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五点整的时候,某人,出来了。
“哎哎哎!”狄希陈快不上去,一把拦住了就要钻进面包店的杜一轩“今天别买面包了。不是说去我家吃饭吗?”对方愣了一下,看了他半晌“有交通银行的卡吗?”
“有有。”狄希陈一边掏着口袋一边回答“今天中午趁午休的时候特地去办的。”
“你去买一盒蛋挞。我到车里等你。”说吧,杜一轩就一个人优哉游哉地钻进路旁的车里了……
我们的狄老大忽然觉得,自己去办银行卡本身就是一个失误。不过,大错已经铸成,再也难以挽回!但是当他闻见自己车里散发出的蛋挞特有的奶香时,就觉得这钱花得也并不与冤枉。
狄希陈家里虽然有钱,但他为人比较低调。开的车不过是大众的敞篷golf,住的也不是什么洋房别墅,而是一幢老式的居民楼。兴许,连个小区都算不上。
“你真的,很有钱吗?”杜一轩皱了皱眉头——这里的住户用的还都是老式的铁门,或铝门。一些废弃的木料和家具都摆在了楼道里,不仅阻了上楼的路,还挡住了透气用的玻璃窗,让这个走廊显得十分昏暗。因为整年不透日光,故而这里有一种经年的潮气,伴着常年放在缓台处的那些老旧的木质家具,散发出一股岁月的味道。
狄希陈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同时将手递到他面前“这里有些黑,我扶你。”
他的家在七楼,中门。房间不大,也就三四十平。标准的单人小公寓——卧室,卫生间,小厨房。虽然没有客厅,但不大的房间里却还是放了一架黑色的立式钢琴。
“你弹钢琴?”杜一轩坐在钢琴前,摩挲这黑白的琴键。看他的表情,似乎对这一乐器有些情有独钟。
“小时候学的,后来为了考学就放弃了。不过现在偶尔也会弹的。”
“这钢琴是什么牌子的?不是YAMAHA,也不是KAWAI……”他摸着琴键上方描金的标志不由发问,口中喃喃——“PRINCE——王子?”
“是老牌子了。”狄希陈从冰箱里拿出早已洗好的水果,摆到一旁招呼他来吃。“那时候就这种牌子的钢琴就很好了。”
“我以为,你们家很有钱的。”杜一轩有说了一遍,且在那里嘤嘤地笑着,仍旧意味不明——这也是让狄希陈最头疼的。“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有钱的啊!”狄希陈按了按太阳穴,觉得他的笑意有些始料不及。夕阳的余晖透过木格子窗洒了进来,照在琴谱上,让五线谱上的音符也泛出金黄的光。
“弹一个我听听吗?”杜一轩往右挪了几寸,腾出一个地方示意他坐下。
“我还是去做饭吧。”狄希陈说罢就往厨房走。他不是不能弹。只是不想弹。仅此而已。
厨房虽然很小,但吃饭的家伙却一应俱全,连烤箱也是有的。
“你会用烤箱?”
“偶尔做做西餐在家里。”狄希陈将腌渍好的刀鱼放入平底锅里,细心地煎制。
“这是什么菜?”
“红烧刀鱼。”
锅里的鱼煎得变了金黄色时,狄希陈将他们从锅里拣出,盛到盘子里。重新换了锅,将切好的葱姜蒜倒进去爆锅,然后加了酱油,料酒,白糖和一小碗水。
“呵,”倚在门旁的杜一轩看了许久,不由得笑了“你都不问我吃不吃葱姜?”
“我昨天看你哥做菜也放了葱姜蒜。况且——”转过头来看他“平时大家聚餐,你也没什么忌口的。所以我估摸着,你不挑食吧。”
“谁说我不挑食?我挑的东西多着呢。等哪天有空,我列个清单给你!”杜一轩转了身,张望了一下“桌子呢?既然没什么事,摆摆桌子什么的我还是能做的。”
“还是我来吧。怎么说你也是客人。”狄希陈将刀鱼放入锅里,盖上了盖子“炖个十几分钟就差不多了。走吧!”
“去哪儿?”
“楼上啊!”
打开木格子窗,古旧的石砌阳台便有一个梯子直通房顶。这里,别有洞天——
“没想到,这儿还有个暖房啊?”杜一轩伸了伸腰,不由得赞叹了一声“怎么说,咱也是个有钱人不是?”狄希陈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进去。
天台很大,而暖房只是其中的一角。四周花花草草不少,但既不是名种,也叫不出许多名字来。在一进门采光最好的地方分明摆了一张容得下两个人的藤吊椅。头顶上是透明的玻璃棚顶,脚下是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两旁浅浅地挖了个小池能容下些水来。潺潺地流动着。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处五米见方的地界——地上铺着条白色的绒毯,上面放着一张长方形的纯木小桌。
“在这儿吃?”
