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赵小姐这次住院和你有关系吗?”
“心理医师爆料赵芷曼因为感情问题患上了轻度抑郁症。网上流传前夜她于Forever门前强吻某名看不清面貌的男子照片,后有人证实贺先生你在附近出没,唇上有伤口,这是巧合还是?”
“赵芷曼与您未婚妻周小姐不和,在片场甚至借戏掌掴周小姐。她这次遇袭会是周家的报复吗?”
……
戚以沫下意识瞅了一眼。他曾和赵芷曼合演过《我在远方等你》,犹记得这位性格火爆的女星每提到贺先生时难得羞涩的表情。可惜这位贺先生完全被五大三粗的保镖挡住了,连头发丝都瞧不见。
无奈地甩了甩手中的湿毛巾,戚以沫本想帮肖余——他在少年病历上看到的名字——擦擦身体让他舒服些,没想到撞上记者采访,紧邻急诊室的输液室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根本没办法过去。
也不知道会堵多久,他决定先去帮肖余买碗粥让他垫垫肚子。
没想到斜刺里蓦地冲出个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靠,终于找到你了!”
戚以沫眼皮一跳——麻烦找上门了。
“我打你那么多通电话,为什么不接?赶到你家却听说你一大早就被救护车拉走了,你他妈知道我有多着急吗……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大V领衬衫、紧身牛仔裤、马丁靴,戚以沫端详面前衣着骚包的陌生男人三秒,脸上关切不似作假,看来是原主人的朋友。他发挥演技:“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
“你发短信说救命,我能不着急吗?那件事我听说了,贺文池那个渣滓,你辛辛苦苦半个月的心血他转脸就送人了,干的是人事吗……”
戚以沫不时点头表示他在听,边半侧身体挡住男人的视线,摸出手机查找,果然在已发短信栏找到了那条“救命!”的信息,发送对象是关扬。
“关扬?”
关扬眼睛发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别劝我!我他妈是不会再纵容你往歪脖子树上吊的,这事交给我处理,你乖乖回家不准再找那个人渣,听到没有!”
“放松,”戚以沫摊平手掌,由胸口缓缓移向下方,是让人平静的手势,“我只是想说,昨天我想了一个晚上,决定跟那个谁一刀两断。”
这时,被记者围追堵截的贺先生终于脱离了包围圈。
他脚步匆匆擦过关扬的肩膀。
戚以沫避无可避与对方打了个照面,对方倏尔停住了脚步,目光在关扬和他之间打了个转:“是你。”
03.闹剧
他音色特殊,带着冷冷的讥诮:“竟然追到这里来了。我早告诉过你,别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文池说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我这个当哥哥的做不了主。有那倒贴的功夫,不如……”
他的声音猝然低下去,关扬没有听清楚,不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阴森森的瞪了眼戚以沫,示意等会儿找他算账后,关扬挡在了他面前。
“贺文楼,”关扬扬起下巴,像只护崽的老母鸡:“麻烦你搞清楚,是令弟先纠缠我家音符的。贺文池哪怕是朵花,那也是朵狗尾巴花,何况他连狗尾巴都攀不上,撑死只是狗尾巴下的那、坨、屎。麻烦你转告那坨臭狗屎,不要再骚扰我家音符,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贺文楼嗤笑一声,甩给他们一个背影。
关扬对其扬长而去的身影比了个中指,转身时脸拉成了长白山,“司愔!你又骗我!跑到医院来就是为了找贺文楼帮忙?你真是……”关扬恨铁不成钢,忿忿地擂了墙壁一拳,如果拳头能让司愔忘记贺文池那个人渣,他一定二话不说狠狠揍他一顿。
可惜拳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再者,司愔那小身板也挨不住几拳。
关扬思绪一晃,回到他刚进报社那会儿,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敢往上报,得罪了本地黑社会,被人堵在深夜的巷子里打,要不是半路杀出个司愔……说不定他已经和马克思作伴去了。他永远也忘不了司愔被人一拳打中肚子,咳着血说“警察在后面”的样子。
也忘不了司愔说“这辈子我只要贺文池”时坚定的神色。
戚以沫不清楚原主人做过什么事,不方便回答关扬的问题。听他们话中的意思,逃不脱是个我爱你你不爱我的故事。
世间爱情,不外乎一厢情愿、两厢情愿。
一字之差,谬以千里。
正如司愔和贺文池。
正如他和……
戚以沫压下喉间苦涩,对脸色阴晴不定的关扬道:“进去坐坐?”诊室道路已畅通,算算时间,肖余脚上的石膏也该上好了。
关扬愣道:“你真的来看病?”
