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现 上——韩歆

 文案：

 古代卷在这个故事结束后就算完成~ 而兄弟，和戏子的故事则放在近现代的里面，算是中册； 再有就算在下册，现代篇里。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龙魂、阿魄┃配角：青芒、赤雪、帝星、慕白、墨夜┃其它： 序言 传说在远古时代，混沌初期，天地间一片虚无。 经过了千万年的磨砺和洗涤，一条吸收世间万物混元灵气的生命终于诞生了。 那只生物长得非常奇特，头顶一双坚硬似铁的双角，眼如铜铃目光如炬，微微鼓起的鼻翼下长着两条长约数十丈的胡须，颈部长着一圈浓密的鬃毛；千余丈的巨大身躯却像蛇一样柔韧敏捷，那身刀枪不入的坚硬鳞甲和那四只坚如铁利如勾的爪子是它最为灵便的武器。 这，就是龙神！ 它在混沌虚无中游弋盘旋了许久，直到孤独和寂寞将它淹没。 在彻底绝望之际，它爆发出足以改天灭地的力量将混沌去除、天地区分。 一声震撼的狂啸带起巨大的狂风将弥漫了千万年的浑浊雾气彻底驱散，整个天地间终于展现出它的本来面目。 神龙很开心，但是此时的它已经精疲力尽。 那声响彻天地的龙吟已经用尽了它最后的一丝力量。 神龙无力再支撑那副庞大的身躯，最终从高空中坠落，掉进了深不可测的地底，再也没有出来。 第一卷：神龙现 第一章：传说 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看着也就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抱着一大捆木柴，用后背顶开了关着的木门，走进了由篱笆围成的院子。 “爷爷，你又在讲神龙的故事了！”女孩说着，走到院子一边将木柴摆放在靠近门口的位置。 “是啊！丫头，这可是咱们神龙谷的由来，更是咱们的根，怎么能忘呢！” 坐在院子里摆放的石凳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感慨。 “……” 女孩正要说什么，忽然发现老人身边坐着几个陌生人，疑惑地问道：“咦，家里来客人了吗？” “嗯！神龙的传说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地，连远在万里之外的人都能够听说。而他们则是慕名而来，寻找龙神遗骸的！” 老人说着，那双渐渐浑浊的眼珠竟然迸发出灼人的亮光。 “可是，”女孩听到老人的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龙神的遗骨埋在地底深处，哪那么容易就能找到？毕竟那里从来没有人去过啊！” “哎！不要说丧气话嘛！”为首的那为中年男子貌似头领，此刻坐在老人对面，笑着对女孩说：“别人没去过，那是因为他不敢。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放弃。而且——” 那人看了看老人，笑道：“有了你爷爷亲自带路，这次的行动必定马到成功啊！老爹，你说是不是？啊？” 那人身后几个人也都纷纷附和。 “哈哈哈，那是当然！”老人转头对女孩说道：“丫头，你也知道。爷爷我毕生的夙愿就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见到龙神遗骸。从小到大，多少人对爷爷我讽刺挖苦、极尽嘲笑，都说龙神的事是骗人的。老头子我非要证明给他们看看，这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传说绝对不是胡说！” “没错！老人家说的好！”旁边几位陌生人也都忍不住开口叫好。 “可是，爷爷。山里地形复杂多变，而且有不少地方是悬崖峭岭，一不小心掉下去了可就尸骨无存了。”女孩忍不住劝道。 “哎？那有什么？你爷爷我年轻的时候，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过去。这神龙谷的地形地貌早就刻在你爷爷我的脑子里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 “丫头姑娘，如果你实在不放心何不跟我们一起去？这样，你还能见识一下龙神遗骸的雄壮威武呢！”那个为首的人说道。 “这……”丫头迟疑。 “哎！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让她跟着只会碍手碍脚的。难道你们还信不过老头子我不成？！”老人急得瞪眼。 “呵呵，怎么会？老人家言重了。当初我们问遍整个村子，也只有您愿意带我们去寻找神龙遗骸。就冲您这份勇气和胆识，我们也不敢产生半分轻蔑之心啊！试问这村子里还有谁能比您更熟悉和了解这神龙谷呢？”那人赶紧说道。 “是啊是啊，老人家当仁不让啊！” “没错没错！” “我们也就跟着老人家才能够得偿所愿啊！” …… “那还差不多。”老人哼哼。 “爷爷，”丫头下定决心一般说道：“让丫头一起去吧！丫头不放心爷爷。” 说着，丫头看了看老人旁边那几个人，咬牙道：“而且，丫头也想看看龙神的样子。” “这样啊！”老人装模作样地考虑，其实心里早就因为她的话而乐开了花。 “那好吧！”过了一会儿，老人才下定决心一般说道：“你一定要紧紧跟在爷爷身后，知道吗？” “嗯，丫头记得了。” “好！”那头领拍手笑道：“事不宜迟，咱们两日后出发。” 第二章：入山 茂密的丛林间，几个全副武装的人正努力拨开成人高的野草，艰难地前进着。 坑洼潮湿的土壤表层覆盖着一层碧绿的苔藓，在丛生的野草掩护下如果不弯腰的话根本就无法发现，可这些小东西却能轻而易举地让人摔个大马趴。 而且土壤本身也非常蓬松软绵，要是路人走过的时候不够小心，很容易就因为重心不稳而摔倒。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年过花甲须发皆白的老人，别看他年纪颇大可身手却非同一般。 无论是拨开面前的野草还是踩在松软的土壤上，都异常稳健。 而且他的动作非常灵活敏捷、活力十足。看他时而抬头辨别方向，时而抚须思索，不难想到他必定是这里的常客。 而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非常小的女孩儿。如果不是她经过时会引起野草的晃动，根本就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 没办法，野草实在太茂盛了，而且又高，已经彻底将她掩盖了起来。 不过，别看人小，身手却比前面那个老人还要灵活几分。 而且仗着身材矮小的优势，藏在野草中的她如同一条泥鳅一般穿梭前进，几乎不怎么费力。 不过，他们身后的那些人就不同了。虽然身材高大，体格也非常强壮，但是这些在荒郊野外的丛林里起不了任何作用，相反在穿梭行进过程中还变成了阻力。 更何况，他们还背着沉重且庞大的行李包！ 所以进山以后还不到两个小时，就已经有人受不了地破口大骂了。 “他妈的，这是什么破地方！野草长这么高，让人怎么走？！回头老子非得带人把它们都砍了不可！” “阿炳，不要乱说话！”走在女孩儿身后的那个中年人闻言立刻扭头训斥。 走在最后的阿炳抬头看了看前方却发现面前只有一堆草叶子，满腔愤懑无处发泄，只好恶狠狠地吐了口痰，听那人的话乖乖闭上了嘴巴。 “坤哥，你别生气啊！阿炳就是心里烦了，所以才会抱怨两句。您别放心上。”走在中年男子身后的瘦高男子说道。 “行了，我还不知道他吗？你小子虽然嘴上没说，不过我估计也在心里骂娘了吧？”坤哥瞥了瘦高男子一眼，说道。 “嘿嘿，还是坤哥了解猴子我啊！您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闻言，瘦高男子立刻谄媚地笑道。 “行了，别把老子比喻成那种恶心的东西！你小子在想什么，我一看就能看出来。道行太浅了，想成精你还嫩着呢！”坤哥说道。 “是是是，坤哥说的是。” “哎，这马屁拍的，真是让听的人浑身舒爽啊，感觉就好像是憋了好几天终于把堆在肚子里的屎都拉出来了似的。就是一个字，爽啊！坤哥，你是不是已经舒服得连毛孔都开始排气了？”走在猴子后面的光头男子问道。 “滚一边去！”猴子抬腿要踹却被对方轻易地躲开了，技不如人的他只好过过嘴瘾，恶狠狠地说道：“有你秃子什么事？” “是。是没我什么事，我就是发个感慨，你管得着吗？” “我说，你们要是闲得能唠嗑，不如过来帮我拿拿东西。”阿炳忍无可忍地喊道。 听到他的话，走在前面的三人都非常有默契地选择了听而不闻，继续走自己的路。 “爷爷，他们……？”丫头上前几步追上老人，小声而又迟疑地问。 老人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毕生的夙愿即将得以实现，心里既激动又欣喜，还夹杂着期待，哪里顾得上其他？ 于是正急着赶路的他脚下不停，随口说道：“没事儿，小打小闹不用在意。” “……哦。”明白爷爷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女孩儿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跟在老人身后。 终于在午后时分走出了这片一望无际的草丛，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众人出去之后立刻跌坐在了地上。 “他娘的，可累死老子了。”阿炳一边解背包，一边骂骂咧咧。 猴子更惨，直接趴在地上不动了。 唯一还有力气的就是秃子了，他瞥了瞥那俩人，轻笑一声，走到一棵大树旁坐下休息。 坤哥也很累，不过他并没有像那两个家伙一样表现得如此明显，而是拖着沉重的脚步找了块相对平坦的地方，坐下休息。 老人和丫头则仿佛没事人一般精力充沛，好像刚才走过草丛的不是他们似的。随便靠坐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上，两人取出带在身上的干粮吃了起来。 太阳在一点一点地向西移动，不过身处深山老林中的众人却浑然未觉。阿炳和猴子在地上躺了半个小时才慢慢腾腾地取出干粮和水，还没来得及补充能量就听到了老人洪亮的嗓音。 “大家收拾一下准备上路吧！”老人说着，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什么？！”猴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老人，不敢置信地大喊。 “现在就走？！”阿炳还没来得及咬一口手里的干粮，只能满脸悲愤地望向坤哥。 坤哥没有说话，而是三两口吃光了手里的干粮，又喝了一大口水，抹了抹嘴，说道：“好。那咱们就出发吧！” “啊——！我还没吃饭呢！”阿炳仰天长啸。 “坤哥，你看我们……”猴子看着坤哥，眼中不停闪烁着希望的小星星。 被猴子的表情弄得一愣，坤哥用力地咳嗽了一声，含糊不清地说：“你们就在路上吃吧！不要耽误大家的行程。” 然而，理想很美感但是现实却很骨感。 大家的行程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耽误了！虽然已经在尽快赶路了，不过大家还是没能在天黑之前抵达预定地点。 找了块相对平坦而且野草稀少的地方，大家围坐成一圈，然后在中间点了一堆火。 阿炳和猴子早就累瘫了，错过了吃饭时间本来就很悲惨，再加上一直急着赶路根本就不可能在路上吃，现在他们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眼冒金星，恨不得啃树皮了。 当然，狼狈至此的他们更没有力气去拣柴生火，寻找水源什么的了。 哎，到了关键时刻还真是不能指望他们！ 好在有老人和丫头，他们带着坤哥和秃子分别准备好了一切，然后才有了此刻大家围着火堆过夜的画面。 “老爹，这山里情况如何啊？还算太平吧？”坤哥坐在老人身边，问道。 “这里还可以，再往里走就不一定了。深山老林里面，怎么说都会有一些珍禽魔兽的。更何况这里，毕竟这可藏着一条盘桓数千年神龙啊！它的老巢，能太平吗？恐怕就算我给了你这样的答复，你也不可能想象吧！” “是吗？”坤哥皱着眉，暗自思索着。 “不过，不要担心。有我老头子在，就没什么可怕的。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丫头有任何危险的。”老人说着，伸手轻拍着躺在膝盖上已经睡熟的丫头。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丫头的眉头一直紧皱着，在老人拍完后嘤咛着翻了个身，脸朝外侧躺着。 坤哥看了看丫头的睡颜，不动声色地扬起了唇角。 看来忽悠丫头跟来果然没错！ 如果只是老汉一个人，真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他完全可以转身就跑。 可是有了这个丫头，他就不能再无所顾忌，说走就走了。哼！老莽夫，跟我斗心眼你还嫩着呢！ 虽然心里这么想，不过坤哥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真诚。 “老爹，你先休息吧！走了一天你一定也累坏了，我来守夜就行了。”坤哥笑吟吟地说道。 “不行。”老人摇了摇头，说道：“一个人怎么也挨不住的，更何况你根本就没在山上呆过。还是……” “你就休息吧，不是还有我呢吗！”靠着树干闭目养神的秃子突然开口。 “这……”老人看了看这俩人，说：“那好吧。有什么情况立马叫醒我。” “好。”坤哥答应道。 “坤哥你先睡吧。”秃子睁开眼睛，拿了根树枝拨弄火堆，说道：“到了时间我叫你。” “嗯。”坤哥微微点了点头，也闭上了眼睛。 夜色朦胧的丛林里，蟋蟀和不知名的小虫在欢快的鸣叫着，伴随着树枝的噼啪声显得尤其宁静安详。 第三章：遇险 叽叽喳喳。 还在和周公深情相望难舍难分的阿炳实在是受不了这络绎不绝的鸟叫声，在翻了好几次身后终于忍无可忍。 脸色黑得冒烟的他突然直愣愣地坐了起来，睁开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看也不看就恶狠狠地吼了一嗓子：“都给老子闭嘴——！” 刹那间，一片寂静。然而，这静谧还没维持到一分钟，下一秒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再次响起，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怒火越来越盛，阿炳皱紧了眉头就要再吼，却在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后猛然回神。 