“嗯,在这儿。”
狄希陈的手艺不错,杜一轩虽然每一样都试图挑出些毛病,但最后还是因为一连填了两碗饭而不得不安静下来……
已过了晚上,暖房头顶的夜色就黯淡下来。
“城里又没有星星,这样的棚顶会不会有些浪费?”杜一轩躺在毯子上,静静地望着夜空。室内的温度由于恒定得比较低,让他稍感到些许凉意。身子不由在毯子上蹭了蹭,想把自己裹起来……
“哦,月末有个聚会。社团里的新人想和咱们聚一下。你来吗?”狄希陈忽然想起了夏同学的嘱咐,却很巧妙地避过了她的名字。毕竟,他不想破坏杜美人此时此刻的宁静,也不想破坏自己的好心情。
“嗯,你前一天记得提醒我。”
“好。”狄希陈爽快地答应了。因为这一次,杜一轩答应得也足够爽快。
“我去再拿两罐啤酒来。”狄希陈晃晃将要见底的酒罐子,不由站起身来——今天的红烧刀鱼做得恰到好处,尤其是开锅时放得白酒和料酒的比例也是刚刚好,不由得把他的酒虫也勾勒出来。
“少喝点酒吧,”杜一轩闭上眼睛,嘴上还调侃着他“也不怕喝多了一头栽——”话还没说完,狄某人却应声而下,绊倒在他身上。瓶罐里剩下的写啤酒全都扣在了他身上。
“呵,”狄希陈撑起身子,脑子这一摔有些迷糊“我还真是喝多了!算了,不喝了。”他正发着牢骚,脖子却被人环住。让本欲起身的他僵在那里……
杜一轩还是闭着眼睛不曾睁开,但胳膊也勾住了他的脖子没有松手。这样僵持了近一分钟,他方睁开眼,白了他,且一推,不由冷冷道“让开,你挡亮了!”
08.他们,同床共枕!
狄希陈收拾了碗筷,顺便换了一张新的地毯。依旧是毛绒绒的,却变成了黑色。于是整个暖房里的格调就变了个味道。
杜一轩在浴室里洗澡。由于被脑残社长泼了一身啤酒,因此不得已只好沐浴更衣……
一推开浴室的门,似乎由于空间有限,浴室里的蒸汽瞬间蔓延至整个屋子,老旧的房子里充满了浓重的湿意。
“衬衫有点大。”杜一轩用手巾胡乱地揉着头发,鼻梁上又架起了那副金丝眼镜。
“我上次就问了你,原来戴眼镜——”
“嗯,我近视的。”杜一轩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衬衣。虽然有点大,但还算合身。
“度数很高?”
“近视就是近视……”他想了一会儿方说道“三十米外男女不辨,五十米外人畜不分!”
“那你平时——”
“难道你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隐形眼镜的东西吗?”杜一轩切了一声,不由揉了揉眼睛,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果然,不能戴得太久……”
“不舒服吗?”
“还好。”他放下手,眼睛有些微红,略有些肿胀,好像哭过了一般,让人看了不禁有几分委屈。“你没有别的衣服吗?为什么是衬衫?”由于身上还有水渍,因而棉质的衬衫很容易就贴付在了他的身上,隐约间勾描出他身体的轮廓,依稀可见——他有时甚至怀疑这个平时看似没大脑的狄某人是故意的……
“我上次看你在家就穿衬衫的。你要是不喜欢我那儿还有几件能穿的T恤!”狄希陈倒是很实在地转身要去拿。
“算了。”杜一轩一把拽住他,用一种很低的声音说:“我今晚想睡这儿,你有地方吗?”
暖房的玻璃棚很明亮,看得出它的主人一定时常打扫,故而一切都那么整洁干净。月光静静地流泻下来。城市的天空,一向没有星星,因而月亮才更显明亮。也是这混沌夜幕中唯一的光明……
“你怎么说?”杜一轩枕着胳膊,躺在地毯上依旧保持着仰望的姿势。
“什么怎么说?”
“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比较讨厌?”
“有时吧。”狄希陈直言不讳。杜一轩却不由得笑了“你这人还真直接啊。所以说你好就好在这点,惹人恨也在这点。”
“我是想知道,你不喜欢cosplay也不大看动漫,当初为什么加入社团?”狄希陈从他身边做起,拉了拉被对方踢到一旁的珊瑚毯,给他盖好“晚上会有些凉。毕竟不是室内。”
“谢谢。”杜一轩很客气地道了声谢,然后翻过身去,依旧枕着胳膊。只是将后背丢给了他。
“不想说就算了。”他拿起一旁的遥控板,按了下播放键,一旁的播放器里就响起了音乐。旋律很舒缓,是藤田惠美的《First of day》(不要和我抢……我要给三十七度四的广播剧做酒吧背景音的!)
