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珍梅心里很急,但徐家的人已经习惯大事小事先听听顾溪的意见了,既然顾溪这么说了,她也不敢直接去问女儿,生怕把女儿逼急了,坏了这门好姻缘。这几天李珍梅是越看庄飞飞越喜欢,巴不得两个人能赶紧定下来。
而原本应该每天往这边跑献殷勤的郭月娥却自生日那天之后就一直没露面,倒是叫众人异常不解。不过在县里住着的李珍梅夫妇听到了些消息,阳阳和乐乐生日过后的第二天,徐丘术和郭月娥在家里大闹了一场,郭月娥还跑到院子里冲徐丘术撒泼,被徐丘术拖回了家,后来邻居们就听到徐丘术喊离婚什么的。
这件事李珍梅没跟顾溪说,她私下里跟婆婆说了,徐奶奶的反应很冷淡,只说了句:“丘术该好好管管他媳妇了。”徐奶奶叮嘱李珍梅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尤其是顾溪。她也没有打电话去问儿子,就当没有这回事。晚上睡觉的时候徐奶奶跟徐大爷提了,徐大爷更简单,重重地哼了声就翻身睡觉了。
阳阳和乐乐用了两天的时间把寒假作业做完,然后就跟着魏叔叔和庄子哥哥学电脑。为什么是跟着那两人呢,因为他们的展叔叔和乔叔叔忙着追他们的爸爸,暂时没空教他们,当然,他们也不介意。不过虽然叔叔给他们买了好多好东西,他们还是打算过年按照原定计划去卖糖葫芦,爸爸说了,做事要有始有终,要说到做到。
大年三十这一天,顾溪早早就起来了,前一晚下了一夜的雪,院子里到处都是白花花的。刚从屋里出来,顾溪就楞了,然后步伐加快赶紧下楼。门口,两个已经在那里站岗的男人自觉地走到门边,等着顾溪开门。顾溪刚打开门,展苏南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传染得乔邵北也跟着打了一个哈欠,让两人进来,顾溪轻声关上门说:“你们不要每天都这么早过来,多睡一会儿。”
乔邵北笑着说:“我们睡醒了,只是最近在戒烟,所以有点精神不济。”
“戒烟?”看着展苏南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顾溪这才发觉最近似乎都没见这两个人抽过烟了。和顾溪一起进了厨房,展苏南声音略哑地说:“我和邵北早就想戒了,一直狠不下心来。现在有了阳阳和乐乐,必须得戒。我们可不要他们从小就抽二手烟。”
想到这两人为什么会抽烟抽的那么凶,顾溪抿抿嘴,接着打开灶火背对着两人说:“戒了也好,抽烟毕竟有害身体健康。早上喝稀饭吧。”被乔邵北强吻了之后,每次和两人单独相处,顾溪就有点紧张,没来由的紧张。
展苏南和乔邵北已经系上围裙了,乔邵北说:“早饭我和苏南来弄吧。”
想了想,顾溪也没有争,道:“也好,我弄今晚的菜。”几个要炖的、要煮的菜昨天已经弄好了。
两人同时说:“吃了早饭我们一起弄吧,你先歇会儿,昨天你也挺累的。”
“没事,我一个人就行了。”说着,顾溪出了厨房,去储藏间拿菜。展苏南推了推乔邵北,让他去帮忙,早饭他一个人来做就够了。
正动着手,外头就有人敲门了,乔邵北去开门,进来的人有点别扭地叫了他一声乔叔叔,然后脸色一转,笑嘻嘻地跑到顾溪跟前:“小叔,早。”
“蔓蔓?大哥大嫂,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来人是徐丘林一家,还有司机庄飞飞。李珍梅笑着说:“今年家里人多,我们早点过来帮忙。”正屋的门开了,徐奶奶走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又有人敲门了。开门一看,魏海中夫妇也早早地过来了。
院子里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展苏南和乔邵北腰上的围裙被李珍梅和徐蔓蔓抢走了。男人们被赶进了屋里,顾溪则仍留在厨房。徐家没有人的厨艺比得过顾溪,他也不放心别人来做年夜饭。而同样不放心他的展苏南和乔邵北就和魏海中、庄飞飞还有徐丘林在屋子里择菜,徐蔓蔓、李珍梅、倪红雁和顾溪在厨房里忙活。阳阳和乐乐也起床了,刷牙洗脸后也在厨房里帮爸爸的忙。上午10点,徐丘术带着媳妇和儿子、儿媳妇也来了。