这是哪里？！ 为什么自己置身于一片荒野之中？！ 更重要的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大家去哪里了？！ 猴子呢？秃子呢？坤哥呢？那个老头子和他的孙女呢？ 大家都去哪里了？！ 阿炳疑惑不解地站起来，茫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心底深处渐渐涌上一丝恐惧。 昨天傍晚他累得要死，根本就没留意当时停留在了哪里。而现在自己所在的位置到底是不是昨晚驻留的地方，他现在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现在该怎么办？ 阿炳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没有篝火燃烧后的灰烬、也没有人走过后留下的足迹。 这里的土壤实在是太过蓬松绵软，再加上表面覆盖的那层细密的苔藓，哪怕是自己刚刚走过的地方，阿炳也找不到任何脚印。 冷汗一下子覆盖了阿炳的脑门，他看着地上自己拽了一晚上的行李包，惊恐地想到一个念头。如果不是自己昨晚熟睡时顺便拽了这个东西，那么此时此刻这个包也早就消失不见了？！ 悔意一下子冲上了头，阿炳懊恼地拍着头蹲在了地上。 自己怎么能睡的这么死呢？ 不就累了点吗？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自己昨晚就不该闭眼！ 现在可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里，天知道这里有什么猛兽出没。 搞不好，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了。 消极悲观的阿炳越想越绝望，仿佛下一刻那不知名的野兽就会突然跳到面前将自己一口吞掉。 就在这时一阵草叶磨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到动静的阿炳顿时定在了原地，全身绷得仿佛是拉到极致的橡皮筋一般。 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大，紧张的阿炳甚至产生了对方就近在咫尺的错觉，仿佛对方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而不是在还在一人高的草丛里。 心脏跳动的声音不停地震动着胸腔，阿炳震惊地发现这动静已经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心脏捏起来，让它不要再动静这么大，要是把野兽引来了，自己可怎么办？ 虽然前方不远处有高耸的、不知名的巨树，可是自己实在是没有爬上去的本事啊！ 而且，现在的自己已经僵硬地如同木偶一般，根本没法及时逃跑了。 难道自己就要埋骨于此地了吗？ 想到这里，一股生命短如花的怅然之情油然而生。 人再怎么豁达，也不可能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泰然自若，而身为凡夫俗子的阿炳更是不能免俗。 耳朵如同雷达一般不停地侦查着后面的动静，阿炳僵硬地将头扭转一百二十度，眼珠都挪到了眼角，恐惧有如一张透明的网，将他裹在里面动弹不得。 茂密的野草突然被一只手拨开，露出了藏在里面的面容。 阿炳震惊地看着站在草丛边缘，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坤哥，一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下一刻，狂喜如同巨浪一般一下子将他拍在了地上。 力气一下子抽光，全身发软的阿炳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呼呼的大喘着气。 绝境逢生可真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起的，如果心理素质不过关还真挺不过去。 试想，如果等到最后发现自己不是被猛兽咬死的，而是被人吓死的，那还不憋屈死！ 想到这里，阿炳看着坤哥疑惑不解的脸呵呵的笑了起来。这笑声越来越大，到后来他甚至趴在地上，一边笑一边用拳头捶地。 坤哥站在草丛边缘，看着阿炳莫名其妙的样子，拿不准他这是在犯神经病呢？还是被什么东西咬坏了脑子。 走在后面的人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坤哥挪动脚步，却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阿炳那莫名其妙的笑声，猴子实在耐不住好奇，问道：“坤哥，怎么了？阿炳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你怎么停下不走了？” 回过神，坤哥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发现已经冷静许多的阿炳重新坐起来，正冲着自己招手呢。 “没什么，走吧。”坤哥说完，率先走出了草丛。然后是猴子、秃子、小姑娘和他的爷爷。除了坤哥之外，所有人手上都用衣服兜着什么。 彻底冷静下来的阿炳看着大家走近，开口就骂道：“你们他妈的都跑哪儿去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我醒过来发现一个人都没有，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哎呦，阿炳！你就老老实实承认自己害怕得了。放心吧，我们不会背着你笑的，是不是啊？”猴子一边冲着阿炳挤眉弄眼，一边和大家搭话。 大家都心知肚明地点了点头，满脸笑意地低声应和。 虽然阿炳自己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是自己胆小害怕，但是这里有哪个不是人精，当然那爷孙俩不算在内。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阿炳这副劫后余生的德行，还有之前那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笑声，稍加联想一下就能明白了。 阿炳也知道自己拙劣的演技瞒不过这群家伙，但是想起来之前他们没义气地将自己扔下，心里还是涌起一些不满和愤懑。 “还说呢，你们这群家伙……” “嘘，安静。”老爹突然出声，成功地让言笑晏晏的大家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就连吵醒阿炳的烂鸟也都紧紧地闭上了鸟嘴。 其乐融融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崩起来，不知道是谁将周围的空气都抽走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空气变得稀薄了许多，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所有人都绷紧了自己心里的那根弦，定定地看着老爹神色严峻地四处张望着，不知道在查看些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静谧还在继续。 丫头紧张地攥着爷爷的衣角，明亮的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来转去。 突然，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恶魔一般，惊惧地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正前方，全身抖得仿佛是在暴风雨中挣扎的树叶一般。 老爹正在查看身后那片草丛，突然发现身边的丫头竟然吓得全身发抖，连带被她攥在手里的自己的衣角也簌簌发颤。 突然感觉到一阵明显的杀气，老爹急忙扭头。 只见一双成人拳头大小、闪烁着寒光的野兽眼睛在丛林深处的灌木中一闪而过。那股凶狠的劲头和势在必得的气势，就连见惯了神龙山里凶禽猛兽的老爹都心里一紧。 其他人对危险的感知也很敏锐，在那双眼睛出现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 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面前那片丛林，反应快的甚至悄悄将武器攥在了手里，时刻准备着攻击。 不一会儿，那双眼睛又出现了。只不过，停留的位置距离他们更近了一些，下一刻又消失不见。 又过了一会儿，眼睛再次出现，再消失。 没有人听到任何动静，也没人知道它是任何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靠近的，大家唯一确定的是：这个家伙只有一只。 恐怕，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了。 不消片刻，那双眼睛已经到了丛林的边缘，距离大家不到一百米！ 这次，那家伙没再移动。 它潜伏在一堆矮丛里，黄褐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群人，仿佛在思考着先从谁开始下手。 虽说是矮丛，不过也已经超过了寻常范围，因为它们已经到了成人腰际的高度。 老爹仔细地看着那双眼睛，脑子里飞速搜索着所有符合的动物。 不是！ 不是！ 通通不是！ 将记忆中所有猛兽都对比了一遍，老爹懊悔地发现竟然没有一只能对的上。怎么会这样？ 那双眼睛，真的很像那个。可是按理说，那个不应该这么大啊！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老爹苦苦思索的时候，对方动了。 没人看清它是怎么做到的，等到人们看清的时候那只家伙已经窜出了藏身的矮丛，一下子扑到了阿炳的身后。 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了它的原貌！ 看到对方的瞬间，老爹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竟然真的是那个？！ “……爷爷！” 丫头带着颤音的低唤终于让沉浸在震惊中的老爹回过神来。 “不好，这是一只巨型白额虎！你们赶紧过来！”老爹喊完，赶紧将丫头拽到身后。 第四章：巨型白额虎 白额虎，顾名思义是虎的一种，通体由雪白色的绒毛覆盖，背上有黑色条纹，体型也比普通的老虎要庞大许多；其上颚犬齿突出嘴外且长达数寸，最为醒目的是其洁白如雪的额头上没有任何条纹，因此被称为白额虎。 它拥有最长的犬齿、最大号的爪子，集速度、力量、敏捷于一身，擅长捕杀大型动物如野熊、野牛、巨蟒等。 这种动物生性低调、谨慎、却又凶猛无比，堪称神龙山上的百兽之王。 不过，眼前这只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白额虎！ 无论是体型、力量、还是身形的灵敏程度，它都堪称史无前例。更重要的是，它的个头足足有普通白额虎的五六倍！ 它到底吞了什么东西，竟然长成这样庞大而又雄壮的体格？！ 如果不是老爹亲眼所见，他根本就无法相信眼前这头巨大的猛兽是真实存在的！ 太让人震惊了！ 这头异常巨大的凶兽轻轻松松地随便一跳就来到了名叫阿炳的年轻人身后，嘴巴一张就把那只鼓鼓囊囊的硕大行李包咬了个粉碎。 老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整个身子都下意识地紧绷。 这下麻烦了！ 坤哥、猴子和秃子早在老爹大喊的时候就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老爹身边，同时也亮出了之前悄悄拿出来的武器。 坤哥看了看老爹，和其他人进行了短暂的眼神交汇，然后几个人散开和这头猛兽对峙起来。 老爹举起长弓，从背后的箭筒里取出长箭瞄准白额虎的一只眼睛，低声对躲在身后的丫头说：“一会儿我们引开这家伙的注意，丫头你就直接往前跑。随便找一棵树爬上去千万不要下来，知道吗？” “我知道了，爷爷你要小心。”丫头咬着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颤声说道。 阿炳早就吓傻了，他看着拿着武器对着自己的兄弟们，不停地在心底祈祷这个大家伙看不到自己。 汗水，早就浸透了他的背。 可是现在却不是擦汗的时候，阿炳不敢动。 那个家伙已经来到了他身边，正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那热乎乎的气体喷在背上，带着令人恶心的恶臭，酥酥的、痒痒的，却更加让人心惊胆战。 巨型白额虎并没有把面前的这个家伙放在心上！ 这家伙弱得像只兔子，而且又没有多少肉，根本吸引不了自己的注意。 它的注意力注意集中在面前这四个人身上，确切地说是那个老得脸都起折子的家伙，还有那个身上没有毛的家伙。 至于剩下那两个，也跟自己面前这个一个，不足为惧。 面前这个不够塞牙缝，但是如果将这些家伙们全部抓住，那分量就够一顿午餐了。 想到这里，白额虎躬起了身子，微抬上唇，让裸露在外的犬齿暴露的更加明显，同时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低吼。 秃子攥着手里的长刀，嗜血的眼睛闪过一丝兴奋的光点，冲着这头凶猛的野兽跃跃欲试。 看来这趟果然没有白来，这种猛兽可不是随便哪里都能碰到的！ 看那身洁白的皮毛，如果能剥下来带回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不停在手里轮着三节棍的猴子一边用眼神安抚着已经钻进虎口的阿炳，一边偷偷观察坤哥的动静。 别以为他一直在装傻就真的不知道，只有跟着坤哥才有可能脱离险境。他相信，也只有坤哥才能让阿炳脱离险境。 而坤哥，则举着一根长棍，严阵以待地看着白额虎。