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纯音(穿越 FZ)下——岫几重

作者:岫几重  录入:01-05

“或许……”索翰华忽然笑开,略带神秘地问,“吾儿,可想看为父的舞蹈?”

正在吃着水果的净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差点给惊得噎住了……他略瞪大眼,看向身形挺拔高大、面容英气刚硬的男人,实在是无法联想到对方跳舞的样子。

不过,只要是关于父亲的饿事情,他都想了解清楚。

“想。”

“哈哈,”索翰华大笑,爽快的说道,“也好,到时候就让净念替为夫奏乐,如何?”

“……不会乐器。”净念的声音有些闷。

【一七五】尘世心

当夜,归约小城的广场四周点起了火把,场地正中燃着篝火,一群海贼们,拍击着皮鼓,吆喝着家乡小调,狂野地扭动起身躯。

吵闹却不惹人心烦,明艳艳的火焰映照着混乱舞动的人影,自有一番趣味。凡尘当热情如是。

索翰华并未将净念真的带到人群间。他们此时正处于,这座小城最高的楼阁上。

这里可以听到广场上欢笑热闹的人声,也能看到火焰前跳舞的人们,偏偏显得别样的清寂。此间当寂寥如是。

广场那边忽然传来的一阵激昂的鼓声。

索翰华拿着宝剑,对净念微微一笑:“吾儿,可想一观为父的舞蹈?”说罢,不等净念回应,仰首便是一声清啸。

宝剑出鞘,映着夜明珠,闪烁清丽的华光。挺拔高大的男人,扬手、旋身,不见半丝矫揉造作,起手落足蕴含着勃发的力量。

索翰华跳的,与其说是舞蹈,不如说是一套华丽优雅的剑法。破空响声,剑身旋转,似要撕碎这个清寂又热情的夜晚。

那边鼓声已歇。

这边剑舞未止。

净念怔然的观看者索翰华起舞的身影。这一场剑舞,没了乐曲的缀饰,更显壮丽绝伦而惊心动魄。

“父亲……”看着男人收手停足,终于结束了舞蹈,净念不由喃喃地低唤出声。

索翰华收起剑,跨步走到净念跟前,看着他发冷的模样,笑吟吟地开了口:“看呆了?”

净念抿了抿嘴,半晌,轻声回:“很好看。”

“哈哈。”男人随手将宝剑扔到一边,坐在青年身边,畅快的说起话,“可惜没有吾儿乐声相和,到底是寡淡寂寥了。”

净念垂下眼睑:“父亲很厉害。”

“呵……”索翰华淡笑,“不过是为了取悦而已。”

说罢,男人让青年躺在软榻上,自己则拿起一旁的书卷,翻到前次看到的地方,为对方讲说起来。这些日子净念真是越来越懒散了,索翰华有些无奈,知晓这人喜欢听他讲书,便也顺了对方的心意。

净念看着索翰华的侧脸,无声地弯了弯嘴角。

父子二人,就这么扔下了律国,在这远离大陆的小岛上,过起了隐居般的生活。

自打头一晚在“逐星阁”过夜后,净念就赖上这里,敞开的四面大窗,将整个归约城,甚至远处的大骇都纳入了视野里。

月牙岛的四季不太分明,除了七月有一点炎热外,春秋短暂而寒凉。没到十月,就开始飘起了小雪。

净念想起了有些期待中的景象“雪海沉钩”:据说在大寒时节,近岸的海水连着沙滩结成了一篇晶莹的冰面,这段时间,月牙湾如银钩,一直挂在海天交接的地方,仿佛随时都要沉入雪海中。

……是一种天象吧。净念翻过一页书页,漫不经心地想着。这里的人,也没法说明出现这种景象的原因。

时间,就在这样宁谧的日子里,随着越来越密集的雪花飘逝在这一片莹白的世界里。

律国气候温和,从来没有经过这般的寒冷。净念即便在感知上显得迟钝,却也不耐这种寒冷,更何况他的体质阴寒,便是越来越喜欢赖在索翰华的怀抱里。

索翰华习惯由着他,只是吩咐侍从时刻记得给暖炉里添炭。

这一天,净念总算见识到了“雪海沉钩”的景象。

天空、大骇与地面,凝结为一体,这一片壮阔广裘的冰雪世界,除了那一弯带着晕彩银钩外,似乎摒弃了凡尘万物,又放佛容纳了此间所有。

“如何?”索翰华轻笑着问。

目光凝胶在那一抹纤细的月牙上,净念思索了半天,却不知改用怎样的词语表达,只觉,无怪乎多少文人墨客,总爱寄情于山水自然间。

“为父年轻时,曾因练功激进,导致心魔入侵,一时性情不稳,开始觉得迫不及待。”索翰华神情有些慨然,谈起了往事,“便自觉状态不对,决定离京远足,好能暂时放开心胸。后无意间随商船来到了月牙岛,正逢寒冬,就来到归约一睹雪海沉钩之景。”