郭月娥对展苏南和乔邵北的态度虽然仍是十分的殷勤,但肉麻程度明显的低了许多。徐丘术进屋后眼神就没往媳妇身上瞟过一眼,就坐在大哥身边略显沉闷地跟几个男人聊天。郭月娥的笑容里多多少少也有点不自然,她在屋里跟乔邵北、展苏南说了一会儿话后就拉着儿媳妇去厨房里帮忙了,剩下徐怀志在屋里带孩子。
对于郭月娥和徐丘术之间的异常,展苏南和乔邵北什么都不问,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们不好多问。徐怀志一个人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跟叔叔伯伯说话,也不跟爷爷奶奶说话。徐大爷坐在窗户边上抽烟袋,徐奶奶继续剪她的窗花。两位老人家不喜欢这个跟他们并不亲近的孙子,连带着也不怎么喜欢他们的第一个重孙子,而且万一有个什么事,还要落媳妇一顿埋怨,所以谁也没开口让徐怀志把孩子抱过来。
中午,顾溪做了面片汤给几个人垫肚子,也就是垫肚子,6点钟就要吃年夜饭了,中午吃太多晚上会吃不下。几位从营海来的人第一次喝面片汤,更是第一次吃顾溪做的面片汤,只觉得这一人一碗的面片汤根本就不够他们塞牙缝的。看他们那副馋嘴的样子,阳阳和乐乐在一旁捂嘴偷笑,只觉得叔叔阿姨好可怜,连面片汤都没吃过。
往年郭月娥是从来不帮忙做年夜饭的,最多帮忙摘几根葱。今年她把洗菜的任务全揽下来了,说什么也不要别人动手,李珍梅也不跟她抢,就帮着顾溪切菜,再加上又多了倪红雁、常晓敏忙帮,顾溪只要做菜就行,相比往年轻松了不少。强烈要求来帮忙的倪红雁羡慕地看着顾溪煎炸炒炖样样都会,厨房里弥漫着各种菜香,她只觉得作为一位妻子自己太不称职了。乔邵北、展苏南和魏海中过一会儿就跑到厨房来看看,顺便再抓点牛肉片啦、炸丸子啦之类的丢到嘴里,他们不是第一次过年,但今年这个年他们过得却是格外的有滋味。
快6点,一盘盘的菜、一盆盆的汤被端上了桌,鸡鸭鱼肉、酸甜清辣样样俱全,整整摆满了一大桌。大门外面,鞭炮放起来了,孩子们的笑闹声也传来了。魏海中拿出了他从营海带来的好酒,庄飞飞拿出了摄像机,阳阳和乐乐拿出了他们的照相机,顾溪拒绝了展苏南和乔邵北的要求没和他们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了长桌最偏的一个位置,而且坐下后他就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家都坐好了,徐大爷对长子说:“丘林,你是老大,你来说几句。”
徐丘林拿着酒杯站起来,说:“家里第一次这么多人一起过年,我特别高兴。苏南、邵北、海中、红雁还有庄子,我代表我们一家人欢迎你们来过年。”
“谢谢大哥。”几人纷纷举杯。
接着徐丘林说:“作为小河的大哥,我感谢你们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找他。这十几年,小河吃了很多苦,我这个做大哥的能力有限,也帮不了他什么,以后,还要多麻烦你们照顾他了。”
乔邵北和展苏南同时起身,举杯:“大哥,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也是我们要负起的责任。都是一家人,咱们彼此间就别说客气话了。”
“好,那就不客气了。”徐丘林笑着一口干了,展苏南和乔邵北也一口干了,顾溪双手拿着装满热可乐的杯子,低着头不说话。
随后,徐丘林又看向魏海中夫妇说:“我是小河的大哥,海中,你也是小河的大哥。看到苏南和邵北,看到你,我爸妈还有我们一家人就都放心了。你和红雁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一定要去参加。”
“那是肯定的。”魏海中握着倪红雁的手站起来,特别的激动,“小河的亲人也就是我们的亲人。大哥大嫂,你们这十几年对小河和孩子的照顾,我们这辈子都感激不尽,来,我敬您!”