如果观察地再仔细一些，就会发现他的目光会时不时地向左侧移动那么一点点，只是一点点而已。 他在看丫头的动静。身为站在离老爹最近的人，他将老爹对丫头的话听了个彻底。 爬上树吗就安全了吗？原来如此！ “就是现在，丫头跑！”老爹见白额虎的脊背越来越弯，掐准时机大喊一声就冲了过去。 丫头在听到老爹吼声的瞬间就狂奔起来，也不管那只猛兽向哪里扑去，咬到人了没有，直接冲着离自己最近的那棵水桶粗的大树跑了过去。 吼—— 白额虎本来还在犹豫该先攻击谁才好，没想到这老家伙竟然先跑了过来送死。 于是，免除烦恼的白额虎当下不再纠结，猛地一跃而起，向老爹扑了过去。 老爹看准时机，在白额虎跳到空中的时候将手里已经拉起的箭射了出去。 嗖的一声，利箭刺进了白额虎的肚子。 吼吼—— 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受伤的白额虎嘶吼了数声，陷入了癫狂。 本来它不想吃了这家伙的，毕竟对方已经老成那样了，身上的肉肯定是又老又硬，嚼起来也费劲；但是现在它改变主意了。 它要撕碎了他！ 连骨头都不剩下，通通嚼碎了咽到肚子里去！ 愤怒的白额虎落地后，抬起爪子用力一挥，将老爹拍到了一边。 其他人见状，立刻抓住机会向刚刚站稳的白额虎展开了攻击。 眼睁睁地看着巨大的爪子砸在老爹身上，阿炳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看也不看陷入苦战的同仁们，自己踉踉跄跄地向战场外围跑去。 猴子狠狠地抡了一三节棍在白额虎头上，打得这大家伙后退了好几步。 陷入晕眩和钝痛的白额虎不停地摇晃自己硕大的头颅，总算是从这股晕眩中钻了出来，却不想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不被自己看中的猎物逃跑的背影。 阿炳连滚带爬地逃跑着，颇有股不管不顾的劲头。 此时的他，心里就有一个念头：逃！逃得远远的！ “哎——别跑啊！阿炳，来帮忙啊！你跑了我们怎么办？” “我顾不上了！”就在阿炳大喊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风。 “趴下——！” 老爹的呐喊仿佛从天边传来，狂奔中的阿炳突然发现一个巨大的黑影将自己笼罩了起来。 他不敢想背后的是什么，只能拼了命的狂奔。 然而，还是太迟了。 其实在他拔腿逃离的瞬间，白额虎就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动静。 然而大脑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已经遵循着本能扑了过去。 于是刚刚摆脱头晕目眩的它就这样条件反射似的站起来，后足发力，前腿起跳，纵身一跃，落地扑倒。 就这样一起一落之间，它就轻而易举地将猎物牢牢地按在了爪子下面，张开巨大的嘴巴，低头用力一咬。 “啊啊啊——！” 勉强爬到树上的丫头随便找了一根比较结实的树杈落脚，刚坐好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战况，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白额虎将阿炳咬掉半个身子的画面，当时就吓得面白如纸，下一刻就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 吼—— 白额虎将嘴里的鲜肉一口吞下，抬起头大吼一声，然后重新站起来凶狠地看着围成一圈的几个人。 殷红的鲜血顺着白额虎的嘴角汇集在下巴处，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同时也砸在了众人心上。地上那半截尸体还没有凉透，那不停漫延出来的殷红迅速将土壤和苔藓染红。 刚才还鲜活的一个人，竟然在眨眼之间变成了一具残破不全的尸体。 一时间，所有人都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面前这头低声咆哮、呲牙咧嘴的猛兽上。 杀了它！一定要杀了它，给阿炳报仇！ 猴子抬起左手胡乱地抹了抹眼睛，用力把眼眶里噙着的泪水擦干，同时右手不停地抡着手里的三节棍。 此时此刻，他早已忘了阿炳的独自逃命，脑子里浮现的只有不远处那具渐渐冷却的尸体。 坤哥也收起了想要随着丫头爬上树避难的念头，专心致志地对付这头白额虎。 现在这头猛兽已经沾了腥，肯定会变得更加凶猛。除非杀了它，否则在这里的人全部都会变成它的腹中餐。 而秃子也沉寂了下来，但是看着白额虎的目光却更加凶狠，仿佛这头凶猛的野兽只是一张会移动的兽皮而已，随时都会被他攥到手里，成为他的私有物。 白额虎盯着秃子，目光渐渐有些发虚，一直挺直的硕长毛绒大尾巴渐渐有些弯曲，而后颈的绒毛却缓缓倒竖起来。 它，竟然产生了恐惧的念头！明明对方更弱小，既没有锋利的牙齿又没有坚硬的爪子，更没有庞大的体型，可是它却被对方那凶狠的目光吓得产生了退意。 反应过来的凶兽恼羞成怒，顿时冲着秃子怒吼了一声，却迟迟不敢攻击。 老爹在缓过劲来后重新站了起来，抽出长箭对准了它的眼睛。 这次，是秃子率先发起了进攻。 吼—— 白额虎又怒吼了一声，也冲了过去。 秃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白额虎面前，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在看到对方扬起前爪的瞬间突然向左迈了一大步，堪堪躲过了对方的大爪子，紧接着在回身的瞬间猛地跳到空中，举起长刀用力地砍在了白额虎的左脸上。 吼—— 坤哥和猴子围在两侧，在对同伴进行必要防护的同时也时不时给对方一击，让白额虎瞻前顾后不敢再轻易攻击。 转眼间，一人一兽分开。 落回地上，秃子盯着因疼痛而挣扎的白额虎，将不停滴血的刀刃放到嘴边舔了舔上面的血迹，眼中闪过一道凶狠的光，缓缓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只见那颗巨大的头颅上，一道翻着血肉的刀伤从左耳根部开始，由上而下纵向拉开，笔直地贯穿了白额虎的半张脸，经过左眼一直延伸到嘴角。 眼皮外翻，眼珠暴露在空气中，和完好无损的右面的半张脸相比，白额虎的左脸犹如罗刹一般让人不忍直视！ 实在是太血腥、太残忍了！ 在白额虎的眼眶上方，那皑皑白骨竟然在血肉之间若隐若现！ 由此可见那道伤口会有多深，而遭受重创的白额虎又得有多痛！ 一条殷红的小溪沿着这道鲜血淋淋的伤痕不停地泼洒向碧绿的地面，一会儿的功夫就汇成了一道小溪。 之前洁白的绒毛此刻已经在粘稠的鲜血下纠结着粘在了一起，白额虎勉强睁着已经变得血红的左眼，哪怕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也依旧遵循着兽类的本能望向前方；而仍可见物的右眼则死死地盯着秃子，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看着白额虎的狼狈，秃子满不在乎地扬起了嘴角，扯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笑。 吼—— 被疼痛和愤怒折磨到不堪忍受的白额虎被秃子刺激地再次发狂了。 就在它弓起身子的瞬间，老爹的利箭带起强劲的风势猛地刺向了它的右眼。 吼吼吼—— 几乎变成瞎子的白额虎失去了理智，彻底地陷入疯狂。 在右眼眼眶里插着一支长箭，箭头已经插入眼眶内部，只有不停流淌的血水如同眼泪一般源源不断地溢出眼眶，沿着脸颊蜿蜒而下，和左脸的血水汇集到一起，仿佛拧开的水龙头似的不但刹不住，反而增大了水流。 只能勉强看到模糊影像的左眼，无论是闭上还是睁开都疼的不行。 这头白额虎的整个脑袋都在叫嚣着苦不堪言的疼痛，更别提肚子上还插着一支利箭！ 此时的它已经不指望这双眼睛了，哪里有动静它就往那边冲，那狂暴凶猛的样子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成为了它立誓要撕碎的对象。 第五章：杀虎剥皮 巨型白额虎万分谨慎地站在空地中央，脸上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本模样，两只形毛绒耳朵雷达似的时刻侦查着周围的动静，头部微垂的同时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威胁的低吼。 疼痛已经达到了极致，反倒让这个大家伙冷静了下来。此时的它已经彻底放弃了对眼睛的依赖，对外界的动静完全靠那双毛茸茸的大耳朵。 老爹等人正站在白额虎的正前方，成一个弧形直接将这头大家伙的罩门围了起来。 谁都不敢动一下，因为刚才一只飞虫落在了草叶上那大家伙顿时冲着那个方向呲牙咧嘴地大吼，如果不是秃子急中生智从怀里抓出一只馒头向白额虎身后扔去来吸引它的注意，那头大家伙早就冲过去了。 而那个方向，正是猴子所站的地方。当下，冷汗又将猴子身上已经黏糊糊的衣服浸了个透。 此时，这个大家伙已经草木皆兵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来它的攻击，所以语言交流已经行不通了，现在他们只能靠眼神交流。 丫头坐在最接近地面的大树杈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形势，双手紧紧地攥住了坚硬的树皮，在心里为他们捏了一把冷汗。 坤哥：到了这个时候，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猴子：那咱们可怎么办？这家伙实在太凶猛了…… 秃子：废话什么，干掉它！ 猴子：说的容易，你以为它会乖乖躺在那里等你坎啊！ 老爹：现在咱们确实只有杀了它这一条路可走了，否则咱们就别想再往前走一步了。这家伙已经恨死咱们了。而且已经这么久了，它恐怕早就将咱们的气味记下来了；就算一会儿咱们侥幸甩掉了它。等它缓过来后，也会跟着味道追上来的。与其将这个随时可能出现的索命鬼留在路上搞突袭，还不如现在就结果了它。 坤哥：老爹说的没错，就按照老爹说的办吧！ 猴子：那好吧！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秃子：废话完了吗？可以动手了吧？先说好，那张虎皮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跟我抢，打从看到它那一刻起，我就看上它的皮了！ 猴子：您真强，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剥它的皮！命不想要了！ 秃子冷笑：命当然要了！我不但要它的命，更要它的皮！ 老爹：…… 坤哥：…… 猴子：…… 秃子：别浪费时间了，动手吧！ 突然察觉到一股森然的杀气如同充气的气球一般迅速膨胀暴涨，白额虎立刻扭头，冲着杀气的源头——也就是秃子所在的方向呲牙低地底吼着，同时悄悄地将身子移转过来。 秃子给了其他三人随时偷袭的暗示后，突然大喊一声，拽着长刀就向白额虎冲了过去。 吼—— 白额虎也不含糊，不甘示弱地大声咆哮过后，前爪微躬后腿一蹬猛地跳到空中，冲着秃子就扑了过去。 其他人见状，二话不说也纷纷冲了上去。 就在白额虎那庞大的身躯抵达空中的最高点开始下落的时候，秃子忽然停下了脚步。 尚未落地的白额虎察觉到不对劲儿想要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徒劳地挥舞着爪子，无可奈何地任由身子顺着惯性向前冲去。 秃子看着这个庞然大物瞬间来到面前，双腿一弯跪在了地上同时身子后仰，任由那个大家伙从头顶过去。 在凶兽双爪越过眼前的瞬间，秃子左手突然抬起左手，一把拽住了那截暴露在外的箭尾转动着手腕的同时猛地向外一拽！ 吼吼吼—— 这头巨大的白额虎猛地跌落在秃子身后，不停地在地上打滚嚎叫。 偷袭得手的坤哥和猴子还有站在原地已经拉满弓却还没来得及射箭的老爹都愣在了原地。 秃子那颗光亮的头上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不只是他的头，就连他的衣服也都洒满了鲜血，再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身染鲜血的秃子此时犹如从地狱而来的恶鬼一般，轻松地站了起来，嘴角噙着冷酷的笑，随手扔掉了之前插在白额虎腹部的那只箭。 只见那只长箭的箭头，还连着鲜红的血肉和一簇带皮的绒毛！ 其实，那支箭对于白额虎来说，不过是一个说不上轻却也不算严重的伤罢了。 形象一点的话，就好像是人的手不小心被一个大头针给扎在了皮肤上，会疼但并不是难以忍受。 可是经过秃子这么一搅再一拔，那个小小的伤口顿时严重恶化了许多！ 就好像是那个扎在身上的针变成了螺丝刀，更严重的是在拔出之前还用力地在伤口上搅了搅。 如此一来，不但血肉被搅得面目全非，使得伤口严重恶化，就连受伤的人也会痛苦不堪，被迫忍受这血肉撕裂、分离的痛苦。 再加上最后那用力一拔，搅烂的血肉会连着皮肤和凶器一起被拽离身体。 试问这样活生生的撕皮卷肉之痛，有谁能够忍受？！ 就连从旁协助的众人，都情不自禁地感到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绷紧了自己的身子，忍不住替白额虎喊疼了。 可秃子却像没事人一样，仿佛那一残忍的重击根本不是出自他的手笔似的。 嘴角依旧轻扬，噙着漫不经心的笑，可秃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烁着令人后怕的跃跃欲试，嘴里说着仿佛闲聊一般的话语。 “呵呵，这家伙是我的。老爹，你就别动手了，直接在旁边看着就行。免得你的箭头把我的虎皮划破了。” 猴子看着眼前这个人，几乎不敢相信他就是之前出口讽刺自己和阿炳的那个人。 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将这凶兽重伤，而自己却安然无恙！实在是太可怕了！ 眼神一转，猴子发现坤哥看着秃子的眼神也是震惊和陌生，当下悄悄收起惊恐，生生按压下心底涌起的恐惧和后怕。 坤哥看着秃子那双比狼还凶狠可怕、却同样闪着绿光的眼睛，重新思忖起自己的打算。 这个人，绝对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普通！ 