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苏岩反反复复的思量,还是不清楚,“什么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写满疑惑,一脸的坦然。
“报酬!”望着那张无辜的小脸,是自己多心了么?只是朋友?
“啊!”尾音拖得长长的,一脸的懊丧,他以为是免费的呢!还以为是特意送他回家的呢!原来是份兼职!
“一个吻,先记账上,改天一起清算。”齐宥看着那张瞬间垮下的小脸,心情顿好,他就是见不得别人开心,“量的积累会引起质变,这你该懂吧!”不懂,他可以教。
“知道了。”苏岩小声的嘀咕着,表情羞涩,典型的黄鼠狼给鸡拜年……
齐宥笑容可掬,伸手拍了拍苏岩的脑袋,“真乖!去吧,早点休息。”
身上的浴袍穿得随意,半个胸膛暴露在空气里,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搭在茶几上,看上去性感迷人,又显得有点放荡不羁。
齐宥摸过烟,抽出一支叼在口中,打火机浅蓝色的火舌吞噬了烟嘴,不成熟的男人抽烟是为了装酷,排遣寂寞,成熟的男人抽烟是为了思考,分忧解难。
从近处看,齐宥的手就像是一个造型优雅,做工精巧,完美无缺的香炉,青烟从香炉中袅袅上升,从远处看,他又变成了一座巍峨秀丽的青山,那些轻烟似雨后初霁的云雾缭绕在山头,挥之不去。
齐宥又想起了那张犹如夜明珠一般流光溢彩的小脸,那个背影似乎是一把灰尘,让夜明珠黯然失色,齐宥的眼里射出寒光,光线穿透了朦朦胧胧的烟雾,停留在天花板上,那个女人是小东西曾经暗恋过的对象吗?眼光还真不怎样啊!
小家伙是给他掰弯的,如果不是他的出现,苏岩现在应该在谈一场可以在太阳底下行走的恋爱吧!看来自己也该整理整理了,再这样下去很危险呐!是不是应该中止了呢?
以前的他对于这种游戏可以说停就停,可是现在这个已并不是一场单纯的游戏,其中还混合了他一丝宝贵的感情,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场追击渐渐偏离了初衷,脱离了轨道。
现在静下心仔细想想,他们俩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小东西原本是直的,在以后的岁月里还可能回归,他却是与生俱来的弯,天性啊!根深蒂固,回到正常的指数为零。还有年龄的差距,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十岁,不是十天,十个月,而是整整的十年,十分之一个世纪,一棵参天大树长成的时间。
再说,小孩子的感情很不稳定,这一刻热情似火,下一刻便会冷若冰霜,即使苏岩意识到了这是爱,他的亲朋好友也是一支强大的阻力军呐,即便他能忍受众叛亲离的痛苦,但这是一场不被世俗所认可的爱恋,他们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进行,难保小东西不会厌了,倦了。
好吧!退几步讲,一切困难都解决了,可是时间呢?残酷无情的时间怎么办?一年两年他们可能如胶似漆,三年四年也许就会平淡如水了,五年六年大概就变得难以容忍,七年八年会反目成仇也说不定。
男女之间还可以有小孩子来维系,当然,即使有孩子拴住,也避免不了以悲剧收场的,远的不说,身边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讽刺的是他还是那段灿烂辉煌时光的见证者,但男男之间呢?什么也没有。
试想一下,自己在寒冷的冬季烤着火,那是多么温暖的幸福,可是有一天火走了,只残留下一堆火星,庆幸还有余温,最后余温都冷却了,只剩下一堆无用的灰烬,最后的最后灰烬都被风带到了遥远的地方,不知所踪。
仍然伫立在那里的就只有烤火人,孑然一身,形影相吊,回忆着那火的温度,直到生命的尽头……
