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柳——甜话梅

 文案：

 柳小少爷抬起头来，就见小孩到肩的黑色头发便随着夜风轻摆。一双眼睛大大的， 左眸墨黑，右眼却是诡异的翠绿色，在夜色中格外的清透，就像是一颗沉淀了无尽绿色的古老宝石…… 柳小少爷看着眼前的小孩愣住了，小孩却是弯腰从脚边拾起翻在一边的纸船，递给柳小少爷，“给你” 柳小少爷愣愣接过，眨了眨眼，半晌才惊道：“妖……妖精？”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意辰，柳柳 ┃ 配角：夜夫子 ┃ 其它：温馨 第一章 银月当空，柳小少爷从大堂里溜出来的时候，正是戌时，十六的月亮是少见的明亮，洒下的皎皎淡光照亮了一路的假山花草。 柳小少爷提着大红色绣软银丝的衣摆，左右看看，避开了打着灯笼巡逻的下人，偷偷摸摸地转进了后院的花园，蹲在了小小的碧荷池边，小心翼翼从护着的怀中掏出一物，是那叠好的小纸船。柳小少爷眯起眼睛笑了笑，轻轻抚了抚小纸船，正要放入水中，却忽来一阵轻风将小纸船吹翻进了旁边的草地。柳小少爷惊叫一声，连忙转头寻找，却在转过头　的瞬间，瞪直了双眼…… 夏季盛绿色浓密的草地上踩着一双小脚，没有穿鞋子，白皙柔软的皮肤似乎要白出透明感，身穿嫩绿色的衣服，衣摆直拖到脚背上来。柳小少爷抬起头来，就见小脚的主人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头发没有绾起，到肩的黑色头发便随着夜风轻摆。一双眼睛大大的，左眸墨黑，右眼却是诡异的翠绿色，在夜色中格外的清透，就像是一颗沉淀了无尽绿色的古老宝石…… 柳小少爷看着眼前的小孩愣住了，小孩却是弯腰从脚边拾起翻在一边的纸船，递给柳小少爷，“给你” 柳小少爷愣愣接过，眨了眨眼，半晌才惊道：“妖……妖精？” 小孩睁着一双大眼，抿着淡粉色的嘴唇，没有出声。柳小少爷看着小孩翠绿的右眼，却忽地兴奋起来，一下从草地上站起来，凑到小孩面前：“你是妖精吧！那你肯定会妖术，你帮我把这个放到池中心去。”说着，柳小少爷双手捧着纸船凑到小孩面前。小孩看了看眼前柳小少爷一张笑脸，微微低头，对着纸船用力吹了一口气。 小船便晃晃悠悠在空中浮起来，慢慢地飘到了池中心，落在水面上。 柳小少爷惊叹地张大了嘴巴，双眼亮晶晶，赞道“真厉害哇！” 小孩抿着嘴巴，微微笑了笑，颊边露出浅浅的酒窝。柳小少爷兴奋地拉起小孩的手，道：“你是什么妖啊？怎么跑到我家里了，还有别的人看到你没？你可要小心些，别被人看见了……” 小孩伸出另一只未被拉住的手向身后指了指，柳小少爷顺着方向望去，却只看见月夜下一片朦胧的事物的轮廓。正待问个清楚，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呼喊，柳小少爷一听就知道是自己贴身小厮柳小宝的声音，转眼望去，就见远处几个火把迅速接近，柳小少爷邹起了眉，看着小孩，就见小孩身形慢慢变淡，柳小少爷一惊，想用力握住小孩的手，却觉得手心一空，柳小少爷慌了，瞪大了眼，正要开口，只听见前面小孩睁着双大眼轻声道：“我去找你” 柳小宝带着一群仆从匆匆找到柳小少爷时，柳小少爷正站在池边，双眼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草地，柳小宝匆匆上前，焦急道：“小少爷，总算找到你了，再找不到你，我的月钱可都要扣完了，小少爷赶紧回去吧，夫人和大少爷都在等你呢” 柳小少爷便转身往回走，却是每走几步，便要回头看看，身边跟着的柳小宝见状疑惑，回头看去，却是只看到远处模糊了的大片的草地。 柳家大堂暖光融融，褐红色的大圆桌上放着各类吃食，周围坐着的夫人和孩童们也均身着绫罗绸缎，富贵自不用说。柳小少爷跨进门槛的时候，就听见他大哥正在娘亲身边抱怨：“娘，您看看意辰，生辰的晚上乱跑，仆人到现在还没找回来，也不知跑哪去了，一点儿规矩也没有。您跟爹说说，就别把对剑给他了，等我十岁生辰到了，给我当生辰礼物。” 柳小少爷怒了，小跑到他大哥面前愤愤道：“大哥，你不许打我对剑的主意，爹都把对剑允给我了，我求了好久的。”见柳家大少爷摸着鼻子略尴尬地看着他，柳小少爷又得意起来，翘着小鼻子，几步走到娘亲面前，捏着娘亲的袖子撒娇道：“娘亲，您看大哥，趁我不在时在娘亲面前说我坏话，还想抢我对剑，娘~您说说他~”见自家大哥恨恨地瞅着自己，柳小少爷愈加得意，一张小脸晓得跟花样。 柳夫人被俩孩子逗笑了，伸手拉过一边愤愤的大少爷，又摸摸小儿子的头：“意辰，你大哥逗你玩的，他什么时候跟你抢过东西？我看啊，一直都是你抢他的。”大少爷瞅瞅柳小少爷，似是委屈：“就是，你说说自从你会说话到现在，抢了我多少东西啊？ “哼，你是大哥，我是弟弟，作为大哥，让着我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见俩兄弟又拌起嘴来，柳夫人温和地笑起来，在＼在她身边一直安静坐着的粉衣少女也是掩唇笑了笑，伸手从旁边丫鬟手里拿出一物，对着正对着自家大哥扮鬼脸的柳小少爷笑道：“意辰，过来看看，这是我的礼物” “二姐”柳小少爷欢呼着凑过来，就见柳家小姐手里托着个小荷包，上面绣着个威风凛凛的小老虎。柳小少爷美了，当即摘下身上的旧荷包，换上了小老虎荷包，接着又跑到柳家大少爷面前炫耀。 两人正闹着，门外又踏进一人，年约三十岁，一身儒雅气息，手里托着个红木匣子。 “爹！”柳小少爷小步跑过去，仰头看着柳家家主手里似乎年份已久的匣子，双眼亮晶晶…… 柳慕一脸温和，走到桌边放下匣子，看着一脸兴奋的小儿子，道：“这对剑就给你了，待－会儿让柳小宝给你送过去，你要好好保管，别给丢了。”说着顿了顿，拉过柳小少爷坐在主座，低叹道：“意辰，过了今天，你也就六岁了，要开始学东西了，你身体一直不好，爹也就不要求你学经商，你学些知识，好歹做个才子。” 屋里一阵静默，柳家夫人和小姐脸上露出难过来，连柳家大少爷也是一脸疼惜，他这个弟弟，从小聪明伶俐，身子却是极弱，每年都要在床上躺着将养好些时日…… 柳小少爷瞅瞅屋子里安静的众人，大笑着爬上一个矮凳，朝柳慕道：“爹，您放心，我肯定当个才子，不然的话我多对不起爹的对剑， 对不起娘的玉佩，二姐的荷包”说着转头对着柳大少爷挤眉弄眼道：“还对不起大哥给的旺福。”旺福是大少爷送给柳小少爷的猫，极为可爱伶俐，却是被柳小少爷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众人听到柳小少爷这么一番作怪的话，不由得又笑了起来，屋内氛围刹那间温馨起来。一家子人在一起聊了许久，才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夜，已将完全静下去，丫鬟，下人也均都休息去了，柳小少爷趴在床上，睁着双大眼睛，怀里抱着个枕头，无聊的翘着脚丫子，紧紧盯着门口，他在柳小宝回去后，又把门偷偷的开了一条小缝。柳小少爷想着，若是那妖精来了，也可以推门进来。 格子木窗静静敞着，月光从外面洒进来，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推移。柳小少爷等得有些困了，又有些不确定，那妖当真会来么？揉揉眼睛，柳小少爷跳下床跑到桌边，拿起盘子里洗好的水果，刚咬了一口，就听见窗边传来细小的“咔哒”声。柳小少爷一愣，转过头，就见绿衣服的小孩坐在窗子上，一只手在窗边轻轻敲着，软软的头发轻轻摆着，背着月光，一墨黑一澄绿的眼眸差异地格外明显。对上他的视线，小孩儿歪头笑了笑，从窗边跳了下来，走到柳小少爷面前站定。 柳小少爷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放下果子，跑到门边把门拴好，又把窗户关严实了。小孩儿看着他动作，手一撑，坐到了桌子上，伸手拿过盘子里的一个果子，片刻却又放下，比了比，挑了个最圆润的，双手抱着啃。见柳小少爷坐到桌边的凳子上，低头对他笑了笑，露出颊边浅浅的酒窝。 柳小少爷见他吃得高兴，绿色的眸子似乎都有光芒在闪。柳小少爷一时之间也很兴奋，也忘了要问些什么，就只是盯着小孩儿在看。小孩嚼着水果，发出轻轻地“咔嚓”声，他低头看着一直傻笑的柳小少爷，有些不解，皱了皱眉，道：“你老看着我做什么？” 柳小少爷听到小孩的话，回过神，这才想起了要问：“你还没说你是什么妖呢？是狐妖吗？”在柳小少爷听到的所有神妖故事里，妖精好像都是狐狸变的。 小孩闻言咽下嘴里的果肉，双眸晶亮，对着窗户指了指，道，“我是柳妖，住在你家西园的柳树里。”西园里有棵大柳树，柳小少爷是知道的，不知道是长了多少年的，只是从父亲说在柳宅建宅前就有了，好几代了。柳树越长越大，柳小少爷却没想到，小孩儿竟就是西园的柳妖。 很是惊讶，柳小少爷张大了嘴巴，愣了半天到，“那你年龄岂不是很大，有几百岁了么？” 小孩儿手里的水果只剩下一点点，小孩儿长大嘴巴咬掉最后一口，把核放进盘子里，又拿了一个在手里把玩，才摇摇头道：“没有那么大，我六岁，和你一般大小。”说着伸手指了指柳小少爷。 第二章 “六岁？这么小？”柳小少爷惊讶，见小孩双眼晶亮地看着自己，觉得也对，那么小的个子，是大不到哪去。想想柳小少爷又兴奋，道“你生日哪天，我瞧瞧是我大还是你大？” 小孩将果子扔向空中，又接住，如此反复，听见柳小少爷的问话，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解，　“说是和你一般大了么，生日自然和你在同一天么。” “啊？”柳小少爷惊讶，随后反应过来，那今天岂不也是小孩的生辰，想想小孩是妖精，孤身一人，自然不能同自己这般办生辰。看着桌子上一脸无觉依旧把玩苹果的小孩，柳小少爷不禁觉得小孩有些可怜。跑到柜子边，踩着一边的凳子，费力地把柜子顶上的红木盒子抱下来，正是今晚柳家家主拿出来的。盒子有些沉，柳小少爷抱得很吃力，晃晃悠悠地从凳子上下来。 小孩儿见他脸都涨红了，把苹果放在盘子里，伸手对着红木盒子一招，做了个虚托的动作，柳小少爷只觉手里一轻，木盒便缓缓悬浮起来，飘向桌子。赞叹地张大嘴，看着坐在桌上的小孩儿，柳小少爷眼里亮光闪闪。只是到了桌边，才看到小孩儿的表情似乎也有些吃力，柳小少爷想想也就明白了，毕竟才六岁，能厉害到哪去……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木制的剑，长不过一尺，做工确实很精细，而且年份看起来也很久了。褐色木身光滑，雕着些细细的纹路，剑柄上还挂着小小的红色剑穗。柳小少爷拿出一把剑，递向小孩儿，道：“给你，生辰礼物。”小孩也很惊喜，从桌上跳下来，凑到柳小少爷身边，跟着打量对剑。见柳小少爷递过来，小孩儿伸手接了，抱在怀里，双眸晶亮，颊边是浅浅的酒窝。 柳小少爷见他喜欢，也很高兴，跟着也笑了，没过多久，却见小孩儿皱皱眉，嘴巴微微嘟起，又把剑递向柳小少爷，“还是给你吧，我没地方放。”柳小少爷愣了愣，却是接过剑，放进盒子里，对小孩儿安慰道：“我帮你收着，你记着啊，左边的是你的，右边的是我的。”听到这话，小孩儿果然又乐了，扒着盒子看了会，眉目间尽是喜意。 柳小少爷看着时间已经很晚了，收好盒子，原样摆回。拉着小孩儿走进内室，一起躺在凉席上，把枕头往中间移了移，两个人一起枕着。柳小少爷侧躺着，看着身边的小孩儿，才乍然想起还不知道小孩子的名字呢，“我叫柳意辰，你呢，叫什么名儿？” 小孩儿也侧着身子看着他，翠绿右眼清亮，声音清脆：“我知道你叫柳意辰”。柳小少爷惊讶抬眼，“你知道？”小孩儿肯定地点点头，道：“我都知道！”柳小少爷恍然：妖嘛，知道名字很容易，可柳小少爷却忽略了小孩儿嘴里的“都”字…… 小孩儿看着柳小少爷，眼里瞬间涌出开心和满足，亮晶晶的，咬了咬嘴唇，轻轻笑道：“柳柳，我叫柳柳。”柳小少爷嘴里喃喃念道：“柳柳，柳柳……”又看看碧衣碧眼的小孩，觉得着实相配。 第二日清晨，柳小少爷醒的时候，身边已没了柳柳的身影，柳小少爷也不急，起床唤来丫鬟梳洗后，到大堂陪柳夫人吃饭，柳家家主早已出外忙了。吃完饭，柳夫人拿着手帕给柳小少爷擦脸，眼里满是慈爱，道：“意辰，你父亲昨日请了城中最富盛名的先生给你当夫子，你吃过早饭就跟着他学习，不许顽皮和不尊重老师，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娘”柳小少爷嘴里应着，心里却着实感到可惜，本想着吃过早饭就去找柳柳的，这下子要下午才能去了。” 柳小少爷带着柳小宝走进书阁的时候，就见屋内已坐着一人，手中翻着书籍，青衣白扇，头发整整齐齐地竖在脑后，一身儒雅气息，年纪不大，并非柳小少爷想象中的老夫子，看起来反而像是未到而立之年的，这就是城内最有名的夫子么？ 听到有人进来，夫子放下书，抬头看向柳小少爷，神情温和，只是眼中似乎是多了些什么，柳小少爷分辨不出来，只觉得那是一种复杂的，却又温暖的情绪。 柳小少爷疑惑，就见夫子对着他笑道：“我姓夜，以后称呼我夜夫子就可。”柳小少爷当下规规矩矩行李：“夜夫子”柳小少爷自幼聪慧，他心中知晓父亲心疼他，不让他学经商，所以，他必不会辜负了父亲的良苦用心。 夜夫子并不如柳小少爷想象中教他经书名典，更多的是教他自己去领会道理，说话也并不是如柳小少爷以前所见的读书人那般满嘴大道理和之乎者也，柳小少爷很容易能弄得懂夜夫子的意思，仅仅半天时间，柳小少爷感觉到了夜夫子不愧是最有名的夫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当真是样样精通。 吃过中饭，柳小少爷跟着柳夫人打了招呼，拎了夫子留下的功课直奔西园，到了西园，又交代柳小宝等小厮决不可进园后，才关好大门，去找柳柳。 西园最为显眼的便是庭院一边的巨大柳树，枝繁叶茂，层层绿色覆盖，无数的翠绿色枝条垂下，随风微微晃荡。柳小少爷走到柳树旁边，弯下腰，绕着柳树转圈，边探头往密密的枝叶里看，轻轻地喊：“柳柳？柳柳……” 旁边的细细密密的枝条微微抖动，柳小少爷站住身形，转头往那里看去，就见一只粉白的小手撩开软软绿绿的柳枝，随即一只赤裸的小脚踏出来，下一刻，柳柳便从柳枝从中走出来。 柳小少爷咧嘴笑开，“柳柳”。柳柳见到柳小少爷，也笑，露出浅浅的酒窝。柳小少爷拉住柳柳的手，两人进了屋子，“柳柳，你早上什么时候走的啊？我都不知道” 柳柳站在柳小少爷身后，看着他关好房门，听见问话，回答道：“快天明的时候，妖力没了。” 柳小少爷拴好门，转过身，张了张嘴，道：“你是说，你还不能一直离开柳树？” “嗯！”柳柳点头，不过又接着道：“过段时间就好了，我会越来越厉害的！” 柳小少爷看见柳柳肯定的样子，拉住他的手，看着柳柳，笑眯眯点头，道：“我相信你，柳柳。” 把身上斜跨着的书袋拿下，放在桌上，先是拿出两本书，随后又掏出两个圆滚滚的梨，柳小少爷把梨子递给柳柳：“柳柳，给你吃，我洗干净带过来的。是今早买回来的，可新鲜了，你快尝尝。” 柳柳趴在桌边，接过梨子，放在手心里看了会，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随即眯起眼睛，一口咬上去。梨子果真是极新鲜的，汁水饱满，柳柳一大口咬下去，瞬间就溅出好多的汁水。柳小少爷正在翻书，就见突然好几滴的水落在书页上，抬头，就见柳柳似乎有些呆了，嘴里含着一大块梨子，脸上贱了好些的汁水。 “噗……哈哈”柳小少爷忍不住，当下就笑出了声，见柳柳呆呆地转过头看他，柳小少爷边笑边从袋子里拿出手帕，凑过去给柳柳擦脸。柳柳这才反应过来，任柳小少爷给他擦脸，低头看看手里的梨子，眨眨眼，嚼着嘴里的梨肉，随即满意地眯起眼，“好吃” 柳小少爷收好帕子，坐回原处看书，柳柳看看他，把手里的梨子递到他嘴边，柳小少爷有些惊讶，抬头对柳柳笑了笑，跟着在柳柳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真甜。” 两人或是聊会天，或是闹着玩，或是一个看书，一个在一边吃东西，一下午的时间过得也真快。落日时分，柳小少爷准备走时，还有些不舍，柳柳见他磨磨蹭蹭，有些疑惑：“你不是说要走么？” 柳小少爷瞧瞧一脸疑惑的柳柳，脸上出现淡淡的红晕：“我还想和你多玩会儿……”柳柳眨了眨眼，脸上疑惑褪去，看着他笑眯眯，道：“晚上我去找你，我们再一起玩儿。”听到柳柳的话，柳小少爷欢呼一声，这才背起早收拾好的书袋，又嘱咐了好几遍让柳柳早点去，才出了院门，带着柳小宝回去了。 柳柳身形一闪，出现在巨大柳树的枝杈上，看着柳小少爷渐渐远去的背影，夕阳将他的背影染成暖暖的橘红色。柳柳便笑起来，在枝杈上坐下，折了跟柳枝，轻轻哼起歌曲，熟悉的软软的语调……柳柳眉眼带笑，双手轻轻挽动柳枝，不一会儿，一只小兔子就出现在柳柳的手里，并不那么精致，柳柳却看着它笑得开心，橘色夕阳透过头上的枝条洒进来，柳柳的脸上便有细碎的暖色光斑，映的双瞳明亮，暖成一片…… 夏天一天天过去，柳小少爷与柳柳变得格外亲密，柳小少爷的生活也是有了规矩，每日早晨跟着夜夫子学习，下午在西园和柳柳待在一起，每晚柳柳会来找他，两人挤在一个被窝里，枕着一个枕头，在被窝里嬉闹…… 第三章 这一日清晨，夜夫子放了柳小少爷半天的假。柳小少爷带着柳小宝逛了城内有名的美食街，搜罗了一大包好吃的，心满意足打道回府时，却在柳府门口遇到一个疯道士，衣着破烂，正与柳府守大门的下人推推攘攘，周围聚集了一大群围观的百姓。 柳小少爷皱了皱眉，走到门前，问一个下人，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下人正要回答，那疯道士却是忽地冲了过来，被动作快的柳小宝拦住，随后一群下人把他往外撵，那疯道士却是不管不顾的从柳小少爷嚷道：“宅中有柳，柳生阴，阴生变，此乃世间之秽，要遭大祸大难……” 柳小少爷听到这，早已无法忍耐，虽是六岁之龄，沉下脸却也让下人们发怵，道：“胡言乱语，还不将其赶走！”疯道士终究被下人们赶走，柳小少爷心情却被搅得一团糟，无端的心底一股怒火，柳柳就是个宛若常人的小妖精，怎么可以被人说成这样！ 接过柳小宝手里装满吃食的包袱，柳小少爷踏进西园的屋子，片刻后，就见柳柳从窗口跳了进来，一见到自己就眉眼弯弯地露出笑容。柳小少爷心底的怒气随着柳柳的笑容一点点泄去，忙打开包袱，将各色小吃摆出来。 柳柳一看果然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伸手抓过一个脆皮丸子塞进嘴里，随后满足的笑眯了眼睛，对着柳小少爷道：“意辰，好好吃……喜欢”柳小少爷看他喜欢，拿起一个塞进嘴里：“果然好吃，我想想，是街角李记糕点家的，记住了，以后出去给你买” 两人刚说了没几句话，就听见柳小宝在外面喊“小少爷”，一声高过一声。柳小少爷疑惑，对着叼着糕点同样疑惑看向窗外的柳柳道：“我出去看看”。 走出园子，就见柳小宝正一脸焦急，见到他出来，忙走到跟前道：“小少爷，那疯道士闯进府里了，乱闹了一通，到处呼喊着要砍掉柳树，被拦在前面转角，闹得老爷都从书房赶来了。” “什么？”柳小少爷惊怒，那疯道士竟然闯进府了，柳小少爷急了，撒腿就往转角跑。到了转角处，果然就见那疯道士在嚷嚷，周围一众下人在阻拦，柳慕站在一边面沉如水。