如此干脆利落的身手，如此狠绝无情的攻击，这个名叫秃子的家伙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想到自己以后的打算，坤哥暗下决心。这个人，绝对留不得！ 不过要如何彻底地除掉他却不留下任何后患，却是个非常困难的事情。 看来，这还需要从长计议！ 秃子并没有理会其他人的所思所想，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那只大家伙在挣扎过后勉勉强强地重新站起来，转过头面向自己，再次发出响彻云霄的怒吼。 秃子满不在乎地和对方对峙着，眼睛不动声色地瞄了瞄大家伙的下腹位置。 那里，一条红色的小瀑布正在奔流而下。 而在正下方的草地上，一条红色的小河已经初具规模。 “呵，来呀！你不是想撕了我吗？过来啊！”秃子说完，就转身开始跑。 白额虎听到动静，再次大吼一声，不顾身上的剧痛发足狂奔，猛地追了过去。 这一人一兽的距离其实不近，不但不近在秃子的狂奔下甚至有拉长的趋势；不过这头白额虎的身躯实在太过庞大，它三跳两跳就来到了秃子的身后。 眼看这大家伙就要追上秃子了，站在一边旁观的众人都忍不住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猎物已经近在眼前，白额虎习惯性地一个起跳想要将对方扑到。 然而这时秃子却再次出人意表地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着白额虎跪坐在地上，同时双手举起了长刀。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看着这头巨大的白额虎跳到空中带着些微的弧度从秃子上方越过，看着秃子那把锋利的长刀一点一点划破了白额虎的皮毛，从脖子下方前爪中间开始，经过那个淋着鲜血的伤口一直到后腿之间。 这一切和之前秃子的那一击已经在电光火石之间，可旁观的人却觉得这一幕缓慢而又真实，仿佛一张张幻灯片在人为的点击下依次滑过，每一幕都停顿的恰到好处让人真真切切地看清每个细节。 这次跌落在地上的白额虎，没能再站起来。它痛苦地趴在地上，四肢徒劳地挣扎了半天也没能将残破的身躯支撑起来。 震耳欲聋的虎啸已经变得暗哑低沉且断断续续，这个曾经叱咤风云，在山上称王称霸的大家伙终于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它轻视人类的弱小，蔑视人类的智慧，更漠视了人性的冷酷和残暴。 在今天，这头不将人类放在眼里的巨大猛兽终于栽在了人类的手里，永世不得翻身。 “呵呵！还玩吗，小猫？”秃子顶着这一脸一身的鲜血，不紧不慢地来到凶兽身边，站在那颗呼哧呼哧喘气的硕大头颅面前，笑呵呵地问。 此时的白额虎已经筋疲力尽，身心俱疲，而伤口的折磨更是让它痛不欲生。 这个魔鬼的声音传人它耳中，更是让它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不玩了？既然你玩够了，接下来就该我了。” 秃子说完，突然伸手一把抓住白额虎那微张的大嘴，用力掰开，任凭这大家伙的挣扎是如何剧烈却撼动不了分毫。 在它力竭之际，秃子突然挪动左手攥住了一颗裸露在外的超长犬齿。 只听‘咔嚓’一声过后，紧接着又是一声传遍山谷的吼声。 而白额虎唇边那颗威风凛凛、震慑敌人的犬齿，已经带着鲜红的嫩肉落到了秃子的手里。 紧接着，另一颗犬齿也落到了秃子的手里。 忍无可忍的白额虎抬起前爪就要拍，却被秃子眼疾手快地用长刀刺穿，钉在了地上。 “啧啧啧，真是可惜这只虎爪了。如果不是你太顽皮，我又怎么会刺穿了你的爪子呢！”秃子拍了拍白额虎脸上那只和他的手掌不相上下的鼻头，轻笑：“不过别伤心，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哦！” 起先大家还疑惑，那所谓的‘重头戏’到底是什么？ 然而很快，大家就后悔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真心希望此生此世都不要知道秃子那句话的含义。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大家亲眼目睹了一只活生生的野兽是如何在痛苦挣扎、绝望反抗、求饶呻吟未果之后，仍然被迫亲身经历了一遍生剥虎皮的。 从头到尾，它都是活生生的，无论是那断断续续的呻吟，还是微微起伏的血肉模糊的庞大躯体，都无声却有力地印证了这一事实。 躲在树上的丫头早就吓得低声哭泣，而实在看不下去的老爹也生生扭过头去；至于猴子和坤哥，他们早就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行李，对那边发生的一切都采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态度。 只是那微微发抖的手，和时不时软下去的腿，预示着他们并不是真的能够彻底做到无视。 除了头和那只被刺穿的爪子，秃子竟然真的把一只活生生的白额虎的虎皮给剥了下来！ 最后，在老爹苦口婆心的劝说和丫头断断续续的抽泣之下，他才万分遗憾地挥刀砍下了这头猛兽的头颅，结束了它的生命。 这头曾经在神龙山上名震一时、令百兽闻风丧胆的镇山之主，在被迫经历了惨无人道的虐待，一步一步地走完生命的最后旅程之后，才以断头的方式从这段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中解放出来。 而它的尸体，那座如同小山一般庞大的、血淋淋的肉身，则被丢弃在了丛林边缘，无人问津。 在将虎皮表面那层脂肪和嫩肉刮净又平铺在露天处晒干之后，秃子才背起自己的行李去附近的河里洗澡。 丫头看着那张毛茸茸的虎皮，还有不远处那只鲜血淋漓的无皮虎尸，吓得钻进老爹怀里再也不肯出来，无论老爹如何哄劝都不管用。 第六章：绝地幽径 艰难地拨开眼前高过头顶的硕大叶子，老爹在看到面前的景象后猛地吸了一口气。 这里竟然是悬崖峭壁！虽然前方不远处就是郁郁葱葱的密林，可是中间竟然间隔了一条宽约两米，且深不见底的鸿沟。 “怎么样了，老爹。前面的路……”坤哥从左侧走出了草丛，却在看到眼前的一切后没了声音。 “坤哥，你怎么不说话了？”猴子说着也走出了草丛，在坤哥身边停了下来。 “我擦！老爹，你到底是怎么带路的？怎么把我们往绝路上领啊？！”猴子看到面前这道沟堑后，就开始不满地抱怨。 秃子背着他那装满了虎皮和兽牙的包，来到了老爹的另一侧，看着眼前的景象没有说话。 自从和那头巨型白额虎交战之后，大家已经在这山里走了快一个月了。 托那头猛兽的福，在它的领地范围之内没有任何凶兽敢随便出来走动。 所以这一路上，大家都平安无事地深入山中。 不过，这经历可不是一般的传奇！ 在这段不长不短的旅程中，大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却在心理上经历前所未有的挑战。 越往里走，他们越发惊奇地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神奇。 随便一片蘑菇都比丫头的个子高，随便一只野兔都比猴子强壮，个头更是跟成年的猴子不相上下。 既然连食物链最下层的野兔都长成这副强壮到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步，那么之前遇到的那头白额虎的个头长那么大也就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当然，体型超常的并不止这些，除了它们之外还有蝴蝶、松鼠、刺猬、蜜蜂、鸟雀以及各种说不上名字的植物。 当然猛兽不是没有，只是它们隐藏地极深，不容易被人察觉罢了。 对于从没见过的人类，它们好奇之余也有尝鲜的想法。 不过有了秃子包里的那张虎皮，它们即便饿昏了头也不敢随便动手。 开玩笑，那头大家伙的味道就在这几个比地鼠还要小的生物之间。 虽然看不到它的影子，但是这气味如此强烈而明显，谁也不愿意冒着生命的危险去触它的霉头。 可惜它们不知道的是，那头不可一世的巨型白额虎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堆腐肉，被丢弃在了丛林边缘。 也正因为如此，老爹他们才能侥幸地躲过了隐蔽在茂密草丛中，肆无忌惮地窥视他们，却不敢随便攻击的野兽和站在高耸枝叶间俯视他们的猛禽，一路相安无事又畅通无阻地来到此地。 “爷爷——”丫头一只手死死地拽着老爹的衣角，在察觉到秃子靠近的瞬间就绷紧了身子，见老爹始终没有反应，然后才忍无可忍地颤音低唤。 回过神，老爹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同伴，扯了扯嘴角，笑道：“接下来的路可就难走了！小子们，把你们的皮可绷紧了。如果不小心掉下去了，老爹我可救不了你们。来吧！” 说完，老爹率先迈出脚，紧挨着草丛边缘向左侧走去。 坤哥又看了看对面近在咫尺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抵达的对岸，眯了眯眼，然后扬了扬下巴，自己也跟了上去。 猴子还想说什么，却在开口之前突然发现原地竟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他赶紧抬头看着在草丛边若隐若现随时都可能消失的秃子背影，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看不到秃子的身影，丫头心里的恐惧和紧张顿时缓解了很多，行动也恢复了之前的灵巧敏捷。 她跟在老爹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开口问道：“爷爷，为什么往这边走啊？” “刚才爷爷已经观察了地形，发现只有这边还能跟对面连上。咱们要想去那边，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啊！” “爷爷，咱们都走了这么多天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啊？” “快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都说了十多天了！我也没看到神龙的影子啊！”丫头说着，委屈地撅起了嘴巴。 “不许乱说话！”老爹转身捏了捏丫头的鼻子，继续前进。 “神龙藏在这群山的最底下，怎么可能让还在山上的咱们看到影子呢！”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咱们不直接去山底下呢？” “呵呵，丫头真是可爱的小姑娘！”一直默默地倾听这对爷孙俩对话，坤哥抓住时机插了进来，笑着说道：“咱们不是正在去那里的路上吗？” 丫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不解地问：“可咱们现在在山顶啊，不是要去山底吗？” “是啊，因为没有能够直接抵达山底的路，所以咱们才千辛万苦地爬过这崇山峻岭，为的就是能够绕过去进而抵达目的地啊！” “哦，可是……”丫头更奇怪了，想了片刻还是没明白。 “到了。”老爹突然说道。 后面的众人听罢，纷纷向前望去。 这是一片峭壁，也是唯一一片与对面那座咫尺天涯的山连接的峭壁。 其实，这根本就算不上是出路。硬要说的话，这也只能算是一道鬼门关。 这片峭壁的长度，远比之前大家看到的那道鸿沟要大的多。 没想到这条沟堑竟然会呈开放性断裂，而且还裂地如此之大。如果说之前大家看到的是无法跨越的沟，那么此时展现在大家面前的已经是条宽阔的河了。 想要跨越过去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因为在左侧十多米处出现了一段如同被利刃削过的峭壁，非常巧妙地将这两座山连接了起来。而这峭壁，就是老爹口中的出路。 那峭壁非常光滑平整，没有任何攀附之处，唯一可以算上是小路的就是在大家所在山面下方一米左右的位置所凸出的那段宽度不超过三十厘米的石层。 一侧是光滑平整地如同镜子一般的峭壁，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深沟，任何人想要从这里走过都需要极强的心理承受能力。 坤哥看着这条勉强算路的石层，舒展的眉头渐渐有了褶皱。 “老爹，这路……” “我擦！这也叫路？！”猴子一看到这道峭壁就忍不住了，积攒了近一个月的怒气此时终于爆发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连这种是个人都过不去的峭壁也变成路了？老爹你是不是眼睛看不见了，还是觉得自己已经活了这么大岁数想死一死？就算你想死，也别拉着我们啊？！我们还没活够呢！” “猴子，住口！”坤哥瞪了猴子一眼，成功地让怒火喷发的猴子闭上了嘴巴。 “老爹，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坤哥又看了看石层，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没办法啊，你刚才也看见了。这条沟咱们根本就跨不过去，就算咱们把绳子系在我的箭尾由我射过去也不行啊！我的力气有限，射出的箭头只能射进附近动物的身上，根本就没法戳在对面的树干上。就算勉强能行，这箭也承受不了人的重量啊！如果强行通过，最后只能是大家都掉下去啊！” “有什么好犹豫的，干脆就从这走吧！”秃子吐了口痰，随口说道。 “你？！你说的轻巧，有本事你先走？！”猴子瞪着秃子，恶狠狠地说道。 “走就走！你要是害怕，就在这等我们好了！”秃子说完，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崖边。 他先是将行李包背在胸前，紧接着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蹭下去，然后踩在石层上，背部紧挨着峭壁，双手伸出保持水平，后背紧贴着峭壁，面朝沟堑，一点一点地开始移动。 猴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秃子神情自若地看了自己一眼，满是挑衅的神色，当下热血冲上了头顶。“去就去，谁怕谁？！老子还能被你比下去不成！”说完，他也学着秃子的样子，三下五除二地走了过去。 