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说。”
“真的。”许天奇相当认真,“很温暖,很温馨……家的感觉……”他闭上眼睛,“你碰过的衣服有你的味道,有了你的味道,穿在身上,我就时时刻刻都能想起来,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我老许,好歹重新有一个家了。”
六十四
开完会,由于右手的伤情,许天奇继续在家修养。
“别去上班啊,上班累,辐射强,伙食不好。”他搂住叶之荫的肩膀,甜蜜蜜道,“陪我嘛。”
“你的手……”
“我手疼,不然肖老爷子怎么肯放我在家。”
叶之荫叹口气,“怎么办呢?”他喃喃道,“总是疼,要不要换一家医院?”
“啊,医院嘛,哪家都一样。因为我帅,大夫集体看我不顺眼。”许天奇岔开话题,“我看你妈给大豌豆织毛衣,怎么都得十七八件了。”
“你觉得不好吗?”
“挺好的,赤橙红绿青蓝紫,我要是手没伤,也跟着学学。”
“……”
“我错了我有耍贫嘴,哎呀手好疼!阿荫快来给我爱的治愈,一二三……”
就这么在家腻腻歪歪,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五。
许天奇的伤口基本愈合,从医院回家的路上,他琢磨了一个想法,说不想吃元宵了,想吃火锅。
“那打电话叫外卖。”叶之澜瞥他一眼,“你不能吃辣椒,点清汤的。”
“那多没滋味。”
“我哥也不能吃辣,对孩子不好。”
“哦对对对,不吃辣不吃辣。”许天奇掏出手机开始搜索,拉着叶之荫当参谋。叶之荫对食物没有太高要求,“不要辣椒……别的无所谓。”
“你不是不吃葱。”
“火锅没有涮葱的啊。”
“火锅底料有。”许天奇点开一张图片,“喏,看,配料里写着……”
“原来如此。”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叶之澜听得直撇嘴,但他决定保持沉默,充当一个有眼色的电灯泡。
讨论了一路,临到家门口,许天奇终于拨通了某家店的号码。叶之澜忍了又忍没有发作,他是个急性子,最受不了吃饭磨磨蹭蹭黏黏糊糊,以前叶之荫也不这样,谁料这才几天,被那alpha传染成了一个重度选择恐惧症患者。
“多要份豆腐吧,”那边叶之荫还在对许天奇比划,“嗯……豆芽也要。”
“绿豆芽?黄豆芽?”
“……都一样吧?”
“哪里一样了,”许天奇含着笑,用右手拇指按了按他冰凉的鼻头。叶之澜停车去了,他就站在门口,冲新雇的保安点头,顺便继续报火锅的菜单。
“唔,海带,嗯,那什么,那种紫薯,啊对,就你们家推荐的那种,来……一份吧。一份够吗大豌豆?哦,然后我看看……”
叶之荫带着一顶巨大的绒线帽,原本这是叶之澜的,但帽子是一种奇特的暗红色,叶之澜嫌弃的要命,就顺手给了他。母亲织的帽子总是好东西,叶之荫戴在头顶,因为太大,不时垂下来,遮住了他的视线,他不得不隔一阵整理整理,免得整个脑袋都套进帽子里。
“好,差不多就这样。”许天奇订好了,拉住叶之荫的手,“进去吧,一会儿就送到。”
“嗯。”
正说着话,门前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自从冯继均那件事过后许天奇就对这种可疑分子神经过敏,立刻挡在叶之荫身前,喝道,“谁啊!”
“阿,阿荫。”
声音很熟,许天奇一愣。戴眼镜,高个子,文质彬彬——他张嘴就是一句怒骂,“我操!你他妈还有脸来?!”
“我找阿荫。”岳如峰十分焦急,“阿荫,你听我解释。”
“我对象没工夫听你解释。”
“你没有权力管制他的人身自由。”
“哎哟,大律师,您还跟我撇官腔呢啊?”许天奇笑了,“我跟你说,我他妈这辈子,最讨厌你这种人了。”
“阿荫!”岳如峰仍在坚持,“我向你,向你道歉。”
“晚了。”
异口同声,许天奇回头,叶之荫正仰起脸,很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我没什么跟你讲的,我说过了。”omega紧紧握着他的alpha的手,“请你不要再来骚扰我。”
“叶之荫,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
许天奇咳了一声,叶之荫的帽子又掉了下来,他给他拽好,叠出一个褶皱,然后捧着那张苍白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
“今天,嗯,正月十五。”一面说,一面朝岳如峰走过去。“不回家过节啊?”他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听说你老婆家没钱了……怎么,这回是来打离婚官司的吗?”
