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逸站在一旁指挥:“给他抹点药,消炎止疼之类的。”
老医生的脸色很难看,拿起一瓶喷雾剂喷在伤口上。
“嗷嗷嗷!”麦家恒呲牙咧嘴地瞎叫唤,伤口就像被撒了一把盐似的,差点把他给疼死了。
老医生很满意,嘴上却不咸不淡地说:“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小疼就受不了。我给你上点药,再包扎起来就不用缝针了,记得不要沾水,配合着吃消炎药,隔一天过来换药。”
几乎是话音刚落,冯逸那欠扁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给他缝几针。”
……
老医生忍无可忍,伸长脖子冲着坐在门口的护士嚷嚷:“小张,你是怎么做事的?诊断室是清静之地,哪能让人在这儿吵吵闹闹的。这么吵,我还要不要工作了?!”
张护士闻言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把冯逸赶了出去。
瞧见这一幕,麦家恒笑得浑身乱颤。
忙活完这一切,两人才从医院走出来。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了。
现在虽然是九月底,但午后的阳光还是有点刺眼。
麦家恒仰起脸,眯着眼看着走在身边的男人,对方的面容还是那么冷峻。但他却知道在这副冷漠的外表下其实埋藏着一颗闷骚的心。
闷骚的男人总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而冯逸就是个典型。他深沉、谨慎,不易亲近,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他不会油腔滑调,不擅长表达内心的情感,只有和他接触过后才会知道他其实心思细腻,体贴温柔。
回想之前在医院里发生的一幕幕,麦家恒忍不住笑了。冯逸所说所做的一切虽然让那几位医生护士感到抓狂,但他明白对方这么做是对他的关心。接触越深,陷得也越来越深。有人说忘记一段感情的最好方法就是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而新的感情还没开始,麦家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原来的那段感情。曾经的记忆开始慢慢变得模糊,那个曾伤害过他的人的容貌,他似乎已经记不清了。
他看见冯逸转过头来,头一次因偷看没有避开对方的视线,反而笑着说了声谢谢。
冯逸问他,谢我什么?
他笑而不语。
阳光下,两道影子渐渐拉长,随着迈动的步伐,慢慢地重合在一起。
从医院回来后,麦家恒没去上班。本来他准备跟着冯逸回公司继续工作,却遭到了对方的拒绝。
冯逸恶声恶气地命令他快点回家休息,并且放了他几天假,叫他等伤口愈合了,感冒好了,再回来上班。他哪儿拗得过对方,他一向温顺得像只小绵羊似的,从小到大,始终都是别人说着,他听着,别人吩咐着,他照做着。更何况那个给他下达命令的人是冯逸,他一点也不愿违抗对方的意思。
在家躺了几天,麦家恒觉得自己身上都快长蘑菇了。还好每天冯逸都会发短信提醒他去医院打针换药,紧接着他又会回一条短信过去,两人顺便聊会儿天,不至于令他感到太无聊。
算算时间,在家里休息了四天,眼瞅着伤口快要愈合了,麦家恒准备换完最后一次药就去公司上班。他心想等会冯逸发短信提醒他换药的时候,顺便把对方喊到家里来,做顿饭给他吃。
他提前去医院换了药,然后再去菜市场买了许多菜,全是冯逸喜欢吃的食物。回到家他把菜洗好切好后,便坐在沙发上等着对方的短信。
从下午等到晚上,一直到窗外的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他这才明白冯逸不会发短信过来了。他本想主动发一条过去,想了很久,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带着一丝遗憾,他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睡了。
第二天,麦家恒踩着上班的点儿来到公司,刚走进营销部就看见大家正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在这里已经工作了一个多月了,麦家恒还是有点融不进同事圈里。也许是接触久了,大家对他的态度不像之前那么恶劣,偶尔也能和他说说笑笑,但始终保持着一份疏离感。如果非要深究其原因,估计是他和冯逸来往得太密切,而且冯逸对他又特别好,让人感到嫉妒和不平,无意中在他与同事之间竖起了一道屏障。
平时看见大家围在一起聊天,麦家恒是不会凑过去的。他正准备推开办公室门,突然听到有人提到了冯逸的名字。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站在门口,竖起耳朵偷听。
“都这个点了,冯经理今天肯定不会来公司了。”
“嗯,他前天喝酒喝得胃出血进了医院,听说昨晚又要去喝,喝完了估计也爬不起来了。”
“唉,虽然他平时总压榨我们,我也不忍心看他把身体弄垮了。”
“是啊,他老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
麦家恒怔住了。
脑海一片混乱,反复回荡着一句话:喝酒喝得胃出血进了医院……
他发觉自己的手正在微微发抖,立刻转身冲到大家面前,开口就问:“冯逸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他为什么要喝酒?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声音越说越大,透着焦急与不安。
大家没料到温文尔雅的他也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同时愣了片刻,才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原来冯逸碰到了一个难缠的客户,那人是做房地产生意的,拥有丰厚的家底。他准备把新楼盘的形象广告交给公司做,可是他的附加条件很多。合理的条件公司当然会答应,不合理的便想办法推脱。上面的人不想失去这个大客户,所以派冯逸去游说他。哪知第一次洽谈,冯逸就吃尽了苦头,一场饭局下来,不光没谈成生意,还被迫喝了很多酒,直接胃出血进了医院。大家原以为冯逸肯定会在医院里休息几天,没想到第二天他还是来上班了,因为当天晚上还有一个饭局,而饭局的主人还是那个房地产富豪。
有人说,冯逸估计又进医院了。
有人说,出现胃出血的现象一定要引起重视,像冯逸这样玩命地喝,不加注意的话会引发胃穿孔,严重了还会导致胃癌,到时候想哭都来不急了。
还有人说,人在职场,身不由己,事不由心。即使病好了,到了必须喝的时候还是得喝。
悬着的一颗心本来就无法平静下来,听到胃出血、胃穿孔、胃癌这几个词后,麦家恒变得越发慌张起来。他掏出手机一边拨打冯逸的号码,一边往外走,来到电梯前,电话刚好接通。
对方还没说话,麦家恒便抢先一步问道:“冯逸吗?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找我做什么?”