然后是丫头和老爹。作为排在最后一个的人，坤哥看着一个个呈大字形缓慢移动的同伴，深吸一口气也跟着下去了。 “怕吗？不要勉强，如果怕了就滚回去吧！” “秃子，你别欺人太甚！” “有吗？那就滚回去吧！” “气死我了！你等着，看我一会儿不揍地你满地找牙！” “骗谁呢？还是回去吧！看你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呵呵！胆小鬼就是胆小鬼！？”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整个峡谷都在不停回荡着秃子漫不经心的调笑和猴子怒不可谒的狂吼。 坤哥走在最后，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话语。那是老爹对丫头孜孜不倦地鼓励和劝说。 “不要往下看，对！就这样，双手持平贴在后面的石头上，一点一点的过来。对，丫头做的很好！” 丫头靠在石墙上，按照老爹说的双眼平视前方，目不转睛，小脚一点一点地移动着。 坤哥也强迫自己听老爹的话，按部就班地走，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要向下看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几乎到了抑制不住的程度，仿佛那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的神智和目光。 看看吧！低头看看吧！只要一眼，就可以了！ 渐渐地，坤哥的眼神失去了清明，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在不停地回响着：往下看往下看往下看往下看…… “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 一声爆喝如平地惊雷一般炸响，瞬间将坤哥脑子里不断循环重复的声音驱了个干净。 回过神，坤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敢胡思乱想。 “对，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挪过来。” 坤哥分辨出老爹的声音，于是不再胡思乱想，赶紧心无旁骛地照做。 挪一点点，再挪一点点，再一点点。 突然一个力道猛地拽住了自己的左手，坤哥大惊，猛地睁开眼睛看去。 老爹拉住自己的手，拽着胳膊上的衣物猛地用力一扯，坤哥心里一沉却没有反抗，而是顺着力道几步挪了过去，任由其他人也跟着伸手拉住自己，然后齐心合力将自己拽上去。 双脚终于接触到了松软的地面，坤哥发现自己竟然全身发软到了无法站立的地步。 看着其他人瘫坐在地上，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他终于忍不住露出了自己的狼狈不堪，也瘫倒在了地上。 “呵，没想到啊！猴子你长着一副不中用的模样，全身也都软趴趴的，竟然也能一个人走过来。” 早将背包扔在一边的秃子双手撑地，漫不经心地看着躺在旁边呼呼喘气的猴子，不紧不慢地取笑。 剧烈起伏的胸脯渐渐平缓，猴子歪头看了看秃子，郑重地说道：“秃子，老子欠你一个人情。等回去了，我请你吃饭。” “呵呵，原来你猴子的一条命就值一顿饭啊？”秃子满不在乎地说道。 “要吃什么随便你点。只要你开口，我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你备齐了！” 猴子当然知道之前秃子对自己的嘲笑讥讽都是为了让自己的注意力从恐惧中脱离开来。 如果没有秃子的言语刺激，哪怕自己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可能从恐惧中跳脱出来，更别说是如此顺利的走过这片峭壁。 这个人情，猴子欠的当之无愧。 秃子笑了笑，没再说话。 第七章：巨大蛇洞 经过短暂的休息，大家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重新出发了。 不得不说，越过了一片峭壁之后，大家突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当然，这绝对不是指大家已经回到了山脚下。 哪怕是身后那片悠然伫立的鸿沟都在无声地证实着这个无需言明的真相。 这里的正常，指的是在沟堑这边的山上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到了正常那一类。 碧绿的青草，是正常的仅仅没了脚面的高度；草丛里蹦来跳去的野兔，也是正常的一只手就能提起来的大小；空中翩翩起舞的蝴蝶也是一口气就能吹跑的小个子；就连在对面山上时看到的那些树木也都是正常范围内的高耸密林。 看到这一切，大家都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开玩笑，如果这边再蹦出来一只巨型白额虎，大家连反抗都不用直接等着进入对方的肚子就可以了。 然而，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虽然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但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产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是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一样了的感觉。 “爷爷，这里的空气好甜啊！” 丫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奇妙的感觉，只能用自己有限的语言和感受来描述自己的想法。 怎么说呢？ 这种感觉就像，就像是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展开来，尽情恣意地呼吸着这片令人情不自禁放松下来的空气。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虫一鸟仿佛都有灵性一般。看着它们自由自在的跳跃、随心所欲的啼鸣，大家的心就能够平静下来。 等到大家回过神的时候，才恍然发觉之前的恐惧和害怕都非常神奇地平复了下来；就连心惊胆战过后精疲力竭的身体也都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这实在是太奇妙了！ “终于找到了！神龙的遗骸肯定就在这里！” 坤哥激动地眉毛都抖了起来，声音更是充满了欣喜的颤抖。 “是啊！”老爹看着周围的鸟语花香，笑着感叹：“终于来了，我老头子竟然真的能在有生之年一睹神龙的风采！真是太好了！” 说着说着，老爹竟然情不自禁地流行了激动的泪水。 “爷爷，你怎么哭了？” 丫头虽然知道能够在有生之年一睹神龙风采是爷爷毕生的夙愿，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激动到流下眼泪，看到老人如此一下子慌了神。 “没事没事。”老爹说着，抬起胳膊挡住了眼睛，之后略微哽咽的说道：“爷爷我是太高兴了，丫头别怕。我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哦。爷爷不哭，咱们去看龙神。”丫头听完老爹的话，轻声安慰。 “恩，看龙神。” 秃子和猴子则没有他们那么大的情绪波动，更没有表现出那么夸张的反应。 毕竟这一路走来，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 同伴的生命，精神的压迫和紧张还有身体的损耗都让猴子觉得心累。 而且已经走了这么远，找到了也是正常的。 如果没找到，他才会情绪爆发。 只怕到时候他不但会泄气，更会绝望、会崩溃。 但此时，他反倒平静了下来。 至于秃子，他从来就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反正他最想要的东西就在自己的背包了，那么大一张虎皮呢，还有两颗超级虎牙。 呵呵，这一趟他可没白来，单凭这个就已经赚翻了！ “老爹，接下来咱们怎么走？”坤哥平静下来后立刻来到老爹身边，恭敬地询问。 “这里，我也没来过。”老爹顿了顿，继续：“咱们就笔直往里走吧！既然近了，肯定就能找到了。” “没错，这里灵力这么强，附近肯定有路能够通到神龙所在的地方。只要足够耐心，咱们一定能够找到。”坤哥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 “走吧！不要再耽误时间了。”说完，秃子率先向前走去。 随着大家不断的深入，茂密的森林渐渐稀疏起来，而之前碧草茵茵的大地也渐渐便成了黑黝黝的土壤。 大家不敢随便休息，更没心思观赏这路边的风景，生怕浪费任何一点宝贵的时间。 等到日渐西斜，他们才意识到森林和绿地已经消失不见，起而代之的是黑黝黝的土壤和细碎的石块。 “爷爷，那看那是什么？”丫头指着前方，不解地问道。 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个黑黝黝的影子，呈椭圆形躺在地上，不知道是什么。 老爹看了看，说道：“丫头，你跟在我后面。我去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秃子也跟在了老爹身边，然后是猴子和坤哥，他们围成一个弧形，缓慢地向黑影走去。 真是奇怪，那地方明明看着不远，可大家已经走了二十多分钟了愣是没走到。 而且，随着距离的不断缩短，那黑影好像变得更大了，不但大就连那椭圆形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眼看天就要黑了，大家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前进？ 首先，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凶猛野兽还未可知；可是停下来的话，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棵依傍的树都没有。万一晚上遇到了猛兽来袭，大家连逃跑的地方都没有，只有当盘中餐的份儿。 “到底怎么办？走还是不走？” 秃子不耐烦地问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问坤哥还是在问老爹。 听到秃子的话，丫头心里一紧，赶紧伸手拽住了老爹的衣角寻求心理安慰。 自从亲眼见证了白额虎之死，她就对秃子产生了巨大的恐惧心理。 只要看见秃子，哪怕对方离她很远，她都会吓得浑身发抖。 有几次听到秃子说话，她直接就给吓哭了，当天晚上还噩梦连连，吓醒了好几次。 坤哥没有说话，而是扭头看着老爹，等他的决定。 老爹咬了咬牙，说：“走吧！在这儿过夜实在太危险了。如果运气不好，晚上遇到野兽咱们连条退路都没有。与其这样还不如到那里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也许，那里没咱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众人点了点头，纷纷抬起脚步继续前进。 在太阳即将消失在地平线的前一刻，大家总算是来到了这个影子面前。 之前是离得太远，再加上日渐西斜光线不好才会让人产生联想。 来到跟前大家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土洞。 这土洞的直径有两米左右，从地面向下延伸而去，黑乎乎的不知道伸向哪里。 站在洞口，他们商量了片刻，最终决定在这土洞里面过夜。 虽然不知道这洞是什么东西挖的，里面有没有生物存在更是无从知晓；但这好歹也算是个依仗，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们或者藏到土洞深处，或者跑出土洞。 不管往哪里跑，这都算是条退路。 如果真的倒霉到洞里洞外都有野兽等着，那也只能说大家命该如此，怨不得谁。不过，真的能有这么倒霉吗？谁知道呢？ 秃子和猴子在附近捡了些干柴带回洞里，大家没有在洞口停留而是往里走了五六米，然后在一个稍微平整的地方停了下来。 架好柴生起火，黄色的火焰驱散了一望无际的墨色，为这片黑乎乎的地方带来了些许照亮和温暖。 大家靠坐在地上，啃着手里硬的跟石头有一拼的干粮，谁都没有说话。 静谧，一下子蔓延开来。 丫头和老爹率先吃完，老爹又给丫头喝了点水，然后将眼皮不停打架的丫头揽在了怀里。早就累得筋疲力尽的丫头，几乎在闭上眼睛的瞬间就进入了梦乡。 吃完了干粮，猴子开始没话找话：“你说这洞这么大，到底是怎么来的呢？奇了怪了！” 一片静谧。 就在猴子也忍不住要闭上眼睛的时候，老爹开口了。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个蛇洞。” “什么？！”猴子吓得直接蹦了起来，惊诧道：“怎么可能？这么大的洞，是蛇挖的？那得多大一条蛇？！老爹你是不是累昏头了？！” 坤哥和秃子也都恢复了精神，定定地看着老爹，等着他的回答。 “哎，我也希望是我累昏头了。可惜啊，老头子我认识一个专门捕蛇的朋友，曾经听他提起过蛇洞的样子。非常不巧的是，他所描述的内容跟咱们现在呆的这个山洞丝毫不差。” “……要不，咱们还是出去吧！”猴子战战兢兢地开口，眼睛一个劲的往土洞深处瞄，仿佛下一刻就会从那里钻出一条吐着芯子的巨蟒。 坤哥虽然没有说话，可眼神表达的也是这个意思。 蛇挖洞绝对不会是因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而此时这里明显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会想到这个季节的蛇要发情了。 如果行动够快的话，现在它们可能已经交配完了，那么唯一能够说得通的，就是蛇妈妈挖这条洞是用来产卵的。 一想到这里面放着一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破壳而出的蛇蛋，更有甚者还有可能住着一只巨大的蟒蛇妈妈，坤哥的脊背开始发凉，冷汗也冒出了头。 “呵呵呵，不过你们不用担心。这洞从我进来的时候就在观察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废弃了很久的土洞了。” “哦，”坤哥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吐出了那口提在嗓子眼的气，“何出此言呢？” “是啊是啊！”事关自己的小命，猴子瞬间变身成为好奇宝宝，听到坤哥问出了自己的疑问，赶紧附和。 “你们看，这地面上的尘土很厚，而且也没有任何拖曳过的痕迹，这说明这洞里并没有蛇来过。如果他们来了的话，这地面上肯定会有痕迹。而且，在咱们来的路上，那些小动物随处可见。如果这里真的住了这么一个大家伙，那些小动物们早就绝迹了。” “哦，有道理有道理。”猴子听完，悬着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然而还没等他呼出那口浊气，秃子的话又让他提心吊胆起来。 “可是按照你的说法，这确实是蛇洞没错啊？没道理它挖完了不住，反倒自己走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它会不会太无聊了点？” “是啊，”老爹点了点头，疑惑地皱起了眉，“这也是我一直都想不通的地方。” “……会不会它死在了这洞里？！”猴子实在不想再自己吓自己了，干脆信口胡诌。 “这么大的家伙，可没那么容易死啊！更何况是死在这里？可能性太低了。”老爹笑着说道。 “会不会是和之前咱们遇到的那只老虎遇到了，它们交手后这蛇受了重伤，然后逃回了这土洞深处，最后重伤身亡？”坤哥迟疑地猜测。 “这……”老爹想了想，说：“如果真是这样，倒是有可能！” “哎呀，不要再猜了。反正老爹说了，这是废弃很久的土洞了。谁管那挖洞的蛇是生是死，只要它不住这里就行了。大家赶紧睡吧！”说完，猴子率先闭上了眼睛。 秃子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仿佛如果那蛇也在的话，他就能再赚一笔似的。 “真是可惜了，蛇皮应该也不错……”喃喃自语完，秃子也闭上了眼睛。 “……”老爹目瞪口呆地听着秃子的自言自语，忍了片刻还是没忍住，转头低声询问坤哥：“那个没头发的到底是什么人啊？他怎么……” “哦，”坤哥笑了笑，说道：“老爹别胆心，他是个猎人，对动物的皮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兴趣罢了。” “……哦。”老爹的疑惑并没有解开，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那人的反应可不像是对兽皮有兴趣那么简单。 平时一副反应平平、兴致缺缺的样子，可每次提到或遇到猛兽他的表现都是那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尤其是在见血之后，那种激动和欣喜就暴露无疑。 就像，怎么说呢？就好像他生来就是为了杀戮。 对，他就像个杀人机器一样，只有血腥和杀戮才能让他运转起来。 从出发到现在，老爹头一次对自己带着这群陌生人进来寻找神龙遗骸产生了一丝疑惑。 自己带着他们来这里，是不是错了？ 第八章：洞主出现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大家的精神和体力都恢复了很多。 当然，这其中不乏一夜相安无事的功劳——他们既没有遇到猛兽突袭，也没有看到这洞的主人。不得不说，大家醒来之后还是松了口气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大家都举着火把在这座漆黑的土洞里前行。 说来也奇怪，大家已经走了至少十五六天了，却连只蚂蚁也没看见，当然也有可能是周围实在太黑了的缘故。 不管怎么样，如此长时间的待在这样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如果心理承受能力不够的话，任何人都有可能因为这无底洞而陷入疯狂，有的甚至会崩溃掉。 虽然眼下大家还能保持冷静，但是谁也保证不了以后的事。 谁知道会是谁第一个发疯？ 又有谁知道谁会成为第一个疯子？ 而面对崩溃的疯子，谁也没有办法，因为没法讲道理。 无论他们是挥刀砍人，还是自己撞墙，都是杀伤力极强的，普通人根本拉不住。 而且，人崩溃发疯都是毫无预兆的，没人知道对方什么是从时候开始变得神志不清的，根本就防不胜防。 而现在就连平时话最多的猴子都已经闭口不言了，天知道他的心理压力已经累积到了什么程度，还能坚持多久。 而秃子则从开始前进时就闭上了嘴巴，只有那双眼睛会是不是闪过一道冷光。 而丫头更是紧跟在老爹身后，寸步不离。 这洞里蔓延着的黑暗如同有生命一般，与他们如影随形，哪怕他们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只火把。 奈何这火光实在有限，仅仅能驱散身边的黑暗，连周边一米的地方都照不亮。如果不是面前只有一条路，如果不是大家跟的够紧，很有可能会有人陷在这里，一辈子都出不去。 一路上，只有大家的喘息声不绝于耳。然而，这明明很轻微却能够在此时轻易就震痛耳膜的声音却更令人烦躁不安。 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头？里面到底有什么？神龙真的在里面吗？ 类似的问题如同幻灯片一样不停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闪现，让本就迷茫的心更添几分烦闷。 “咦？”老爹突然停下了脚步，不解地看着前方不远处。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老爹？”坤哥停在丫头身后，问道。 “哎呦！” 猴子的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跟在坤哥身后完全是下意识地行走着。 现在坤哥突然停下来，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站在了坤哥的背上。 而秃子则早在听到说话声的时候，就已经停下了脚步。 其实这个土洞很宽敞，哪怕他们这几个人并行前进这空间也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大家还是不约而同地排成一列前进。 这样一来，如果前方发生了什么意外后面的人还能有点时间做准备。 “前面出现岔口了。”老爹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 其他人听完，也纷纷靠过来查看。 果然，在面前出现了一道三岔口，依次是左侧、中间、右侧三个硕大的洞口。 大家看着这三个洞口，仔细观察了很久也没有得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怎么办？”猴子最先沉不住气，扭头问旁边的人。 “你问我啊？”秃子不紧不慢地开口：“要我说，随便挑一个进去呗！你在这里看可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你说的倒轻巧！”猴子不满的嚷嚷：“万一里面的死路呢？万一里面有机关呢？万一里面有猛兽呢？万一……” “呵，看不出来猴子你竟然是十万个万一啊！这里是畜牲挖的土洞，又不是在底下埋了几百年的古墓。还机关呢，你想的还真多！” “我……”猴子不满地瞪大了眼睛，想要反驳却被坤哥的话打断了。 “秃子说的没错，猴子你杞人忧天了。畜牲应该没有聪明到能制作机关才是，它们顶多就是多挖几个土洞来混淆视听。这样，天敌才没那么容易发现它的老窝。老爹，我说的对吧？” “按道理说是这样没错。”老爹点了点头，来到每个洞口又仔细地看了看，然后蹲下身子摸了摸地面上的尘土才站起来。 “应该没事。这些洞口的土壤都很干燥，而且是平均铺洒在地上的。这说明短时间内是没有生物从这里经过的，应该是安全的。” “那爷爷，咱们要走哪个洞口呢？”丫头看着爷爷走回来，问道。 “这……”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老爹的脸上。 想了想，老爹开口道：“虽然这是个废弃的蛇洞，但是毕竟没人进去过。谁也无法确定每个洞都是安全的，所有大家还是不要分散前进的好。咱们随便选一个进去看看吧，如果是死路的话，大不了折回来重新走过吧！” 此话一出，大家的反应各不相同。 猴子第一个跳了出来：“啊？这算什么！如果里面也是无底洞呢？这要走到猴年马月才能是头啊？！” 秃子虽然不满意地皱眉，但是并没有反对：“难道你想自己去？” “……”一下子被秃子的话堵了回来，猴子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憋得满脸通红也没说出什么来。 坤哥也皱起了眉头，可是眼下的处境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于是他开口问道：“那咱们怎么选呢？以什么为标准呢？” 又一个重磅炸弹扔到了老爹面前。 “……”老爹紧皱的眉头都快打成死结了，还是想不出一个比较稳妥的办法。 “爷爷，”丫头拽了拽老爹，说：“咱们走中间那个吧？” 老爹没有说话。 “为什么呀？”坤哥低下身子，温和地看着丫头，笑着问道。 “那里喘气轻松些。”丫头说着，伸手指了指中间的洞口。 坤哥听完，看了猴子一眼。 猴子立刻拿着火把在三个洞口都呆了会，用力地喘息过后才回来。 “好像是有点。两边的洞里一股土味，就中间那个好点。”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走中间的吧！”坤哥直起身子，说。 “也好。丫头，跟住了。”老爹看了丫头一眼，转身向前走去。 丫头点了点头，跟了上去。由于她在目视前方没有抬头，进而错过了老爹眼中溢出的骄傲和自豪。 他们之前过分关注这三个洞口本身，反而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空气流通。 丫头刚才跟在老爹身后也靠近了三个洞口，再加上她的想法要比这些大人要简单地多，所以这关键点就非常凑巧地被她抓住了。 满是土味的洞里是没有新鲜空气的，因为另一头必定是堵死的，在封闭的空间里空气也无法流通，所以土味才会这样重。 而中间那个洞口，虽然也有土味，但是仔细比较一下就能发现这里的土味要轻一些。 这至少说明，这里的空气是能够流通的；而流通的空气则间接证明了这条路是能够指向哪里的，至少它的前方不是一面土墙。 有可能另一边是一个巨大的溶洞、也有可能通向外界，更有可能是神龙遗骸的所在！ 于是大家没有再迟疑，继续上路了。 前方到底有什么，谁也说不清。但是有希望就有动力，有动力就能继续坚持，这样才有可能实现梦想。不是吗？ 在又走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大家终于来到了这个洞口的终点——那是一座相当宽敞的溶洞，大小和老爹所在的村庄差不多。 当然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吸引大家注意力的是在这座溶洞中间靠后的位置盘卧着一副巨大的白骨。 明明是在黑漆漆的洞里，可这副白骨竟然如此清晰而显眼地呈圆形盘卧在那里，仿佛它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闪着柔和光芒的明灯，不但将自己照亮甚至还连带着将这个溶洞的轮廓也彰显出来。 而它的皮肉早就已经腐败殆尽，连一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可能是将首尾都盘桓在了最里侧吧，而且也找不到爪子的痕迹，所以一时之间还没人能够看出这副巨大的尸骨到底是什么动物。是巨蛇？还是……？ 一下子，大家的心情变得汹涌澎湃起来。 会是那个吗…… 走了这么久？受了这么多苦？经历了这么多艰难险阻，终于找到了？ 就在大家激动地不能自已的时候，丫头突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左手颤颤巍巍地指向了那副白骨，双唇抖动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副白骨好像动了动！ 第九章：恶战 “……我说，”猴子僵硬地如同石头一般，费劲地抬起胳膊轻轻地碰了碰身边的秃子，颤着音问：“我是不是眼花了？怎么我觉得那骨头动了动？” 秃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副巨型皑皑白骨，没有说话。 坤哥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圈又一圈地摞成小山的巨大白骨。 在粗大椎骨的支撑下，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坚挺着的那一根根弧形的肋骨，带着令人后怕的弧度。 不过此时的坤哥却顾不上这些。 终于得偿所愿的欣喜还没来得及平复下来，他就听到咔嚓一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根根原本静止的肋骨开始平行滑动。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卡 声音越来越清晰，而那些肋骨平行滑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才一眨眼的功夫视线就已经跟不上对方的动作，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在那里不断地移动着。 尘土飞扬，几乎整个溶洞都变成了灰蒙蒙一片。 咳咳咳—— 咳咳—— 咳咳咳咳—— 大家纷纷抬起高举火把的胳膊，用手肘内侧的衣服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则不停地挥舞着，企图将飞散过来的尘土挥落。 