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施明川脸白了，扭啊扭啊，既不敢跑开，又条件反射地忍不住躲闪。乍眼看去，像一只新鲜出水的大虾。
何子胜偷笑：叫你打击我，哼，报应啊……
“其实嘛，我的表白应该算是遂了的。”琢磨着施明川挨教训也差不多了，何子胜开口。
杜可的注意力迅速回归：“怎么说？”
何子胜：“我在和那女生叫嚣的时候，吼了一嗓子……”
杜可：“什么？”
何子胜站起身来，单脚踩椅子，做了个抗战中的姿势：“江泽，是我的人！”
“在食堂里宣布得不够，回到宿舍还要重播一次吗？”江泽靠着门框笑眯眯地问。
……
施明川拖着杜可进厕所。
何子胜自戳喉咙。
江泽笑眯眯地进门，关门，锁门。往前走几步，慢动作凑近何子胜的脸。
“你怎么回来了？”何子胜僵着身子往后退。
“不回来要留在食堂过夜么？”江泽无辜状。
何子胜不自然地干咳着：“我以为你和汪黎黎好久不见，会留下来联络一下感情。”
江泽似笑非笑：“你的前女友，我为什么要和她联络感情？”顿了顿，添一句，“我可不像某人，会为了她跑去和发小对打。”
何子胜终于知道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别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江泽笑笑，拉起何子胜的手亲了亲手背，“反正现在你是我的。”表情那叫一个得瑟。
何子胜红了脸，瞪眼冲他翻了个眼白：“谁是你的？你梦游了吧？”
“梦游梦到你在食堂对我进行爱的宣言？”江泽奸笑。
何子胜一脸番茄红，眼见江泽笑得越来越开怀，终于老羞成怒，随手抄起边上的枕头就朝江泽劈头盖脸地砸去：“让你笑！让你笑得那么开心！小爷我可是认真的！”
江泽手一反，直直搂住炸毛的某人，双手固定在他的腰间磨蹭着，声音很是愉悦：“我也是认真的~~”
何子胜缩了缩脖子，努力把头埋进江泽肩窝，声音闷闷的：“没看出来你有多认真……我觉得你一直在耍我玩。”
“……那我再认真给你看一次。”江泽伸手挑起何子胜的下巴，敛起笑容，表情严肃，“何子胜，我想以结婚为前提和你交往，你愿意吗？”
……
冷不防遇上这么一句经典，何子胜很想喷笑。
可对上江泽的视线时，不知怎的就笑不出来了。
当然，他笑不出来不代表着别人笑不出来。
至少从厕所爆发出的笑声就很嘹亮。
……
两人黑线地看着厕所门口。
笑声渐渐从高昂到平稳，再从平稳到低落，最后消失。
杜可从厕所探出脑袋，弱弱地开口：“不好意思，打扰了……”
何子胜嘴角一抽，准备发飙。
施明川及时从杜可身后出现，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何子胜。
何子胜扁了扁嘴，想着算了。
却听见江泽的声音在脑后幽幽响起：“杜可，你的嘴怎么肿了？”
事实证明江泽不愧为江泽，对于任何阻挡在他爱情路上的人都是持剿杀态度。
事实也证明了最近施明川对杜可的态度有点奇怪，江泽使起借刀杀人时，格外的顺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厕所门再度被关上，宿舍又恢复了肃静。
江泽深深地凝视着何子胜，瞳孔微缩，呼吸被放缓得近乎不存在。
何子胜涨红了脸，脑袋左转右转都逃不开，抿了抿嘴，从嗓间挤出一个蚊子音大小的“嗯……”
下一个瞬间，何子胜倒霉了。
憋了很久等了很久忍了很久的男人一旦爆发，杀伤力堪比原子弹。
放在腰间的手蓦然收紧，何子胜被拽得猛地撞上了江泽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喊一声“痛”，就被人狠狠封住了嘴唇。
迫不及待地舔着他的唇，迫不及待地缠着他的舌头，迫不及待地吮着他的气息。何子胜在被吻得失了神，脑中空白一片，只剩下一个念头来回晃荡。
江泽在吻我，江泽在吻我，江泽在吻我……
笑容忍不住爬上嘴角，趁着喘气的空当发出哧哧的傻笑。
江泽也忍不住笑了，身子上前将他扣在床梯上，轻轻亲了他好一会儿，才抱着他发出感叹：“真好……”
何子胜整张脸埋进了江泽怀中，暖意从心底弥漫到全身。
是啊，真好。
何子胜和江泽的关系，就这么确认了。
整整一个星期，何子胜脸上的傻笑都没降下来半分。
吃饭时笑，走路时笑，上课时笑，下课时笑，最要命的是在睡梦中他还是在笑。每次看见他躺在床上笑得那一脸安详，杜可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明里暗里提过好几次意见都被那恋爱中的人给无视了，想找江泽帮忙，却意外地发现江泽的症状比何子胜还严重。整个人笑得跟菊花差不多，吓坏了见惯他冷脸的杜可。
也罢，本来就搀和着何子胜的恋情进度，杜可对这件事基本处于乐观态度。眼看着他们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杜可多少感觉有点欣慰。
