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清楚,自己陷入了两难。如果没有魏海中那通电话,他会狠下心来劝那两人离开;但是在他接了那通电话后,他犹豫了,也矛盾了。尤其是这几天阳阳乐乐对那两人的依赖,更是让他的心摇摆不定,他该怎么做?难道真的让那两个人陪他守在这个小地方吗?他是不会回营海的,干爹乾妈在这里,他的家就在这里。只是阳阳乐乐……明明说让脑袋放空,可思绪却仍是无法控制地去想这些事。
顾溪抹抹脸,关掉淋浴。拿过香皂在身上打了一边,他的视线避开了自己的下身。冲掉身上的香皂,他慢慢地擦洗身体,脑袋里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两人的事。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那两人过完年后就回去,但现在看样子是不可能了,那两人打算租房子摆明了要长住。
乾妈说过去的就过去了,人要往前看,可是他的情况不允许他往前看。和那两个人在一起吗?等阳阳乐乐长大懂得了这意味着什么会怎么看他这个爸爸?还有他的身体……顾溪低头看向自己的腿间,一副有着男女生殖器的身体,他做不到展露在任何人的面前。十二年前如果没有那次酒醉,他根本不可能给任何人碰自己身体的机会。
无声地叹息,顾溪很困难地自己给自己搓了后背。冲洗身体的时候,他的手清洗到自己的腿间时停下了。原本应该是男性囊袋的部位却是女性的生殖特征,在那片柔软的部位手指头可以摸到一处明显的疤痕。当年生下孩子后,他只能对着镜子给自己缝合伤口。买不到麻药,他也没有缝合的经验,伤口缝得歪歪扭扭,整整一年后他的伤口才不再痛了。顾溪不敢看自己的下身现在是什么样子,脑海中对这里最后的记忆就是他满手是血的在伤口上缝针。
生产时的痛早就忘记了,就如十二年前的痛那样,留在心里的只是一点点淡淡的伤感。一开始他就错了,错在不该贪图那点奖学金而选择那两人在的学校;错在不该在那个中午心血来潮地跑到天台上吃中饭;错在那两人问他要咸菜的时候他没有拒绝;错在……不该一次次地放任自己与那两人接触。如果没有这么多的错,那他和那两人现在都会有不同的人生。但转念,顾溪又摇摇头,如果没有那些错误,那他就不会有阳阳和乐乐,就不会有家人。阳阳和乐乐是他在逆境中生活下去的勇气,也是他这一辈子来到过这个世界上的证明。
让水流冲走身上的泡沫,也让水流暂时冲走自己的烦恼,顾溪享受着热水冲刷在身体上的温暖。在这小小的浴室里,让自己的心回归平静。现在的事只能这样走下去了,当有一天那两人发现他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后,应该就会放开了。
水流声就像一个个性暗示的音符,勾引着门外的两个色情狂蠢蠢欲动的欲望。他们当然不敢冲进去做些什么,但里面那道人影的每一个动作在音符的伴奏下都能立刻引发他们的“犯罪”冲动。渴望、爱恋的人就在里面,正赤身裸体的洗澡,光是这么想着鼻血就要喷出来了,更何况还有那勾人的身影在里面动作。
水声突然停了,两个快要憋爆掉的人赶紧屏住他们粗重的喘息声,然后他们就看到人影往门边这里来了,两人赶紧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地往楼上跑。上了楼,盯着门内的那道人影做出穿衣服的动作,两人的口水咽了又咽,下身的帐篷早已搭得高高的了。躲在栏杆后面等了半天也不见里面的人出来,被冷风吹回一些理智的乔邵北低声说:“小河肯定要洗衣服,我去把他叫出来劝他去睡觉,然后我们给他洗了。”
“嗯!”乔邵北这么一说展苏南也马上回神了。两人整整脸部的表情,若无其事地下楼,然后乔邵北敲响了卫生间的门。
“小河。”
刚把脏衣服泡起来的顾溪惊讶地打开门,看到两人都在门口而且鼻头红红的,他立刻抱歉地说:“是不是要用洗手间?”