柳小少爷走到柳慕旁边，柳大少爷也在，见他来了，朝他笑了笑。柳小少爷却是没心情笑，拉了拉柳慕的袖子，见他低头，道：“爹爹，这人疯疯癫癫的，怎么不赶了出去？” 柳慕摸摸小儿子的头，道：“此人先前闯过一次，被赶出去了，却是没料到竟翻墙进来了，我倒要看看，这疯道士究竟要做什么？”说罢，扬声对正阻拦疯道士的下人道：“放他过来。” 下人便让了开来，那疯道士走至眼前，面容颇为严肃地对柳慕道：“此宅中有一柳，柳本生阴，藏污纳垢之处，况且此柳已生数百至千年，其所纳秽气已尤为庞大。本道夜观天象，只见你家西园秽气冲天，遮住西园当空，此柳不除，你柳家当会灾祸不断。劝你等今早听从本道建议，砍了那柳树，焚烧掩埋。” 柳小少爷听了暴怒，砍了那柳树，岂不就是要了柳柳的命么？顿时朝那疯道士吼道：“你胡说！”那疯道士却是嘿嘿笑道：“不听我言，吃亏眼前”柳慕沉默地看着疯道士，不知在想什么。柳小少爷心里打鼓，父亲他不会信了疯道士的话吧…… 柳小少爷正焦急担忧，就见不远处夜夫子正往此处走来。夜夫子一身青衣，步伐不疾不徐，却是像与场面格格不入，行至柳慕面前，微笑道：“柳兄，适才听闻宅中有人闹事，我便赶来看看，不知者眼前道士所闹何事？” 柳慕见到夜夫子，也是微微一笑，听闻夫子的问话，才微微沉吟，将疯道士的一席话转述了一遍。谁料，夜夫子听完，竟是摇头笑了起来，边笑边道：“荒谬，荒谬……”说着看向疯道士，道：“柳，天地灵木之一，吸日月精华而盛，是驱邪保平安之木，何曾听闻过是灾祸之源？只听闻其庇荫后辈之奇木，况且柳兄宅中之柳，生长数百年，灵气所存更是数百年，带来宅中福运不可细数。” 夜夫子说着，看着依旧一脸不认同的疯道士摇头道：“我也曾夜观天象，西园分明是灵气过浓，才会略遮星空，可其在夜里隐隐发辉，哪里是秽气？可叹你所学奇异风水只知皮毛，还如此大言不谗，当真可笑！” 柳慕闻言笑着点头，挥手吩咐一边的下人将疯道士赶走，又引夜夫子前往前方的茶亭。 柳小少爷看着被下人拖走的疯道士，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跟一边的柳大少爷说了两句，撒腿又往西园跑。进了房门，柳柳还坐在桌边，趴在桌子上，一手拿着个小小圆圆的果子在桌子上滚啊滚，似是发呆，见他回来，眼睛一亮。 柳小少爷看着桌边睁着双大眼睛看他的柳柳，心中对那疯道士愤恨更深，竟想杀了柳柳！同时心内又有些后怕和庆幸。倒是柳柳有些疑惑，伸手拿过一串糖葫芦，咬了半个糖葫芦，嚼了两下，问道：“意辰，你怎么啦？” 柳小少爷一屁股坐到柳柳旁边，柳柳举着糖葫芦递到柳小少爷嘴边，满心心事的柳小少爷就着柳柳的手咬了半口，刚嚼了两下，却立刻吐了出来，五官都皱到一块儿去了，“嘶~~真酸”。 从桌上水壶里到了半杯水漱了漱口。柳小少爷看着依旧吃糖葫芦吃得欢乐的柳柳，不由揉了揉腮帮子，微微皱着眉，凑过去问道：“柳柳，不酸么？” 柳柳举着糖葫芦，嘴巴微微动了几下，吐出几个小小的籽儿，随后又咬了口糖葫芦，一边脸颊鼓起来，一动一动的，大眼睛看着柳小少爷，“酸”随即又晃了晃脑袋，道：“好吃。” 柳小少爷咂咂嘴，暗道，妖精的味觉真奇怪……柳小少爷透过窗子看了看随风摇摆枝条的柳树，想了想，向柳柳问道：“柳柳，如果柳树被砍掉了，你……会怎么样？” 柳柳听到这话愣了愣，放下手中的糖葫芦，也跟着转头看了看窗外翠绿的柳树，沉默片刻，才道：“会消失的。”柳小少爷心中一惊，果然……攥了攥拳头，柳小少爷暗下决心，决不能让人毁了柳树…… 下了几场秋雨，天气忽然开始变冷，宅内众人都开始穿上秋衣，原本院子里盛开的色彩缤纷的花朵早已凋谢，连西园的柳树也开始落叶。 柳宅内最近又是段紧张时日，柳小少爷又病倒了，原只是感染了风寒，却一直不见好，夏天养的粉嫩的脸迅速消瘦下去，面色苍白，体型消瘦，整日卧床。柳慕到处寻访名医，柳夫人也满脸愁绪。 “娘，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柳小少爷裹着厚厚的棉绒外褂，靠在床上对着一脸担忧的柳夫人道。柳夫人一手拉着柳小少爷，满脸的心疼，柳大少爷和柳二小姐也在一边坐着，一边还放着柳大少爷带来非柳小少爷解闷的各种玩意儿。 柳小少爷倒是笑了笑，衬着苍白的面色，却更让人心疼，对着柳夫人道：“娘，哪年秋冬两季不是这样？等来年天暖了就好了，您别担心。”又劝了好一会儿，柳夫人才离开，柳大少爷和二小姐也相继离去。柳小少爷看着一众人离去，微微垂下视线，低低地叹了口气，吩咐一边的柳小宝和丫鬟们出去。 下人们小心掩好门窗，退了出去。柳小少爷动了动身子，将棉绒外卦脱去，缩进被子里。闭上眼不过一会儿，就感到有人掀开被子钻了进来。柳小少爷睁开眼转头，微微笑：“柳柳” 柳柳躺倒柳小少爷身边，小手摸索着把拱起的被角压好，伸手扯扯柳小少爷头下的枕头，柳小少爷会意地抬起头，让他把枕头拉过去些，两人头靠头侧躺着睡在一起。柳小少爷卧床几日，每日里柳柳都会趁无人之时溜到柳小少爷的房内。 “意辰”柳柳轻轻唤他，柳小少爷抬眼看向柳柳。 “我这几日不来了”柳柳对着他道。柳小少爷一愣，略有些慌，急忙问道：“为什么？” 柳柳却没回答，只是睁着双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柳小少爷，绿色右眼澄澈一片，干净通透。柳小少爷的心慢慢定了下来，从被窝里伸过手，摸索着拉住柳柳的手，慢慢道：“柳柳，我等你几日，你快点回来”。柳柳点头，眼睛里一片认真…… 乌云遮住了星月，细细的雨丝绵绵密密地从天空洒落下来，檐角的灯光昏暗，微微随风晃动。柳柳站在柳树前，柳叶被雨水冲刷出干净的绿色，淅沥的雨滴顺着枝条融进底下的泥土里。 雨丝打在身上丝毫不见湿润的痕迹，抬脚向前一步，柳柳身上骤然散出淡淡的绿色光芒，并不亮，只是薄薄一层朦胧的绿色，面前柳树的枝叶散出淡淡的光辉，黑夜中，巨大的柳树仿佛披上了月光，带着宁静淡泊的气息。柳柳闭上眼，下一刻，身形消失，化作万千淡绿色光芒涌向柳树，融进枝干、枝叶里，柳树光芒微微闪了几闪，随后恢复成原来普通的样子…… 借着烛光打开木窗，烛光便照亮窗下一阶青石，细雨随风微微打湿临床的木桌。夜夫子放下茶杯，抬头朝天空看去，只见点点灵气从城中万处升起，汇成一股，流向柳府的方向，在西园的位置落下。夜夫子微微笑了笑，是为了意辰吧…… 第四章 这几日，柳柳果然没再来，柳小少爷顿觉无聊，本来就不甚好的精神愈加无力，原本不觉苦涩的药也变得难以入口，桌子上时刻摆着的各类吃食没有人来吃，夜里总觉得旁边缺些什么，连枕头都习惯性地让出一半…… 丫鬟们收拾好屋子，仔细关好窗户，给柳小少爷盖好被子，又将桌边的烛火加了层灯罩，才轻轻退了出去。柳小少爷看着被灯罩遮住昏暗了许多的烛光，微微发起呆来，都已经第五天了…… 窗户发出细小的“吱呀”声，在静谧的房里格外清晰，柳小少爷一惊，随即惊喜地撑起身子往窗户看去，果然就见绿衣服的小孩从窗户翻进来，踩在一边的凳子上，又将窗户关好，才转过身来，小跑到床边。 柳柳笑着朝他喊：“意辰”。柳小少爷咧嘴笑开，“柳柳”忙掀开身上的被子，柳柳果然很快地钻了进来，贴着他躺着，眸子晶亮。 柳小少爷在被子里拉住柳柳的手，笑呵呵地看着他，柳柳便也笑，在柳小少爷猝不及防之时，微微向前一凑，嘴唇便贴上柳小少爷的嘴唇。 柳小少爷呆住，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温凉感不知所措，慌乱抬眼，就见柳柳已闭上眼睛，下一刻，便觉一股清凉的气息从唇间传来，瞬间涌遍全身，仿佛身体里内部充盈着凉凉的气流，身体多日的沉重疲累感刹那间消失，原本有些昏沉的头脑也瞬间变得清晰。柳小少爷惊愕地睁着眼，从来没有过这样舒服的感觉…… 片刻后，柳柳睁开眼，退了回去，看着愣愣地柳小少爷，柳柳浅浅地抿嘴笑了笑，颊边浅浅酒窝，眼里一片澄澈的欢喜…… 柳小少爷回过神来，双眸瞪得圆溜溜的，“柳柳，这是……？” “灵力”柳柳看着他，轻声道。感受着身体的状况，柳小少爷傻傻笑了会，片刻后却又惊慌起来，一把抓住柳柳的手，忙道：“柳柳，这会不会对你有伤害？”。 民间自古有妖的传说，妖精若是救人，都是损耗自身苦苦修炼而来的精华，柳小少爷从小也听了不少这样的故事，顿时担忧柳柳会不会受到损伤，他妖力还那么弱…… “没有”柳柳老老实实回答，“不是我的灵力，是天地的灵力” 听到柳柳这样说，又见柳柳好好站在自己面前，面色既不苍白身体也不透明，柳小少爷才放下心来。兴奋了会，柳小少爷从被窝里爬起，穿上外衣，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看了看，见没人，才小声对着身后的柳柳道：“柳柳，我们出去玩吧？” 柳柳看看柳小少爷开心的神情，点头“嗯” 柳小少爷搬来桌边的凳子，小心翼翼地不弄出声响，翻了出去，刚落地，柳柳便跟着出来了，不是翻出来，只是身形一闪，让柳小少爷惊叹了好一会儿。 掩好窗户，两人手牵手偷偷沿墙边想走，所幸两人身子小，没人发现。柳小少爷从没感受过身体这般的轻松，双眼兴奋得亮晶晶的，握紧了手心里一只软软的手，柳小少爷避过偶尔巡逻的下人，穿过假山花草，偷偷进了西园。 前几日的雨云早已散去，天空异常晴朗，一弯明月静静悬挂在天空，星星也一闪一闪，柳小少爷拉着柳柳的手走到了柳树下边。柳树下堆积着厚厚一层落叶，柳小少爷呼出一口气，松开柳柳的手，径直躺倒在落叶上面，闭上眼，静了一会儿，才突然睁开眼，对着柳柳道：“柳柳，我从未这般，这般感觉轻松……” 柳柳站在柳小少爷的身边，低头看了他一会儿，也学着柳小少爷的样子躺下，两人肩靠肩地躺着，头上是散开的略显萧条的柳枝，偶尔随风轻轻摆动。 柳小少爷透过枝条的缝隙看着暗青色夜空，慢慢道：“我从小身体不好，爹爹、娘亲很担心我，走到哪都要有下人跟着，不能做些剧烈的运动，很少能离开柳府。” “每年秋冬两季，我都不能出门，爹爹为我寻遍了省内的名医，娘亲每年为我伤心” “我不喜欢吃药，很苦，可是每年都要吃好多，每年冬天下雪时，我只能透过窗户看着，其实，我一直想堆个雪人，和大哥打场雪仗，可惜不能……” 柳小少爷转头看着身边的柳柳，眼里满是真挚，“柳柳，谢谢你” 柳柳也看着柳小少爷，一墨黑一翠绿的眼睛静如湖水，微微散开一圈圈笑意，柳柳摇摇头，声音清透：“不用谢的” 秋季的风微微吹过，头顶树枝摩擦发出碎碎的“沙沙”声，柳小少爷在落叶上滚了滚，摊开双手，叹道：“真好……” 两人在落叶上，躺了许久，直到后半夜，温度开始下降时，两人才偷偷的溜回去，在被子里牵手而眠。 第二日，进来伺候柳小少爷起床的丫鬟见柳小少爷还睡着，脸色却不是往日的苍白，而是泛着淡淡的健康的红晕，呼吸也是宁静悠长。丫鬟惊喜，伸手探了探柳小少爷的额头，没了高热，又摸摸手心，是一片温热。丫鬟惊喜地帮柳小少爷按好被角，随后立刻出去禀明柳夫人去了。柳夫人赶来一看，果如丫鬟形容那般，柳夫人惊喜，一边吩咐着厨房做补汤，一边吩咐着去寻大夫来瞧瞧。 柳小少爷一角睡醒，舒服地伸了伸懒腰，才看到坐在床边的柳夫人，愣了愣道：“娘”柳夫人见他这般不若平时乏力的样子，愈加欢喜。没过多久，柳慕，柳大少爷，二小姐听闻这事，也均都过来了，见到柳小少爷的好气色，个个脸上都是喜意。 城里的大夫很快也来了，凝神把了柳小少爷的脉，不可思议道：“竟有这等奇事……”说着转身向柳慕等道喜：“柳家主放心，小少爷脉象平稳有力，伤寒之症已好，现如今只是身体有些亏空，补回来即可。小少爷的病根虽未完全消失，却也俱潜伏起来，不会轻易被引发的。” 柳家众人听了，纷纷欣喜异常，柳大少爷更是一把抱住床上的柳小少爷，揉乱了他的头发，倒惹得柳小少爷嘟起嘴吧抱怨：“大哥，我的头发，又被你弄乱了。”虽是嘴里抱怨，柳小少爷眼睛里却也是满满的笑意，惹的周围人尽都笑了起来。 病好后的几日间，柳夫人原本还不放心柳小少爷的身体，却见这几日柳小少爷上蹦下跳的，活跃地满府乱窜，且毫无病态，与常人无异，柳家众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也就任着柳小少爷带着人乱跑。 病好了，原本授课的夜夫子又被请了过来，给柳小少爷上课。 “意辰”夜夫子看着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不见丝毫病态的柳小少爷笑道：“病好了？” “嗯，夫子”柳小少爷答道。 夜夫子笑了笑，放下手里柳小少爷的功课，慢悠悠道：“是柳柳的缘故吧？” “嗯？”柳小少爷大惊，双眸瞪得滚圆，心里慌乱一片，跳离椅子，有些防备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夜夫子看着柳小少爷惊慌失措的样子，依旧温和的笑着，“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 柳小少爷慢慢镇定下来，只是眼中依旧有着防备和疑虑。却又听夜夫子道：“我认识他比你早得多，所以，你放心吧，我不可能伤害他的，否则上次我也不会来阻拦那疯道士了。”柳小少爷心底思忖了会，也对，夜夫子既然知道柳柳的名字，定是相识的了。 放下心来来的柳小少爷坐回椅子上，正要开口问些什么，又听夜夫子道：“柳柳救你是要遭天谴的”一句话，又让柳小少爷慌了，满脸焦急，忙问：“夫子，怎么回事？柳柳不会……？” 还未说完，就被夜夫子摆手制止了，夜夫子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心里叹息一声，道：“你别急，听我说完，天地灵力是上天赐予每一个生灵的，人，飞禽走兽，花草虫鱼都是有权享用的。借天地灵力苦修突破自身桎梏变为妖，柳柳借天地灵力等于是剥夺了这城内数亿生灵的权利，自然干扰了天地法则，只是你身体装载不了那么多灵力，绝大多数灵力又从你身体泄了出去，况且你身体有些特殊，所以只要柳柳把握好度，就会没事。” 柳小少爷听完，一脑门子汗，只是确定柳柳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以后每年柳柳都要这样做，你身体里的病根无法靠天地灵力祛除，除非，柳柳将他的精魄给你，只是……那样的话，柳柳就要大伤了”夜夫子微微叹息道。 “我不要”柳小少爷立马出声道，眼神坚定，“我不会要柳柳的精魄”。 夜夫子眼神微微复杂，片刻后摸了摸柳小少爷的头，叹道：“好孩子”说着站起身，道：“带我去看看柳柳吧” 柳小少爷带着夜夫子进了西园，刚进院内，就见绿光一闪，柳柳从柳树里跑出来，满脸开心，欢呼一声，扑到夜夫子身上：“夜哥哥”。夜夫子也是一脸笑意，将柳柳抱起来，道：“柳柳，好久不见” 柳小少爷在旁边看明白了，柳柳跟夜夫子的感情很好。柳柳趴在夜夫子怀里，两手扶着他的肩，嘴角两个小酒窝，夜夫子一手理了理柳柳的头发，眼里满是宠爱，抱着柳柳进来园内的屋子。 柳柳端起桌上的茶壶给夜夫子倒了一杯水，又把一旁的糕点尽皆推到夜夫子面前，眼睛带笑：“夜哥哥，给你吃” 夜夫子端起眼前的茶杯，看着眼前一双稚容的孩童，笑着抿了口茶，随即又看向柳柳，道：“柳柳，恭喜你啊，我很为你高兴” 柳柳也笑，却是转头看了看柳小少爷，笑容愈加大了。柳小少爷有些不解，挠了挠头，问道：“跟我有关么？” 柳柳却是不答，双眼亮晶晶地闪，柳小少爷又看向夜夫子，夜夫子却也是笑而不语，柳小少爷纳闷了，想了想，既然是柳柳和夫子都高兴的事，必然是好事，遂不再纠结。 夜晚，柳小少爷在被窝里问柳柳：“柳柳，你怎么认识夫子的啊？” “夜哥哥啊？”柳柳把滑进衣服领子里的头发抓出来，道：“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夜哥哥对我很好很好，而且夜哥哥好厉害的” 柳小少爷欲问清楚，柳柳却不答了，倒是让柳小少爷更加好奇了。 第五章 自那日以后，夜夫子便把授课的地方改到了西园，柳柳也就跟在一边学，一日一日，日子倒也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冬日的第一场大雪也翩然降临。 雪是从傍晚时分开始下的，起先还是小小的粉粒状，不大一会儿，便转成了纷飞的鹅毛般的大雪，密密地从天空上落下，却是没多大的风，因而檐角挂着的灯笼也没灭，照亮檐下一片安静的雪地。 天色已黑，柳小少爷早已从大堂用完晚饭回来，打发了一众下人，此时正和柳柳趴在窗边看雪，窗户只是开了小半，能看到小半的院子，地上已铺上了一层白，昏黄的烛光下还有密集的雪花不断落下，时而又几片雪花落到窗前，柳小少爷便和柳柳伸手去接，那雪花便渐渐地融在掌心里，两人都笑嘻嘻的。 手心渐渐变凉，手指也不甚灵活了，柳小少爷关上了窗，和柳柳走进内室，帘子隔着的内屋里烧着炭炉，红通通的炭火使得室内暖融融的。柳小少爷对着手心哈了口气，蹲坐到炭炉边烤火。柳柳也跟着坐到炭炉旁边，只是他却是为了旁边的腰果，“咯嘣咯嘣”清脆的声音。柳小少爷扭过头，对着柳柳张开嘴，柳柳便熟练的捏起一粒腰果塞进柳小少爷嘴里，柳小少爷嚼着腰果，搓着渐渐回暖的手，又是感叹，柳柳从夏入冬，总是一身绿色单衣，也不会冷，当真让人羡慕。 两人在炭火边咕咕唧唧聊了好一会儿，才钻进被窝睡觉。第二日清晨，柳小少爷起床时，柳柳依旧早走了，起身披上厚厚的棉裘，打开窗子，窗子上“簌簌”落下一堆雪来，清冷的空气立刻涌入房中。柳小少爷裹了裹棉裘，雪已经停了，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原本院子里的一些杂草被淹没了。远处房顶都是一片纯白，天色放晴，太阳刚刚升起，橘色的晨光将远处房顶照成一片灿烂的颜色。 屋外的丫鬟听到柳小少爷起床的动静进屋，给柳小少爷洗漱好，端来早点，早有下人来传，说是大雪刚停，今日的课就停了。柳小少爷用过早饭，就急吼吼地奔着西园去了，早在看见雪停时，柳小少爷便想着和柳柳一起在雪地里玩耍了。 将下人留在院门口，柳小少爷提着衣摆踩着小腿深的积雪进了西园，柳树上也挂满了雪块和冰晶，稍有风吹过，便有粉状的雪末被吹落。柳柳也踏着雪出来，依旧赤着脚，一踩便陷进雪里。 柳小少爷有些费力地走着，一边又有些担心，问道：“柳柳，脚冷不冷？”柳柳见他走得很慢，便小跑过来，留下一串深深的、小小的脚印。 柳小少爷微微气喘，柳柳却是面色平静，抬起一只脚，动了动脚丫子，对柳小少爷道：“不冷”柳小少爷蹲下身子，摸了摸柳柳的脚，触手一片温热，才放下心来。 这些年，柳小少爷身体一直不好，哪里能在雪地里行走，今儿个踩在深深的雪里，自然是极为兴奋，拉了柳柳就到柳树下堆雪人，堆得不算精致，却也有了个形状，柳小少爷搓着红通通的手，围着两个矮矮的雪人转圈，满意地对着柳柳呵呵笑。 柳柳却是有些皱眉头，似是不满意，又蹲到两个雪人面前，细细修改，柳小少爷在一边看着，不打扰他。渐渐地，柳小少爷嘴巴越张越大，只见柳柳双手在雪人上或堆或搓，两个惟妙惟肖的雪娃娃便出现了，正是他和柳柳的容貌。柳小少爷见柳柳弯成最后的步骤，站到他身边，赞道：“柳柳，你好厉害！” 柳柳拍拍手上的雪，审视了两个雪人，满意的点点头，笑眯眯道：“嗯”手上的雪粉被拍干净，柳柳看到柳小少爷的手依旧红通通，拉住柳小少爷的手，双手淡绿色光芒一闪，柳小少爷便觉双手一暖，原本的麻木刺疼感尽皆消失。