况且何子胜虽然和江泽成了一对，但也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准确来说，江泽每次都很好地控制了进度。他似乎一直恪守着“以结婚为前提交往”这个原则，对于婚前X行为很是反对。
江泽控制了自己，何子胜当然也不会傻到去提醒他。
在能确保自己拥有压倒江泽的体魄前，何子胜发誓自己都会保持沉默。而为了早日迎接那天的到来，何子胜最近正热衷于跑步跳绳等一系列体育锻炼。
新确认关系的两人就这么开始了恋情。
每天早上醒来，一起吃早餐，一起去图书馆。谁要是有课了就去上课，另一个人留在图书馆自习。中午一起吃饭，顺带牵着小手散散步消消食。下午照旧，晚餐是回宿舍吃的，感情好的两人会将杜可和施明川轰出去，然后你喂我我喂你。
周末江泽要上第二专业的课，偶尔也会出校和卫冕谈论一下工作的事。何子胜便会趁着那段时间跑跑步、拉拉筋，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塑造出嘴强壮的身体。
江泽从来不在人前掩饰自己和何子胜的关系，去到哪里都牵着他的手。何子胜本来神经就大条，更不会主动多想。同学朋友刚开始多少觉得诧异，但江泽总会在他们主动问起前找他们“沟通”。一来二去，身边也没有多少反对的声音。
只是，江泽并没有因为自己和何子胜的关系改变，而改变自己对他的态度。相反，确立了关系以后他把何子胜逗得炸毛的次数更多了，乃至于B305宿舍内经常发生和今天类似的一幕：
“死人江泽！给我滚！”一个枕头夹杂着何子胜的炸毛叫飞出。
江泽避开枕头，奸笑着凑上去，伸出双手……
施明川和江泽念叨着“作孽啊”，奔出门去。
“啊哈哈哈……老是用这招，你个死哈哈哈……别咯吱了，痒……”怒吼变成了求饶。
然后安静。
然后门口等着的两人探头看去，适才打得要死要活的小两口正恩恩爱爱地靠在一起看书吃东西。
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江泽头也不抬地接起来，腾出的左手轻轻擦掉何子胜嘴边的饼干屑：“爸……”
顿了顿，江泽的语气突然恶劣了几分：“你说，她要来找我？”
34.江妈欢迎你（中）
何子胜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圆，眼神茫然，表情不解。
“你说，你妈要来找学校你？”何子胜斟酌着词汇，“为什么？她不是，她不是……都不知道你在哪间学校上学吗？”
江泽不怒不喜，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消息是从我爸那儿传来的，就肯定不会错。”抬眼看见何子胜紧张的表情，宽慰道，“别担心，我爸是不会告诉她我在哪个宿舍的。就算她知道我的学校，可学校里那么多人，她还能一个一个查么？等她找累了，自然就会走。”
“我就是觉得，怎么说那也是你的母亲，你是不是应该……”看着江泽沉下去的脸，何子胜自觉地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江泽笑了，捏了捏何子胜的鼻头。转过视线，眼神微沉。
起初，江泽对江妈来袭这件还算事重视。
毕竟江妈之前从来没试过跑到学校找人，顶多在他家的公寓外头堵他几次。这次那么反常，江泽总觉得她是有备而来。
但他也知道，自家老爸是断不会将自己的宿舍号告诉她的。所以在排除了“江妈擅闯男生宿舍”的可能性后，他就把事情忘到了一边去，每天生活学习恋爱工作四不误。
……
事实证明他还是低估了江妈的威胁性，当然也有可能是他高估了江爸的主观能动性。总而言之，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妈已经站在了教室外，隔着窗户无声无息地盯着他——旁边的何子胜。
江妈是个很会打扮的女人，穿着本季度最流行的T-fansy套装，留着波浪卷的长发，化着精致的妆。光是站在那里，就引来了教室内不少同学的瞩目。只是她看人的视线太过明显，连带着何子胜也受到了不少同学的眼神洗礼。幸好何子胜一直抱着书本昏昏欲睡，没有多大反应。
江泽看着何子胜睡眼惺忪的样子，宠溺地笑了笑，往前一点用身影挡住他。
他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周围的人围观了？
许是被江泽挡住何子胜的动作刺激到，江妈眉头一皱，几步走到门口。保养得当的手指轻敲门板，礼貌地询问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讲台上的秦潘正准备点名提问，闻言停了一下，询问地点了点头。
“我是来找人的。”江妈笑得优雅，“我来找何子胜。”
……
“何子胜？”秦潘往下面看去。
坐在另一边的一个男生猛的一推，何子胜惊醒了过来：“啊，到！”说着就想站起来，结果被江泽一按肩膀，又矮了下去，“怎么了？”
“是来找我的，没事。”江泽悄悄握了握他的手，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身后传来低低的议论声：“不是来找何子胜的吗？”“怎么江泽站了起来？”“是不是他们两个的事情被家长知道了，然后……”