如果没有那一团火,那个人或许会好过些,体会不到温暖就不会留恋,不会回味,不会比较,更不会受煎熬,齐宥不想做那个孤寂的烤火人,他不允许那一天的到来,趁现在泥足还未深陷,还能全身而退之际,挥刀斩断吧!否则将会为此万劫不复,永生不宁。
这样的未雨绸缪或许太过自私,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齐宥眯缝着双眼,上下睫毛几乎粘合在了一起,啜着嘴狠狠吸了一口烟,看着一大团混沌的青烟从自己嘴中缓缓吐出,那么虚无缥缈,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弗罗斯特的一首诗:
深黄的林子里有两条岔开的路,很遗憾,我,一个过路人,没法同时踏上两条征途,伫立好久,我向一条路远远望去,直到它打弯,视线被灌木丛挡住。于是我选了另一条,不比那条差,也许我还能说出更好的理由……啊,我把那第一条路留给另一天!可我知道,一条路又接上另一条,将来能否重回旧地,这就难言。隔了多少岁月,流逝了多少时光……
其实有选择才是最困难的,如果眼前只有一条路,不论多么曲折泥泞,你只能一往无前,披荆斩棘,遇神杀神,遇鬼杀鬼,踏平一切障碍,只为前进。
轻轻的叹了口气,用力的捻熄了烟头,起身向卧室走去……
“小岩。”
“嗯?”张口欲出的话却被男孩那双清亮的水眸硬生生的逼了回去,一看到那双眼睛,齐宥就于心不忍,好像有不情之请难以启齿,这就是投入感情与没投入的区别吧?哪怕只有蛛丝那么一点点,还是会不忍心说出那么伤人心的话语。
苏岩感觉自己正站在不胜寒的高处,周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颊的温度越升越高,这人没事凑这么近干嘛!都快鼻尖碰鼻尖了。
“吻别。”齐宥轻吐出两个字,都裸裎相待好几次了,还这么害羞!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个都更为绵长,轻柔。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吻别,既然说不出口,就让时间来消磨吧!
“这次没被吓到了吧?我有打招呼!”齐宥把苏岩搂在怀里,温柔的抚摸他那黑亮柔软的发丝,眼神决绝又带一丝伤感,毕竟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啊,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
“你今天有点怪怪的。”苏岩下结论道,怎么换了个人似的,这么柔情似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铁定不是什么好事。
“真没看出来,你这小鬼头还有受虐的潜质,对你好一点你还不乐意了!”毫不留情的一记爆栗。
“很痛的。”气鼓鼓的叫嚷,这人真是!
痛?齐宥不解,就这点力道都承受不住?那……
也不知道两人咬着耳朵说了些什么,苏岩脸涨得通红,用力推开他,“臭流氓!”怒骂一句夺门而出,走到车前又绕回来,“喂!路上小心。”那睥睨的姿态,好似齐宥在三跪九叩的求他说,他才勉强给的一个恩典,看着苏岩那副别扭的表情,某人遏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苏岩阴郁的瞅瞅那个空着的座位,今晚也不来了吗?是去其他什么地方了吗?为什么不告诉他一声?还是生病了?病得很严重么?以至于不能出门?打电话也没人接,留言也不回,以前可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啊!
苏岩愁肠百结,“一杯蓝天伏特加。”蓦然听到一句话,是他吗?小脸满是激动,回首相见,却不是想念之人,兴奋顿时溃不成军,失落之感盈满心头,千千万万人之中,有与你相似的眼神,与你相近的声音,与你相同的衣服,却全都不是你,赝品满目,真迹难寻!