“这个问题你想问我很久了吧?”杜一轩蜷了蜷身子,似乎也觉得有点冷了。狄希陈把被子有往他身上拉了一些。感觉他身体还是散出些凉意,丝毫没有转暖的意思……
“我去给你再那床被子吧。”狄希陈起身正要站起来,却被对方拉住,定在一个半跪的状态。
“我这人没什么朋友。”那人一头栽倒在他怀里“也不太会说话。”在他怀里蹭了蹭,直到找到了一个比较舒服的角度,才停下来,就这样静静地在他怀中。倚靠。“对不起……”怀中传来的温度和歉意,让狄希陈不忍心推开他。他觉得,他一定很寂寞。比起自己,他一直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今天虽然说了对不起,但依他的性子,也许明天便会忘记。不过即便如此,这一刻,永远会在他的记忆力。即便,对方忘记……所以说,社长,就是个脑残……
脑残的人总是要为做了脑残的事付出脑残的代价的。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狄某人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小媳妇”。只因为洗澡后受凉的某人死活赖在他家里住了整整一周!
并且,大家在接下来的以讹传讹中都知道了这样一个基情的事实——某化妆,在老大家。感冒了!
09.再见,山雨走好。
“哟!好久不见了,这不是‘三从君’吗?”夏晓雪迎面扑来,一个熊抱,和狄希陈撞了个正着。
“什么‘三从’?”狄希陈揉了揉鼻子,心道还好不是假的,不然要去棒子国修复了……
“哎╮(╯▽╰)╭……”夏同学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某人出门要跟从,某人命令要服从,某人说错要盲从。你不是三从难道还是三不从?”夏晓雪调侃他的同时自己却先笑了个够,以至于狄希陈尚未明白其中笑点何在,只是愣愣地看着她,不做言语。“嗨哟哟,以前,我只知道有个胡适之,现在居然还有个狄希陈!”
“你有病吧你?”身后的杜一轩白了她一眼。“你能不能不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病?”杜一轩说这话确实有些过分,但也并不是全无道理。平时大家一起嘻嘻哈哈也就算了,只不过今天的日子有些特殊——30号,月末。**彩虹的聚餐日!
“今年新人的名单就在这里了!”夏晓雪拿出一个花名册,塞到狄希陈手中。他正要翻看,却被她的话打断过去“我做事,社长大人放心哈!哦,那边叫你去点菜!”说着便催促狄希陈过去。杜一轩在一旁看着,一言未发。
“你是咱们*彩的社长吧?”狄希陈已走过去就被几个小女生围住了,妆画得有些浓,看不出年岁,但样子应该很年轻,近一米七的个头,身材也很匀称。
“你好,我是社长——狄希陈。”
“哇!是陛下哎!”几个女生不由惊呼起来。
“她们就是今年新收的?”江露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夏同学的身后。“嗯。”她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好像还是高中生啊。如果希陈知道了,会不会要她们退社啊?”*彩一向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不招收年龄在18岁周岁以下社员。
对于coser来说,似乎越年轻就越有资本。不过这条铁律到了狄老大这里,似乎就有些行不通了。他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头头是道:18岁以下的孩子还不具备自主行为能力,而且就中国的教育体制而言,他们还在学习阶段,比起cos,大学才是他们更加要追求的目标。
“照他这样子的条件,咱们是比不过其他社团的。要我说,在社团的运营商,他太过死板——”夏同学叹了口气道“你这个学过经营管理的怎么也不指导指导他?”
“我是学外贸金融的。管理课只是选修。”江露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听说她们几个付了双倍的会费。我没见你划进账簿,那钱——”
“你别管了!”夏晓雪下意识地把她向旁边推了推,似乎刻意想保持些距离。她以这种方式终止了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却没有注意到一个人自始至终站在她们的身后……
“首先,欢迎新人加入我们的社团。”这是饭前略带动员意味的“演讲”,不过对于演讲者自己——他还是希望早早结束快点吃喝的。
“作为社长,欢迎你们带着梦想加入我们的团队,也希望你们在这里把握你们的青春,绽放自己的光彩!当然,也要感谢和我一直走到今天的每一个人,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和支持,鼓励和帮助。也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的社团越办越好,可以再创佳绩!”这是套话,但也是他心里的话。四年了,走到这一步,他终究是不容易的。一个人的坚持固然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每一个人的坚持……就这样,可有可无的演讲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随之而来的,是杯盘相撞的声音……
“陛下傻妈!”刚才那几个浓妆女生主动凑了过来,虽然是新人入社,还没有参加什么活动,但看起来非常热情。
“别那么叫我,大家都是一个社团的。”狄希陈有些尴尬。随着社团青年化的趋势,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老了——二十五岁,不尴不尬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