“不,送一个小朋友来的。”
关扬怀疑地打量他,戚以沫坦荡回视。关扬怔了怔,随即握拳抵住唇,眼角眉梢漫上喜色:“前面开路。”
诊室不大,病人不少。
医护人员穿梭其中,老人幼童身边总有那么几个嘘寒问暖的家人,年轻人身边总伴着一张爱意拳拳的脸。
肖余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冲着门口发呆。
看见戚以沫进来,他迅速把头扭到一边。
“让你久等了,刚刚发生了点事,门口堵着进不来。”戚以沫轻声解释,拧干毛巾递过去:“擦擦脸,等等带你去吃好吃的。”
肖余不习惯接受人的好意,他哼了一声以示不屑,肚子却不给自家主人面子,诚实的唱起了空城计。
戚以沫强忍住笑意,扯过关扬介绍说:“这是我的好朋友关扬。关扬,这位小朋友叫肖余。”
肖余本把脸藏在毛巾下,闻言不禁探出头,张牙舞爪地反驳:“你才小朋友,你全家小朋友。”
关扬居高临下地打量一眼他脏兮兮的打扮,浓眉拧成一团:“哪里认识的?搞这么脏,你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你!”肖余正欲还击,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由紧紧闭上了嘴巴。他恶狠狠地瞪了关扬一眼,随即垂下头,只不停地用眼角余光偷瞄戚以沫的神色。
“现在知道怕了?”
肖余以为戚以沫要在关扬面前揭发他小偷的身份,霎时心凉了半截。转念想到派出所、手铐和黑暗的囚室,恐惧纷拥涌上心头。
饶是害怕地发抖,他嘴上仍不肯服输:“有本事你就说啊!谁怕谁!”
仿佛一只被恶犬逼到墙角无处可逃的猫,明明吓得炸了毛,还在虚张声势的“喵嗷喵嗷”叫着期盼逼退对方。
戚以沫在心底叹了口气。肖余到底还是个孩子,偷盗时肯定承担了不少心理压力,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才养成这么重的戒心,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竖起浑身的刺,防御一切伤害的可能。
戚以沫想安抚他,刚触上他肩膀,就感觉手下的身体一僵。拍肩的动作一变,改为取走他扭成麻花的毛巾:“放心,你离家出走的事,我不会和你家人说的。”
关扬和肖余吃惊的看向他。
一个在吃惊之后迅速变为“原来如此”的了然。
一个则瞪大了眼睛满目怀疑。
戚以沫把肖余的病历、医院开的药剂通通收拾进一个袋子里:“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你的事,任何人。”
肖余的眼光闪了闪。
关扬用胳膊肘捅了捅戚以沫,“我说音符,你爱管闲事的毛病又发作了?底都没摸清就敢往家带?年纪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他看了眼手表,夸张地跳起来:“靠,都中午了!我为了找你连昨天晚饭都没吃,活生生饿到现在,你一定要补偿我……今天的午饭你请,就这么愉快的定了。”
戚以沫应了声,去扶肖余,悲关扬拦住。他背对肖余蹲下,一脸不情愿地说:“上来。你这么矮,架着你也走不快,我分分钟一百块上下,可没时间跟你磨叽。”
明明怕肖余牵动伤腿,偏说得这么不客气,戚以沫失笑。
三人在医院附近的餐馆吃饭。关扬天生粗神经,什么都写在脸上,一顿饭的功夫戚以沫就把前主人生平套全乎了。关扬嘴刹不住车,差点连自家银行卡密码也交代,戚以沫哭笑不得,用炸馒头堵住他的嘴:“吃饭吧。”
饭后关扬开车送两人回家。他是记者,工作很忙,这次为了找戚以沫无故旷工两天,惹得主编很不满意。他把两人载到楼下,就不敌夺命连环CALL的摧残赶回报社了。
戚以沫没有钥匙打不开门,所幸肖余术业有专攻,摸出根铁丝把锁捅开了。
屋内物品摆放还算齐整,地面落着一层灰,一踩一个脚印,不知道多久没打扫了。戚以沫把肖余安置好,挽起袖子开始大扫除。
在醒来的那间卧室的床头柜里,他找到了原主的身份证、房产证、毕业证等重要证件,还有一本厚厚的日记本,详细记录了原主人从高中一直到现在生活的点滴。字迹越靠后越潦草,到了前天,只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恨”字,足足穿透了五页纸。
戚以沫站起身,扫眼桌面,一沓落满密密麻麻的“贺文池”的稿纸便跃入眼帘,字字殷红,宛然血痕。
指尖不住摩挲那些字迹,仿佛藉此可以安慰原主人支离破碎的灵魂。半晌,他轻笑一声,把它们通通锁进了箱底。
桌上笔记本一直处于待机状态,聊天窗口开着,记录始于四天前,终于今日凌晨4点——和他的死亡时间基本吻合,整整76个小时未曾间断。
司愔才22岁,戚以沫不无惋惜的想,和他正式站在那个人面前一样的年纪,却因熬夜猝死。
但或许,这是上天另一种意义上的补偿?把他为那个人虚掷的六年光阴以重生的方式还给他。
这次,他一定要牢牢把握自己的人生。
为了虚情假意放弃梦想的傻事,一辈子,孤注一掷一次就够。
戚以沫走出房间,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伤患却不翼而飞。
明白肖余非走不可的理由,戚以沫没有强求,把药片和一些厚实衣物打包进旅行箱内,取出钱包里唯三的毛爷爷塞进最外侧,然后整箱推出门外。
伏下身体紧贴门板,不过片刻,他就听见门外传来特意放轻的脚步声,混合轮子滚动的细微声响,渐渐远去。
戚以沫这才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的翻出一张白纸,将他的优劣势、未来想做的事一一罗列出来,寻找最适合现在的他的出路。思量了好一会儿,头疼得不行,他干脆一把甩开笔,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爬上了床。
和那个人分手后,戚以沫再不曾睡过一个好觉。急于出演人生最后一部影片忙得天昏地暗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则是糟心记忆的时时纠缠。谎言有多么美丽,卸下面具后的真实就有多鲜血淋漓,即使他躲入梦境,依旧无路可逃。
重生后的第一夜,也不例外。
直到枕畔震动的手机把他从深夜混乱的梦境中解救出来。
他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只有粗重的喘息声,难道打错了?他正要挂断,突然一阵痛苦又暗含欢愉的呻吟传了过来。
“呃啊……我,我真的不行了,放过我……啊,不要顶那里,不要……”
04.生活
戚以沫彻底清醒了。
他把手机拿远一些,眯着眼看屏幕上的显示,来电人一栏是一串号码,显然来电的是陌生人。激情时错摁,可以理解,挂断前一秒,他听见对方高亢的尖叫穿越电流:“不行了,我要去了……啊啊——文池!”