徐丘林喝了酒,愧疚地说:“我们对小河做的远远比不上他对我们这个家做的。说起来我是惭愧万分。”
“大哥。”顾溪抬起头喊了一声,脸色不是太好。徐丘林赶紧笑了几声说:“好好,过年不说这些。新的一年,我希望孩子们能茁长成长,学习进步;希望爸妈身体健康;希望大家的事业能更上一层楼。希望今后苏南、邵北、海中和红雁,还有庄子都能再到我们家来过年。来,乾杯!”
“乾杯!”所有人都站起来,碰杯。
在大家坐下后,徐大爷当着众人的面对展苏南和乔邵北说:“苏南、邵北,小河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那我老头子也就不多问了,今后的路还长着呢,你们要吸取教训,以后好好地过。小河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我和他乾妈,还有这一大家子的人也没少拖累他。”
顾溪又抬起了头,徐大爷对他摇摇头,很是严肃地继续说:“小河虽是我们老两口的干儿子,可要说起孝顺,谁都不如他。在我跟他乾妈的心里,他就是我们的亲儿子,阳阳和乐乐就是我们的亲孙子。我们年纪大了,帮不了他什么了,你们要多顾着他、帮着他。至于我们老两口还有丘林、丘术他们两家,你们就不要多操心了。他们的孩子都大了,要操心也该他们自己去操心。小河十几年为了这个家付出的太多太多,该是让他歇歇的时候了。”
徐大爷的话说到后面,郭月娥的脸色就变了,徐怀志和他媳妇也不大高兴了,听出来这话是特意说给他们听的。顾溪马上开口:“干爹,您刚刚都说了拿我当亲儿子,怎么接着就跟我见外了?我一直跟您还有乾妈住在一起,平日里省了不知道多少的心,两位哥哥嫂子从来没说过什么,还总是想着法子照顾我,您这样说我要没脸见哥哥嫂子了。”
一整天都很沉闷的徐丘术放下筷子,出声:“小河,爸说的对,这十几年你为这个家付出的只要还有颗良心,都应该看在眼里。小河,二哥以前没少给你委屈受。怀志买房子本来跟你没关系,结果我却拿了你起早贪黑好不容易攒下的那点钱。自从跟你拿了那两万块钱,我就一天好觉没睡过。明天我就把那两万块钱还你,你叫我一声二哥,我不能‘再’没个当哥哥的样。”
郭月娥放下了筷子,徐怀志和常晓敏低下头不敢吭声。
“二哥!”顾溪的声音沉了,脸色似乎比早上更苍白了一些,“大过年的怎么又说起这个来了。怀志和晓敏也算是我的侄子侄女,他们结婚买房子我出点钱又怎么了。以后别再提这个事。”
乔邵北赶紧举起酒杯插嘴:“二哥,钱的事以后再说。小河说的对,大过年的咱们要高兴。二哥,我虽然来了没几天,但我看得出你们是真心把小河当兄弟的。二哥,我敬你一杯。”
“二哥,别为了那些小事伤了兄弟间的和气,来,二哥,我也敬你一杯。”展苏南接着说。魏海中也举起了酒杯,三人顿时化解了饭桌上的尴尬。
接下来,展苏南、乔邵北和魏海中使劲地调节气氛,庄飞飞、徐蔓蔓和阳阳乐乐也加入其中,不一会儿饭桌上的气氛就热闹了起来,只有顾溪显得异常沉默,菜吃的也不多,一直在喝水。展苏南和乔邵北自然把顾溪的异样看在了眼里,打算等没人的时候问问顾溪是怎么了。吃了年夜饭,到了10点多的时候,展苏南、乔邵北和魏海中从口袋里掏出沉甸甸的装着压岁钱的红包,气氛一下子达到了高潮。
一晚上都黑着个脸的郭月娥在拿到展苏南、乔邵北、魏海中、庄飞飞给孙子的压岁钱后立马笑开了花。一肚子不满的常晓敏也笑了,给的最少的庄飞飞都给了3000块钱的压岁钱,而那三个男人则一个人包了6000块的大红包,加起来够徐怀志和常晓敏一年的收入了。其实在他们看来这点钱算少的了,但考虑到顾溪还有孩子们的感情,他们私下商量了后又参考了普河县的经济收入,就确定了这个数。而原本因为爷爷的话也很不满意的徐怀志在收到展苏南和乔邵北一起给的一部目前市面上最好的手机后,立刻捧着啥也不关心了,更别说什么不满了。