“啊,嗯。”展苏南舔舔嘴唇。
“那个,小河,有件事我白天忘了跟你说了。”乔邵北不怎么敢看顾溪的脸,刚洗完澡的他脸色有点点粉红,头发又湿湿的,诱人得不得了。
顾溪走出来,展苏南眼疾手快地拿过他摆在门边的大衣给他套上,说:“上楼,别感冒了。”
“好。”洗干净手,顾溪跟着两人上楼,心里纳闷展苏南不是要用洗手间吗,怎么跟着他一起上来了。
把人推进他们的屋里,让他坐在床上,乔邵北关上门声音有点沙哑地说:“小河,海中哥今天来电话说嫂子很想见你和孩子,明天她跟海中哥一起过来然后在这里过年。海中哥怕太麻烦你。”
顾溪一听立刻惊喜地说:“怎么会麻烦。本来应该是我去看嫂子才对。”
乔邵北把自己的干毛巾递给顾溪说:“把头发擦乾,小心着凉。”头发上还滴着水,顾溪又没拿着自己的毛巾上来,两秒钟后,他说了声谢谢接过乔邵北手上的毛巾,擦起了头发。
乔邵北突然很羡慕自己的毛巾,他赶紧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说:“小河,今年人多,我和苏南商量说年三十我们就在外头定桌吧,别在家做了。”
顾溪抬起头,手上还擦着头发,不赞成地说:“出去吃花钱又没气氛,而且也没多几个人,没必要出去吃。初一不能开火,要吃剩菜,去外头吃剩不下什么。年三十多做一些,初一初二就不用做饭了。在家里吃还不用赶时间,孩子们也可以在外头放放炮什么的。”
展苏南在顾溪身边坐下,小心闻着顾溪身上的“香味”,同样声音沙哑地说:“我们不想你辛苦,年夜饭做下来可不轻松。”他们已经从蔓蔓那里知道了,年夜饭大部份都是顾溪做的。
顾溪笑笑,说:“没什么辛苦的,过年不就是图个热闹么。别去饭店订,这里地方小,饭店做的也不好吃,而且晚上9点钟就要关门了,也吃不好。”
乔邵北在顾溪的另一边坐下,说:“要不这样,我们去饭店订几个大菜,到时候开车去拿回来,像什么鸡呀,鱼呀的,孩子们也吃个新鲜。”
“真的不用,我会做,也不难做。”顾溪不愿意他们花这个冤枉钱,“过年又不是我一个人做,嫂子他们都做的,我不会有多累。”
心知这人是不想他们花钱,也不想他们麻烦,乔邵北朝展苏南使了个眼色,说:“那好吧,过年就在家吃,不过阳阳和乐乐的生日得去酒店。不在县上,到市里去,这件事你得听我们的。他们过生日是大事,不能随便。”
顾溪想反对,展苏南马上说:“阳阳和乐乐过生日绝对不能寒酸,不然被朋友知道了我和邵北要没脸见人了。”
乔邵北也接着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今天已经打电话到市里的酒店订了桌了,到时候家里的人都去,我们好好给阳阳乐乐过个生日。”这次就委屈孩子了,以后他们会在营海最大的酒店给他们过生日,让所有人都知道阳阳乐乐是他们的儿子!
“真的不必了,他们还是孩子,没有必要搞得那么隆重。”顾溪还是不愿意,乔邵北和展苏南摇摇头,无赖地说:“少数服从多数,这件事你得听我们的。”
知道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顾溪无奈地点点头:“好吧,不过别太浪费,他们还是孩子。”
“知道了。”
乔邵北看看手表,说:“晚了,你去睡吧,衣服什么的明天再洗也不迟。”
确实是累了,顾溪站起来,把毛巾还给乔邵北:“你们也早点睡吧,明天不要送阳阳乐乐了。”
“这个你就别管了。”
展苏南打开门,两人送顾溪回屋。看到他关上了门,两人在屋里等了好半天,一直等到顾溪屋里的灯灭了,两人再次打开门,悄悄摸了出去。
卫生间的灯亮了,展苏南轻轻关上门,和乔邵北一起在一盆衣服面前蹲下。三十多年,他们第一次觉得能给人洗衣服也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展苏南拿过了顾溪应该是正要洗的内裤,下一秒就被乔邵北抢走了。
“猜拳,赢的人洗!”