舒服的呼出一口气，柳小少爷笑眯眯地拉住柳柳的手，道：“柳柳，谢谢你” 柳柳也笑，眼睛弯弯的，粉白的脸上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意辰，我要吃芋头丸子”。柳小少爷听了，立刻到园子门口吩咐下人到厨房去取，又把柳柳拉进屋，总是担心被人看见了。下人们的行动很快，柳小少爷接了食盒回来，关好门，把食盒推到柳柳面前。 揭开食盒，丸子还冒着淡淡的热气，柳柳伸手捏了个塞进嘴里，眼睛便又弯了起来，很满足的样子，柳小少爷跟着吃了两个后，便走到一边的书桌旁，提起毛笔练起字来。柳柳趴在桌子上，看了一会儿，也从凳子上跳下，凑到书桌边，踮起脚尖，就见白色宣纸上，正是“柳柳”二字。 柳柳转头看了看周围，拖过一个矮凳，站在上面，看着另一边也踩在矮凳上的柳小少爷，轻轻一笑，把手里的半个丸子塞进嘴里，也提笔一笔一划写起字来。 “意辰，意辰，看”，柳小少爷听得柳柳的声音，放下笔，抬头一看，就见柳柳举着张纸，上面正是“意辰”二字，字并不是特别劲道，笔画却也圆润，看得出不是小段时日能练得出的。 “柳柳，你会写字啊？”柳小少爷惊讶，柳柳什么时候学会的，虽说和自己一起听夜夫子授课，可柳柳都是以听为主，今儿个是第一次见他拿笔。 柳柳鼓起嘴巴，对着字迹吹了两口气，放下纸，又提笔在上面慢慢写，道“你教我的”。 柳小少爷想了想，道：“可我怎么不记得？”柳柳微微撅起嘴巴，放下笔，只见原来“意辰”二字旁边又多了个“柳柳”，道：“你教过我，只是你忘了。” 柳小少爷皱起眉头细想，有教过吗？可是怎么一点记忆也没有啊？想来想去，就见柳柳依旧认真的写字，遂也就不再困扰，也接着练字了。 天又下了几场大雪后，迎来了年关，原本一夜堆积起来的雪，被下人们扫出一条条道路，门廊、庭院尽皆被清扫干净。 一大早，柳小少爷就被换上了喜庆的红色棉袍，穿上千层底的带软银丝的棉靴，头上带的是红色帽子，边上一圈儿绒毛，两边各挂着个红球球。病好后，本就越长越可爱的的柳小少爷被这一身红一衬，更是显得精神气十足，喜庆的不得了，被周围的人好一番夸赞。 和柳大少爷闹了好一阵子，见周围的人都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柳小少爷回房内背起一个包袱，就往西园那走，平日里总跟着他的柳小宝今儿个也被各种活绊住，柳小少爷乐得一个人自在。 柳柳躲在柳树后，看那几个给西园贴新联的下人走了，才探出身来。青石的道路被清扫后干净后，只剩下一些融化的雪水。柳柳光脚踩在上面，却仿佛脚底有一层薄膜，隔绝了那些水迹。 走到屋子前，红通通的对联，墨迹清晰干净，带着未散去的淡淡的墨香。柳柳踮起脚尖，伸手抚了抚对联未压平的角，忽然想起许多年前，那个人在案边，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他在纸上写下对联，然后又一起将它贴在门上，柳柳的眼里便突然浮现了无尽的依赖和暖意。 柳小少爷背着包袱进了西园，微微缓了缓呼吸，放满了步伐，抬头一瞧，就见西园里的房间开了一窗，柳柳正趴在窗台上发呆，见他来了，便望过来，轻轻招了招手，笑眯眯的。窗下一片皑皑白雪，褐色木窗，散着头发的右眼澄绿的小孩儿，柳小少爷暗笑一声，当真像是画册上仙境里的小仙童…… 把包袱卸在桌上，柳柳好奇地凑过来，打开包袱，里面竟是一套衣物，红艳艳的，样式看着和柳小少爷身上是一样的。柳柳瞪大了眼睛，伸手翻翻，抖开红色的棉袄，仔细看了看，对着柳小少爷道：“好看” 说着把棉袄搂紧怀里，下面是一双银边的红色靴子，柳柳伸手抱进怀里，“我喜欢这个”最底下的是一顶帽子，柳柳眨眨眼睛，瞅瞅柳小少爷头上的帽子，喜滋滋地戴头上了。一手搂着衣物，一手胡乱地整理帽子和头发。 柳小少爷见柳柳高兴，自己也笑了，这是他央了柳夫人多做一套的，如今一看，柳柳果然喜欢。看着柳柳把头发越弄越乱，柳小少爷道：“柳柳，你低头，我给你弄。” 柳柳便低下头，柳小少爷细心地将柳柳的头发拨到了耳朵后面，露出额头，将帽子轻轻戴上，两边红色毛球刚好垂在柳柳身边，柳柳伸手拨了拨毛球球，“嗤嗤”地笑了。又迫不及待换起衣服，绿光一闪，柳柳身上的绿衣就不见了，光溜溜的站在柳小少爷面前。柳小少爷只看着，便觉浑身寒毛一竖，仿佛都替柳柳感觉到冷，这寒冬腊月的…… 柳柳毫无章法的往身上套着衣服，衣服越弄越乱，柳小少爷又忙凑上前去，给柳柳穿好衣服，扣好扣子，又蹲下身给他穿好靴子，一个身上红通通的小孩便出现在柳小少爷面前，衬着白净粉嫩的脸庞，柳小少爷只觉得柳柳比年画里的娃娃好看多了，忍不住拉住柳柳的手道：“柳柳，你真好看。” 柳柳揉揉耳边挂着的球球，双手又摸摸身上的棉袄，指尖戳戳袄上绣着的小动物图案，伸手拍了几下，欢呼一声就冲进了院子，柳小少爷一愣，也跟着跑过去。原本厚而平整的雪地上顿时就多了两行小小的脚印。 “柳柳，等等我”柳柳跑得飞快，很快就甩下柳小少爷一段距离，惹得柳小少爷在他身后不住喊他。柳柳却是停住身形，回头朝柳小少爷咧嘴笑笑，吐了吐舌头，道：“你再快点啊”接着继续跑。 柳小少爷无奈，他的体力怎么能和柳柳比，在雪地里跑可比在平地上吃力多了，不多时，柳小少爷就跑不动了，站住身形，气喘吁吁地看着柳柳依旧欢快地身影，朝他喊道：“柳柳，停下来，我跑不动了” 柳柳这次停下来了，回头看看柳小少爷狼狈的样子，笑呵呵地一蹦一跳地跑了回来，嘻笑道：“意辰，你好慢呐……”柳小少爷平复着呼吸，呼出的白雾慢慢散开，见柳柳笑他，他也不恼，伸手将柳柳略歪了的帽子正了过来，笑道：“柳柳很厉害，我自然是赶不上啦” 柳柳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拉起柳小少爷的手，一起回到屋内。柳小少爷先是替柳柳拍干净身上的雪，才弯下腰拍自己的裤腿和靴子。柳柳见柳小少爷帽子上有经过柳树时沾上的雪粉，于是微微低头，鼓着嘴巴对着雪粉吹。柳小少爷抬头瞧见了，诧异道：“柳柳，你做什么呢？” 柳柳指了指柳小少爷的帽子，道：“有雪”柳小少爷明白过来，笑道：“还有没有了？”说着边把头又低了低。柳柳又鼓起嘴巴吹了几下，仔细看了看，才道：“没了，吹干净了”。 柳小少爷直起身，对着柳柳笑道：“谢谢柳柳”柳柳晃晃脑袋，耳边的小球也跟着一摆一摆的。两人在屋内闹了半天，柳小少爷瞧着时辰，不早了，才准备回去，临走时还嘱托着柳柳早点去他房里，说有许多好吃的。 第六章 大年的晚宴自是极为丰富的，柳家一家围绕着大圆桌子坐了，各种精致传统的菜肴冒着腾腾的热气，周围只有几个上菜的丫鬟，其他的下人早就被柳慕放了假自己过年去了。旁边的两盆炭火烧的厅内暖融融的，再加上大红色蜡烛发出的烛光，更是温馨。 吃饭也不若平时那般规矩，闹呵呵的，每个人面前还摆着酒杯，连柳小少爷面前的杯子里都装着青梅酒，虽不烈，却也是酒，平日里都不许喝的。柳小少爷边吃饭边和柳大少爷闹着，柳二小姐罕见的跟着闹，逗得柳慕夫妇笑个不停。 一顿饭吃了许久，丫鬟撤下菜肴，换上各色糕点，按规矩，每年全家人都是要一起守岁的，只是柳小少爷心里惦记着柳柳，便找了借口想回去，柳夫人也担心这寒冷的天别又让柳小少爷刚开始恢复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便也允了。 柳小少爷便吩咐一边的柳小宝带上两碟糕点，急忙沿着长廊回去，让柳小宝自己下去，接过食盒，柳小少爷推开门，掀开阻挡寒风的厚厚的门帘，就见屋内已坐了一人，正是柳柳。柳柳一身红衣，坐在桌边的凳子上，晃荡着双腿，双手撑着脸，嘴里不知嚼着些什么，见他来了，声音含糊道：“意辰” 柳小少爷放下食盒，搓搓微微发凉的手，就听柳柳惊讶道：“意辰，你脸好红啊”柳小少爷摸摸脸，呵呵笑了，“喝了点酒”。 坐到柳柳身边，才发现桌子上赫然摆着个酒壶，酒壶下还有着热酒的小暖炉。柳小少爷凑过去看看，正是晚宴时喝的青梅酒，柳小少爷惊讶转头，就见柳柳面前摆着个茶杯，不消说，里面肯定是青梅酒了，“柳柳，这酒你是从哪拿的？” 柳柳放下撑着脸的手，伸手端过眼前的杯子，眯着眼，小小喝了口，才对着柳小少爷道：“一个大大的厨房里” “厨房？”柳小少爷意外，“你去厨房了？” “嗯，我闻道好香好香的味道，不过有个人一直看着，我拿不来，就拿了这个。”柳柳说着，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酒壶，似乎有些不满，还瘪了瘪嘴。 柳小少爷有些无奈，倒是接着问他：“你瞧清楚是什么东西很香了么？我叫人给你做来。” 柳柳眼睛一亮，双手在身前比划着：“这么大的瓦罐，里面是白色的汤，还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肉肉。”柳小少爷一听，就知道是晚宴上的鸽子煲，于是走到门外，吩咐一旁的下人让厨房做去了。 柳柳眼含期盼得跟在柳小少爷身后，躲在门帘后看柳小少爷吩咐下人，然后一蹦一跳地地绕着屋里的炭火盆转圈圈。柳小少爷将桌子上柳柳吃得散了一桌的瓜果壳收拾了一番，搬了两个小板凳到火盆旁，自己坐了一个，招呼柳柳过来坐。 炭火静静地烧着，微微晃动的火光映的旁边两个小孩儿脸上也是一片暖暖的火红。柳小少爷对着柳柳道：“柳柳，今晚我们一起守岁吧？”柳柳转头看柳小少爷：“守岁？为什么要守岁？” 柳小少爷挠挠头，半晌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大人们都这样做，听说是为了赶跑年兽。” “年兽？”柳柳惊讶。 “嗯，我是听府里的伯伯们说的，年兽是一种很凶猛的动物，会在年三十出来伤人，所以人们就要守岁，要防着年兽。”柳小少爷把听到的故事分享给柳柳听。 柳柳却是一拍手，道：“不怕，就算年兽来了，我也能打跑它。”说着还瞪着眼睛挥了挥拳头，道：“意辰，我会保护你的！” 柳小少爷乐了，心里一片温暖，跟着道：“对，柳柳很厉害，肯定能把年兽打得落花流水”柳柳跟着咧嘴笑了开。 屋外开始响起隐隐约约的“砰砰”声，连绵不断，柳柳眼睛一亮，道：“是烟花！”说着转身小跑到窗子旁边，推开一条小缝，扒着往外看。柳小少爷起身正要跟去，却听见敲门声，小心地开了门，果然是下人来送鸽子煲的，柳小少爷小心地接了，关好门，见柳柳趴在窗边，索性就将鸽子煲端到了窗下的小桌子上。 鸽子煲刚炖好，散着浓浓的的香味，柳柳早早的就闻到了，双手撑在桌子上，闪闪亮的眸子盯着柳小少爷手里的鸽子煲，柳小少爷刚放下，柳柳就欢呼一声揭开了瓷盖，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柳小少爷拿起一旁的勺子递给柳柳，柳柳接过勺子，舀了口汤，小心地吹了吹，送进嘴里，眨了眨眼，两边迅速出现笑酒窝，眉眼弯弯的，随后又舀了勺，更细心的吹了吹，小心地递到柳小少爷面前。柳小少爷笑着就着他的手喝了，直起身将窗子的缝推得更大了些，看看左右无人，招呼着柳柳：“柳柳，看，好多烟花。” 柳柳叼着勺子趴在柳小少爷旁边，清冷的夜空，被五颜六色的烟花照亮，热闹的连绵的烟花炸开的声音让冬日的夜少了寂静，一团团接连炸开烟花美不胜收。两人看了会，忽的，旁边天空突然亮了起来，随即“砰砰”两声响。 柳小少爷和柳柳连忙转头，就见旁边的天空接连炸开两团烟火，绚烂之极的颜色，柳小少爷兴奋道：“柳柳，看，府里的烟花，就在旁边的花园里放的。”柳柳呆呆地看着被美丽色彩渲染的无比绮丽的夜空，慢慢地道：“好漂亮呀……” 柳小少爷转头，就见柳柳专注地盯着夜空，只能看到他的左半侧脸，左眼墨黑的瞳孔里不断有烟花绽放开来，仿佛所有的美丽色彩都被收进了那一片通透的黑色里。柳小少爷也呆了，只愣愣地盯着柳柳看…… 烟火持续了很久，整个城都沉浸在喜庆的氛围里，一煲鸽子汤早被两人喝完，柳小少爷看着有些出神无聊的柳柳，关了窗，拉了柳柳进了内屋，紫红色大被叠的整整齐齐的，柳小少爷脱了鞋，爬上床，把被子铺开拉平，帮柳柳脱了外衣，才脱了衣物，进了被窝。 两人说着话，不多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的炮仗声，柳小少爷笑道：“迎新年的炮仗声，新的一年到了”说着侧身看着柳柳，道：“柳柳，新年快乐！” 柳柳眨了眨眼，拉了拉两人中间的被子，把缝隙压好，笑了开：“意辰，新年快乐！” 新年的第一天早晨，柳小少爷又穿着喜庆的红色衣服，去大厅见父母，出门就听见几个丫鬟聚在一起神神秘秘的说着什么。柳小少爷好奇，带着柳小宝靠近询问，一个小丫鬟兴奋地道：“小少爷，咱们府昨晚来小仙童了”。 “仙童？”柳小少爷一惊。 “可不是？我还是听厨房大伯说的，昨儿个傍晚，他正炖汤呢，一转身就瞧见桌子边站着个小仙童，一身大红衣服，白白净净小脸，可好看了。不过小仙童一眨眼就不见了，也没瞧清楚，府里老人们都说就是那年画上的小仙童，咱们府以后是要走大运了” 柳小少爷这是听明白了，府里下人把柳柳当做小仙童了，低低笑了两声，心里却感叹，柳柳那样子，也怪不得会被当做仙童…… 晚上，柳小少爷把这是跟柳柳一说，两人在被窝里好一阵笑，半晌，柳柳从被子里露出笑得红通通的小脸，道：“我才不是小仙童，我是小妖精”柳小少爷笑着点头，“对，你是小妖精，是跑到厨房里偷吃的小妖精”。说罢，两人又是一阵欢笑…… 时间匆匆，眨眼间，两年已过，柳柳和柳小少爷已经八岁了。这日清晨，窗子微微敞开，朝阳刚刚升起，清脆的鸟鸣已传到屋里，柳小少爷微微动了动，抬手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坐起身，目光下意识往旁边一瞥，顿时定住了，伸手又揉了揉眼睛，残存的睡意刹那间消失。 看着依旧躺在自己身边熟睡的柳柳，柳小少爷低下头凑过去，仔细看了会，才伸手轻轻推他，喊道：“柳柳？柳柳？” 柳柳伸手揉揉眼睛，微微睁开眼，里面一片朦胧的睡意，“意辰？” 柳小少爷惊喜：“柳柳，你不用再每天回柳树啦？” 柳柳迷迷糊糊坐起身，听见这话，也是一愣，愣愣地看了会傻笑的柳小少爷，柳柳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的灵力，一会儿张开眼，眼里也是一片惊喜，对着柳小少爷大大地点头：“嗯” “太好了，柳柳”柳小少爷忍不住的欢呼，两人又在被窝里乐了好一会儿，有早上伺候柳小少爷起床的丫鬟推门进了外屋，柳小少爷一惊，慌乱的看柳柳，却见柳柳调皮一笑，身影霎时间消失…… 柳小少爷见柳柳消失，丫鬟已经进了内屋，只得压下呼喊。待丫鬟们收拾完毕后，柳小少爷刚想喊，就见眼前绿光一闪，柳柳笑吟吟地出现在他面前。柳小少爷松口气笑了：“柳柳，你刚刚到哪去了，我还以为你灵力又不够了呢” 柳柳伸手指了指窗户，“那窗子后面，我现在灵力可高了，不用天天回柳树吸取灵力了”柳小少爷听了自然高兴，可一会儿想起些什么，又有些忧虑，道：“柳柳，你不用回柳树了，那我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你怎么办？”柳小少爷皱眉思索，想找出个办法。 柳柳却对着柳小少爷神秘一笑，轻声道：“放心，我有办法的！”柳小少爷眼睛一亮，道：“什么办法，说来听听”柳柳却只是摇头笑，就是不说。柳小少爷也只能无奈等着看柳柳怎么办…… 书阁内，夜夫子看着柳柳，笑着道：“柳柳，越来越厉害了啊”柳柳笑着点头，柳小少爷也在一边跟着点头。夜夫子摸了摸柳柳的头，欣慰道：“这下好了，再也不用被柳树束缚了，不过柳柳……你可不能松懈，要继续努力修炼”。 “嗯嗯，夜哥哥，我知道的，我会好好修炼的”柳柳点头。柳小少爷仰着头，面容认真 对着夜夫子道：“夫子，我会监督柳柳修炼的，您放心”。 柳柳看了看柳小少爷，也对着夜夫子道：“夜哥哥，我也会监督意辰读书的”。 两人这般，惹得夜夫子哈哈大笑起来，眼里却是一片疼爱。 过了几日，这一日清晨，柳小少爷起床时很意外地在床上没有发现柳柳的身影，有些疑惑：莫不是这几日没回柳树，灵力又没了？直到从夜夫子那学完回来，也没见到柳柳，柳小少爷心中纳闷又有些担心：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故？ 背着书袋从书阁出来，柳小少爷的贴身小厮匆匆忙忙从外面赶来，看到柳小少爷，忙上前道：“小少爷，家主和夫人让你去大堂，说是有事？” “嗯？”柳小少爷心中惊讶，转身往大堂走，边问柳小宝：“爹爹有说是什么事了么？” 柳小宝微微气喘道：“老爷没说这些，只是让小人来找小少爷” 柳小少爷行至大堂，就见柳慕，柳大少爷，二小姐，众人皆在，而柳夫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拉着个小孩儿，看清那小孩儿模样，柳小少爷瞬间惊愣，不可置信，柳柳？ 第七章 柳夫人手里牵着的小孩儿穿着绿色单衣，踩着大了的不合脚的灰色布鞋，一头黑发散在背后，却并不凌乱，顺顺的很服帖，两只眼睛是干净的墨黑色。 柳小少爷困惑，仔细地盯着那小孩儿看，那小孩儿原本是微微低着头，却忽然抬起头来，朝柳小少爷眨了眨眼，柳小少爷顿时确定了，果然是柳柳，心里也瞬间明白了，这就是柳柳所说的办法了吧…… 见柳小少爷也来了，柳夫人才道出事情原委：“今儿个天气大好，我便去城外的寺庙上香，出来的时候就见着了这个孩子，一个人坐在庙前的台阶上，周围也没个大人，我上前问了两句，才知道是个无家的可怜孩子。我见着模样可爱，又是在佛庙里，偏偏还让我遇上了，没准就是佛祖的意思呢，所以我就想着带回来，好好养着，也给意辰当个伴”。 柳小少爷听完之后，欢呼起来：“娘，我瞧着他年纪应该比我小，那我不就有弟弟了？真好，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柳慕等人闻言笑了起来，柳夫人却是一拍手，微笑道“忘了说了，这孩子名唤柳柳，你们说，可不就是和我们柳家有缘吗？” 众人瞧着柳柳乖乖巧巧的模样，不像是个会调皮的孩子，又见他生的白白净净，粉嫩粉嫩的脸蛋，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跟个小玉娃娃似的，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当即柳大少爷就走到柳柳旁边，兴奋道：“柳柳，你以后就是我弟弟了，我罩着你，要是有人欺负你，只管跟我说。”说着，柳大少爷还自豪的哼哼了两声：“前段时间，齐林还跟我炫耀他有个妹妹，长得可讨人喜欢了，现在我又有个弟弟了，比他妹妹可爱不知多少倍，看他以后天天在我面前还得不得瑟了。” 柳家一家人被他逗笑了，柳柳乖乖的点头，笑眯眯地对着柳大少爷道：“大哥” 柳柳笑起来，眉眼弯弯，脸边还有两个讨喜的小酒窝，柳夫人看着，是愈加喜欢，柳慕也是很满意的笑起来。柳大少爷更是被惊到了，连连呼道：“好可爱，哈哈……我也有个超可爱的弟弟了”。 柳二小姐也是抿嘴笑了笑，款款行到柳柳面前，对他笑道：“柳柳，以后我便是你二姐，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找我。”柳柳依旧乖乖的叫了人。 柳慕夫妇既然决定收养柳柳了，柳柳自然也随着柳小少爷叫，于是，柳府中又多出了一位小少爷。