相比郭月娥的孙子收到的“大”红包,顾朝阳和顾朝乐的红包却是瘪得可怜。不过他们一点都不伤心,反而相当紧张。他们的红包里没有钱,只有一张张的银行卡。多少钱得用银行卡来“装”啊!两个孩子只考虑了一秒钟就马上把红包给了爸爸,让爸爸来决定。顾溪把那几张银行卡收了起来,没说什么,坐在沙发上和乾妈还有嫂子们一起看晚会。10点钟,顾溪去了厨房,包饺子。每年三十晚上12点一过就要吃饺子,这是规矩。
把所有想来帮忙的人都赶回去,顾溪关了厨房的门一个人包饺子。他的呼吸有些沉重,眉心微微拧着,额头甚至还冒出了汗珠。从下午开始他的身上就阵阵发冷,顾溪知道自己病了,趁着没人注意他吃了颗感冒药,可是症状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严重了。吃年夜饭的时候他根本没有胃口,头晕脑胀的,所有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膜里都是快震裂他脑袋的轰鸣声。要不是他一直低着头,坐在角落里,大家又一心都在吃饭上,不然肯定会被发现,至少会被那两个人发现。拿过羽绒服穿上,顾溪喝了好几口热水,大过年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生病了。
捂着嘴咳嗽了几下,顾溪只觉得脑袋阵阵发晕,有人推门进来了,他惊得睁开眼睛看去,然后松了口气。
“爸,你怎么了?”来问问爸爸要不要帮忙的顾朝阳赶紧关上门跑到爸爸跟前,一看爸爸的脸色,他立刻伸手摸上爸爸的额头,果然!
“爸!你发烧了!”
“嘘,不要喊。”
捂住阳阳的嘴,顾溪低声说:“爸爸没事,喝了药睡一觉就好了,别让别人知道。”
“爸,我扶你上楼。”
“不用。”喘了几口气,顾溪说:“你去把乐乐叫出来,帮爸爸把饺子包了。千万别让叔叔过来,现在过年,爸爸不能扫大家的兴。”如果那两个人知道了……顾溪只觉得身上的汗更多了。
不是第一次照顾发烧生病的爸爸了,阳阳点点头,转身跑出厨房。不一会儿,兄弟两人就来到了厨房。顾溪把包饺子的事交给儿子,他来煮饺子。
“爸,你上楼吧,我们煮饺子。”乐乐担心地看着爸爸比以往还要苍白许多的脸。
“没事,煮好饺子爸爸就去睡。”身上一阵阵地出冷汗,顾溪不得不放下漏勺,说:“乐乐,你去给爸爸拿颗感冒药,别让人看到。”
“嗯。”
乐乐出了厨房,阳阳把突然变得很虚弱的爸爸扶到凳子前坐下:“爸,我和乐乐煮饺子,你坐着。”身上很难受,四肢酸痛无力。顾溪点点头,等着乐乐拿药过来。
第四十五章
吃了药,坐在厨房里休息了好半天,顾溪的脸色稍稍好了点,但还是很不舒服。身上的骨头因为感冒的缘故更加疼了,连带着腰都直不起来了。屋里传来晚会的声音,12点的钟声敲响了,外面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徐怀志和庄飞飞也出来放鞭炮了。再次叮嘱孩子们不要声张,顾溪把煮好的饺子装盘,让孩子们端出去。
阳阳和乐乐刚把饺子端进屋,展苏南和乔邵北跑了出来。进了厨房,两人看到顾溪的脸色,脸上的笑容立刻变成了担心。走上前接过顾溪手里的饺子,乔邵北问:“小河,累了吧?”
朝两人笑笑,顾溪低下头假装盛饺子:“不累,你们快进屋吃吧。”
“你连着忙了好几天哪能不累。”展苏南抢过顾溪手里的勺子,推开他:“你进屋歇着去,这里我来。”
顾溪浑身都在冒虚汗,根本没有力气和展苏南争抢,他喘了口气,解下围裙。乔邵北和展苏南见状心里升起一股异样,乔邵北抬手就要去摸顾溪的额头,却被顾溪躲开了。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尴尬,以为顾溪还在介意那天的事,乔邵北收回手,不自然地说:“你快进屋吧,这里我和苏南在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