……
人生在世，最可怕的不是人心，而是流言。
虽然和何子胜的关系不是什么秘密，但江泽不喜欢被人在背后这么议论着。
皱了皱眉，江泽走近门口，冲秦潘微微一笑，用不大不小但全班都能听见的声音开口：“秦老师，这是我爸的前妻，我来处理一下。”
我爸的前妻……
我爸的前妻……
我爸的前妻……
何子胜坐在原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江泽不待见他母亲自己是知道的，可这种说话方式——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江妈眉毛一皱，突然放声斥道：“你这是对妈说话的态度吗？”
包括秦潘在内的所有人同时吓了一跳。
江泽回头给何子胜递了一个安慰的眼神，转回视线，淡淡道：“你有事吗？”
“什么？”江妈没反应过来。
“你要是闲着无聊的话，就回去翻你老公给你的存折。”江泽的声音不低，配合上他淡然的表情，给人一种隔阂的感觉，“我还是个学生，要上课，不像你这种有钱人，有那么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
全班同学面面相觑。
讨论的声音早就停了，这架势，一看就知道是家庭问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吵到学校里，但好歹是别人的家务事，能讨论得了那么多嘛？
江妈脸上一僵，奇迹般地没有没有发火，叹一口气，语气温柔了许多：“算了，难得妈来看你，你跟妈来一下，妈有话跟你说……”说着，伸手想去拉他。
江泽转身看向秦潘，若无其事地挥开手：“秦老师，您看？”
江妈眼神黯淡了一下，期待地看向秦潘。
秦潘早在刚才就被江妈突如其来的巨嗓吓了一跳，冷不防又碰上正主的眼神，眼角一抽，打着哈哈：“恩，去吧，反正也快下课了……”送客令说得那个溜啊，完全没有意识到上课铃声刚刚响起不到十分钟。
老师都这么说了，当学生的还能找什么借口呢？
江泽沉着脸走出去，临出门还回头，给秦潘送上一个“早知道指望不了你”的眼神。
秦潘目送着他们离开，刚想继续讲课，突然看见何子胜从椅子上蹦起来：“啊，江泽的钱包落在我这儿了，老师，我去给他送一下钱包哈！”随即，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教学楼旁边就是绿化区，人工湖美化草坪小道庭院无一不全。江泽没打算翘课出来散步，随便挑了个凉亭就坐下了。
“有什么事就说吧。”江泽道。
江妈看了他好一会儿，意识到他没打算和自己对看后，终于忍不住叹一口气。随即肃容道：“妈打算把你的抚养权要过来……”
江泽一愣，随即冷哼：“你梦游了？”
“你这孩子……怎么跟妈说话呢？”江妈有点生气，但很快又控制了脾气，“妈知道，以前是我妈做得不对。但你怎么说也是妈的孩子，妈想要弥补，尽一点当妈妈的责任，你总不能……”
“当初离婚，是你自己放弃抚养权的。”江泽冷笑，“说得准确点，是你生怕我耽误了你的前程，活生生把我丢下来给爸的。要不是爸后来生意发展起来了，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儿子都很难说。突然跑过来说想尽一点当妈妈的责任——恐怕你不知道，我已经成年很久了。”
学心理的人说话字字戳心，一席话说得江妈脸上白里透青。
“我知道你生妈的气，当年的确是妈不好……”江妈低垂着脸，“那个时候我还年轻，你又是我和你爸奉子成婚生下来的。你爸只是个公司的小职员，每天工作熬夜，我一个女人煮饭洗衣服喂奶什么都要干。有时候你病了，没有钱去大医院，我就得背着你跑去小诊所和那些穿得特别邋遢的小流氓挤……我经常想，难道我就要这样过一辈子吗？我不愿意，我真的不愿意！那个时候我才23岁啊……”
江妈抹了抹眼泪，声音哽咽：“我知道用那样的方式离开你爸是我不对，我也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以前很多事情我都做错了，但是你始终是我儿子，就算我和你爸离婚了你也是我的儿子。妈不求你马上原谅我，可至少给我个机会弥补啊……”
江泽默不作声地听着，别过视线。
他不能否认上面的话有一部分是对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是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放弃了丈夫和孩子，虽然自私，但可以理解。
……
只是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可以理解而不能接受的。
江泽托着下巴看风景，无动于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