柳夫人原本还打算着给柳柳收拾个房间，柳小少爷却在一旁说着要柳柳和他住，柳夫人瞧瞧两个个头一般高的小孩儿相处甚欢的模样，也就同意了。 吩咐了下人赶紧到衣服铺子去买成衣，又给柳柳准备了平日里的生活用具，柳夫人见柳柳穿的单薄，又让丫鬟拿了件柳小少爷的外套，给柳柳穿上。又一起说了好一阵子，将柳柳的事情面面安排俱到，才让柳小少爷带着柳柳回去了。 “柳柳，你真厉害，这样以后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出了大堂，柳小少爷拉着柳柳慢慢往前走，边兴奋地道，眼睛里都是喜意。 柳柳拉了拉身上柳小少爷的外套，转头对着柳小少爷笑，脸颊粉粉的，“对的，意辰，以后我就可以天天和你在一起了” 柳小少爷忍不住欢呼一声，拉着柳柳就往前跑，柳柳也笑出声，任着柳小少爷拉着，一起往前跑，两个小娃娃清脆如银铃的声音便传的远远的，一路的下人都忍不住远远往这里看。 到了柳小少爷的房间，柳柳笑着往床上一躺，柳小少爷则是站在床边微微气喘着，边笑边看着柳柳，道：“真好”。说着把身子往床上一扔，躺倒了柳柳身边，两人相互看看，又是一阵笑声传出。 屋外给柳柳准备生活用具、衣物的丫鬟们听到内屋传来的欢笑的童声，也都受其感染微微笑开，接着更加认真地整理着东西。 柳慕夫妇对柳柳的疼爱从给他准备的东西就可以看得出，各式各样的，不比柳小少爷少。柳小少爷看见了，笑道：“柳柳，看你多收欢迎”。柳柳认真的看着柳小少爷：“爹爹和娘亲对我好，你对我也好”。 柳小少爷看着面容认真的柳柳，一双墨黑的眸子慢慢都是暖意，里面有细碎的闪闪的光亮，柳小少爷心底突然流出满足的感觉，慢慢敛下笑容，神情认真，“柳柳，我会永远都对你好”。 及至傍晚，有下人来传晚宴，正在房内练字的柳小少爷放下毛笔，揉揉有些酸涩的手腕。走到外面，就见柳柳正蹲在一盆盆栽旁边，那是一小株兰花，开着小小的白色花朵，衬着下面的绿叶，随着微风微微颤动，很是漂亮。 柳小少爷蹲在柳柳身边，看了看依旧认真盯着兰花的柳柳，疑惑道：“柳柳，这株兰花，你怎么看了那么久？有什么特别的吗？” 柳柳伸手摸了摸兰花小小的花蕊，转头看看柳小少爷，慢慢道：“它快死了” “啊？”柳小少爷惊讶，这不是开得好好地么？ 柳柳转过头去，继续看着那株兰花，语气却忽然低落下来，收回抚摸兰花的手指，开口道：“只要一点点灵力，它就可以继续活着。” 柳小少爷视线由兰花转到柳柳脸上，就见柳柳垂下视线，不再看那株兰花，表情似是冷漠，道：“可是我不能救它”说着，柳柳站起身，背着兰花向院子外走。 柳小少爷愣了，不知道柳柳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又见柳柳脸上的表情自己从未见过，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起身跟着柳柳往饭厅方向走。一路上想开口问，却见柳柳似乎心情很低落，柳小少爷也就不多问，沉默地一起走着。 到了饭厅，柳夫人已经到了，旁边坐着大少爷和二小姐，柳慕却还没来。柳夫人见两个孩子下午开开心心地回去，这晚上怎么又都沉默着过来，莫非是闹了别扭？忙开口问道：“意辰，柳柳，你们俩是怎么了？闹矛盾了么？” 柳二小姐也是关心地往柳小少爷他们看，柳大少爷早就离开了座位，走到柳小少爷和柳柳面前，道：“你看，我就说你们俩不能住一块，年龄一样很容易闹矛盾的嘛！不如柳柳搬来和我住吧，我绝对不会和柳柳闹别扭的。” 柳小少爷这才明白过来，刚想解释，就听到柳大少爷这段话，立刻就瞪着大少爷道：“哥，你别想了，柳柳不可能和你住的，他要和我一直住下去的，你别做梦啦……”说着还对大少爷做了个鬼脸。 柳大少爷摸摸鼻子，对着得意地柳小少爷哼了声，笑着回到座位上去了。柳柳这时也笑了，对着柳夫人乖巧道：“娘，没有和意辰闹矛盾，和意辰一起很开心。”说着笑了笑，大眼睛弯成一道弯月，露出酒窝。 柳小少爷也跟着道：“娘，您放心，我不会和柳柳闹矛盾的，我们感情好着呢” 柳夫人见两个孩子都如此说，也就放心了。恰此时，柳慕从外面进来了，一家人开始吃起饭了，也就不再多言。 回到了寝屋，天色已黑，丫鬟早已掌上了灯，柳小少爷看了会书，唤来丫鬟准备好洗澡水，初夏的季节，一日不洗澡，对爱洁的柳小少爷来说是难以忍受的。 下人很快抬来洗澡的大木桶，里面已经对好了温水，丫鬟和小厮们退去，柳小少爷关好门，抬头看看趴在桌边翻着画册的柳柳，问道：“柳柳，你要洗澡吗？” 看画册看得津津有味的柳柳视线舍不得离开画册，没有抬头，摇摇头道：“不洗，我不用洗澡的”柳小少爷看他那一副入迷的样子，想想柳柳是妖精，也就不再多说，脱了衣服，踩着木凳进了木桶。 温热的水围绕身体，柳小少爷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会儿，拿下束住头发的锦带，才发现洗头发用的苓膏摆的有些远，够不到，看向柳柳，喊道：“柳柳，先别看了，帮我个忙。” 柳柳这时抬起头，歪着头看柳小少爷，脸上带着疑惑。柳小少爷笑着指了指摆着苓膏的凳子道：“柳柳，帮我把苓膏拿来下，我拿不到。” 柳柳放下手中的画册，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跑到凳子那边，直接把凳子推了过来。见柳小少爷泡在水里，柳柳趴在木桶边伸手搅了搅水，似乎感兴趣，拿着桶中的小木瓢舀起水，洒下，再如此重复。 柳小少爷抓了些苓膏放在头发上，双手轻轻揉着，一阵阵淡淡的苓膏香味散出，见柳柳玩的高兴，笑道：“柳柳，你也进来洗吧” 柳柳看了看双手不住揉头发的柳小少爷，又看了看木桶中微微晃荡的水，眼睛亮了亮，脱下身上白日里所穿的柳小少爷的衣服，双手一撑木桶的边沿，翻进了桶中。 “砰”一声响，桶中水花四溅，柳小少爷被这进桶方式惊了下，还被贱了一脸的水，抹了抹脸上的水，揉揉进了水的右眼，柳小少爷无奈，“柳柳，你……” 柳柳却很开心，双手搅着桶中的水，听到柳小少爷说他的名字，抬头对他呵呵笑起来。柳小少爷无奈，揉了两把头发，伸手问柳柳要木瓢：“柳柳，把木瓢给我，我淋头发。” 柳柳一听，看着柳小少爷头上沾着苓膏的头发，扬了扬手中的木瓢，道：“我给你淋？”说着，凑到柳小少爷旁边，挨着柳小少爷道：“你转过身去呀”。 柳小少爷听话的转过身，柳柳舀起水，小心递到柳小少爷头上方，慢慢往下淋。柳小少爷双手不住揉着头发，边道：“柳柳，水再大点” 柳柳听了，手中木瓢的倾斜弧度越来越大，倾下的水流也就越来越大，边道：“意辰，这样行吗？” 柳小少爷微微点头，道：“嗯，行，就保持这样。”柳柳听了，保持这样的水流大小，一瓢一瓢的舀着水给柳小少爷淋头发。不大一会儿，柳小少爷头发洗干净了，让柳柳停下，伸手摸过一边架子上的干布巾擦了擦脸和头发，抬起头朝柳柳笑道：“柳柳，谢谢啦”。 柳柳拿着木瓢舀了舀水，眨了眨眼睛，朝柳小少爷道：“意辰，我也要洗头发，你帮我洗”。 柳小少爷听了，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布巾，道：“好，你转过去，我给你洗” 柳柳转过身去，头发本就散着，发梢被水沾死，贴在背上和脖子上，头发不长，跟两年前比并没有长多少。柳小少爷将柳柳的头发全拨到背上，一只手拿过柳柳手里的木瓢，轻轻给柳柳头发冲水。 水流从头上流下，柳柳赶紧闭上眼，抿紧嘴巴。头发很快被水淋湿，柳小少爷抓了快苓膏，放到柳柳头上，给他揉洗着，柳柳的头随着柳小少爷双手用力一左一右地晃动，柳小少爷开口道：“柳柳，别动，我不好洗了” 柳柳果然不再动，柳小少爷揉着柳柳的头发，片刻后，给柳柳淋水，柳小少爷小心翼翼地控制水的流量，把柳柳头发洗的干干净净的，道：“好了”。 柳柳闭着嘴巴和眼睛好一会儿了，听到柳小少爷的话，立刻睁开眼，伸手揉了揉眼睛，转过身来。柳小少爷赶紧拿干布巾给柳柳擦干净脸上的水，柳柳伸手摸了摸头发，眯着眼笑道：“好舒服哇，谢谢意辰。” 柳小少爷也笑，两人洗了好一会儿了，水开始变凉，两人起身，擦干净身子，又唤来下人把木桶搬出去，才钻进被窝。 “对了柳柳，你傍晚怎么了啊，感觉你不开心的样子。”柳小少爷躺在床上，忽的想起了在兰花前柳柳说过的话，一个翻身，坐起来看着柳柳问道。 柳柳撅了撅嘴巴，垂下视线，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柳小少爷：“没有不开心，是难过。” 柳小少爷闻言，趴到柳柳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柳柳，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难过吗？” 第八章 柳柳看看旁边的柳小少爷，似是犹豫了会，最后还是垂下了视线，摇摇头。柳小少爷见柳柳心情又低落下去，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提这件事了。 想了想，柳小少爷忽然道：“柳柳，你不知道吧，再过几天，就是青云节了。我跟你说，那天我们可以出去，城里到处是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杂耍，可热闹了。” “真的？”柳柳抬起视线，看向柳小少爷，脸上有了些许期待。 柳小少爷见柳柳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笑道：“当然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去年我还去了，可惜那时你不能出现在人前，没能去。你记得给你带的好多零食吗？还有那个彩色的小陶瓷像，还有那个糖人？” “我记得记得”柳柳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双眼期盼地看着柳小少爷，道：“原来那就是在青云节上买的啊，太好了，今年我要去，要去！” 柳小少爷笑着点头，躺倒柳柳身边，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两个人又聊了会关于青云节的种种好玩的，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上午，柳小少爷和柳柳都在西园听夜夫子授课，柳小少爷看着夜夫子讲书，有些心不在焉，柳小少爷想问问夜夫子，知不知道柳柳昨日突然不开心的缘故，可是柳柳又在旁边，柳小少爷没法开口，怕又是引起了柳柳的难过。 “柳柳，我有些饿了，能帮我去厨房拿些吃的么？”夜夫子看了看柳小少爷，笑着对着柳柳道。 柳柳听了，放下手中的书，大大地点头，朝夜夫子认真道：“夜哥哥，你等会儿，我马上就拿来。” 夜夫子看柳柳出了院子，朝柳小少爷道：“意辰，有什么事吗？”夜夫子早就看到柳小少爷心不在焉了，又见他一会儿看看自己，一会儿又担忧地看着柳柳，夜夫子就猜出来这必是与柳柳有关了，故支开了柳柳问道。 柳小少爷见夜夫子支走了柳柳，当下便把昨日里柳柳反常的事说了一遍，夜夫子听完后，也是沉默了会，才对着柳小少爷道：“意辰，妖精是不能随意救生灵的，除非有极为特殊的状况，否则妖精也要受极大的惩罚。” 柳小少爷不明白，满脸疑惑，夜夫子见了，轻轻叹道：“意辰，生灵都是平等的，妖精其实也是逆天而修，若是随意能救别的生命，不就打破了世间规则，改变了其他生灵的命局么？这是世间法则所不允许的。” 说着，夜夫子转脸看向窗外，脸上竟也多了一丝落寞道：“意辰，妖精的性命有多长，你不会知道，而世间又能有几个生灵能够陪伴妖精一生？所以……妖，大多都是寂寞的。” 柳小少爷听了一愣，随即难过起来，是啊……柳柳是妖，寿命无尽，而自己，却只能陪他短短几十载，想到这里，柳小少爷愈加觉得心里堵得难受，眼睛便慢慢地红了。 夜夫子见柳小少爷低下头，料到他心里定然难受，轻叹一声，道：“意辰，你不用难过，这几十年，柳柳能有你陪伴，能开心很多很多。况且你们的缘分太深，不是这一辈子就能完的。” 柳小少爷听到这，心里有些疑惑，正要开口问，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转眼一看，正是柳柳跑着回来，手里还捧着个食盒。 进了屋子，柳柳首先是把食盒递到夜夫子面前，道：“夜哥哥，是南瓜丸子，很好吃的。”夜夫子笑着摸了摸柳柳的头，打开食盒，捏起一块塞进柳柳嘴里。 柳柳嚼着南瓜丸子，转身走向柳小少爷，惊讶地发现柳小少爷的眼圈是红的，柳柳愣了愣，凑到柳小少爷面前问道：“意辰，怎么了？是夜哥哥训你了吗？” 柳小少爷看着面前的柳柳，压下心里的难受，摇了摇头。柳柳见他摇头，也不说话，眨了眨眼道：“意辰，不要伤心喔……我给你拿好吃的。”也不知柳柳从哪学的，哄人的话语完全是哄两三岁小孩的。 柳小少爷见柳柳转身跑到夜夫子面前拿了个南瓜丸子回来，递到他面前，柳小少爷张嘴接了。看着眼前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柳柳，缓缓笑了开，心底暗下决心：他要一辈子都陪着柳柳，让他每天都开心…… 柳柳见柳小少爷笑了，也笑了，眼睛弯弯的。夜夫子在一边看着两个孩童，眼里不知浮动着什么，终是轻轻叹了一声，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一切，都很好…… “意辰，意辰，快醒醒”，这一日一大早，柳柳就醒了，坐起身，摇着柳小少爷的手，边摇便喊。 “唔……”柳小少爷哼哼了两声，睁开眼睛，看向坐着的柳柳，声音含糊道：“柳柳，这么早啊？” 柳柳见柳小少爷醒了，弯下腰，盯着柳小少爷，满脸兴奋地道：“意辰，快起来，今天是青云节啦！” 揉着眼睛的柳小少爷一愣，反应过来，前儿个还和柳柳说过了，今儿个的确是青云节，看着一脸期待的柳柳，柳小少爷赶紧坐起身，拿过一边的衣服穿。屋外的丫鬟有些吃惊，今天两位小少爷竟起得这般早，想到今儿个是节日，也就都了解了。 洗漱过后，用过早饭，柳小少爷和柳柳带着柳小宝便出了门。出院子的时候，柳小少爷朝院角看过去，果然，那株兰花已经枯萎了，干枯的叶子和茎软软的搭在盆沿上，毫无几日前美丽、生机勃勃的模样…… 到了节日果然不一样，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无比的热闹，街上摆着一排排的摊子，男女老少皆都喜气洋洋的。柳小少爷拉着柳柳顺着人流往前走去，周围有两个小厮一旁陪着。 柳柳双眼发亮，到处看着，脸上是满满的新奇和开心，回头拉了拉柳小少爷的手，柳柳兴奋道：“意辰，好多人，好热闹啊……” 柳小少爷把柳柳的手紧紧抓着，见他回头说话，满脸笑容，便也笑开：“是吧，柳柳，和我说的那般热闹吧？” 柳柳点点头，视线又移到旁边的小摊上，拉着柳小少爷凑上前去，小摊的摊主是个中年人，见两个小娃娃凑到跟前，模样可爱，衣着又讲究，早就堆了满脸的笑，招呼着柳柳和柳小少爷。 小摊上摆的是各式各样的石头，并非是普通的鹅卵石，而是一些从外地运过来的，颜色鲜亮，小小的，圆圆润润，看着很是漂亮，摊子旁边也有了好多人在挑拣着。 柳柳伸手挑了挑，拿出一个苍青色的石头，个头不大，却异常圆滑，柳柳握在手里，递到柳小少爷面前，喜滋滋问道：“意辰，你看这个好不好？” 柳小少爷早就见了，苍青色石头本就不多，何况是这个如此圆润的，自然点点头道：“这个好，柳柳你眼光真好。” 柳柳乐呵呵的吧石头放在手边，又伸手去挑其他的石头。就这时，旁边伸来一只手，拿走了柳柳手边那颗苍青色的石头。柳柳一愣，回头一瞧，就见一个人手里拿着那颗石头细细打量，边看变赞道：“圆润，光滑，好！” 柳小少爷也没想到会有人拿走柳柳挑好的石头，当即转身，就见是一个少年公子，估摸着和自家大哥一般年龄大小，家境应是不错，身边也跟着下人。柳小少爷皱起眉头，朝他道：“你拿我们的石头干嘛？” 那少年公子也愣了，低头看了看柳小少爷，笑道：“我又不是在你手里拿的，你又没付过帐，怎么能说是你的呢？”说着，那少年公子从身上荷包掏出几枚铜钱递给了摊主，边朝柳小少爷道：“现在我付了钱，自然是我的了。” 柳小少爷心里一股火往上冒，这人好没道理，明明是柳柳先挑好的，竟然直接抢过去，还一副这样的嘴脸，真是对不起他这一副行头。 那少年公子看着柳小少爷生气的样子，微微弯下腰，笑得恶劣，道：“要不这样，你喊我一声哥哥，我便把这石头送你，怎样？”这少年公子倒并不是真想要那石头，只是刚刚看到两个这么可爱的娃娃，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柳小少爷更是气得脸通红，虽然学了很多知识，又聪明伶俐，可哪里见过这样恶劣地人，一时之间倒想不出什么骂人的话来。正生气着，手被人拉了拉，柳小少爷转头，就见柳柳手里捧着个小石头，乳黄色，很干净，通体没有其他杂色，在阳光下仿佛还散着暖暖的光。 “意辰，要这个。”柳柳眨着大眼睛，语气肯定地对着柳小少爷说道。柳小少爷一看，这块石头比刚才那块要好，连忙掏出铜钱递给摊主，还瞪了眼那少年公子。 柳柳把石头放到腰间的小荷包袋里，拉了柳小少爷的手，抬头看着那少年公子，睁着大眼睛，对那少年公子认真道：“那个石头是我不要的，因为它生在阴暗的地方，有股臭臭的味道。还有，意辰的哥哥只有一个，你才不是。” 那少年公子愣了，柳小少爷也是一愣，片刻后，大笑开来，幸灾乐祸的看着那少年公子。那少年公子尴尬的看看柳柳，把手里刚才还炫耀的石头扔到一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文静的小孩说起话来那么直白。 柳小少爷拉着柳柳心情大好的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就见到有一个摊子被一群小孩围住，柳小少爷还没来得急开口问柳柳，柳柳就已经拉着柳小少爷往里面挤了。 好不容易挤到前面，柳小少爷这才看清，原来是捏小泥人的。柳柳很是新奇，趴在那看了好一会儿，眨巴这大眼睛，满脸笑容。捏泥人的老人见一个小玉童般的娃娃趴在一边，笑得可爱至极，就照着柳柳的样子捏了一个，递到柳柳手上。 柳柳很是惊喜，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了，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笑眯了一双大眼睛，对着老人甜甜道：“谢谢爷爷。” 接着转身凑到柳小少爷身边，对着柳小少爷道：“意辰，看，像不像？” 柳小少爷仔细看了，捏泥人的老人手艺极好，捏的泥人惟妙惟肖，正是一个笑眯眯地小娃娃，五官、神情都与柳柳极为相似，赞道：“好像啊，柳柳，和你真像……” 柳柳听了，笑眯眯转头，对着老人道：“爷爷，再给意辰捏一个吧，也要很像很像的。”老人朝柳柳旁边一看，看到柳小少爷，面容清秀，看起来却是很有学识的样子，小小年纪已经有了点君子如玉的风采。 老人仔细看了两眼，低头捏起来，片刻后，柳小少爷模样的小泥人便被捏好了，柳小少爷小心地接了，吩咐一旁的下人付了钱，拉着柳柳退出了人群。 柳柳凑到柳小少爷跟前，看了看他手里的泥人，笑眯眯地把两人的泥人交换了。一人手里一个泥人，手牵着手继续往前走。 