“来!”
第三十七章
下午就要回去了,这两天都住在庄飞飞家里的徐蔓蔓为了表示对庄飞飞的感谢,特别把庄飞飞家里上下打扫了一遍,还帮庄飞飞洗了衣服,当然是在洗衣机里洗的。至于庄飞飞换下来的内衣那些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可不好意思去洗。
前两天跟着庄飞飞还有魏海中夫妇去购物,徐蔓蔓也趁机给小叔买了一顶帽子和一件毛衣。虽然高档程度没办法跟庄飞飞他们买的东西相比,但以她目前的财力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再说不管多少钱都是她的一份心意。等她以后挣了钱,她会给小叔买更好的。
“蔓蔓,我们中午出去吃,不在家开火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冰箱里的东西都清理掉,走的时候我要把电拔了。”
洗了个澡出来的庄飞飞擦着湿头发喊,在厨房正准备做饭的徐蔓蔓走出来:“冰箱里还有好多东西呢,都不要了?”
庄飞飞看着徐蔓蔓腰上的围裙笑了,说:“不要了,我回来的时候肯定都坏了。”
“那多浪费呀。”徐蔓蔓不忍心,然后返回厨房,嘴里说着:“下午不是要坐飞机么?我把冰箱里剩下的东西都带回去吧,别浪费,这都是钱买的,粒粒皆辛苦呀。”
“随便你。”庄飞飞跟进厨房,无所谓地说。
得到了主人的允许,徐蔓蔓也就不觉得不好意思了。找出保鲜袋和塑料袋,她把冰箱里没吃完的鸡蛋啊、挂面啊、肉啊等等全部打包。看着徐蔓蔓的动作,嘴角一直噙着一抹笑的庄飞飞开口:“蔓蔓,买书的钱你不用还我了。”
“啊?”徐蔓蔓转身,反应过来庄飞飞的话是什么意思后,她不高兴了,“说好了我要还你的,你别这样。”
庄飞飞笑着说:“你误会了。我不是不让你还了,而是有人把你的书买走了,所以你不欠我的钱了。”
“什么?买走了?”徐蔓蔓楞了,庄飞飞轻笑了两声,解释道:“老板把你给阳阳和乐乐买的书买走了,钱已经给我了。嗯,那些书你就当是他们买给阳阳和乐乐的吧。”
明白过来的徐蔓蔓顿时张大了嘴,一脸的无法相信:“他们,他们要不要,要不要……”这么无耻……对方是老板,当着庄飞飞的面徐蔓蔓说不出后面这四个字。但那是她给阳阳和乐乐买的书,虽然钱不是她出的,可,可……
庄飞飞忍着笑说:“老板已经把拿给阳阳和乐乐了,你就当是他们买的好了。他们去的匆忙,什么都没给阳阳和乐乐买,你是他们的姐姐,买不买也不影响你和他们的感情嘛。”徐蔓蔓的嘴张张合合,还能这样?!她总算见识到什么叫狡猾的奸商了!
“蔓蔓,老板是绝对不会再离开顾先生了,你就当帮帮他们的忙吧。你也希望他们能早日和顾先生和好吧。”庄飞飞替老板说好话。这两天也听了很多关于那两人的事情的徐蔓蔓也没有之前那么愤怒了,但是……好吧,就当她好人做到底,但是!
“那我送给阳阳和乐乐的生日礼物怎么办?现在去买肯定来不及了。”
庄飞飞显然是有备而来,他走到徐蔓蔓跟前拉住她是手腕把她拉出厨房,说:“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是什么?”