“别胡说,”许天奇气势逼人,岳如峰有些害怕地退了几步,“你,你不要过来……”
“哎,晚啦,阿荫现在是我的,懂吗?”许天奇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投胎重练,他也懒得看你一眼。”
“你,你——”
“我什么我啊,我是军痞,流氓,瘪三,来,你想到什么,尽管说,我不介意。”许天奇掰掰拳头,“你不跟你老婆离婚,那你来这儿找阿荫,是想叫他跟他弟弟说,放你岳家一马么?”
岳如峰面色仓皇,许天奇扯开羽绒服拉链,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抬起胳膊,岳如峰明显吓了一跳,叫道,“你要做什么!”伸手一推,刚好推在许天奇包着绷带的右手上。
我真是越来越啰嗦以及以后一定要写个番外——《叶萌萌の忧郁》
“叶之荫相当忧郁。他的alpha是个好人,但是在床上,总是弄得他很痛。阿荫我爱你啊~许天奇夜里热烈地说着,将他扑倒,然后蹭来蹭去蹭来蹭去,叶之荫缩着身体,暗暗祈祷这次不要啃肩膀,突然大腿一痛,许天奇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啊,还是腿上的肉比较新鲜……软,咬起来格外爽口。于是叶之荫忧郁了,森森地。”
六十五
伤口几乎立刻就见了血。血迹渗出来,在雪白的绷带上晕出鲜红的一小片红斑。许天奇平静地举起手,看看,放下,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似的。
然后下一秒他突然冲了上去,狠狠一拳,正中岳如峰的鼻梁。还没等他站起来,又一拳砸在下巴上,没有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许天奇飞身压住岳如峰的身体,一条腿的膝盖抵在他的胸口上,一拳接一拳,毫不留情地打在那张看起来十分斯文的脸上。
保安起初惊呆了。叶之澜停了车走出来,刚巧看到这一幕,跑过去也不拉架,跟着几个拳头打在岳如峰身上,许天奇停了手拦住他,道,“你去看着阿荫——别吓着他。”
说完,他一脚踢到岳如峰的腰上,淡淡道,“知道我为什么揍你么?”
“你,你这是,故意伤害……”岳如峰眼眶高高肿起,满脸青紫伤痕,眼镜不知飞到什么地方,许天奇“呵呵”笑了笑,“我打你?明明是你先动手的。”
“我,什么时候……”
“那我的手,怎么流血的?”许天奇往前踏上一步,“给你个教训,以后少他妈的在老子眼前晃。”一边说,一边向后瞥了一眼。叶之荫面无表情地站着,过大的红帽子盖住了耳朵,他对他的omega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接着回头盯着匍匐在地的岳如峰,道,“比起你小舅子,我更恶心你。”
“冯继均是个混蛋,只会挑比自己弱小的同学下手欺负。你呢?”他俯下身,抓住岳如峰的头发,“不就是个学生会主席……就这么了不起?”说着吸吸鼻子,“那个时候阿荫把你当朋友,你却狠狠地害了他……事到如今,居然还有脸来找他,想让他替你求情?”许天奇冷笑,“做梦呢吧你,岳律师。”
岳如峰嘴角破了,流着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许天奇踢开他,“你要告我的话,随时奉陪。”
“我,我……”岳如峰趴在地上,“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呢。”许天奇朝着叶之荫慢慢走过去,一面走,一面挠挠头,手掌猛地一阵刺痛,这才发现刚才痛打岳如峰时太用力,伤口裂开了一大道缝隙,“我操,刚结疤!”他不满地嘟囔起来,话音未落叶之荫一把将那只淌血的手抱在怀里,清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疼么。”
“嗯,还好。”
“我们得……再去一次医院。”叶之荫说着,用围巾裹起许天奇的手掌,他抬起脸,张了张嘴,最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道,“岳如峰。”
岳如峰浑身一颤,他找不到眼镜,视线一片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圆圆的身影,“阿,阿荫?”
“嗯。”叶之荫拉着许天奇,“刚刚,天奇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是。”
“我不会帮你,更不愿看到你。每次想起你,都让我无比痛苦。”
“对,对不起。”
“没用的。”叶之荫很轻地叹了口气,“许多事情,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掩饰过去。”
岳如峰低下头,叶之荫缓缓道,“下次,你要是再故意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们法庭上见。我知道你是律师,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怕你了。”
说完,他拽住许天奇的耳朵,小声道,“低头。”
“啊?”许天奇正屏气凝神地揣摩叶之荫说的话,下意识低下脑袋,还没反应过来,Omega清新的味道拂过他的鼻端,叶之荫已经吻住了他的嘴唇。
——“谢谢你。”
“哎呀,那丧门星,害得我火锅没吃成,还挨了一顿狠批。”许天奇躺在被窝里哼哼,“肖阳现在怀疑我是故意的,阿荫,我伤心我愤怒我要无理取闹……”
“别闹。”叶之荫摸摸他的脸,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当众亲了许天奇一下,直到深夜,想起傍晚的一幕,脸依旧瞬间红到耳根。许天奇笑嘻嘻地抱住他的身体蹭来蹭去,“脸红什么!”