第九章 青云节上果然很多好吃的，柳柳吃的满足，连带着本不是很爱吃零食的柳小少爷都吃得肚子撑撑的。更别提还有身后两个下人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吃了。 柳柳一手拿着串肉串儿，一手牵着柳小少爷，蹦蹦跳跳往前走，双眼还四处搜索着，一看到有好多人围着的摊子，就拉着柳小少爷挤进去瞧瞧。 柳小少爷体力自然不能跟柳柳比，此时已经觉得有些累了，只是看着柳柳依旧兴奋地模样，又想着柳柳以前从没出来过，不想扫他的兴，便也就继续跟着柳柳到处逛。 两人逛到了一座酒楼前，恰看到从酒楼里匆匆出来的柳大少爷，柳大少爷也没想到能看到柳柳他俩，笑道：“今儿一早去找你们，说是带着你们出来玩，哪想着你们俩早都出去了”说着，偏头往柳小少爷身后小厮手里的包袱瞅瞅，笑道：“看来收获颇丰啊”。 柳柳乖乖叫道：“大哥”柳小少爷则是笑道：“哥，那是你太迟了，怨不得我们。” 柳大少爷看了看手里的账本，道：“也大中午了，你们上楼去休息会，吃个中饭，我先去把账本送到采物大叔那里，楼上右边靠窗那桌有我两个朋友，你们到那去。”说着，不待两人反应，又急匆匆走了。 柳小少爷转头看向柳柳，“柳柳？上楼么？” 柳柳摸了摸微微圆起的肚子，看着柳小少爷想了会，点点头道：“嗯”。 两人上了楼，看向柳大少爷所说的右边靠窗位置，果然一桌上已经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竟然是早上遇到的抢了他们石头的少年公子。柳小少爷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那少年公子却已经看到了他们，扬声笑道：“哎……小孩儿，不就抢了你一个石头，都追到这里啦？” 柳小少爷看着那笑开的少年公子，不做声，拉着柳柳坐了过去，在两人惊讶的视线中，才道：“谁追你了，再说你那石头是我们不要的，是我哥让我来的。” 一旁的柳柳跟着点头，看着那少年公子，表示赞同柳小少爷的意思。少年公子一噎，摸摸鼻子道：“那你哥是谁，怎么让你坐到这了？” 柳小少爷伸手拿过桌子上的茶壶，给柳柳倒了杯水，又到了杯水放到自己面前，才道：“我哥叫柳意笙。” “意笙？”少年公子一愣，旁边一直沉默的白衣公子也惊讶地看着他们。 “哈哈……齐林，我说过我弟弟很可爱的吧。你还不信，这会子见到了吧？”正在这时，柳大少爷从楼梯上来，大笑着说道，几步走到柳小少爷身边坐下。 齐林看着得意地柳大少爷，“哼”了声，不再说话。他身边的白衣公子拿起面前茶杯，笑着抿了一口，慢悠悠道：“意笙，倒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么两个伶俐的弟弟，刚刚齐林还被他们堵了下呢。” 齐林立刻转头朝那白衣公子瞪了一眼，愤愤道：“秦煜，你……” 柳大少爷却是眼睛一亮，朝那秦煜道：“赶紧说说，是怎么回事？哈哈……齐林，你不是最能说吗？不还是被我弟弟噎住了？” 秦煜看着齐林要喷火的眼睛，摇头笑了笑，道：“我还是不说了。”柳大少爷正要急，一边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喝茶的柳柳却突然开口道：“他抢了我们不要的石头，在那里炫耀，可是那石头有臭臭的味道。” 柳柳语气认真，语气缓慢地说道，齐林一愣，呆呆地看着柳柳，柳小少爷则是轻笑一声，帮柳柳的杯里又添了些水。秦煜也是没想到齐林会幼稚道这种程度，呛了口水，边咳边笑。至于柳大少爷，则是反应最大的一个，“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齐林笑得说不出话…… 柳柳有些疑惑，捧着茶杯愣了，见柳大少爷笑个不停，柳柳往柳小少爷身边凑了凑，小声问道：“意辰，大哥他笑什么？” 柳小少爷看着对面齐林已然青了的脸色，低低笑了两声，道：“大哥在取笑齐林呢。” 柳柳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趴回去，戳着眼前的瓷茶杯，继续看着柳大少爷笑。 柳大少爷取笑了齐林好一会儿，才开始让小二上菜，几个人在桌子上聊了一会天，柳小少爷看出来了，原来这齐林、秦煜二人是自家大哥的好朋友，当下也就放下了原先的一点不快，况且柳小少爷也看出来了，齐林就是个闹腾的，而秦煜是个最有君子风度的，当下也就按着柳大少爷说的，叫二人大哥。 柳小少爷因上午吃了太多零食，这会儿饱着呢，因此也就夹了两个菜放在碗里，却并没有吃，倒是柳柳，看准了桌上一盘鲜虾丸，吃得欢快，旁边的几人给他夹菜，他也都样样吃了，柳小少爷也不担心他撑着，毕竟一起生活两年了，对柳柳的食量他早就知道了。 午饭结束，柳大少爷又急着去办柳慕交代的事情，秦煜也要回去了，而齐林则是自告奋勇说要带着柳小少爷他们继续玩。 齐林、柳柳、柳小少爷还有随行的下人，一行几人去了城西边，青云节有个惯例，东边一条街是吃的，西边一条街则是玩的。一进西边那条街，就听见前面传来锣鼓声，周围围了一圈子的人，是不是发出喝彩声。 柳柳来了兴趣，踮起脚尖想看看，可前方一大群人，他哪能看得见，柳小少爷也在一边着急，这是齐林一手拉了一个，往人群里挤，好不容易挤进去，就见当中一个大圆圈内几个人正耍着大刀，旁边一人耍着长枪，挥的虎虎生风，看起来当真勇猛。 柳柳看得兴奋，双眼发亮，拍着手，对着一旁也看得起劲的柳小少爷道：“意辰，他们好厉害啊”柳小少爷也双眼放着光，赞叹道：“要是我也能这样就好了，那我就能保护柳柳了。” 柳柳听见了，眯起眼睛，对着柳小少爷笑，脸颊红红。 一场大刀耍下来，几个穿着敞襟紧袖的大汗也累的满脸是汗，这是一个穿的劲道的少女拿着个小铜盆出来，边绕圈边道：“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一圈的人只有少数往铜盆里丢些铜钱，大多数的人却早已散去，柳柳看着少女脸上慢慢淡下来的笑容，拉着柳小少爷道：“意辰，为什么他们都不给钱？看表演不都是要给钱的么？你看他们那么累。” 柳小少爷看着散开的越来越多的人，面容认真，“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自私吧？” 柳柳看着来到他们面前的少女，伸手从柳小少爷的荷包里掏出一锭碎银，放在少女手里的铜盆里，那里还躺着少数铜板。 少女一愣，看了看眼前两个小孩，不住的感谢，身后的齐林看见了两个小孩的行为，笑了笑，也掏出碎银递过去，然后拉了两个小孩儿往前走。 世间人情冷淡，只有小孩子才会有如此单纯美好的心…… 往前走没几步，就见一个小板凳上坐着个老人，手里抱着个二胡，慢慢地拉，曲子拉的精妙，周围围了几个人，都不住点头称赞。 柳柳看了会正要走，旁边蹿出一个人，衣着随便，一脸的不正经，晃悠悠的从齐林身边过去，嘴里还哼道：“老不死的，拉的那么难听就不要拉了嘛？真是的，听得真他妈难受。” 一旁的人纷纷皱眉看着那人，那人却一脸坏笑地往前走，柳小少爷愤愤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真讨厌。” 柳柳看着那人嚣张的模样，拉了拉柳小少爷，轻声道：“意辰，他要倒霉了。” “嗯？”柳小少爷转头，就见柳柳正认真的看着那人。 齐林听见柳柳的话，倒是笑着低头问：“柳柳，你怎么知道他要倒霉的？莫非你是神算？”说着，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那人已走到街角，旁边正是一座酒楼，二楼靠窗突然落下一个花盆，将那人砸个正着，那人当场就抱着头蹲下了，周围是散了的碎片和泥土。 齐林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忽然弯下腰一把抱起柳柳，道“柳柳，你定然是神算吧，啊？” 柳小少爷也是一惊，但他大概能猜出这可能跟柳柳是妖精有些缘故。 柳柳在齐林怀里摇头，道：“不是，我不是神算。” 齐林却是又笑道：“小神算，你快给我算算，我最近有没有什么好运或是灾劫？” 柳柳却是认真的盯着齐林额头看了会，摇摇头：“没有” 齐林看了看面容认真的柳柳，笑了笑，放下柳柳，另一只手拉住柳小少爷，又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几人直到傍晚才回府，柳小少爷是真累着了，直接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倒是柳柳依旧活力四射的模样，带着拿着包裹的下人又去见了柳二小姐和柳大少爷，把许多好吃了掏出了些给他们后，又去见了柳夫人。 柳夫人看着只有柳柳一个拿着东西过来，接了放到桌子上，拉过柳柳到身边，把柳柳略散下的头发顺了顺，问道：“柳柳，意辰怎么没来。” 柳柳翻翻袖口，看着上面绣了小猫的花纹，听见柳夫人问话，回道：“意辰他累了，在屋子里歇着呢。” 柳夫人温和地笑了笑，摸了摸柳柳的脑袋，道：“柳柳真是好体力，那柳柳，今儿个好玩吗？” 柳柳眼睛一亮，道：“好玩”接着又把今儿个遇到的事都奖给了柳夫人听，柳夫人仔细地听着，时不时的因为柳柳稚气的形容笑开。柳柳看了看外面开始黑了的天，跟柳夫人说了声，又欢快地往柳小少爷那跑，柳夫人看着他离开，笑着轻轻点头。 屋里已经点起了烛火，柳柳跑进门，进了内室，就见柳小少爷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柳柳一下顿住了脚步，轻手轻脚往床边走。 “柳柳。”柳小少爷却是没睡着，听到他脚步声，朝他笑道。 柳柳也是一笑，跟着坐到床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柳小少爷揉揉脸，打了个哈欠道：“还没吃饭，也还没洗漱呢，等会儿再睡”。 拍了拍旁边的被子，柳柳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眼睛一亮，连忙翻身上的荷包，掏出了今儿个买的那颗乳黄色的石头，递到柳小少爷面前：“意辰，给你的。” 柳小少爷拍拍脸，靠在床头，接过石头，拿在手里把玩，似是没什么精神，声音低低道：“怎么给我了？柳柳你不是喜欢么？” 柳柳看着柳小少爷，笑嘻嘻道：“本来就是给你的，这个石头里面有点灵气，对你身体好，可惜就这么一块，要是多几块，还可以买给爹爹、娘、大哥和二姐。”说道后来，语气有点惋惜的味道。 柳小少爷举起石头，倒是精神了点，笑开：“看不出来，这个石头还是个宝贝呢，明儿个让人给我找绳子穿了，我给贴身带着。”说着看了看身边笑眯眯地柳柳，心里愈加温暖，一直以来，柳柳为自己做了那么多…… 第十章 清脆的鸟鸣声不时想起，早上便是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柳小少爷睁开眼，看了看透着光的窗子，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一夜好眠，此时精神好的不得了。转脸看旁边的柳柳，就见柳柳搂着被子睡得正香，头发乱乱地洒在枕头上，柳小少爷想了想，又抱着被子躺下了…… 柳小少爷抱着被子，看着屋顶，发了会呆，视线突然被墙角的一只壁虎吸引过去，那壁虎应是从窗子上爬进来的，正趴在墙上，时不时地往上爬两步，似乎是想找回去的路，一会儿往左爬两步，一会儿又往右爬两步，如此几番下来，倒离窗子越来越远了，柳小少爷看着“噗嗤”一声笑了，这迷糊的样子和柳柳还真有点像。 正笑着，就听见旁边有人问：“意辰，你笑什么？”柳小少爷转脸，就见柳柳正揉着眼睛，从被窝里爬出来，身上穿的白色单衣睡得有些皱，散落下的头发有些滑进了脖子，柳柳正歪着头，伸手扒拉着头发。 柳小少爷伸手帮柳柳把头发从衣服里拨出来，看柳柳眼里的睡意已经退了下去，才伸手指指已经快爬上屋顶的壁虎，道：“我看它半天了，想出去，却越爬越远。” 柳柳拉了拉微微散开的衣襟带子，认认真真地系好，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壁虎，道：“他会出去的，壁虎最认真了，它会一直找，肯定会出去的。” 柳小少爷倒是第一次听见这话，新奇得很，问道：“柳柳，你怎么知道的？莫非是你的特异能力？” 柳柳被柳小少爷逗笑了，“我没有那种能力，只是以前还不能化形的时候，会看到各种各样的动物，像蝴蝶啦、蜜蜂还有壁虎，很多很多的，壁虎就是最老实的，嗯……就跟大哥说扫地的李伯样，死心眼儿……” 柳小少爷被柳柳说的话逗乐了，来了兴趣，把被子团成一团，靠在上面，朝柳柳问道：“那你说说，都怎么死心眼了？” “嗯……”柳柳想了想道：“比如他们爬上柳树的话，就会一直往上爬，爬到顶了，没路了，才会下去，还有他们遇到危险时，都不跑，一直到被癞蛤蟆咬住了，才会挣扎，然后断尾巴。” 柳小少爷边听便点头，“是有点死心眼，不过若是为人，执着的精神应该可以做出一番事业的，只是太傻了，在危险前面不躲。” 柳柳点头，看柳小少爷躺得舒服，爬过去，把柳小少爷往一边推推，靠在他身边，怀里抱着软枕，笑着道：“你还有不知道的呢，蝴蝶是最花心的，蜜蜂是最讨人厌的，蚂蚁很老实，容易被别的动物欺负，还有杜鹃是最受欢迎的，每次它来，就会有很多动物跑出来。” 柳小少爷听得有趣，忍不住问道：“蝴蝶花心，还可以理解，为什么蜜蜂是最讨厌的呢？” 柳柳翘起腿，脚趾灵活的动着，解释道：“蜜蜂很吵，而且它们会去抢花朵们的花粉，好多花朵都不愿意的，可是它们又都是一群群的，没有动物打得过，它们还经常拿尾针吓唬别的小动物，所以动物都是避着它们的。” 柳小少爷看着柳柳脚趾宛若手指般灵活，便也学着翘起腿，可是脚趾却很笨拙，动了几次不行，便又放下了，听着柳柳说着的蜜蜂的种种恶行，柳小少爷摇摇头笑了：“人们常说蜜蜂勤劳，竟想不到原来蜜蜂在动物眼里是个恶棍般的存在。” 柳柳翘着脚晃晃悠悠，想到了什么，又笑道：“不过，蜜蜂会怕杜鹃，杜鹃会把蜜蜂的窝啄掉，可是蜜蜂又追不上杜鹃，杜鹃会警告蜜蜂，所以杜鹃很受欢迎。” 柳小少爷听完却是沉默了，半晌，才慢慢道：“原来，动物也和人是一样的，会有欺负弱小的，会有保护弱小的，动物也会依附强大的，当真是人生百态动物也给占全了。” 柳柳却是没懂，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柳小少爷，恰此时，有丫鬟进屋备好了洗漱用品，遂不再谈，两人各自洗漱去了。 两人吃过早饭，背了书袋往书阁去，路上碰上几个下人正搬着移植的小花苗往花园那边走，柳小少爷便忽的想起来了昨儿个的事。 “柳柳，你昨天怎么知道那人要倒霉的？” 柳柳边走，边踢路上的小石子，听到柳小少爷问话，一脚把石子踢到正前方，站住了身形，微微转身看着落在身后的柳小少爷，认真道：“他身上绕着一股灰蒙蒙的气，是很差很差的气运，所以他肯定会倒霉的。” “你能看得见人的气运？”柳小少爷惊讶，走到柳柳旁边，倒是从来不知道柳柳还会这个。 “不能，只是有的人能看见，太坏的人能看见，还有大好人能看见，因为他们身边的天地灵力和别人不一样的”。 “那你昨日看齐林大哥，看出来什么没？” 柳柳往前走两步，把停住了的石头又往前踢了一步，摇摇头，“看不清，不过他身边灵力很多，应该会很好的。” 两人说着说着已然到了书阁，夜夫子已经到了，正在屋内坐着，见他们俩来，笑了笑，开始授课。 看庭前花落花开，望天边云卷云舒，时间匆匆流逝，不知不觉间，几年已过。 柳家书阁，一扇窗子打开，正对着院子，窗边的一棵月季花开的正盛，而窗内书桌边正站着一个少年，少年年约十四五岁的年纪，低着头，提笔写着什么，束在脑后的头发便垂到一边，少年面容清俊，眉眼温和，当真是君子如玉…… 正在这时，从院子口又跑进一个少年，与屋内少年想同的年纪，穿着绿色的单衣，风吹起他的衣角，同样束在脑后的头发随着他跑步的动作一甩一甩的，一张脸白白净净，看起来是少有的灵气，这少年看见窗边的人，一笑，露出脸边两个酒窝，喊道：“意辰”。 柳意辰抬头就瞧见跑的风风火火的少年，笑着温和道：“柳柳，跑慢点。” 六年已过，柳小少爷和柳柳如今也是十四岁的少年了，只是柳小少爷变得愈加温和，而柳柳却一直是小孩儿脾性。柳柳跑进屋里，柳意辰刚好落笔，眼前一张宣纸上正是一副月季花图，浓淡相间的墨色，简单的笔画，却勾勒出初夏迎风微颤的月季的神韵。 柳柳走到柳意辰身边，看了看那幅图，道：“意辰，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上次城里的陈夫子还称赞你，说你是城里小辈们学识最丰富的。” 柳意辰笑了笑，搁下笔，将卷起的袖子放下，道：“柳柳，是你不学，你若是学，肯定比我好，夜夫子走了，你现在连字都不练了。”说着，将画拿起来，跟窗外的月季比了比，问道：“你什么时候又去陈夫子那了？” 柳柳拉过一边的凳子坐下，掏出袖子里的一包梅子，丢了一颗进嘴里，回答道：“前几日，就是你随爹爹去参加什么宴席的那天，陈仲喊我去他家玩，陈夫子跟我说的。” 柳意辰放下手里的画，微微皱了眉，看向柳柳，道：“你最近好像和陈仲玩的很好？经常去他家。” “嗯”柳柳点头，笑眯眯说道：“他家里有好多玩意儿，都是他用木头做的，可有意思了，跟说书里说的暗器一样，哪天带你去看看。”柳柳说着，兴奋起来，眼睛都亮亮的。 柳意辰心里微微犯堵，似乎只要柳柳用这样夸赞的语气去说别的人，心里总像是被堵住了一口气一样，想吐都吐出来，现在看柳柳脸上的兴奋，直觉心里越发压抑地慌。 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柳意辰慢慢喝着，视线从柳柳脸上移开，落到桌子上，微微发起呆来，似乎这样不对劲已经很久了，究竟是为什么？似乎只要柳柳和别的人在一块，心里便会涌出这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柳柳又凑到柳意辰身边，语气欢喜道：“意辰意辰，我刚刚从娘亲那里回来，听说齐林大哥来提亲了，要取二姐回家做妻子呢”。 柳意辰听了，暂时忽略了心里奇异的感觉，脸上现出笑来，道：“听说了，今天大哥还跟我说呢，原来齐林大哥看上二姐了，怪不得大哥都成亲了，他还一直不成，原来一直等着二姐呢。” “齐林大哥人好，二姐跟他结婚好，比我看到的别的府里的少爷好。”柳柳点头，语气认真。 “娘亲下午跟我说二姐也已经答应了，就等着挑日子了。大哥去年冬天成了亲，今年初夏二姐要嫁人，又是一桩喜事。”柳意辰说着，笑了开，脸上满是欢喜，“而且看齐林大哥为人，又等了二姐那么久，二姐嫁过去定是幸福的。” “嗯嗯”柳柳点头，“都会很幸福的，所有人！” 吃过饭，一家人又就着这件喜事商量了段时间，等柳柳和柳意辰从大堂出来时，天已近黑了，初夏的夜晚甚是凉爽，还有微风吹过，有小厮在两人前打着灯笼，两人也不急，就那样慢慢地走。 皎洁的月光洒在房顶上，淡淡的银色光芒，抬头能瞧见银河蔓延到天际，柳意辰忽然来了兴致，提过小厮手里的灯笼，朝着柳柳笑道：“如此美丽月色，这么早回房，岂不辜负了？柳柳，陪我到处逛逛吧？” 柳柳抬头瞧瞧星空，果然很美丽，点点头。