戚以沫愣了一下,心下登时雪亮,感情是贺文池的新欢特地打电话来示威的?不知道贺文池是否知晓,如果是他默许的话……呵呵。
拜骚扰电话所赐,戚以沫第二天顶着两轮大大的黑眼圈出了门,乘车前往最近的人才招聘市场,以期找到一份日结的工作维持温饱。
原主人并非没有存款,可戚以沫不想动,连同他所有的私人物品一起,安稳呆在它们惯常呆的位置——作为一个人存在过这个世界的证据。
这是如今的戚以沫唯一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唯一能向给予他生命的原主人表达谢意的方式。
最终戚以沫成功找到了一份促销鲜奶的工作。离家近,工时短工资又合适,他找不到不满意的理由。
对方很看好这个长相出众的年轻人,希望他下午就可以上班。
“只不过,”负责人笑眯眯地摸出一件奶牛装:“工作时间要穿工服,小伙子没问题吧?”
戚以沫拍戏时穿过的奇装异服比负责人见过的牛还多,二话不说就换上了。
周末的街道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奶牛站在街口推销牛奶的奇景迅速吸引了一大票路人的眼球。走近一看,这头奶牛妖冶帅气,气质温润,听他说话如杨柳春风拂面,被那双美丽的眼睛凝视的时候,往往会心跳加速,手心出汗,恨不得买下他面前所有的牛奶只求逗他一笑,简直跟中了邪似的。
在“有帅奶牛在前方卖牛奶”的猎奇心理和从众效应的双重夹击之下,订奶现场异常火爆,乐得负责人合不拢嘴,嚷嚷着要跟戚以沫签合同,聘他做牛奶厂的形象大使。
有大胆的小姑娘红着脸求合照,他对排队的顾客打出稍等的手势,扭身配合摆姿势。这张照片被传上微博,短短五小时就被转发上千次,评论上万条:
【我去,卖牛奶的帅成这样真的科学吗?】
【小生不才,乃计算机系高材生一只,有车有房,仪表堂堂,进得厨房,入得卧房,表示该图处处有PS的痕迹。哥不在江湖,江湖处处有哥的传说,你欲要寻哥加Q110xxx110】
【楼上傻B不解释。表示我也在黄河路,这是奶牛哥各种近照,有图有真相】
【奶牛卖牛奶?自产自销,鉴定完毕】
【@楼上,这是头公牛】
【LX没文化了吧?男男都能生子了,公牛产点奶算什么~】
【你不是一个人】
【真相+1】
【真相+1,楼下保持队形】
……
该微博不久就被圈为热点话题,飘在微博首页。
******
田辰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享受助理咪咪力道适中的揉腰服务,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滑动着ipad,漫不经心地刷微博。
咪咪提醒道:“甜橙,别离屏幕太近,辐射太大对你皮肤不好。”她探头看了眼屏幕,“诶,那个什么奶牛看起来挺有意思的,点开看看呢?”
田辰扭扭腰,发现酸痛感缓解了不少,热热的麻麻的很舒服,也就默许咪咪凑过来看微博。咪咪不自觉念出了声:“C市一环惊现自产自销奶奶哥,走过路过不要放过……这个人好面熟啊,甜橙你看,像不像林泉?”
像林泉的他倒认识一个,田辰点击放大图片,眸中倒映摆出“你是主人我是仆”造型的两道身影。
“哟,”原来真的是他。奶牛青年得体的笑容刺痛了田辰的眼球,他的神情渐冷,伸出食指极慢地在青年脖子上抹过:“怎么办,看见你开心我就难过呢……”
咪咪望着他冷酷狠戾的神色,脊背一阵发凉,当即找了一个借口离开房间。
田辰瞥眼紧闭的房门,捞过电话,以和表情严重不符的软糯声音道:“喂?阿池,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么快就想我了?”
“你公司里有那么多人陪你,可人家只有你一个嘛!没有戏拍好无聊,干什么都没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