“彼时看着天地悠远而包容,顿觉为凡尘俗事侵扰本心,”来年洪河决堤、塘镇遭患,我自请前去救灾……却不想,竟在哪里遇到了这一生最重要的珍宝。“

原本静听的净念,微微一愣,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对方话里的意思。

索翰华悠悠的说道:“今再临归约,重看这雪海景象,倒真有一种天理莫测的感触。”

净念也没想到,此处和索翰华竟有这般姻缘,甚至音乐地关联到了自己身上。

“好了。”索翰华收起感叹,将净念身上的大氅紧了紧,“如今景也看到了,还是少留在这冰天雪地里。”

说话间,两人相携离开海岸。

“雪海沉钩”一现,连日的冰雪天气也骤然停止,少见的太阳也会在天空上挂上几个时辰。

这种奇异的天象,持续了一个月才结束,没多久便迎来有一个新年。新年过了不到一月,海上气温略有回暖,索翰华就让人收拾起物事,准备回国。

半夜后,几艘商船行至大古河间东浔河河口。

望向不远处的国土,索翰华对净念说道:“净念,昨日曲默传来消息,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第一件是,净明在海印寺剃度受戒了。”

净念有些意外……那个追随他入世的净明,似乎很久没有关注过了。当年受伤,记忆多次遭到侵损,如今虽都恢复,却对人对事皆难以上心了。

想到这些年,净明受自己所累,卷入那些俗世的恩怨纠葛……出家,对于心思纯善的他来说,或许是最好的解脱。

“要去看望他吗?”索翰华问。

净念想了下,摇头:“现在不。”索翰华肯定是要立马回家的,海印寺路途遥远,并不顺路。他与净明,顺其自然便可,或许哪日路过西山,有缘自能再见。

“第二件事?”净念看向索翰华,却见对方扬起眉,有些兴味的样子。

“曲默说,”索翰华笑道,“他想娶你的小妹,想要征求你的意见。”

小妹……英招?净念眨了眨眼,半晌回道:“不是该问英招自己吗?”

“可能……英招舍不得远离你吧。”索翰华语气莫名,继而凑在青年的耳畔,若有若无地碰了碰对方的耳朵,“英招一直费心费力地为你做事,如今你既清闲了,也不好耽误他的终身,是吧?”

英招曾经陪伴的那些日子,净念一直没有忘记,那个直白单纯又固执的人,男的也进了他的心……所以净念迟疑了下:“也要英招同意才行。”

“曲默说,只要你同意,英招就同意。”索翰华淡淡的说,遂反问,“吾儿为何这般为难?莫非当真舍不得了?”

净念摇头,想了想,决定还是等回京后再看,“探听”一下英招的真实想法。索翰华笑着,也不再多说。

商船很快到了大古,索翰华与净念上岸后,便换了良驹,赶了三天的录,终于回到了京城。

到达京城的时辰尚早,索翰华立刻回了宫,而净念想着曲默与英招的事情,便先去了曲默的府邸。

不知曲默用了什么方法,英招现在就住在他的府上。一看到净念,两个人都是欣喜不已,其中的原因自然完全不同。

净念被招呼着坐在主座上,曲默给他上完茶后,三个人便都干坐着,没人开口打破沉默,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当然,这尴尬,也仅仅是曲默的感受。

净念不说话,是想要通过“探听”两人的心理,才决定是否同意曲默的请求。

“少主……”

僵持了半天,曲默见净念始终垂着眼喝茶,也是有些焦急了。他自然之道净念的来意,所以才更加地担心。

净念瞄了他一眼,继而望向英招,忽然开口:“你们的事,我不管。”

英招愣了下,半天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的含义。而曲默听了,只能无奈的暗叹口气,最后与英招一同护送着净念回宫。

回到了熟悉的宫殿,净念也回归了平淡到近乎无趣的生活。索翰华离京多时,而索临孜毕竟只是代政,很多重要的决定,还是需要皇帝决断,故而这段时日,他忙得脚不沾地。

再多的事务,如今都与净念无关。他平静地待在西北宫,看书、练功或发呆,无论是宿闫国的内乱,还是曲默与英招的婚事,他在没有过问了。

【一七六】恩怨断

兴雍十四年。

阴湿闷热的地牢充斥着阵阵骚臭,男人手脚上束缚着粗大的铁链镣铐,他蜷缩着身,窝在铺着甘草的石床上,嘴里隐约泻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那一身赃物的锦衣华服,表明了他在入狱前拥有不凡的身份。

“哐当——”一道刺目的阳光射入地牢,男人被惊动了,强撑着身体,靠着石壁坐起身,瞪眼看向踏过牢门的人,申请强自压抑,桀骜的眼神却泄露出他的愤恨不甘。

“呵……”他终于看清来人的模样发出一声快慰的笑,“数年不见,律皇陛下更见丰神俊朗了。”

索翰华但笑不语,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徒做挣扎的申屠宿闫,浑然不在乎这人嘲讽取笑的言语——即使地牢的光线阴晦昏暗,任谁都能看清他霜白的两鬓和额角间如老木般的皱纹。

申屠宿闫被索翰华不掩轻蔑的目光激得恼红了眼,犹作傲然姿态,以凌人的语气迫问:“铁索地牢,这就是律国对待盟国摄政王的态度吗?”