两人一路慢行，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西园，两人看了看西园紧闭的褐色大门，相视笑了笑，推开门。 西园本就是闲置的，只是后来柳柳来了兴致，在大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草，平日里除了柳意辰和柳柳也没人进来，因此过了这好几年，花草长得茂盛，倒是比花园更漂亮了。 柳柳拦住将要踏进去的柳意辰，朝他神秘笑笑，小小声“嘘”了一声，接过柳意辰手里的灯笼，将灯罩揭开，将蜡烛吹灭了。 柳意辰正不解，就见随着灯笼灭下，园子里开始出现点点莹绿色的光芒，在花草丛中，一闪一闪的，柳意辰惊喜，朝柳柳轻声道：“萤火虫”。 柳柳笑着点头，两人慢慢走进去，只见莹绿色光芒越来越多，一些萤火虫慢慢飞起来，在空中缓缓飞舞。暗色花草植物的轮廓，淡淡的皎洁月光，缓缓飞舞的绿色光点，当真是美丽至极的夜景，柳意辰眼里浮现出惊艳来。 第十一章 借着月光两人缓缓前行，柳柳看着一边惊叹的柳意辰，突然调皮一笑，松开和柳意辰相牵的手，跑进一边的花草丛里，随着他的动作，花草丛里惊起无数的萤火虫，在空中飘浮飞舞。柳柳一路跑下去，在他身后便一路升起一片片地莹绿色。 柳意辰看着花草丛中跑的正欢的柳柳，映着他身边的无数的萤火虫，像是一幅画般，不存在人间的画。柳意辰眼中忽然出现了暖意，满眼都是柳柳的身影，不知不觉中笑了开来…… 柳柳跑了一圈，见柳意辰停在原地，又跑了回来，见柳意辰温和的笑着，柳柳也笑了开，回头看看身后漫天飞舞的萤火虫，眨了眨眼，笑道：“意辰，怎么样？漂亮吧？” 柳意辰看着月光下的柳柳，一双墨色瞳孔似乎也盛满了月光，亮晶晶的，脸颊边浅浅的酒窝，微翘起的唇角，显得有些俏皮的笑容，忽然间就觉得心跳有些加速，又觉得世间好像忽然安静下来，他仿佛都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心悸得厉害…… 柳柳没听到柳意辰的回答，有些纳闷，见他直直盯着自己看，疑惑，微微歪头，问道：“意辰，你怎么了？” 柳意辰伸手按住心口，吐出一口气，看着柳柳，摇摇头，缓缓道：“我没事。”柳柳看了一会儿，微微弯腰，将耳朵贴上柳意辰的胸膛，听了一会，惊讶抬头道：“意辰，你心跳得好快啊。” 柳意辰低头望进那一双黑眸里，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开，浅浅柔柔的，眼里带着轻松和一些柳柳看不清楚的东西，柳意辰微微摇着头，越笑越大，……原来这就是心动，可笑之前读了那么多古诗词，咏颂爱情的何其多，竟一直糊涂到现在…… 柳柳看着突然笑开的柳意辰，愈加不解，意辰这到底怎么了？正疑惑间，柳意辰伸手拉了柳柳的手轻笑道：“柳柳，看，真漂亮。” 柳意辰手牵着柳柳的手，明明以前牵过很多次，可从没这样感到满足过，手心传来淡淡的温热感，旁边站着的是这个一直陪着自己的人，看着眼前的萤火虫飞舞，心里愈加满足。 柳柳转头也看去，有的萤火虫又隐没与草丛中，终究只剩下少数的在空中，轻轻拨开花草，便能看见隐没其下的绿色荧光。两人携手走到柳树下，细细的柳条随风摇摆，偶尔还能看见停留在枝条上的萤火虫。 柳柳伸出另一只未被牵住的手，举到半空，指间慢慢散出淡淡的绿光，柳意辰就见原本周围沉寂下的萤火虫忽然慢慢从各处飞起，缓缓聚到柳柳手指旁边。渐渐地，萤火虫越聚越多，聚在一起的绿光都把两人的脸都微微映亮了…… 柳柳的右眼已经变成了通透的绿色，柳意辰看着左眸墨黑、右眸澄绿，唇角带笑的小孩，惊觉原来这几年，柳柳变化地很大，原本看着只是可爱的脸竟在这样的深夜里惊现几分艳丽来，映着越来越亮的光，这一刻，柳意辰才惊觉到：柳柳是妖……有着属于妖的惊人的美…… 柳意辰执起两人相牵的手，覆住柳柳聚在半空的手，两双手交叠着，周围聚拢着无数的萤火中，清风吹过，撩起两人的头发和衣角，空中还有夜间所开的花朵的清香，柳柳睁着双大眼，笑了开……柳意辰便忽然感觉到了一种醉意…… 待到两人回到屋子，时间也很晚了，守在门口的柳小宝见二人回来，笑着道：“两位小少爷这是哪去了，大少爷那边派人送了汤过来，说是少夫人熬的，这会子怕是都凉了。” 柳柳推开门，边问道：“芸嫂子送了汤过来么？肯定是蛋花鸡汤煲，这是我昨日央她给我做的，你们快端去让厨房热热，不能浪费了。” 柳意辰跟着进屋，让屋里等着的丫鬟下去了，坐到桌边凳子上，柳柳则是躺到了一边的躺椅上，伸手拿过桌子上的腰果，丢进嘴里，嚼了会，突然道：“也不知夜哥哥去哪了？这么久也没回信。” 柳意辰将烛台上的蜡烛挑亮些，手里拿过一本书，听到柳柳的话，摇摇头，“夜夫子说是去南方游玩，可是南方那么大，夜夫子也没寄信过来，昨儿个我问父亲了，父亲也不知道夜夫子去哪了。” 柳柳便突然发起了呆，眼神呆呆地看着烛火，不知道在想什么。柳意辰看了会书，放下书，想了想，突然开口轻声向柳柳问道：“柳柳，夜夫子他是不是……也是妖？” 夜夫子和柳柳那么熟，懂得那么多关于妖精的事，还有以前说过的那些话，当时的柳意辰不懂，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总能感觉到里面隐藏着些什么…… 柳柳转过头，看着正看着自己的柳意辰，缓缓点了点头，“嗯，夜哥哥也是妖，他比我厉害多了，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妖了。” “那……夜夫子是什么妖？” “鸢，夜哥哥是只鸢，他跟我说过，不过我没见过他原型”柳柳捏了颗腰果在手里把玩，轻声道。 柳意辰沉默，似乎不知道继续问什么，他感觉到夜夫子和柳柳都有秘密瞒着他，可是开口问，柳柳会说吗？ “夜哥哥很可怜，这么多年，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他去过很多地方，因为妖精容颜不老，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柳柳看着柳意辰，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柳意辰便忽然想起，八岁那一年，夜夫子看着窗外说：妖，大多都是寂寞的…… “柳柳，我会陪着你的。”明确了自己心意的柳意辰，面容严肃，认真的对着柳柳道。 柳柳笑开，眼睛里的烛火一闪一闪，颊边的酒窝有浅浅的阴影，“我知道，意辰，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意辰，我担心夜哥哥，我有你陪着，可是夜哥哥没有，我知道夜哥哥曾经爱过一个人，可是最后夜哥哥受了很大的伤，连原型都保持不了，我担心夜哥哥会一直这么寂寞地过下去。”柳柳敛去笑容，视线移到窗外，看着夜空道，尾音里带上了一点颤音。 柳意辰沉默，并不知道怎样去安慰柳柳，妖，容颜不老，长寿，有着凡人羡慕的能力，可也是如此可悲，谁能陪着他们一直走下去？ 两人正沉默着，门外有小厮敲门，柳意辰看了看在躺椅上沉默的柳柳，起身开门，接了热好的汤，端到桌子上，揭开盖子，唤柳柳，“柳柳，汤热好了，过来喝吧？” 柳柳眨了眨眼，揉了揉眼睛，起身坐到柳意辰身边，接过勺子，慢慢喝起汤来。 “柳柳，不要担心了，我相信夜夫子会遇到那个一直陪着他的人，你看，夜夫子人那么好，学识又那么丰富，肯定会有人陪着他的，没准夜夫子现在就遇上了那个人呢。”柳意辰见柳柳喝汤都无精打采的，缓缓出声道。 “是么？”柳柳拿着勺子轻轻搅着蛋花，似乎感觉到了希望，抬起头，朝柳小少爷问道，双眼里带着一闪一闪的光。 “嗯”柳意辰点头，道：“柳柳，你不经常说老天是公平的么？那么他就不会让夜夫子一直寂寞下去，否则岂不是对夜夫子太不公平了？” 柳柳低下头想了想，觉得的确很有道理，心情瞬间好了许多，舀了勺汤递到柳意辰嘴边，“意辰，尝尝，芸嫂子亲手做的，可好吃了。” 柳意辰张嘴喝了，赞道：“芸嫂子手艺一直很好，要不大哥怎么那么听她的话呢？”说着柳意辰哈哈笑起来。 柳柳也笑，脸上先前的忧愁已经不见了，柳意辰心里松了口气。 两人洗漱后，躺倒床上，本来念着他们年纪都大了，柳夫人曾想过再收拾个屋子出来，省的两人住一块会挤，可柳意辰不愿，柳柳也不愿，遂作罢。 柳柳很快睡着了，柳意辰睁开原本闭上的眼睛，一手撑起头，侧着看柳柳，柳柳的头发散开，这几年也长长了许多，铺在两人的枕头上，睫毛长长的，平日里看着很俏皮，可这会子却很安静，脸颊是粉嫩粉嫩的，一笑会露出两个酒窝，柳意辰伸手，轻轻滑过柳柳的脸，眼里的笑意越浓，墨黑的眸子有一种叫满足的情绪在缓缓流淌…… 过了几日，天气大好，柳柳一手拿着封信件，跑进书房，此时柳意辰正在对账簿，见柳柳脸上带笑地跑进来，放下账簿，问道“柳柳，是谁的信？” 柳柳跑到柳意辰身边，把信递给他，道：“刚刚徐家下人递来的，我看了，是徐欢约我们去赏荷花呢”。 柳意辰看了信，果然是，徐欢也是两人的好友，信上说了，城东的翠湖里荷花开了，他做东，邀众人去玩一玩。放下信，柳意辰站起身，“柳柳，吩咐人准备好马车没？” 柳柳笑嘻嘻道：“当然吩咐了，这会子估计都准备好了，快走快走，不然就迟了。”说着，柳柳拉了柳意辰的手。柳意辰看着柳柳开心的样子，笑了笑，加快了脚步。 两人到了翠湖边，就见靠近岸边停着一艘画舫，徐欢正趴在靠窗的栏杆上，见他们来了，远远地挥着手，柳意辰朝他笑了笑，柳柳则是欢快地挥着手，笑容大大的。 上了画舫，徐欢从一旁迎过来，笑道：“今天天气这么好，约你们出来，怎么样？这风景漂亮吧？” 柳柳趴在栏杆边看过去，岸边是一排排的柳树，枝条柔顺细长，许多都垂到了湖面上，湖面开阔明亮，闪着粼粼的波光，湖心上还有其他的画舫在缓缓前行，柳柳左右眺望了会，回过头问徐欢：“你不是说荷花开了吗？这哪儿有荷花啊？” 柳意辰跟着左右看了看，风景的确是很好，可也的确是没有荷花。徐欢摇摇手里的扇子，笑道：“我可没骗你们，的确有荷花开了，只是不在这里，在西面的那个湖湾里，等会我们行船过去你们就瞧见了。” 柳柳跟着他指的方向往西边看去，便疑惑道：“怎么还不走？” 柳意辰倒是笑了笑，道：“估计徐兄还请了别的人，怕是这会儿还没到。” 徐欢“啪”地合上扇子，敲在手心上，摇摇头笑道：“还是意辰兄聪明，的确是在等人。”说着转身向岸边看了看，笑道：“好了，不用等了，已经来了。” 柳意辰和柳柳转头看，就见一个少年正往这走，面容极为普通，只是穿着青色长袍，显出几分书生气息来。柳柳朝那少年挥手，喊道：“陈仲，快点儿……” 第十二章 陈仲抬头瞧见了柳柳，笑了下，加快了脚步，柳意辰在旁边看着，突然伸手牵住了柳柳，拉着往前方甲板上走，边道：“柳柳，我们在甲板上等着陈兄”。 徐欢在身后看着两人相牵的手，微微摇头笑了笑，叹了口气。甲板上摆着一张桌子，上面还摆着茶水，在这样阳光明媚的天气里，清风中观湖景、品名茶，的确是极为享受的。 柳柳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柳意辰倒了茶水摆在他面前，他伸手接了，在手里微微晃荡却并不喝，徐欢走过来，笑着看着柳柳，道“柳柳，今天中午可有许多美食，螃蟹、虾还有新鲜的鱼，我可是专门请了酒楼里的大厨来做的。” 柳柳眼睛一亮，笑嘻嘻地坐直了身体，朝着徐欢道：“我就知道有好吃的，不然我可不来。”说着，呵呵笑了起来。 柳意辰和徐欢看他听到吃就有了精神的样子，都无奈摇头，这时陈仲从旁边上来，看到柳柳笑得欢乐，也笑着问道：“柳柳，什么事让你笑得这么开心啊？啊……我猜猜，肯定和吃的有关对不对？” 徐欢“哈哈”大笑起来，坐到柳柳对面，朝着柳柳挤眉弄眼道：“柳柳，你看都知道你贪吃，羞不羞啊？” 柳柳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吐了吐舌头，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显得格外可爱，抱着茶杯喝了口茶，不理会徐欢打趣的话语。倒是柳意辰看着徐欢，缓缓道：“那都知道你贪玩，你羞不羞啊？” 柳柳听了立马笑出声，放下茶杯，声音调皮道：“对的对的，前几日还听说你被徐伯伯骂了一通，罚你几天不准出门呢。” 徐欢摸了摸鼻子，朝柳意辰露出苦脸来，“意辰，你不至于的吧……你这护的也太彻底了，你看我就说了这一句话，你就……” “哈哈……徐欢，这可是你自找的，意辰和柳柳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说柳柳，可就不能怪意辰说你。”一旁的陈仲笑着出声道。 徐欢摆出了一副苦脸，“柳柳，你看看……你们三个成群结队欺负我呢” 柳柳被他逗得“咯咯”直笑，边道：“徐欢，你还装着呢，你要是前几日徐伯伯罚你时你这么可怜，徐伯伯也不会禁你几日的足了。” 徐欢恢复成一副儒雅书生的模样，摇摇头，低叹道：“柳柳，你可不知道，我要是在父亲面前装一副可怜的样子，准被骂得更厉害。对了……陈仲，陈夫子最近还念叨你吗？” 柳意辰和柳柳也看向陈仲，陈仲放下茶杯，苦笑了一声，道：“怎么不念叨，说我不干正事，说我这样下去，怎么能在秋闱中取得好名次。” 柳意辰动了动手指，抬眼看向陈仲微微忧愁的脸，缓缓开口道：“陈兄，你可别灰心，我都听柳柳说了，你在机括之道上很厉害，坚持下去，定能在机括上扬名。” 柳柳点点头，接着道：“对的对的，你那些东西可厉害了，卖掉的话能卖好多钱。” 陈仲本来有些沉重的表情听见柳柳的话一下子破掉了，忍不住笑着摇头。徐欢也是哈哈大笑，至于柳意辰则是微微笑，眼里却都是温柔。 画舫开始往湖中心驶去，徐欢站起身，朝里面拍了拍手，不多时，就见里面转出一个怀抱古琴的女子，向众人微微行礼后，坐在了一边。徐欢向众人笑道：“这么好的风景，怎么能没有琴音相伴呢？”说着看向众人，道：“你们想听什么，点”。 柳柳却是愣了，盯着那女子发起呆来，不知道在想什么，柳意辰见着柳柳对着那女子发呆的模样，心里顿时觉得闷了起来，仔细瞧那女子，长发绾到脑后，头上没有多余的头饰，一身淡粉衣物，身形纤弱，一张脸是清清秀秀的，却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柳小少爷心中愈发苦闷，柳柳还从未这样地看过人，莫非是……看上了那女子，想到这，柳意辰只觉心里一颤，阵阵酸涩从心底涌出，眼底不自觉地露出悲伤来…… 徐欢和陈仲也没想到柳柳对着那女子发起呆来，陈仲皱起了眉，徐欢却是坏笑着，凑到柳柳身边，道：“怎么？柳柳看上人家啦？” 那女子听到这声音，脸颊微微泛红，朝柳柳这边看过来，一看却也是愣了，徐欢一看笑得更欢了，接着道：“莫不是两情相悦？” 柳小少爷一听，垂下视线，紧紧攥起拳头，抿紧唇，抑制住心里翻涌的酸涩，正在这时，柳柳回过神来，看着趴在自己肩上笑得正欢的徐欢，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就是觉得她好面善，可一时就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徐欢直起身，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倒了杯茶，在手里微微摇晃，道：“柳柳，这可是我从城内落音阁请来的，你觉着她面善，莫非……你什么时候去过？” 落音阁虽说是城内著名的以赏乐为主的地方，可里面终究也有些乱七八糟的事，陈仲听到徐欢如此说，眉头皱的更深了，柳意辰反而心里放松了，微微吐出一口气，缓了缓心情，这才发现手心里竟然都是一层汗。 柳柳认认真真摇头，道：“落音阁？我没有去过” 柳意辰喝了口茶，笑着朝徐欢道“柳柳的确没去过落音阁，可能在别的地方见过吧？”说着朝一直等着的女子道：“弹一首《古谭映月》吧”。 女子将琴摆在面前的矮桌上，手指一压一挑，琴音宣泄而出，缓缓流淌的琴音在这样的天气里，果然是极为相配的。柳小少爷看了看柳柳，见他正在眺望湖心，再没看过那女子，心底才彻底松了口气，笑着也跟着欣赏这风景。 画舫在清风里行过湖心，又行至西湾，远远地望过去，果然是一大片荷花，大约是时间未至，所以盛开的荷花并不多，大部分还是半敛半开的花苞，淡淡的粉色，映着粼粼波光的水面，还有明晃晃地阳光，美得像幅画。 柳柳起身走到船边，趴在栏杆上，远远的看着，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微风拂起身后束起的长发，加上缓缓飘动的衣角，当真是年华正好的翩翩少年…… 西湾的水太浅，画舫行不过去，只能远远的停在湖心上，附近也远远近近的听着别的画舫，周围有小船缓缓行往荷花从中，原是有船夫接了赏荷的客人去西湾的，只见偶尔几只小船便晃晃荡荡形如一片荷花中。 柳意辰起身走到柳柳身边，看着那一只只小船，赞道：“这是个好主意，不如等会儿我们也租两只船过去吧？” 柳柳微微眨了眨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懒洋洋的，跟着附和道：“对啊，还可以进去看看有没有莲蓬。” 徐欢坐在凳子上没动，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懒懒把玩着扇子，笑着道：“那等会儿吃过午饭再去，刚刚里面说饭快准备好了” 陈仲挥挥手示意让那琴姬停下，朝柳意辰道：“意辰，你来一手吧，我可知道你琴技很高的，今儿个风景这么好，弹两首吧？” 那琴姬退到一旁去，琴依旧摆在原地，柳意辰笑了笑，走到琴边坐下，双手轻放在琴弦上，朝众人道：“你们要听什么？” 柳柳跑到柳意辰身边，帮他卷起袖子，眸子亮了亮，道：“意辰，我要听《拂柳》”柳意辰看向徐欢和陈仲，他二人摆摆手示意随意。于是闭了闭眼，清瘦的手指微微拨动，淡淡的音律缓缓流出…… 《拂柳》是夜夫子所创的，是十二岁那年，送给柳柳的礼物，柳意辰便学了来，无事时便会弹起。柳柳坐在柳意辰身边，听着缓缓流淌的琴音，闭上眼，唇角微微露出笑容…… 徐欢不知不觉中合起扇子，怔怔的发起呆，陈仲也是看着湖心不知道在想什么，微风带着阳光缓缓吹拂，开阔的视野，似乎简单又似乎玄奥的音律，没有一般琴音的那种节奏，似是随性而弹，可偏偏又带着扣人心弦的魔力…… 柳意辰抬起视线，双手不断抚动，视线穿过开阔的水面，落到那远远的岸边，蜿蜒的湖岸，其上生长的蓬勃的柳树，绿绿的枝条，此时正随风微微摆动，垂下水面的枝条便划起圈圈涟漪，空气中流动的似乎是温暖又似乎是静谧…… 转头看了看身边闭上眼沉醉的柳柳，柳意辰嘴角笑容扩大，眼里带着说不出的温情，手下的琴音越发让人沉醉…… 琴音随风而走，不远处的画舫为之吸引，缓缓行过来。一曲完毕，柳柳睁开眼，眼里还带着为散开的享受，只听见几声掌声，柳柳转头，就见旁边不知何时行来了一艘画舫，其上站着几个姑娘，旁边几个都带着面纱，中间一个却是露出面容，此时正拍着手…… 陈仲、徐欢此时也是回过神来，徐欢不住地拍着手，陈仲则是摇头赞道：“意辰，不怪我父亲总说你是城里小辈们最厉害的一个，就你这手琴技，城里可就没几个人能比得上的！” 柳意辰放下袖子，起身，对着他们微微笑了笑，正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对面那个弹琴的公子，不知可否告知姓名？” 