“听说你喝酒喝得胃出血了,你现在是不是在医院?”
“不在。”
“那你在哪儿?!”
……
手机那边的人突然不吭声了。
麦家恒心里急得像火烧一样,对着话筒大喊。
“你怎么不说话了?”
“说话啊,你到底在哪儿?”
正在这个时候,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
冯逸站在里面,举着手机轻声说:“我在你面前。”
冯逸的脸色有点发白,浑身透着疲惫,不过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像是要让他安心一般。
在看到这个笑容之后,所有的焦虑似乎慢慢散去。
麦家恒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幕。
他曾为一个人情绪失控,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可是看见对方后,心里竟然一下子变得很平静。
他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对方能一直好好的站在他面前。
他笑说:“我们都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上班了。”
冯逸踏出电梯,“我昨晚做了很多准备,今天一定要将那份合同搞定。”
“你昨天没去那个饭局么?”
“没去,改在今天。”
“那……我能一起去吗?”
“当然,这是你分内的事情。”
麦家恒在心里暗下决定,今晚一定要替冯逸挡下所有的酒。
中午下班后,麦家恒特地跑回家煮了一锅小米粥交给了冯逸。
下午下班前,麦家恒偷偷跑去外面买了很多油腻的食物,把肚子塞得满满的。
听说这么做就不容易喝醉了。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下来。冯逸开着车载着麦家恒赶赴饭局。
等红灯的时候,看见斑马线上人来人往,匆匆忙忙,麦家恒忍不住感叹:“人们每天拼命地工作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一口饱饭?现在已经六点多了,这些人还在路上奔波着,而我们还要去参加饭局。”
冯逸点燃一根烟,吸上一口,视线落在来往的人群身上,“大多数人努力地工作都是为了养家户口,我这辈子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所以拼命地挣钱,只是希望自己老了之后不会变得太可怜。其实部门经理就是个头衔,说白了我和你一样只是个打工仔。既然拿了别人的工资,就有义务帮人把事情做好,有些时候确实身不由已,但这都是我的责任。”
冯逸讲的道理麦家恒全都明白,但他还是感到有点迷茫,如果说活着就是为了挣钱、吃饭、花钱,从工作到退休直至走向死亡,每天不停地奔波,按部就班地重复,这样的生活实在让他感到无奈。要是冯逸没有喝酒喝得胃出血,他并不会考虑这些事情,还是像原来一样努力地工作与挣钱。可是自从发生这件事后,他心里就多了一份担忧,他怕冯逸的身体迟早会垮掉,连带着对现有的生活产生疑惑。他始终是个小市民,没有那么多的雄心壮志,他只希望和他爱的人可以开开心心地过完这一生。他小小的畅想了一下未来,凭他的手艺,其实可以去开家小饭馆,绝对能养活他自己。如果冯逸觉得累了,想休息了,他还可以顺带着把对方也养起来。
计划本是美好的,可是他现在手头上根本没多少钱,连开家饭馆这么渺小的心愿都很难实现。退一步说,即使开成了,他凭什么要求冯逸放弃现有的一切,陪他去过普普通通的生活。而且这一切全是他在一厢情愿地胡思乱想罢了,说不定冯逸只是把他当成好朋友而已。
收回思绪,他看见冯逸手里的烟只剩下了一小半,便提醒道:“你胃不好,少抽点烟吧。”
冯逸很听话,立刻灭掉手中的烟,正好绿灯亮了,他启动车子朝前驶去。
当他们赶到酒店时,那个富商还没有到,大概等了半个多小时,对方才带着一群人姗姗来迟。
大圆桌周围坐满了人,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麦家恒见了却一点也没有胃口。
大家还没动筷子,富商便叫服务生为每人倒满了一杯白酒,说了几句客套话,朝冯逸举杯。
“冯经理,先干了这杯酒。”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麦家恒突然拿起冯逸面前的酒杯,仰头灌进嘴里,接着又把自己的那杯酒一口喝完,然后对富商说:“对不起,冯经理真的不能喝酒,今天就由我代他喝吧。”
看到这一幕,富商一下子就乐了,笑着问冯逸:“他是你的小助手?”