“叮咚叮咚”门铃已响了三遍,若不是怕邻居有意见,苏岩还会坚持不懈的按下去,不在家吗?那去哪里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苏岩一屁股坐在那块供人踩踏的“出入平安”上,准备守株待兔。
一个小时过去了,连根兔毛都没见着,小孩儿考虑要不要去买根胡萝卜?“噔噔噔噔”终于,目标出现了,苏岩精神为之一振,好像潜伏久了的猎人发现了动物的踪迹,提高警惕就准备放手一搏,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了,苏岩的心也随之跳动的越来越剧烈。
他既期待快点见到这脚步声发出的主人,又害怕见到,他想让时间无休无止的停留在这一刻,当希望靠近的这一刻。那未曾露面的人似在水中憋着气,开始露出了尖尖角,然后是半身像,最后爬上了岸,原来只是个过客,不是归人。
明亮的眼睛渐渐黯淡下去,也不知道点燃的希望之火被扑灭了多少次,苏岩仍然抱着屡败屡战的决心与毅力,时间就在这种沉默的等待中流逝,五个小时,两三部电影的时间而已,但对于一个望穿秋水的人来说,一秒钟都是长久的煎熬,时间被无限的延长,痛苦被无限的放大。
苏岩低垂着头,抱着膝盖,眉头打成个死死的结,耐心被磨得比绣花针还要细,什么“等待得越久,看到他的时候就越开心”,狗屁!这个该死的混蛋!又是一阵脚步声,轻盈无比,是个女孩,果然是!苏岩苦涩的笑了笑,坐了一天,居然成了一个辨别脚步声的专家。
最后的一点耐心都耗光了,还不见那个臭和尚回庙,苏岩重重的叹了口气,直起身,头有点晕目有点眩,双腿发麻,明天再来吧!
翌日,起了个大早,继续待兔,苏岩觉得“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处,正恁凝愁”就是专门为他创作的,只不过这里不是佳人而是爷们,伸长脖子痴痴守候,却等到无尽的失望。
起早贪黑,坐守了一天,仍是一无所获,第三天继续,小孩儿大有把地坐穿的气势,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他还真想在这里打地铺过夜。独自承受“过尽千帆皆不是”的心酸,默默忍受在希望与失望间徘徊的痛楚,今天也不回来了吗?到底去哪里了?这个混蛋!都不懂招呼一声吗?会有人担心牵挂的呀……
苏岩一脸无言的哀伤,死死的盯着屏幕,手机睡得很熟,像死了一般,颓唐的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离开。
第十六章
电话又响了,“喂!我说,你能不能把铃声换一换,这首歌我都会唱了。”这人有什么毛病?电话响了也不接,不想接就摁掉呗,偏偏又不摁,实在不行,老大您就关机呀!偏偏又不关。每隔那么十几分钟就响一次,想显摆自己人气旺吗?他举白旗了还不行!赵宇对此十二分的不满。
“哼!就你那唱一字走一调的嗓子?”齐宥连鄙视的眼神都懒得给,看着那一闪一闪的屏幕,视线没移开,这个小东西还真是执着呐!
赵宇拿过手机,一个转身坐在沙发上,“借我研究研究。”齐宥不予理会,翘着二郎腿,微蹙着眉看着天花板。
“哇!”赵宇吃了一惊,眼珠子向前凸,啧啧!好家伙,七十几个未接来电诶!一百多条短信,靠!他半年都收不到这么多的电话呢!其中还加上10086的,这小子,三天,才三天呐!人品大爆发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史无前例啊!这年头,痴情种子全被淹死旱死了,这家伙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摊上这么一极品!
“我来帮你读读短信哈!”在赵宇看来,这短信就跟报纸似的,可以全国发行,瞅瞅齐宥脸无异色,胆子壮了,仿佛在参加一场朗诵比赛,深情款款,表情丰富,语调抑扬顿挫,立志要读出作者的思想感情。
“喂!你丫的死了吗?还有气就吱一声啊!”
“喂!你该不会被劫色了吧?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了?”
“喂!你再不冒泡,我就去报警了哦!”
……
“齐宥,你被遣送回你的星球去啦?”
“齐宥,别闹了成吗?这么大的人了还玩捉迷藏?”
“齐宥,你个混蛋!死了也诈炸尸啊!一声不响就这样消失了,算什么?!”