柳意辰转头看去，就见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头上戴着珠钗，衣服极其考究，大眼睛，粉色脸庞，倒是少有的明丽的面容。 徐欢在一旁用扇子遮住脸笑了笑，凑到柳意辰身边悄声道：“看着行头，应该是城内大户人家的小姐，怕是看上你了”说着，又低声笑了笑。 柳柳听到了，微微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没有了，直直看着那女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柳意辰听到徐欢的话，微微愣了愣，转身朝那女子道：“这位小姐，在下姓柳，名意辰”并非是想告知，只是不好拒绝而已。 声音不若平时温和，虽说面上带笑，可那小姐估计也看出隐藏其下的冷淡，片刻后，那艘画舫又缓缓行远。 第十三章 正在这时，画舫里的小厮们端出了一盘盘菜肴，几人也就各自坐下了，翠湖最有名的便是它的水产了，鱼虾肥美，名扬城外，这也是徐欢还专门从城内带了大厨过来的原因，虽说翠湖上也有专门做吃食的画舫，可大多人多吵杂，没有自己画舫来的清净。 柳柳早已坐好了，拿着筷子，眼睛逡巡整张桌子，眼睛亮闪闪的，徐欢他们也都了解他的性子，均都无奈笑了笑。 四人各坐一方，徐欢拿起酒杯给众人各倒了一杯，柳意辰、陈仲皆举杯对饮，只有柳柳一个人在认认真真吃着螃蟹，螃蟹是清蒸出来的，旁边还摆着可以蘸的酱料，只是螃蟹吃起来太麻烦，柳柳吃了一个之后，就把筷子转向中间的各味鱼肉和虾了。 倒是柳意辰瞧见了，夹了螃蟹到碗里，去了壳，剃了肉，又蘸上酱料，递到柳柳面前，两人一起生活许多年，很多事早已经是习惯了，柳柳笑眯眯地接了，用一旁的勺子舀着处理好的蟹肉吃。 陈仲却是不怎么喜欢吃螃蟹，只是大多时喝着酒，偶尔夹一口中间的鱼肉，徐欢碗里也是个螃蟹，见到柳意辰对柳柳这般照顾，坏笑了下，把碗递到柳意辰面前，道“意辰，我也不想剥壳，你也帮我弄好了吧”。 柳意辰笑着抬头，还没说话，一旁嘴里还嚼着蟹肉的柳柳就不愿意了，眨了眨眼，笑嘻嘻道：“徐欢，意辰才不给你剥呢，意辰只会给我剥，对不对？意辰？”说着，又笑眯眯地问向柳意辰。 柳意辰听了这话，心中是又酸又甜，柳柳这般肯定的语气，还有说话里和自己的亲密，都让柳意辰心里美滋滋的，只是，柳柳到底对他是个什么样的情感，柳意辰还不确定，因此心里也就还有些酸涩…… 点点头，柳意辰淡淡地笑着，又夹了只螃蟹，低头剥起壳来。徐欢瘪了瘪嘴，朝柳柳道：“柳柳，你能不能别老拿你和意辰的感情炫耀啊……我们都知道，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很好，好歹我们也是好朋友嘛，你看看你……” 陈仲在一旁倒是笑了，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道：“徐欢，你这叫什么来着，自找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意辰对柳柳的好，这么一点就大惊小怪了啊？” 徐欢摇摇头，装模作样的唉声叹气了会，柳意辰瞅瞅他，笑着摇摇头，柳柳则是捧着碗吃得香，眼睛都眯了起来……还抽空对徐欢做了个鬼脸，惹得徐欢倒是装不下去了。 小船很小，一只船只能坐两个人，当然，柳柳和柳意辰是一起的，在船身晃晃荡荡间，几人行向那片湖湾。趴在船边伸手就能触到水，柳意辰本是拉着柳柳坐在中央的，只是柳柳看着因船身行驶儿泛起小波浪的湖面来了兴致，松了手，人往旁边坐了坐，柳意辰忙在身后嘱咐让他小心点。 伸手碰到水面，柳柳微微眯起了眼睛，因晒了大半日的太阳，表面的湖水都是温暖一片，“水好暖啊……” 柳意辰则是在他身后担心着，视线紧紧盯着柳柳，可偏偏他又不能坐过去，担心小船会直接翻掉，只能在一旁不时嘱咐，“柳柳，小心点……别太靠近湖面”。 另一只船的徐欢看到柳柳和意辰这般，哈哈大笑起来，他手里还拿着个酒壶，按他说的，赏荷，有酒才尽兴……旁边的陈仲也是看着柳柳，眼中有着担心，徐欢转脸看看陈仲，摇了摇酒壶，隐去一声叹息。 “意辰意辰，快看，有鱼！”柳柳忽然惊叫起来，柳意辰往旁边的水面一看，果然……并不是大鱼，长不过一寸，却是一群群的，贴着水面游过，偶尔会露出脊背……柳小少爷平日里也没见过这样的情景，况且现在又和柳柳在一起，听着柳柳不时的欢笑，心里是格外的满足。 不一会儿，小船便滑进湖湾，在湖中心看时，只觉这里是密密一片荷叶，到近了看，才发现并没有那么密，小船行驶的很容易，少数盛开的荷花亭亭玉立，淡淡的粉色衬着蜜绿的荷叶很是好看，更多的却是花苞，一个个的正待盛开，显得生机无限。 船夫放满了速度，有一篙没一篙的撑着，小船就在湖面上慢慢滑行，柳柳伸手摸了摸旁边一朵半开的荷花，随着小船滑动，很快又放了手，撑船的船夫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见着柳柳模样可爱，又看他喜欢荷花的样子，笑着道“小公子若是喜欢，可以摘下来好好把玩。” 柳柳却是笑眯眯地摇着头，柳意辰大概猜出了柳柳的想法，应该和他想的一样，这样的荷花都还没开到最美的姿态，摘下来就太可惜了…… 徐欢看着前面那只船慢慢离得越来越远，眯了眯眼，喝了口酒，半晌，朝着目光偶尔超前看的陈仲道：“陈仲，有些事，早点放弃比较好。” 陈仲收回视线，看了看徐欢，沉默片刻，拿过徐欢手里的酒壶，喝了两口，才露出苦笑，“我从来就没想去争过，就这样吧……况且，争？也是争不赢的。” 徐欢看着前方说说笑笑的两人，柳柳脸上是明媚至极的笑容，柳意辰则是温和包容的微笑，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眼中，徐欢缓缓笑了笑，“这两个人，怕是谁也拆不开的” 陈仲吐出一口气，看了两人一眼，摇头：“但他们似乎都还没明白彼此的心意，而且还有他们家人的原因，怕是有好长一段难路要走。” 而前方的两人却是不知道身后的人在为他们发愁，依旧说说笑笑的，小船渐渐行至荷花从中央，四周望去，皆是高高矮矮的荷叶和粉色荷花。柳意辰示意船夫停下摇浆，小船便一晃一晃地停下了，渐渐稳下来，只随着水波微微晃动。 柳柳朝后面望了望，疑惑，“徐欢他们怎么还没跟来？” 柳意辰跟着往后面看了看，曲曲折折的小船行过的水面上的确没有他们的身影，“怕是还没跟上来，也许……他们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柳柳看了会，后面也没有小船的踪影，也就不等了，视线转往身边的荷花，湖湾里的荷花并不是睡莲那种纯观赏性的植物，而是附近的居民种了来的，待到每年荷花衰败时，便会有成群的人采莲采藕。因而这里的荷叶都是高于水面的，下面细长的茎深入水里。 下午的阳光正盛，原本不觉得热，此时却也有了燥热之感，柳柳还一副没受影响的样子，柳意辰的额头上却开始渗出细细的汗珠，扇了扇衣袖，微微擦了擦汗。柳柳瞧见了，伸手握住旁边的荷叶。 “柳柳，你小心点，上面有刺。”柳意辰瞧见了，忙在旁边提醒着。柳柳点头示意知道了，手却没放开，微微一弯，荷叶便连着一点茎被折了下来。 柳柳笑嘻嘻地站起身，小小的船便随着他的动作晃荡起来，柳小少爷忙伸出一只手扶住他。柳柳把荷叶倒过来，扣在了柳意辰的头上，皱皱鼻子，“怎么样？意辰，这下晒不到阳光了吧？” 柳意辰一愣，倒是没想到柳柳折荷叶是为了自己，还以为他是玩性上来了呢，当下眼里就带上了笑，拉了拉柳柳的手，“嗯，不晒了”。 柳柳听他这么说，笑得愈加欢乐，又伸手从旁边摘了一个，扣到自己的头上。柳意辰伸手扶住了他，小船在柳柳连番的动作里摇晃的厉害，柳柳可别歪进水里了，柳柳就着柳意辰的手乖乖坐下了。 船夫大叔瞧见两个小少年这般相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还从没看过如此要好的兄弟呢…… 这时徐欢和陈仲在慢慢前行的小船上跟了上来，一拐过一个弯，就瞧见了柳意辰他们的船，就见两个人一人顶着个荷叶，大大的荷叶遮住了两人头上的阳光，倒是看不清两人隐在阴影下的表情。 小船靠近柳柳他们便慢慢停了下来，徐欢笑，“你们俩真是好想法，我热了半天，倒是没想到荷叶有这么个好用处”。 柳柳盯着翠绿的荷叶抬起头，笑开，隐没在阴影里的小酒窝依旧明显，朝徐欢挤了挤眼，“徐欢，你看看，笨的人和聪明人就是这种区别”说着转头看了看柳意辰，笑开：“意辰，你说是不是？” 柳意辰看了看，随着微微点头，惹得徐欢无奈摇头，道：“我不跟你们两个说，你们就知道合起伙来挤兑我。” 说着，徐欢也伸手抓住旁边的荷叶，刚抓住就皱了下眉，“嘶”了一下，等摘下荷叶，才摊开手掌，就见手心里微微两个小刺，徐欢皱皱眉，拔了两个小刺，把荷叶顶到了头顶上，喜滋滋的。 柳意辰在旁边的船上瞧见了，伸手拉过柳柳的手，仔细看了看，发现手心里没有伤才放下心。柳柳大概也猜出了柳意辰的想法，拍怕手，道：“意辰，放心吧，那些刺不会刺到我的。” 几人时而看看从旁边水下游过得鱼群，时而看看周围的荷花，又不是向前行驶一段，说说笑笑间，时间过得也快，原本炽亮的太阳开始向暖黄色变化，周围不知何时开始有蜻蜓贴着水面飞行。 陈仲看着周围的蜻蜓，时不时会停在荷花上的蜻蜓，笑道：“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你们说，这句话可不就是形容我们眼前这风景么？” 柳柳听了点头，视线却跟着乱飞的蜻蜓到处转着，柳意辰则是偶尔看看蜻蜓，大多时间都是视线停在柳柳身上的。 柳柳看着有蜻蜓停在船头上，朝众人“嘘”了一声，慢慢起身，靠近蜻蜓，柳意辰在身后紧紧看着柳柳的动作，柳柳向前一扑，蜻蜓灵敏地躲开了，柳柳却身子一晃，往水面跌去…… 危急之时，柳意辰抓住了柳柳的手，小船晃荡得剧烈，水波荡漾开去，好在两人并没有跌进水里，身形歪了歪，终究是站稳了，柳柳扶着柳意辰，回头看了看水面，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柳意辰也是吓着了，只是他是被柳柳吓着了，平日里温和的神情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柳柳，下次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动作了，若是掉进水里可怎么办。” 另一艘船上的两人也被这突发情况惊着了，见两人没事，才放下悬着的心，陈仲也是皱眉：“柳柳，意辰说的对，你以后要注意着点，就像刚才若是没有意辰扶着你，你定是跌进水里的了。” 徐欢则是微微摇头，道“柳柳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与其让他多小心，还不如让意辰多看着他点。” 柳意辰听了，倒是认真的点头，陈仲脸上一瞬间显出落寞的神情来，片刻后，就换成了赞同的表情。 第十四章 几人从翠湖回去的时候，天边的夕阳只剩下半个了，原本徐欢还打算请几人去城里的酒楼吃一顿，不过陈仲担心陈夫子又要念他，柳意辰和柳柳又是不感兴趣，遂都各自回家了。 柳意辰和柳柳走在街道上，夕阳落下，只剩下天边一抹橘色光芒在缓缓消失，夜色慢慢泛上，街边的小摊早已收起，有步履匆匆往家赶的行人，沿街的屋子檐角的灯笼开始亮了起来，昏黄的光也照亮了一路的青石地面。 柳意辰和柳柳慢慢走着，旁边的酒楼里传来的吆酒声吵吵闹闹传出很远，衬着里面透出的亮光和窗边走动的人影，莫名地有种温馨的感觉……柳柳往前走着，视线偶尔看看周围匆匆而过的行人，柳意辰则是时不时地看着柳柳，在这样的时间里，便觉得心里都是暖的…… 行之一处，是建筑精妙的楼阁，沿街的窗子半开，清脆的琴音便隐隐飘出来，柳意辰抬头就见楼阁前面挂的牌子——落音阁，便忽然想起来了今日柳柳反常地盯着那落音阁的女子，犹豫间，不知如何开口问，可心里又隐隐发急。 柳柳也是听到了那琴音，看了看透光的窗户，眯了眯眼睛，拉了拉柳意辰的袖子，压低了声音，“意辰，今天那个琴姬是妖。” “妖？”柳意辰一愣，当真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抬头瞧了瞧依旧传出绵绵琴音的窗子，疑惑，“妖？怎么会去做琴姬？”琴姬一般是为生活所迫的女子，若是自己有能力生活，谁愿意去做那并不为人所尊重的行当。 柳柳摇摇头，转头往前面继续走，视线左右移动，“不知道啊……她应该也是才化形不久的妖，妖力还没有我强，不过她应该也看出我是妖了……” 柳意辰沉默了会，忽然想道，那妖……是不是也是寂寞的，因此才会进入到看似热闹的琴阁？ 两人回到柳府的时候，柳府里正热闹着，大厅里柳慕夫妇正招待着几人，柳意辰走上前去一看，原来是齐林的父母，看两方人脸上的喜庆之色，想必是为了商量齐林大哥和二姐的婚事而来的。 柳意辰和柳柳上前恭敬道：“齐伯伯，齐伯母”。 齐家夫妇一见柳意辰好柳柳就笑开了，道：“意辰，柳柳，最近几天怎么没去我们那玩啊？前两日齐双还念叨着着呢，以后没事多去走走，以后啊，都是亲戚了”说着，脸上又是浓浓的喜意。 柳意辰笑开了，齐双是齐林的弟弟，比他们还小个几岁，也是贪玩，和柳柳最能玩到一块去，“齐伯伯，过两天就去拜访”柳柳也在一旁笑，“齐双他肯定又是无聊了，过两天我就找他玩去，齐伯伯，你让他先把夫子布置好的功课先做完，不然我就不跟他玩了。” 齐家夫妇笑了开，脸上都是笑纹，柳慕夫妇也笑了，柳慕对着他们道：“意辰，柳柳，你二姐和齐林的婚期订好了，下个月十六。” 意辰惊讶，柳柳也道：“这么快？” 柳夫人笑道，“今儿个找大师挑的日子，下个月十六是难得的好日子，就定在那天了”。说着两家大人有都笑起来，柳意辰和柳柳相视一眼，也都笑了笑，为二姐感到高兴。 齐夫人停下笑，微微抿了抿嘴，微笑道：“意辰，这城里你有没有看中的女子啊？要是看中了，我可以帮你说媒去，柳柳也是，城里那么多的大家小姐，可有看中的？”说着，又笑了开。 柳家夫妇只是笑着，也不多语，只是看着柳意辰和柳柳他们两人，柳意辰听了微微一愣，忙摇头道：“齐伯母，我还没有成亲的打算呢” 众人听他这么说，又把视线转到柳柳身上，柳意辰也看着他，视线里带上了紧张，柳柳低下头，摇了摇头，“我也小呢，不成亲。” 众人被他这句话逗笑了，齐家夫妇笑道，“不小啦，是到成亲的年龄了……”不过见柳柳这样子，众人也看出他的想法了，也就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又转到婚礼诸事布置上了。 有下人开始上菜，于是众人又都举到饭桌上，期间，柳家夫妇和齐家夫妇都是满脸喜意的议这婚礼大小事，柳意辰和柳柳则是在一旁安静的吃饭，听着大人的讨论。 夜里，柳柳已经睡了，柳意辰一只手枕在头下，看着头顶淡绿色的蚊帐，心里思绪纷乱，柳柳的心意他不知道，可如今看来，还会有别的阻力，父母能同意么？柳意辰低低地叹了口气，转了个身，看着旁边柳柳安心的睡脸，心里决定，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那日以后，柳府忙了起来，柳慕夫妇准备着诸多事宜，柳意辰和柳柳也帮着忙，倒是没几日的闲工夫出去玩了。 这一日，“柳柳？柳柳？”柳意辰手里拿着封信，进到屋里，却没见到柳柳。 “意辰，这儿呢”，柳柳从屋角的书架下出声道，柳意辰转过去一看，就见柳柳靠在书架上，手里捧着本书，正津津有味地看着。 柳意辰惊讶，柳柳竟也有这么认真看书的时候，看得恐怕又是一些杂书，弯下腰，一看，就见书上一段“那狐狸精见书生呆呆的甚是有趣，化作一阵青烟，飘到他背后，变身成惊世的美女，拍了拍他的肩……” 柳柳见他弯腰，把书往他面前移了移，撇撇嘴，“虽然很不切实际，但是看着还蛮有趣的。” 柳意辰在他身边坐下，偏过头问他，“柳柳，哪里不切实际了？” “狐狸精很少见，而且他们很怕人的，哪里会去捉弄人，况且你看最后，两个人就那么快相爱了，狐狸精哪里会看得上凡人？最后狐狸精又被大师收了，世间没有大师，只有天地规则。”柳柳一一指出不合理指出，随后合上书，伸了伸懒腰。 柳意辰看了看柳柳，笑了笑，“本就是一些人瞎编了的，好出书赚钱，估计他们都不相信世间有妖的。”说着举了举手里的信封，道“父亲让我把这个送到齐伯伯那去，你去么？” 柳柳点头，起身，拍了拍衣袍，道：“要去的，前不久齐伯母不是还说齐双念叨着我们吗？” 柳意辰跟着起身，笑道：“那好，估计车也准备好了，走吧” 柳府和齐府虽然在一个城，可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离得也有些距离，马车行了半个时辰停下，柳意辰撩起衣角踏下，柳柳却是直接一跳，就下去了。门口的管家迎了上来，笑容满面：“意辰少爷，柳柳少爷，老爷早吩咐了，说是让公子直接去大堂。” 柳意辰点点头，柳柳则是笑眯眯地应了，两人往大堂走。一路走过，发现众多下人在修葺花草，打扫房屋、长廊、檐角，路上下人也都抱着众多东西行走匆匆。柳意辰淡淡笑了笑，道：“定是为齐林大哥和二姐的婚事做准备。” 柳柳看着有些已挂上大红色灯笼和门帘的房屋，笑眯眯地点头，“成亲真好，是不是？意辰” 柳意辰点点头，想了想，又道：“柳柳，那你想成亲吗？” 柳柳转头看看柳意辰，依旧笑眯眯地模样，声音如常，“意辰，妖是没法成亲的，没有妖能跟人成亲。” 柳意辰听了，心里的想法却愈加坚定了。走了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大堂，意辰远远望去，就见齐家夫妇都在大堂里，面前站着一众下人，似是在吩咐着什么，见了柳柳他们俩，笑了开：“意辰，柳柳，来了啊？” 说着吩咐一边人上茶，柳意辰笑着行了行礼，走上前去，把手里的信封递给了齐伯父，几人又说了几句，柳意辰见齐家夫妇忙碌的样子，告了声辞，和柳柳去找齐双了。 有下人为两人引路，柳柳边走边往四周瞧着，“几天没来，变化好大呀。”柳意辰并不是经常往这边跑，也不记得原来齐府是个什么样子，因此也就瞧不出来哪里有变化。 倒是为两人引路的小厮回头笑道：“公子好记性，这里前几天刚翻修完，大少爷大婚，自是要极为隆重的。” 柳柳四处看着，“嗯，我记得原来这里是没有假山的，花草也不是这个样子，还有前面那条鹅卵石路也是才修的。” 小厮连连夸赞柳柳好记性，几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齐双的屋子，那小厮停在门口，柳意辰正要踏进去，柳柳却是拉住了他的袖子，竖起手指在嘴边，“嘘……” 柳意辰停住了身形，淡笑着看柳柳的动作，只见柳柳一手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蹑手蹑脚进了屋子，屋里齐双正背朝们趴在中央圆桌上，不知道在看什么。柳柳走到他背后，突然伸手拍了他一下，同时大叫一声：“齐双！” 齐双显然是被吓了一跳，惊得整个人都跳起来了，回头见是柳柳，才拍拍胸口，笑道“柳柳哥哥，你吓到我了”，说着转头看向门口，“意辰哥哥，快进来啊。” 柳意辰笑着走进去，柳柳则是绕过齐双，看向桌子，“你刚刚看什么呢？” 