然而已经扬起的尘土还是义无反顾地飞洒过来，无孔不入地钻进了嗓子里，一不小心就被呛地咳嗽不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飞扬的尘土终于缓缓落回地面。 大家勉强顺了顺气，在停止咳嗽的同时突然发现之前那咔嚓咔嚓的声音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 疑惑的老爹抬起头，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地定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原先盘桓成一团的巨型白骨此时已经伸展开来，成为一条蜿蜒的曲线，而那颗巨大的头骨则在椎骨的支撑下，稳如磐石一般伫立在半空中，面对着众人的方向，一动不动。 那颗头颅长得非常奇怪，颅骨呈扁平状，嘴部略尖，有点三角形的感觉，可是却在头顶两侧长着两颗明显的突起，就像两只角一样？！ 但是那角又不像角，因为它们的形状和模样太过诡异，和平常见到的大相径庭。 一般的犄角不是应该与头连接的地方即根部粗壮而在末端即角尖细小吗？ 可是这两颗‘角’，却截然相反！ 它们与头骨接触的地方略微细一些，却在顶部显得异常粗壮，而且还带着那么一点点弯曲的弧度。乍看之下，会让人产生一种‘这角是不是长倒了’的错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双角好像比这副白骨还要明亮一些。 如果观察地够仔细的话，甚至能够发现那对角周围有一层淡淡的光晕。 不过此时，大家可没有心情观察地这么细致入微，更没有精力去调查这些异常。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颗颅骨此时正‘瞪’着大家。 没错，就是瞪！ 说起来也奇怪，那颗头骨的眼眶里明明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的就像两个黑窟窿，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产生一种被盯着的恐怖感觉；而且如果一不小心望进去，那眼眶里面的黑暗就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漩涡一般能将人吸进去。 猴子就是如此。 如果不是秃子冷不丁地拽了自己胳膊一下，他可能就进了鬼门关再也回不来了。 因为在他回过神来之后却震惊地发现自己已经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前行了好几米！ 更可怕的是，他前进的方向就是那白骨所在的地方！ 冷汗，一下子就浸湿了猴子的后背。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是……龙神吗？！” 老爹激动到颤抖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在这个静谧的时刻突然响起，将身边那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坤哥看着这副巨大的白骨，眼中闪过一丝快得几乎让人捕捉不到的亮光。 在其他人被这个大家伙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他悄悄地挪了挪脚步，不动声色地凑近了丫头。 “太好了，老头子我终于在有生之年看到神龙遗骸了！哈哈哈！实在是太好了，就算让我在下一刻就死掉，老头子我也能瞑目了！哈哈哈！……” 丫头脸上的惊恐并没有因为爷爷的话而减弱半分。 相反地，从看到这个巨型怪物的那一刻起，她就被铺天盖地的绝望所淹没了。 是的，绝望！ 没有任何幻想的绝望！ 仿佛此时的她不是站在面向刀山背靠火海的绝地，而是已经从仅有的一线生机中落下，正在空中急速下坠，而下面等待自己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永世不得逃离的黑暗！ 哪怕爷爷就在自己身边，哪怕身边还有好几个活生生的大人，这种如同四周蔓延着的黑暗一般的绝望还是让丫头打从心底生不出半分存活下去的希望。 因为，不可能！ “不要看它的眼睛，千万不要看。”猴子颤颤悠悠地说着，轻轻抬起左脚向站在身后的秃子靠近。 秃子站在猴子左侧，目不转睛地看着它，双手悄无声息地搭在挂着肩膀的行李包带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盯着看得太久了以至于产生了幻觉，那支撑着头颅的椎骨好像稍微向后靠了靠。 就在猴子脚落回地面的瞬间，那块搭在头骨下方的下颚突然张开，两颗折叠在上颚里的长牙猛地弹出，而那副巨大的白骨则飞快地蹿了过来。 猴子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更没有时间做出反应，身体就被那颗大张着嘴巴、暴露着两颗尖牙的头颅一口咬住，然后瞬间转移。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虽然秃子及时发现了对方的动作却还是没来得及阻止。 更何况，他所能做的也只是用力地将背在身后的那个行李包狠狠地砸在对方的头上。 而这，丝毫没有撼动对方的攻势，甚至没能减缓对方进攻的速度！ 站在后方的老爹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再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刚才还在说活的一个活生生的人，此时却像一只小老鼠一样被那颗巨大的头颅咬在嘴里。 那两颗如同倒钩一般的尖牙已经刺穿了他的身体，鲜血如同一股暖流透过猴子的身体快速地来到支撑着他身躯的下颚骨处，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同时也砸在每个人的心里。 老爹看着‘神龙’嘴里已经软了身体、手脚下垂成弓形的猴子的尸体，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就是他追求了一生想要见到的神龙吗？！ 这就是他穷其一生都不肯放弃的梦想吗？ 这就是他受尽了众人的白眼和冷落，耗掉了全部精力换来的结果吗？！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传说里那个在混沌中孤独遨游、被无边寂寞蚕食到崩溃、最后无法忍受地耗尽心力就为了开天辟地，进而创造了万千生命的神龙呢？啊？！ “爷爷，我好怕……” 丫头颤颤巍巍如同祈求一般的声音猛地将老爹从无尽的痛苦中拉回现实。 丫头？ 是的，丫头！ 都是因为自己愚蠢的执着和不肯放弃的追求，才会把这个无辜的孩子拽到这个事情里来。 事到如今，想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死也要保住孙女的性命！ 无论如何都要想方设法将丫头送出去，如果实在出不去，就给她找个躲避的地方…… 老爹一边想着，一边极力眺望，终于被他找到了一个不太显眼的洞穴。 然而，那个洞穴的位置却是在这白骨的身后！ 从这里到那洞穴怎么也得一千米，怎样让丫头平安地穿过这片溶洞，安然无恙地抵达那个洞穴藏起来呢？ 此时，恶战已经响起。秃子在丢掉行李包的瞬间拽出了自己的长刀，冲着那头凶猛的白骨凶兽跑了过去。 尘土再次飞扬起来，站在边缘的老爹已经看不清楚战场上的形势如何了。 只有不停回响的叮叮当当在巨大的溶洞中响起，强烈的撞击声带动着浑浊不堪的空气不停地轻颤着，仿佛就连这座溶洞都情不自禁地产生了共鸣。 听着耳边不断回响的敲打声，和溶洞中的回声冲撞完又融合成更为强劲的声响，紧接着又和新产生的声音紧密连接，很快就形成了一曲宏伟雄壮的战歌，颤动着在场人的心魂。 而对面那只洞口在蒙蒙尘土中若隐若现，如同大海中为路人指引航向的灯塔一般吸引着老爹的注意力。 暗自下定决心后，老爹转身却发现坤哥把自己心爱的孙女抱在了怀里，手臂紧紧地勒着丫头的脖子。 心里大惊，老爹猛地上前一步，大喊：“你要干什么？放开丫头！” “呵呵！”终于不用再隐藏和掩饰，露出本来面目的坤哥冷笑数声，说道：“老爹啊，你在想些什么呢？是不是在心里打了什么小算盘啊，说出来让我听听嘛！” “你到底想怎么样？！”老爹瞪着坤哥，看着丫头在对方的制肘下费力的扑腾着，恨不得冲上去把人抢过来，在按着对方狠揍一顿。 “啊！老爹生气了！真是的，你不要这么大的火气嘛！其实，我也不想怎么样。”说着，坤哥勒着丫头的胳膊一紧。 顿时，呼吸困难的丫头被憋红了脸。然而无论这双经常背柴扛菜的手怎么用力掰动，也无法让卡着自己脖子的小臂挪动半分。 “住手！！”老爹急得大喊。 “好吧，我听老爹的。”说完，坤哥松了松力道。 丫头立刻大口大口地喘息。 “你到底想怎么样？！”老爹忍无可忍地怒吼。 “哎，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坤哥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道：“这样吧！你只要能把那具白骨头上的角给我弄来，我就放了她。怎么样？要考虑一下吗？” 老爹震惊地望着坤哥，半天说不出话来。 “爷爷，不要去！咳咳，你会死的。不要去！” 坤哥笑着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说道：“老爹，你可以慢慢考虑。不过，时间可不等人啊！” 说着，他又猛地用力，勒得丫头又喘不上气来。 “现在去，是两个人战斗，胜算还高点；晚了，可就剩一个人了。老爹！你再磨蹭下去，丫头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答应你。快住手！”老爹看着丫头已经被勒地两眼翻白，赶紧开口。 “好。”坤哥立刻松了胳膊。 “咳咳咳咳……” 第十章：真相 “老爹，你大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只要你把那两只角带过来，丫头就能安然无恙地回到你身边。至于对面那个洞口嘛！有我在一旁护卫，丫头一定会平安抵达那里的！我们一定会安然无恙的。所以，你就放心地去吧！相信在你的掩护下，我和丫头都能够顺利地转移到对面去。对吧，丫头？”说完，坤哥一个用力地紧了紧胳膊，被夹在腋下的丫头也跟着晃了晃。 “爷爷，……爷爷……” 在坤哥的挟持下，丫头泣不成声，只能断断续续地呼唤。 “丫头不怕，爷爷会去接你的。你一定要等着爷爷，知道吗？” “……嗯。”丫头费力地抬手胡乱擦着脸上的眼里，用力的点头。 “好了，废话不多说。我们先走了，老爹！别忘了你要做的事。”坤哥说完，就带着丫头跳进了尘土飞扬的溶洞。 老爹看了看转眼就消失了踪迹的两人，定了定神，掏出背在肩上的长弓也跳进了溶洞。 叮叮当当的声音在满是尘土的溶洞中此起彼伏，时而近在手边，仔细观察甚至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在昏黄的空中舞动；时而遥不可及，哪怕竖耳倾听也只能搜寻到回声，至于声音的源头则找不到任何踪迹。 突然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强风，老爹赶紧弯下身子。只见刚才他脑袋所在的地方，一根粗壮的尾椎骨猛地扫了过去。 幸亏老爹反应快，及时躲了过去。否则，只怕当时他的脑袋就得瘪一块。 这不是普通的对战，更不是平时的打斗，因为此时的对手已经不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而是一堆本该一碰即碎的白骨。 和这样的对手作战，绝对不能硬碰硬，因为这样做根本就是在以卵击石，占不到任何便宜。 为今之计，只能以智取胜。 这副白骨，一定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操纵，才会如此的灵活和强大。 只要找到了操控的根源，再将之毁掉，那么这副白骨也就该报销了。 但是，那源头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老爹一边四处搜寻秃子和白骨的踪影时，坤哥和丫头的影子在前方一闪而过。 老爹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后立刻跟了上去。 他并不是要偷袭坤哥，在这个档口，任何的内讧只能削弱己方的力量。 稍不注意，他甚至有可能会被那副白骨偷袭。 在见识了那家伙的速度和力量后，老爹已经不再心存侥幸。 如果不能尽快处理掉这个大家伙，迟早大家都要成为它的同伴。 老爹护送着这两人一路前行，在走到溶洞中间位置的时候，突然那副巨型白骨‘嘭’地一声，砸在了坤哥的面前，将他前进的脚步生生截住。 “快走！”老爹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坤哥定了定神，看着老爹扑过去一把拽住身边一根手腕粗的肋骨三两下就攀爬上去，于是夹着丫头等在了原地。 下一刻，连人带骨头全都消失在原地，不见了踪影。 坤哥看了看周围，确定声音渐渐远去后才重新前进。 被夹在腋下的丫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爷爷和白骨一起消失，哭得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你给我闭嘴！难道你想把那怪物引过来吗？！”坤哥一边飞快地跑一边恶狠狠地威胁，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充满了恶意和凶狠。 “别忘了，你爷爷是为什么冲过去的。如果不是因为你，他又怎么会往虎口上撞！都是你这个拖油瓶害的！” “……” 丫头咬紧了牙，默默地流泪，却没有再发出声音。 …… 终于顺利抵达了洞口，坤哥气喘吁吁地坐在洞里，拽着丫头的衣领，小心翼翼地观察溶洞外的战况。 可惜的是，尘土扬得实在太严重了，面前除了昏黄色的尘土飞舞在空中已经彻彻底底地阻隔了视线，让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丫头被迫坐在坤哥身边，此时肿着眼睛憎恨地瞪着坤哥。 “你是坏人，都是你逼我爷爷去的！