“盟国摄政王?”索翰华微一挑眉,“不是正在宿闫国内皇帝进行和解谈判?”

“你!”申屠宿闫显然彻底相信了律国的企图,强自大笑,“哈哈……可笑,你当我宿闫人都是瞎子吗?”李代桃僵?申屠王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取代的!

“瞎不瞎,朕不知道。”索翰华玩味地开口,“宿闫皇帝和民众相信他是申屠王,我律国作为缔盟方自然不需质疑。”

“诡计!”申屠宿闫明白了自己被宿闫和律国的帝王合谋算计,审核他的手下也背叛了自己,或者拥戴他的旧部已经被人掌控了。

“这是你们的阴谋!”申屠宿闫已经没有了王者的凤仪,面对着即将失去一切的现实,他开始慌乱、癫狂、不敢相信,毫无形象地大呼小叫。

索翰华冷眼看着发疯的人,一直以来的愤怒与憎恶,已然消淡,甚至觉得应该怜悯这位曾经的申屠王。

奖金五年的时间,他利用了宿闫新帝的野心,趁着宿闫国内乱,推波助澜,以削弱申屠王以及宿闫国的整体实力。

这数年里,宿闫国分裂东西,屡次动乱,都有他的力量在暗中推动。

如今宿闫元气大伤,而律国这些年在各方面都取得飞速发展,将其他两国远远地抛在了后面,陷入困境的宿闫帝和申屠王,都心知宿闫国处境不妙,双方于年初陆陆续续交换了文书,最后达成和解的协议。皇帝与申屠王,约定在彼此势力各占半数的圳州司坝上城会谈。

和谈在双方各持己见和相互妥协间有条不紊的进行了多日……申屠宿闫却已落入了此间大牢。

空气中漂浮着异样问气味,索翰华有些嫌弃地掩了下鼻子,看着呵呵低笑的申屠宿闫,丢下了今日来此的目的:“宿闫帝传来消息,让你安心做客大律,并希望朕好生‘招待’你。”

言罢,不再理会对方是何反应,索翰华施施然地转身离开了地牢。

……当初若非顾虑大局,仅是申屠宿闫屡次触碰他的底线、利用伤害净念一事,他便是早就将这个人处理了。只那时,律国初定,国内尚存隐患,不易大动元气,他才隐忍下来,干脆利用起宿闫国皇权的争斗,借以宿闫新帝牵制申屠宿闫的势力,又反过来以申屠宿闫动摇宿闫国根基。

如今时机正好,律国已然强大,这个申屠宿闫不必再留下闹心了。

至于这个人的下场,索翰华只需要知道,交给手下保证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便是偿还了过往的恩怨纠葛,再不必挂心。

步入西北宫,索翰华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那抹令他眷恋的身影。

时光像停住在净念弱冠之年,除了那一头雪发,他的面容如十几年前一段俊秀年轻。

“父亲,”净念迎向索翰华的目光,眼神微透欣喜,便是运着轻功,扑到了他的怀里。“你去了地牢。”他肯定地说。

“哦?”索翰华笑问,“吾儿如何知道的?”

“霉气。”

恍然,想是衣物上带着地牢里的异味,索翰华便是脚下一转,揽着人朝木屋走去:“替为夫沐浴吧!”

“嗯。”净念听话地应声。

水雾蒸腾缭绕,净念同样是拖了衣物站在水池里,拿着毛巾,细细地替男人揉洗着头发……

仅仅五年,索翰华的头发迅速地白了一大半,而曾经保养得宜的皮肤,如同凋枯的树木,一天天的老化、皱起。

如同时间在净念身上停止一般,索翰华分给了他的寿命,便是承担了他的衰老。

便是心惊淡薄冷清如净念,目睹着曾经意气飞扬,精神焕发的男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即便摘掉,有了共系的命运,对方不会比自己早走一步,心脏还是一点点的揪痛。

不过净念很快就坦然以对。即是索翰华没有在意自身的变化,他又何必庸人自扰!

无论男人的外表变成如何,他们命运与共、朝夕相伴,谁也不必担心会丢下对方,天下间还有什么事让人感到更幸福?

即是当真到那一天,男人老的无法走动……净念想着,他可以去照顾父亲,就想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直教导、照顾并呵护自己一般。

手上擦拭的动作渐渐轻缓,净念看着男人靠在水池壁上有些昏睡的模样,便忽然想到了一句久远前无意间看到的诗句。

“吾儿在想甚么,这么感慨?”索翰华很软睁开眼,笑吟吟地看向净念。

“……一首诗。”净念不记得诗的标题,但久远的记忆力,他有一天深夜,为了任务潜藏在一家医院里,无意间看到一个男子坐在沉睡的妻子身边,抑扬顿挫的朗诵者那首诗。

“哦?”索翰华略有惊诧,一下子来了精神,打趣道,“何时吾儿也开始懂得欣赏诗歌了?且诵给为父听。”

净念迟疑了下:“只记得几句。”

“就说你记得的几句。”索翰华兴致不减。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思昏沉……”净念独特的嗓音,念起的诗句,仿佛有触动灵魄的力量。

“只有一个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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