柳意辰跟着看过去，就见桌子上摆这个巴掌大的草笼子，柳意辰一看，就知道了，是集市上装蛐蛐的笼子，不由笑道：“齐双，你这是又瞒着齐伯父偷偷买来的吧？” 齐双一听，迅速露出个苦脸，哀求道“意辰哥哥，可千万别跟父亲说，这段时间忙着大哥婚事，他才没空管我，若是知道了，晚上又要好一顿训我。” 柳意辰微笑着摇头，“好，我不告诉齐伯父，可你功课总是要做的。”柳柳在一边拿起那草笼子研究者，就见里面一只大蛐蛐，通身油亮，看起来就很精神的样子，不由得眼前一亮，拿着草笼子在齐双面前晃了晃，“齐双，这个给我吧，下次我给你带好玩的。” 齐双看了看柳柳手里的草笼子，咬了咬牙，眼中满是不舍，柳意辰瞧见了，在旁边微笑着加了一句：“若是你还玩蛐蛐的话，为了你学业着想，我也只好去告诉齐伯父了。” 齐双转眼看看旁边面上微笑话语里却隐隐带着威胁的柳意辰，赶紧到“柳柳哥哥，你拿去吧，就送给你了，反正放我这也玩不成了”说道最后还瞥了眼柳意辰。 柳柳满意的笑眯眯，对齐双笑，“乖，下次我从陈仲那那个小木马过来，还能动的，可有趣了。” 齐双听了，一下子就忘了刚才的不舍，眼睛放光道：“真的么？我听我大哥说了，可惜一直没见过，这下好了，终于也能见上了。” 柳意辰在旁边见两人聊得投机，柳柳脸上满是欢乐，便笑了笑，拖过一张椅子坐下，看他们从玩的聊到吃的，再聊到玩的，偶尔笑着添上两句，时间也过得很快。 第十五章 大红的轿子从柳府门口越行越远，柳意辰和柳柳跟着迎亲的队伍往城南方向的齐府走，沿街沾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喜事本就会惹人围观，又何况是城内两个大户的联姻。 齐林一身大红衣袍坐在马上，满脸喜色，柳意辰看着旁边的一脸笑意柳柳，突地就笑了开，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很美好啊…… 柳柳站在柳意辰旁边，周围一一大群来贺喜的人，一片喜庆的红色中，柳柳看着齐林拉着二姐的手拜天地……忽的就转头看向柳意辰，柳意辰的脸在周围大红色的印衬下也有些微微的喜色，上扬起的唇角，如墨的双眸里闪着开心的碎碎的光，柳柳低下头，按住胸口，抿抿唇，忽的就露出了笑容……脸颊不知是因为周围的红色，还是别的什么，竟也绯红一片…… 柳意辰吹熄蜡烛，借着屋外朦胧的月光走向床铺，盖好被子，刚闭上眼，就听耳边传来柳柳轻轻的声音……“意辰” 很轻，带着一种认真，不若平时的或是调皮或是带着笑意，柳意辰侧过头，黑暗中看不清柳柳的脸，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心跳开始加速，柳意辰隐隐约约感觉到柳柳要跟他说些重要的事，缓了缓呼吸，压抑住胸口莫名的期待…… “意辰，我们在一起吧，就像齐林大哥和二姐那样，好不好？”声音轻轻的，淡淡的，里面却饱含着认真的情绪…… 惊喜地情绪迅速涌出，淹没心脏，柳意辰却是愣住了，看着黑暗中柳柳模糊的轮廓，只剩柳柳的声音在脑海回荡，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柳……柳柳……你说的……是认真的？” 柳柳轻笑了一声，寂静的深夜中显得格外清晰，清清脆脆的，一个翻身，压倒了柳意辰身上，黑夜并不影响他的视力，看着柳意辰不可置信的模样，还有呆呆愣愣的模样，柳柳“噗嗤”笑了，好多年都没见过柳意辰这般模样了……“嗯，认真的” 柳意辰看着趴在他身上的少年，右眼渐渐转变成了翠绿色，在黑夜中格外通透，如雷的心跳忽然就平静下来了，伸出手抱住身上的柳柳，缓了缓呼吸，语气认真，“柳柳，我喜欢你” 柳柳笑了开，嘴角弯起，柳意辰可以看见对着窗户的那一边，映着淡淡月光的一边漾开的酒窝，柳柳笑了会，突然低下头…… “啾” 亲了一下柳意辰的脸庞，柳意辰只觉得脸庞温热的感觉一闪而逝，脸上迅速泛上热热的感觉，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柳意辰，红了脸…… 柳柳呵呵笑着从柳意辰身上翻下去，躺倒他身边，眼睛亮亮的，唇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 满足的情绪在胸口涌动，柳意辰看着朦胧的床顶，眉眼里满是笑意，这种感觉，柳意辰想，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如此让他满足的事了……转过身，看着旁边的柳柳，伸手摸索着拉着柳柳的手，十指紧扣，闭上眼……黑暗中流淌着的气息似乎都是甜的。 空气清新，似乎带着窗外花朵的香味，静谧而美好，柳意辰睁开眼，唇角带着笑，吸了口气，转头看旁边柳柳，温暖的晨光映进柳意辰的眼里，墨黑的眸子里是一片温暖，整个瞳孔里都是柳柳的容颜…… 撑起身子，低下头，唇微微印上柳柳的唇，柔柔软软的触感，眸子里闪过一片温情，抬起视线，才发现柳柳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正定定地看着他。 柳意辰有些惊着了，抬起头，正想起身，柳柳却忽然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啾”在他唇上亲了口，两人对视着笑了开，眼睛里都是碎碎的光…… “意辰，你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怎么今天一直笑得这么开心……”柳意笙看着边笑边对着账簿的柳意辰，笑了一早上了，终是忍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 “啊？没有”柳意辰微微愣了愣，收敛了唇角的笑意，只是脸上露出的开心无法掩饰，摇了摇头，对着一旁好奇的柳意笙道。 柳意笙坐会原位，摇了摇头，表示不信，过了一会，抬头看，就见柳意辰嘴角又是上扬起，叹了叹，疑惑…… 碧蓝色的天空，滑过的稀薄的流云，还有偶尔从高空飞过的飞鸟，柳柳坐在西园柳树枝杈上，嘴里轻轻哼着歌，半空的太阳洒下的阳光暖暖的，连心里似乎都被暖起来，有喜鹊从院子外飞进来，绕着柳树飞了两圈，停在离柳柳不远的树梢上。 柳柳抿了抿嘴，笑着伸出手，指尖上是淡淡的灵力流转，喜鹊转了转脑袋，黑色的圆圆的眼睛看向柳柳，扑扇几下翅膀，停在了柳柳手边的枝桠上，柳柳眯了眯眼睛，搂过喜鹊，手指划过它身上光滑的羽毛，抬起头，视线看向前方的书阁方向，意辰……就在那里吧…… “意辰？意辰……”柳柳一手拿着信封，跑进了书阁。 正在对账的柳意辰抬头，就见柳柳一脸欢喜，“夜哥哥来信啦”。 柳意辰惊喜地起身，“真的？那夜夫子有没有说他在哪？” 柳柳停在柳意辰身前，扬着手里的信封，“我还没看呢”说着撕开信封，拿出两张纸，递到两人中间，一起看着。 夜夫子的信很简单，最多的是对柳意辰和柳柳两人的关心，并没有说明他在哪。只是在最后提及道可能一个月内会回来。柳意辰和柳柳看了信，满脸惊喜，夜夫子就要回来了…… 酒楼的二楼靠窗边，柳小少爷手里端着杯酒，满眼笑意地看着对面的柳柳，柳柳夹着块鱼肉递到他嘴边，柳意辰笑着接了。柳柳则是继续低着头挑着好吃的，时不时地往窗外看看。 窗下是条街，这个时候正热闹着，各种小贩的叫卖声，还有不时走过的行人。柳柳看着有趣，看到一处，突然伸手拉柳意辰的袖子，“意辰，快看” 柳意辰放下酒杯转过头，顺着柳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是一对男女，男子大约刚过而立之年，风度翩翩，而那女子却顶多双十年华，一头黑发，大眼睛，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感觉，柳意辰惊讶：“是那琴阁中的妖……” 柳柳点头，看着那两人相互依偎的模样，“那妖爱上了那个男的了。” 柳意辰仔细看过去，果然，那女子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爱意，低眉浅笑中都带着满足的意味……只是，柳意辰仔细看了那个男人的神色，心中却暗叹了声……脸上虽是笑意，可眼睛里却始终是一片清明，看不出丝毫的情意。 转头，就见柳柳早已经转过头，正用筷子戳碗里的饭，低声道：“这个男的不会有好下场的。” 柳意辰沉默，柳柳接着道：“那个妖才成型不久，所以会那么爱他，如果她知道了……”下面的话柳柳没说，柳意辰却能猜得到，太爱一个人，当爱变成恨时，那么……谁也想不到后果。 终究也只是路人，两人感叹了一会儿，马上又转到了别的话题，从城中的新鲜事说道夜夫子快回来了，两人乐呵呵的的…… 自从两人坦白心意后，日子过得是格外开心，柳意辰没事时就会带着柳柳去城外的小山，看上面盛开的野花，偶尔也会去戏园听听戏，去齐府看看二姐，逗逗齐双，一个月一晃而过。 这一日，柳府又传出喜讯，柳家少夫人，柳意笙的妻子，有喜了……柳家夫妇乐得是笑容满面，柳柳看着坐在桌边也是一脸温柔的芸嫂子，脸上带着喜意又带着好奇，凑到芸嫂子身边，“芸嫂子，你肚子里面是有了小孩子吗？” 少夫人微微点了点头，伸手轻抚肚子，脸上是柔柔的笑意，柳柳脸上是大大的笑容，“可惜大哥和意辰出去了，不然现在肯定很高兴” 柳慕也是笑着道：“今天出去的不是时候啊，不过我已经叫下人去找了，估计不久就要回来了” 正说话间，门口走进一人，柳柳一看，惊喜地扑上去，“夜哥哥” 来人正是夜夫子，依旧是一身青衣，没有丝毫风尘仆仆的感觉，俊秀儒雅，看到柳柳，也是笑了开，接住柳柳，拍了拍柳柳的肩，“柳柳，都长这么大了啊……” 柳家夫妇甚是惊喜，连忙迎上去，吩咐一边下人倒茶，柳慕在一边连连感叹，“夜兄，你都两年没回来了，柳柳自是要长大的。” 夜夫子转头看看正在桌边给他倒水的柳柳，小孩子已经在这两年里变成了翩翩少年，眼里闪过欣慰，柳柳端着热水往夜夫子身边走，笑眯眯地把茶水递向夜夫子，只是还没递到夜夫子面前，突然，手一歪，茶杯摔落在地，碎成几片…… 屋子里喜气洋洋的众人一惊，看向柳柳，就见柳柳面色苍白，似乎都要白出透明感，原本墨黑的右眼居然变成了翠绿色……夜夫子也是大惊，连忙起身扶住柳柳，焦急道：“柳柳，怎么了？” 柳柳眉头紧蹙，皮肤愈加苍白，右眼翠绿的颜色更甚，一把抓住夜夫子的袖子，“夜哥哥，意辰、意辰他出事了。” 第十六章 众人见柳柳这般变化，早已惊傻了，又听到柳柳说着意辰出事了，当下也都满脸焦急，连忙走到柳柳身边，“意辰怎么了啊？出什么事了啊？” 柳柳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身体似乎都要变成透明的了，眼神恍惚一片，手里抓紧夜夫子的衣袖，“夜哥哥，你……去救救意辰” 夜夫子邹紧眉头，松开柳柳，一旁的柳慕连忙上前扶住，在众人惊讶的视线里，夜夫子脚尖一点，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柳家众人惊愣，柳慕却是立马反应过来，对着柳夫人道，“快去把门关好，不准下人进来” 柳柳这般变化，众人也可猜到怕是不是凡人，芸少夫人在一旁扶着柳柳，看着他满脸痛苦的模样，又听闻意辰出事了，眼泪早已经流下来了，两个孩子她都当亲弟弟疼的，如今却受这样的折磨。柳夫人的脸上也都是泪，柳慕扶着柳柳在椅子上坐好，眉头紧蹙…… “砰” 门被推开，众人看去，就见夜夫子抱着面目苍白的意辰进来了，众人赶紧围上去，就见柳意辰昏迷不醒，呼吸极为微弱，胸膛似乎都没了起伏……夜夫子一脸焦急，将柳意辰放到内室里的床上，又让柳慕把柳柳扶过来，“意辰身体里的精魄被人拿走了，我去抢回来，让柳柳他们靠近一点，会坚持的久一点”话音刚落，夜夫子又瞬间消失。 柳夫人一看意辰这样子，两个孩子都成了这副模样，哭的愈加伤心，柳慕也在一边束手无策，来回踱着步，屋内气氛一片压抑。 柳意笙赶回来，一见柳柳和意辰都这副样子，大惊，去齐府喊他的小厮明明说是喜事，可到了家，怎么自己两个弟弟都变成如此危险的样子？柳意笙看着哭的不停的母亲和妻子，转头赶紧问柳慕是怎么回事，柳慕眉头紧锁，摇着头…… “赶紧去叫大夫啊”柳意笙坐到床边，看着已经昏睡的两个人，着急道。 柳慕赶紧摇头制止，“柳柳和意辰的伤不是凡人能医好的，夜兄已经去抢什么精魄了，我们也只能等”说着叹了口气。 “什么叫不是凡人能治好？”柳意笙不解，柳夫人抽噎道：“柳柳、柳柳怕是妖……” “妖？”柳意笙大惊，凑过去看柳柳，就见柳柳肤色雪白一片，微微透明，就在这时，柳柳的身上竟然开始散出淡绿色的光点，柳意笙惊讶的叫出声，柳慕等很快围了上来，就见那绿色光点慢慢飞动，许多落在了意辰身上，两个人被绿色光点围绕…… 柳家众人不懂，也不知时好时坏，均都着急忧虑……看着两个孩子，柳慕的眼圈都开始泛起红…… 黑光一闪，夜夫子突兀地出现在床边，柳家众人也来不及惊讶，惊喜加忐忑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夜夫子。夜夫子手里小心托着个绿色圆润的晶体，正散着翠绿的光芒，夜夫子靠近柳柳，众人就见原本浮在意辰和柳柳身上的光点似是收到了召唤，纷纷聚集到晶体周围…… 夜夫子看了看两人的脸色，严肃的面容放松了些，微微吐出一口气……将绿色晶体放到柳柳胸口，片刻后，就见柳柳的胸口突然亮了起来，澎湃的、充满生机的绿色光点不断涌出，印的柳柳的脸上都是一片翠绿色，众人敛住呼吸，小心地看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 缓缓的，喷涌的绿色光点中渐渐浮出一块晶体，圆润澄澈，竟和夜夫子取回来的是一样的……两块晶体似是相互吸引，缓缓升空，在空中盘旋转动，无数的绿色光点被吸引，在周围有规律的转动，像是绿色的漩涡…… 时间流淌，两块晶体渐渐融合，周围的绿色光点不断涌进晶体中，最终，只剩下悬浮在柳柳和意辰上方的，圆润的晶体……里面绿色灵力流淌，璀璨人心的颜色…… 夜夫子吸了口气，双手放在晶体上方，掌中涌出黑色灵力，随着灵力涌出，那块绿色晶体很快再度分成两块，各自飞入柳柳和意辰的身体。 夜夫子见那两块晶体沉入两人身中，放下手，脸色略白，唇角却扬起，转身，朝一众摒着气紧紧盯着他的柳家人道：“好了，没事了” 柳家众人这才来的及缓缓呼吸，脸上均露出笑容来，柳夫人和少夫人的眼泪不停地柳，柳慕和柳意辰各自给自己的妻子擦眼泪，可终究他们自己也红了眼眶。 身子很轻，似乎在向前飘行，可是周围一片茫茫白雾，看不清方向……柳意辰停下身形，疑惑的四处看着……不知多久，眼前突然一片开朗，柳意辰前望去，就看见了柳柳…… 柳柳背着他向前跑。柳意辰想喊他，这才发现出不了声，眼看着柳柳就要隐没在远方的白雾里，柳意辰拔腿就追…… 另一个自己，穿着白色衣袍，十六岁模样，相同的面容，脸色却极为苍白，柳意辰看见了……柳柳依旧是七八岁的模样，站在另一个自己面前，两人不知说着什么，脸上都是笑容…… 柳意辰突然感觉到疑惑，又突然似乎是明白了，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另一个自己和柳柳一起欢笑，看着两个人在西园那间书房里，他在教柳柳写字……看见两个人在下雪天里写好了对联，柳柳踩在凳子上小心地贴在门上……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在有着明媚太阳的下午，手里拿着狗尾巴草教柳柳折小兔子，两个人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是暖的……甚至，他还看见了那个时候的夜夫子…… 看着一年年两人的欢乐生活，直到那一晚……他躺在床上，脸色灰白，胸口不再跳动，柳柳站在床边低着头，抬起头时，脸上都是泪水，夜夫子出现在床边，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只见柳柳认真的点了点头…… 柳意辰看见柳柳的胸口涌出大片绿色光芒，翠绿色的圆润晶体浮现在面前，柳柳伸手捧住它，脸色一下变得白的下人……晶体分成了两块，一块回到柳柳身体里，一块融入到床上的那冰凉的身体内……柳柳似乎很痛苦，看了一眼床上的另一个自己，又看了看夜夫子，却是笑了开，刹那间化作万千绿色光芒，消失…… 胸口热涨的厉害，眼睛似乎模糊，却没有眼泪，柳意辰转移视线，突然发现自己回到了母亲的房间，他看见了母亲痛苦的表情，穿透墙壁可以看见父亲焦急的神色，直到……那一声啼哭……柳意辰看见婴儿的自己身上一闪而过的绿光，似有感应的转头看向西方，穿过重重障碍，就看见那棵沉寂的柳树忽然亮起翠色光芒，树叶一阵摇晃，似是在欢呼…… 直到，那年初夏的那一晚，穿着浅碧色单衣，光着小脚的小孩，眨着翠绿色的右眸，捡起纸船，对自己道：“给你”…… 身体一下子沉重起来，眼前一片黑暗，努力的睁开杨，眼前一片模糊的光晕，闭上又睁开，如此反复几次，视野才终究清晰，柳意辰撑起身，就见柳柳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身边，暗暗的光芒下，面容平静，呼吸也是浅浅的……柳意辰忽然就舍不得移开视线，认真的看着柳柳，唇角扬起小小的微笑……想到柳柳为自己做的，心里又满是心疼……可终究最大的是满足…… 半晌，才转开视线，就见桌角点着烛火，柳意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柳意辰也知道，自己这番必是让全家人担心了，只是……他没想到那琴姬会对他下手…… 果然为爱付出了所有的人，是疯狂的……也是在那琴姬从自己胸口掏出那块精魄的瞬间，柳意辰才知道，他对柳柳有多么喜欢，那一刻，他有多么恐惧，多么不舍…… 起身，拿起床角的外袍，走过去给大哥盖好，刚盖上，柳意笙似有所感，睁开眼……一看柳意辰醒了，立马满脸喜意，正要开口说话，就被柳意辰制止了，伸手指了指床上还睡着的柳柳。 两人走到门外，柳意笙拍了一把柳意辰，边狠狠道：“你这次可把大家吓坏了！” 柳意辰不知道他昏迷后的事情，柳意笙便把这事给他讲了一遍，意辰听了之后，沉默良久，最后视线看向前方的花草上，道：“大哥，我喜欢柳柳，我要和柳柳在一起” 出乎意料，柳意笙并没有太意外，他只是叹了口气，“夜夫子说了，你和柳柳的命理绑到一块，你生他生，生死与共。” 柳意辰却是意外，可是心里却是满满的满足，眼里泛上满满的情意，同生共死，生死与共……那么他就会陪着柳柳生生死死了…… 大红色喜联，红色爆竹，柳家夫妇坐在上座，周围只有陈仲、齐林夫妇、柳意笙夫妇，还有夜夫子…… 柳意辰穿着大红色的喜袍，头发被冠起，面如白玉，他看着从阳光下走来，似是带来了所有温暖的柳柳，满眼温柔，柳柳同样的一身红袍，脸颊上两个酒窝，唇角翘起…… 拉住柳柳的手，心跳加快，看着柳柳脸上浅浅的红色，笑了开……这样，真的是很满足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新人对拜” 一个个拜下去，手心里是暖暖的温度，旁边是这个要生生世世走下去的人，柳意辰看着柳柳，真的是，幸福就要满溢出来了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