冯逸也感到好笑,“嗯,是的。”
“挺有意思的。”富商扭头吩咐服务生,“把酒满上。”接着又冲着麦家恒乐呵,“小助手,既然你的兴致那么高,那咱们接着喝?”
“行。”吐出这个字后,麦家恒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
麦家恒原以为今天会醉死在这间包房里,可是等服务生倒满酒后,他刚准备举杯,就被冯逸拦了下来。冯逸朝富商抱歉地一笑,“我的助手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所以有点莽撞,你别介意。他根本不会喝酒,还是让他先出去醒醒酒,剩下的我陪你喝。免得他喝醉了,我俩今晚就回不去了。”
冯逸嘴上说得很客气,不过态度却是强硬的。
富商并没有为难他们,拿起酒杯碰了碰摆在冯逸面前的杯子,“干吧。”
冯逸喝完这杯酒,才轻声对麦家恒说:“出去洗把脸,坐在大厅里等我。”
酒量不佳的麦家恒这时候已经晕晕乎乎了,他答应了一声,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楞,才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出门的那一刻,他似乎听到富商在对冯逸说,冯经理,我今天心情很好,说不定这生意咱们就谈成了。
麦家恒很少喝酒,这是他生平第二次喝醉。第一次,是他离开家乡的那晚,心里念着父母的好,他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以至于好几天都没缓和过来。他喝醉后很安静,不吵不闹,不哭不笑,连话也不说一句。你把他摆在哪儿,他就坐在哪儿傻傻地发呆,直到慢慢睡着。所以冯逸从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他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发呆。
他满脸通红,目光呆滞,一直盯着天花板,看起来傻呼呼的,却不乏可爱。
冯逸掏出手机,将他这副模样拍了下来。然后走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的脸。
“喂,回神了,我们回家。”
麦家恒把视线慢慢移到冯逸的脸上,直愣愣看了半天才问:“你谈完生意了?”
“嗯,谈完了。”
“结果怎么样?”
“还不错,合同也签了。”
“你真厉害。”
“走吧,我要扶你么?”
麦家恒摇了摇头,猛地站了起来,下一秒,腿一软又歪倒在地。
他突然咯咯咯地笑起来,“冯逸,我好像喝醉了……”
“看出来了。”冯逸无奈地叹气,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扶着他走出了酒店。
其实冯逸喝得不比麦家恒少,目前也有点微醉,只不过经常应酬客户他早就把酒量给锻炼出来了,除了头晕脚轻,意识还是很清醒。看样子是不能开车回去了,他拦下一辆出租车,拖着麦家恒坐了进去,然后对司机报出了自己家的地址。
在车上,冯逸见麦家恒闭着眼倒在自己的身上,像是睡着了一样,不由得收紧手臂,把人紧紧地搂在怀里。细碎的吻落在对方的额头上,越亲越想亲,越亲越上瘾。这一路,他自己都数不清,到底吻了对方多少下。
没过多久,汽车开进一个安静的小区内,冯逸轻轻拍了拍麦家恒的脸,把他唤醒。
麦家恒还是迷迷糊糊的,任由冯逸把他从车里拉出来,接着扶他回家。
当冯逸正在掏钥匙开门的时候,靠在他身上的麦家恒扫视着眼前的环境,感觉有点陌生。
“这是哪儿?”
“我家门口。”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带你来的。”
“你为什么不把我送回家?”
“你管我!”
冯逸被问烦了,马上打开门,借着酒劲,将人拽进去。关门的同时,他把麦家恒推在墙上,接着伸长双手,把对方困在墙与他的怀抱之间。
麦家恒感到一头雾水,正准备说话,便看见一张俊脸压了下来,下一秒嘴上传来一阵痛感。
麦家恒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他居然咬人?!
15.旅游
冯逸咬了麦家恒一口就抬起了头。
屋内很黑,只有些许月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
两人离得那么近,却看不清彼此的脸。他们只能在黑暗中静静地聆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先凑了上去,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吻得难舍难分了。
冯逸的吻霸道又激烈,他把麦家恒压在墙上,用舌头顶开牙关闯入口中胡乱地搅弄着。
也许是喝醉了的原因,麦家恒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止不住地往地上滑。
冯逸把他拉了起来,双手搂住他的腰,把他紧紧地锢在怀内,嘴上还是在粗鲁地吸允着。
明显地感觉到怀里的人挣扎了一下,冯逸就像受了刺激似的,变得更加疯狂起来。他把手伸进麦家恒的衣服里一阵乱摸,再慢慢向下滑,就在他想把对方的裤子拉下来的时候,却没想到被一把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