“你自己看吧。”
庄飞飞直接拉着徐蔓蔓上了楼,楼上不仅有他替徐蔓蔓准备好的礼物,还有他送给徐蔓蔓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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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普河县的天空又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刚吃完饭的展苏南和乔邵北听到了,马上从屋里出来,仰头正好瞧见远处的天空有一架军用直升机飞过去了。端着碗筷出来的顾溪也看到了,他看向两人。乔邵北和展苏南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两人拿过顾溪手上的碗筷送进厨房,然后快步走进正屋对两个正在擦桌子的孩子说:“阳阳乐乐,跟叔叔出去接人。”
“接谁?”阳阳乐乐马上好奇的问。
展苏南和乔邵北已经穿上羽绒服了,两人拿过孩子的羽绒服给他们套上,展苏南笑着说:“接你们姐姐。”
“姐姐回来了?!”阳阳和乐乐一听惊喜万分,赶快穿好衣服。
对同样惊喜的徐奶奶和徐大爷说了声,也没解释的展苏南和乔邵北带着两个孩子匆匆出门了。徐奶奶赶紧问顾溪:“小河,蔓蔓回来了?在哪儿呢?”
顾溪淡淡地笑道:“刚才有直升机飞过去,应该是蔓蔓回来了。干爹乾妈,海中哥和他妻子还有蔓蔓的那个同事今天跟她一起回来,等会儿我出去买点菜,晚上要招待客人。”
一听顾溪这么说,徐奶奶压着心里的震惊急忙道:“我跟你一起去,得多买点菜。”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了。”
徐大爷忍不住开口问:“小河啊,苏南和邵北……家里有啥关系啊?怎么还有直升机?”
顾溪口吻淡然地说:“邵北家是军部的,海中哥就在军部工作。”
“哦……”徐大爷看了眼徐奶奶,不知为啥,心里有点沉重了。
收拾了饭桌,去厨房洗了碗,顾溪上楼拿钱。转身就看到他搭在暖气片上的衣服,他的心快跳了两下。早上起床在卫生间看到自己已经被洗掉的昨晚换下来的衣服,他是又羞又恼。尤其是,尤其是他的内裤也被洗了。不用猜,他都知道是谁洗的,偏偏早上那两个人面对他的时候没有任何尴尬,异常坦然,结果他也只能对两人说一句“以后不要再帮我洗衣服了”。两人只是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孩子上午要考试,干爹乾妈也在,他又不能说太多。
顾溪很头疼,以前三个人住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要帮他们洗衣服,贴身的衣服他从来不用洗衣机洗,都是手洗。所以那天他把给两人买的新衣服都洗了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何况那都是干净没穿过的。可是……一想到那两人看到了他的内裤,还用手洗了,顾溪有点喘不上气来,更有一点恼怒。不行,他一定得跟那两人说清楚,以后不要再帮他洗衣服,特别是……扭头,不再看那条还没干的内裤,顾溪抬眼,正好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的脸。一瞬间,心窝的躁动瞬间冷却了下来,他们难道没有发现他已经老了吗?
顾溪坐在房间里又陷入了纠结与无奈中,不知坐了多久,楼下的喊声惊醒了他。“爷爷奶奶,我回来啦!小叔!小叔!我回来了!”蔓蔓?!顾溪赶紧起身开门跑了出去,就看到院子里站了好多人。
“小叔小叔!”最激动的徐蔓蔓直接跑上楼一把抱住了顾溪。
“小河。”院子里,魏海中握着女朋友的手朝顾溪打招呼,徐奶奶和徐大爷都出来了。
“海中哥,来帮忙。”抱着一个大纸箱子的展苏南从门口走进来,嘴上喊着。魏海中马上放开女友,出去搬箱子。宁静的小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门口的两辆吉普军车引来了左右邻居的注意,不少人都从自家走了出来看老徐家发生了什么事。
顾溪拉着徐蔓蔓快速下了楼,两个孩子抬着一个箱子进来了,高兴地喊着:“爸,叔叔带了好多东西来。”
“小河,快招呼客人进屋啊。”徐奶奶掀着门帘让他们好把东西搬进屋。徐大爷也在门口热情地喊着:“快进屋快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