“别闹。”叶之荫的脸更红了,许天奇自得其乐地背诵着样板戏的台词,“——精神焕发。”
“别闹。”
“怎么又黄了?!”许天奇乐不可支,怪声怪气地吊起嗓子,“防冷~涂得蜡!”
“你啊,”叶之荫拿起手机,“我给肖阳打电话,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你的伤。”
“哦,他就是开个玩笑啊,你别在意。”许天奇笑起来,露出左边唯一的酒窝,“阿荫,你现在有没有轻松一点?”
“嗯。”
“不高兴吗?”见他面无表情,alpha忐忑了,“我,我……我有点鲁莽。不过我咨询过律师,打那几下最多一个轻伤……”
“不是因为那个。”叶之荫笑了笑,“他告你我都不怕。打官司么,我替你出钱。”
许天奇哈哈大笑,单手作揖,“小人谢谢老爷恩典。”
“其实,我是在想,要不是怀孕了,我也能上去踢两脚……那多好。”
“啊!你想踢吗?不早说。”许天奇叫道,“早知道我帮你再踹几下,踹肋条下面,疼的喘不上气还不会留痕迹。”
“行了,我已经非常高兴了。”叶之荫拍拍肚子,轻声道,“大豌豆在动呢,你要过来听吗?”
“要要要,”许天奇一叠声答应着,搂住叶之荫的腰,耳朵贴在他隆起的小腹上,“嗯?那是动了么?”陌生而有力的跳动令他十分着迷,“大豌豆,大豌豆?”他轻声呼唤着,“我是爸爸。”
“它知道的。”
“嗯。”许天奇闭上眼睛,仔细聆听着新生命蓬勃的跃动,嘴角流淌出甜蜜的笑容。
六十六
这一年的春天姗姗来迟。许天奇养好了手上的伤口,怀着满腹的不舍投奔了崭新的工作岗位。每天中午都要打个电话来报告食堂菜单,“……没有排骨啊,阿荫你说怎么办?”
“嗯,晚上吃。”叶之荫抱着手机,坐在和煦的春光中,笑着倾听他甜蜜的抱怨。
已经到了三月底,窗外高大的乔木才刚刚抽出嫩芽,一派新绿。一家燕子在叶家的门廊里筑起了窝,叶绍华高兴的不得了,连连说是大吉大利的好兆头,买了鸟食洒在院子里,奈何燕子们飞来飞去,就是不肯停下啄上一口。
“他们吃虫子吧。”叶之澜忙到很晚,这一天,睡到快十二点才爬起来,头发蓬乱,胡子拉碴,走过来给叶之荫披上毛衣,顺手拿走了哥哥手中的文献。
“别看了,”他把那一叠纸塞进裤兜,“好好休息。”
“我感觉没问题。”叶之荫摸摸肚子,圆润的曲线下皮肤硬邦邦的,他常常怪异地想,也许自己藏了一只西瓜在身体里。许天奇听到这个说法时笑的满床打滚,一直到叶之荫不高兴了,他才抹着眼泪安慰道,“那咱宝贝儿不叫大豌豆了成不?叫,叫大西瓜吧?”
“那不行。”omega突然发现自己有了一种复杂的情绪,也许可以称之为“恼羞成怒”,他昂起头,生硬地拒绝道,“朝令夕改,成何体统!”
许天奇愣了愣,旋即躺在床上捂着肚子继续大笑,“不,不行了,”他滚到叶之荫腿边,一把搂住他臃肿的腰腹,“咱,咱能别看三国了吗?”
叶之荫淡淡道,“不行。”
“看《西游记》不更好吗,噼噼——”许天奇比划出一个打枪的手势,“红线黄线蓝线,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啊~”
随着他黄腔走板的歌声,大豌豆轻柔地翻了个身。叶之荫捂住许天奇的眼睛,手下的睫毛很长,一眨一眨,像毛茸茸的小刷子洗刷他的掌心。“怎么了?”许天奇停下了个人演唱会,握住叶之荫的手腕,“真生气啦?”
“没有。”叶之荫淡淡地笑了,“你继续唱——我很爱听。”
四月初,清明节。
一大早,许天奇收拾停当,打算去给长眠的父母双亲扫墓。
“我陪你去。”叶之荫慢悠悠地翻过身体,因为身体沉重,他现在不得不轻手轻脚,做任何事情,都好像放慢的镜头。大豌豆不满地砸了一拳,他小小地“哼”了一声,许天奇转身按住他,关切道,“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