……
“大叔,我想你了,不止一点点。”
“大……”
诶?赵宇正看到最精彩的部分,手机却不翼而飞,不带这样的!好奇心会害死人的知道不?其实是憋死人!“老爷您就安安心心的坐着,小的为您效劳。”赵宇笑嘻嘻的伸出手,他可不想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何况,这家伙绝没有后续。
“这是隐私!”一句话驳回。赵宇立马变了脸,隐你妹的隐,那前面念的是怎么回事!难道前面是免费后面要付费?靠!“这可爱的小孩就是你此次前来逃灾避难的原因?”直球无望了,那就迂回吧!
齐宥屈着一条腿躺下,一条胳膊枕在脑后,对某人置之不理,查看着短信,“大叔,我好像真有点自虐倾向,没有你的生活显得枯燥无味。”
“大叔,你是不是被绑架了?没有就吱一声啊!我很担心。”
“大叔,这短短的七天长得仿佛七个世纪,你到底在哪里?看到请回复,呼叫请回答。”
……
齐宥紧皱着眉头,眼里飘着鹅毛般的大雪,他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也有过些许动摇,但那只是主震后的微弱余震,不能撼动一点点钢铁筑成的决心,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理应有这么一个过程,过段时间就会好了。这只是小孩子的一时迷恋罢了,等荷尔蒙分泌完毕,理智重回大脑,一切就结束了,对别人的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的凶残暴戾,他不想空有余味。
“双花双叶又双枝,薄情自古多离别,从头到底,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这就是此刻苏岩心情的真实写照,还是没来!久久凝视着那个座位,物是人非,他是上天了还是入地了?现实生活中真有福尔摩斯就好了,晃晃脑袋,真是异想天开啊!私家侦探都跳出来了。
明天还要去他家门口等吗?你大爷的!你敢出现你就死定了,我会把你打得满地找牙,苏岩气愤的握紧拳头用力的在空中挥了一拳,仿佛那团空气就是某人的那张脸。
“小岩,你在干嘛呐!”夏晏好奇的眨眨眼,这小孩是在和空气比武?
“没什么。”苏岩尴尬的笑笑,灵光一闪,说不定夏晏会知道,“嗯,那个,齐宥最近有跟你联系过吗?”
“没有哦。”
“他平时最喜欢去什么地方?”
“最喜欢啊~~”夏晏拖长尾音慢慢思考,苏岩心急如焚的等待着,恨不能上前去掐住他的脖子,把下文给挤出来。
“这里呗!”说了等于没说。
“除了这里呢?”继续追问。
“让我想想啊~~”说话能不能爽快点,怎么跟挤牙膏似的,“一间名叫‘魅夜’的酒吧,还有广场旁边的咖啡屋,中山路那边的西餐厅,还有……”塞了一会儿车后的畅通无阻,“诶!你问这干嘛?”
“没什么,随便问问,随便问问。”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大大咧咧的笑着,以其掩饰自己的心虚,“还是橙汁吗?”
“嗯。”
夏晏罗列的地方几乎都跑遍了,还是不见齐宥的踪影,这有如大海里面捞针,捞到的几率微乎其微,就只剩下一个地点了,苏岩不撞南墙不回头,呆呆的看着霓虹闪烁中嵌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这是最后一线希望了,唉!默默叹了一口气,祈求上苍眷顾眷顾他!
嘈杂的音乐声震耳欲聋,暧昧不明的光线纵横交错,人们之间的交流不是对话而是喊话,酒吧与酒吧之间的差别真是比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还要大啊!
苏岩在两个一对,三五一群的人海中缓步穿行,视线随着脚步的移动上下左右的搜寻,差不多要在这浑浊的空气中窒息的时刻,终于看到了一个寻觅已久的熟悉背影。
苏岩侧着身子从人缝中挤过,在舞池中奋力厮杀,终于杀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血路,穿越了密密麻麻的人墙,回头一看,那人已不在了,前前后后的扫视了一遍,目光在两个勾肩搭背的人身上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