。”同事小声地向顾延安耳语,而后者并无八卦的兴趣。他拿完饼干,打算离开。刚走到门口,脸上盖着杂志的孙思敏坐了起来:“小顾,我有事找你。”
不顾休息室里的其他人,孙思敏站起来朝顾延安走来,并且扯着他的胳膊出了门。
顾延安简直怕了这个人,不知道他又要出什么花样。论公事,他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论私事,更是没有相谈的必要。
顾延安被孙思敏带着走,末了发现他的目的地是洗手间。顾延安站住了,而孙思敏坦坦荡荡地回头道:“怎么了?来呀!”他一派坦然,仿佛是顾延安多心,但是顾延安却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了危险。
情急之下,顾延安脱口而出:“我不想和你一起上厕所。”
孙思敏笑了:“谁让你跟我一起上厕所了?”然后不等顾延安拒绝,他突然凑近一步抱住顾延安,强行将人拖进了洗手间。他把门从内反锁了。
顾延安当即向后退了好几步,几乎是示弱地开了口:“孙总……”
孙思敏歪头笑道:“现在知道叫我孙总了?不你来你去了?”
顾延安没想到他光天化日之下敢这么干,也不肯定他要做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孙思敏背靠着门冲自己笑,想逃出去十分有难度。
他镇定下来:“我不干了,你放我出去,这份实习我不要了。”
第五章
孙思敏向他走了过来:“你做得很好为什么不做了?”
顾延安被他逼到了最里面的墙壁,孙思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无辜得带一点纯洁性:“你很怕我吗?”
顾延安怕死他了:“你要干什么!”
孙思敏笑着露出了一边的小虎牙,他像个天真的小男孩一样回答:“我要干你!”
顾延安被他拦腰抱进来拖进了一间隔间。孙思敏一屁股坐到了马桶上,以一种非常老到的经验,用四肢封锁了顾延安的手脚。顾延安惊恐地发现自己除了脑袋,哪里都不太能动。而孙思敏却还能伸出一只手,扳住了顾延安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