如果我爷爷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你是坏人！你是坏人！大坏人！” “你给我闭嘴！” 坤哥实在受不了这丫头的叫嚣，忍不住低吼了一声。 结果不但不解气，反而让他更加焦躁。 无处发泄怒火的他忍不住扬起手，狠狠地给了丫头一巴掌。 丫头受不住这凶狠的力道，被打得趴在了地上，左侧的脸颊顿时浮现出一个手掌印，很快就红肿了起来。 “你给我老实点！现在老子心情不好，你要是不听话，老子弄死你！”坤哥凶神恶煞地瞪着她，一字一句地威胁。 丫头畏惧地看着坤哥，吓得在地上缩成了一团，低声抽泣。 “妈的！老子说话你听不懂吗？让你哭！让你他妈哭！” 坤哥本来就有些心烦意乱，再听到丫头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变得更加烦闷，就连脑袋都忍不住一阵一阵地抽痛。 他凶狠地盯了丫头片刻，两步来到她身边，抬起脚就踹。 在一通连踢带踹的发泄过后，坤哥的心情这才好了些。 他啐了口痰在丫头身上，然后心满意足地转身，回到洞口继续观察外面的形势。 丫头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发现坤哥不再关注自己，才忍着身上的疼痛缓慢而又小心翼翼地爬起来，靠坐在洞口的另一边，焦急地看着外面的情况。 然而在火把熄灭后的此刻，人的眼睛已经彻底失去了左右，什么也看不见。 丫头不肯死心，更不肯放弃，但也只能扶着土墙探着身子费劲地搜寻着，偶尔在昏黄中看到朦胧的白色时隐时现。 老爹在进入战场之后才深刻地意识到这场仗到底有多难打。 他已经沿着这一根一根弧形的巨大肋骨攀爬了很久，却始终没看到尽头，而在被尘土蒙住的不知道多高的上方，不断传来硬物碰撞的叮叮当当。 拿着弓攀爬实现太累，也不安全；再加上这副白骨的主人一点也不安生，不是左摇右晃四处翻滚，就是不停地撞击墙壁想要甩掉依附在身上的敌人。 老爹略微思索了片刻，干脆将弓背回身上，专心致志地往上攀爬。 越往上走，尘土越来越稀疏，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脚踩着变得细短起来的肋骨，老爹终于看到了这副白骨的头颅和紧紧攀附着椎骨正拿着长刀不停砍的秃子。 说来真是奇怪，长在头顶的那对类似于角的骨骼竟然和下方的头骨十分不搭。 先不说它的颜色细腻、质地柔滑不像其它骨头那么干涩冷硬，单从它的形状来看，也不像是长在这颗巨大的颅骨上的，反而让看到的人生出一种它们是被硬生生地钉在那里的想法。 而且，围绕着‘角’的那圈淡淡的光晕，竟然将周围的黑暗驱散了。 不但如此，就连周围的尘土也无法将它们包裹，就好像被一层看不见的膜强硬地的隔离在了外面。这个大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其实，老爹心里也非常不确定，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生物。 如果没有头上的那对角，单从它的身形、动作、攻击习性以及骨骼来看，这完全就是一只巨型蟒蛇的骨骼。 可是，如果真的是巨蟒的话，为什么它和其他蟒蛇不同，要在头顶上长出这样的东西呢？ 还是说，这真的就是神龙？ 可是它的样子和传说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它的利爪呢？ 它的钢牙利齿呢？ 老爹一边思考一边继续攀爬，左手习惯性地向上抓握却什么都没摸到，抬头一看发现上方的肋骨已经没有了。 回过神来，老爹看了看位于自己胸口处的最后一根弯肋，又抬头看了看已经能够望到顶部的溶洞。 恐怕现在自己已经远离地面千余米了吧！如果一不小心掉下去了，…… 老爹晃了晃头，手脚并用地攀附在那根和自己的腰一样粗壮而且凹凸不平十分硌人的椎骨上，一点一点地向头骨爬去。 “快来帮忙！”秃子一边砍着上方的下颚骨一边高声喊道：“我找到它移动的源头了。” “在哪里？”老爹立刻欣喜地问道。 突然这家伙又开始撞墙，老爹一不留神松了手里的力道，整个身子立刻开始下滑，要不是及时抓住了那根最小的弯肋，他就要掉下去直接砸成肉饼了。 “就是它脑袋上鼓起的那两个东西。老爹，你掩护我。我上去把它们拔下来！”说完，秃子就开始攀爬。 “什么？！那不是长在上面的吗？你怎么拔？！”老爹见状，一般大声询问一边攀爬。 “呵呵，咱们都被它骗了。” 秃子抓住下颚骨，身子在空中晃悠了几下后猛地用力翻越，跳到了颅顶骨和上颚骨之间的空隙。 “我已经看过了，那两个东西根本就不是长在它头顶的，而是要了它命的硬伤。我在这里已经看到了骨头被刺穿的证据了，那就是两个被刺穿的骨洞还有它们周围明显龟裂的裂痕！”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如果这样的话，那对东西是什么？” 震惊的老爹瞪大了眼睛，无意识地说道。 如果这对巨大的东西真的是要了这只巨蟒的命的根源，那么为什么这副明明已经成为白骨的身躯还能如此灵活自然地移动，就好像它根本就没死而是活生生的一头巨蟒似的？！ 难道，这也是那两个东西的功劳吗？！ 想到这里，老爹情不自禁地仰头，越过重重白骨的阻碍，眼睛定定地看着那对被光晕围绕着的‘角’。 第十一章：险境 “小心——！” 秃子突然大吼一声，眼睁睁地看着巨蟒用力地撞向石壁，而刚刚爬到头骨下方的老爹正冲着石壁上的一块凸起砸过去。 老爹赶紧松开手脚，身子立刻就向下滑去。 虽然反应及时却还是慢了那么一点点，老爹的背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老爹感觉背上先是一麻，紧接着巨大的疼痛一下子席卷而来，疼得老爹眼前发黑。 而挂在身上的那只长弓则因为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撞击，咔嚓一声，弓弦俱断。 老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更不可能伸出胳膊去抓住断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只几乎跟了自己一辈子的伙伴在空中变成两截后急速下坠，消失在下方不断翻滚着的扬尘中。 浑身的疼痛已经不那么难以忍受，丫头靠在洞口执着地望着面前不断翻涌的尘土和时隐时现的巨大白骨。 爷爷怎么样了？ 他的年纪大了，身子早就大不如前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又怎么会冲上去跟这怪物打斗？ 都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吵着要来，爷爷就不用被人威胁，更不用身先士卒地冲在前面了！ 懊悔夹杂着断断续续的疼，不停地折磨着丫头的心神。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能够代替老爹冲上去跟怪物厮打，也不愿意让爷爷替自己冒险。 哪怕身在战场外围的自己已经吓得手脚冰凉，丫头也不会退缩，更不能让爷爷为自己身陷险境。 啪啦—— 丫头下意识抬眼望去，在看清了东西的全貌后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身子更是僵硬地定在了原地。 “……爷爷——！” 丫头声嘶力竭地大喊一了声，然后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山洞。 坤哥被吓了一跳，看着丫头狼狈不堪地爬出洞外，将断成两截的弓搂在了怀里，泣不成声。 “该死！”暗骂一声，坤哥赶紧冲上去将丫头连拖带拽地抓回洞里。 被拽回的丫头一不留神，落下了半截断弓在洞外。 她立刻挣扎起来，却怎么也掰不开拽着自己后领的那只手。 一时之间懊悔和恼恨爆发，丫头开始不管不顾地在地上打滚，连抓带挠地想要挣脱坤哥的桎梏。 “放开我！你放开我！你害死了爷爷！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爷爷！” 眼泪已经变成了断线的珠子，被仇恨充斥了头脑的丫头虽然竭力挣扎却还是被拖回了洞口，像破麻袋一样被丢在了土洞深处。 坤哥被丫头的誓死反抗惹毛了，他一把捂住丫头的嘴巴勒着她的脖子就往洞里走。 很快，喘不上气来的丫头就感觉呼吸困难，渐渐地挣扎也弱了下来。 可是，坤哥的怒火却开始蹭蹭地往上冒。 他一边走一边低声骂道：“臭丫头，老子还治不了你？！你死了无所谓，别他妈把老子也害了！你不是恨我害死你爷爷吗？这么想他，你干脆就去地府找他好了！” 走着走着，坤哥停下了脚步。 一个井口大小、深不见底的土洞，出现在了坤哥脚下。 “呵呵，丫头你不是想你爷爷吗？老子这就送你去见他！”说完，坤哥双手举起丫头就扔了下去！ 意识已经朦胧的丫头飞速地在土洞里下坠，急速后退的洞壁更是模糊了她的眼睛。 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能气若游丝地低喃了一句‘爷爷’，就迅速消失在了眼界之内。 在听到丫头那声嘶喊的瞬间，老爹就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声音消失的刹那，这副白骨停下了撞击的动作，突然安静了下来。 不安和恐惧，化身为吐着芯子的毒蛇不紧不慢地缠上老爹的心，用力勒紧，然后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猎物，缓慢而凶狠地张开嘴巴，露出沾满毒液的尖牙，时刻准备着给予对方最致命的一击。 随着白骨的下移，老爹终于无法再保持冷静。 他已经感觉到了，这副白骨在伏下身子，扭转方向，攻击的目标和地点自然不言而喻。 怎么办？怎么办？ 阻止它，一定要阻止它！ 就在老爹脑海里不停响起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有些震耳欲聋的时候，他感觉到这副白骨动了。 就像一只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一般，它低伏着的身子猛地向前冲去。 不——！ 老爹惊恐地瞪着眼睛，看着面前这颗巨大的头颅以轻微的S形飞快地前进着，而之前自己指给丫头的那个洞口则在眨眼之间就已经近在眼前。 老爹不止一次地在心底默默祈求，求老天让这个洞口小一点，再小一点，小到不足以容纳这颗巨大的头颅；同时也在默默希冀着，希望这颗头颅更大一些，再大一些，大到无法钻进这个洞口。 然而随着距离的急速缩短，虽然已经近在咫尺的洞口看起来确实不大，可这副白骨前行的速度却没有丝毫的减弱，头颅还是噌地一声钻了进去。 哗啦哗啦—— 洞口边缘承受不住这迅猛而又急速的刮蹭，被撞掉了一堆碎石和细土。 它们稀稀落落地散在地上，同时也扬起了小片灰尘。 在整颗头骨都没入山洞之后，这副白骨终于停在了原地，片刻之后缓缓后退。 经过了这些变故，秃子早就被甩了出去。 好在他身手不错，在身体腾空下坠的关键时刻抓住了一根弯肋，落在了比老爹还要靠下的地方。 等到头颅完全退出来后，白骨重新扬起了身体。 老爹在看清了被咬在上下颚之间的人后，心猛地提起。 亏得在和秃子交手的过程中被打掉了一颗尖牙，此时坤哥被夹在两块颚骨之间，断牙处正抵着自己的大腿，那尖利的断口虽然没能刺进肉里却还是扎地大腿生疼；而另一颗完好无损的尖牙则抵在坤哥的颈窝里，如果稍微偏离那么一点点就会狠狠地扎进脖子。 坤哥从未只身一人站在近千米的高处过，更别说是以如此令人胆战心惊的姿态呆在这只怪物的嘴巴里了。 此时几乎魂飞魄散的他早已吓得动弹不得，全身僵硬得像石头一样，连开口求救都做不到了。 秃子看着半个身子被咬进嘴里的坤哥，一手拽着长刀开始向上攀爬。 在看到秃子的身影后，坤哥突然感觉身体有了点力气。 他试着动了动手，想要抓住上颚骨的一处突起。 就在这时，这颗头骨突然上扬，同时上下颚骨毫无预警地分开，远远望去俨然是这家伙张开了嘴巴做吞咽动作。 下一秒，坤哥就手脚大张地从下颚骨之间滑落，顺着椎骨笔直地掉了下去。 尽管老爹伸手去抓，却也没能拽住坤哥的一片衣角。 而秃子则冷冷地看着坤哥从自己面前坠落，从头到尾都袖手旁观。 坤哥看着眼前飞速后退的景象，先是一条白色的柱子然后是一段白色的圆形隧道，最后‘咚’的一声身子猛地一顿，眼前的景象终于定格。 老爹颓然地收回了伸着的手，还没来得及懊恼自己出手太慢就想起了和他一起藏在洞里的丫头。 绝望的毒蛇终于抓住时机，在老爹的心口处刺进了自己的毒牙。 “丫头！丫头在哪儿？！我的丫头呢？！” 回过神来的老爹也顾不上自己此时还攀附在椎骨上，急忙往下爬。 秃子看着几次差点掉下去的老爹狼狈不堪地下移着，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嘴里还在低唤着什么，赶紧也下移到肋骨较长的地方稳住身形。 “老爹，你先冷静点。不要慌了阵脚……” 然而，老爹仿佛根本就没听到他的话似的，自顾自地抱着椎骨滑了下去。 “老爹，别下去！至少别立刻离开这副白骨……” 老爹不管不顾地下到距离地方几十米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向地面跳了下去。 丫头不会有事的！ 她一定藏在洞里的某个地方了！ 我要去看一眼，就一眼。只要确定她平安就好！ 老爹想着，任由身体在空中自由落体。 而下一秒，巨大的尾椎骨带动着强劲的风狠狠地拍在了老爹身上，毫不犹豫地将他扫到了对面的石壁上。 老爹连呼痛的机会都没有，就砸在了石壁上，然后沿着石壁滑落在地上，再也没有动过。 秃子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然后缓缓地扬起了嘴角。 “呵呵，真是太好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也就是说，你脑袋上的那两个东西都归我了！这样也好，省得再费心思如何分配了。呵呵！宝贝，我来了！” 秃子说完，将攥着的刀拿到面前，用牙咬住刀脊，然后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去。 不断坠落的丫头终于失去了意识，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宽阔的通道里摊平了身子，手脚微扬地下坠，最后落在了一块巨大的乳白色突起上，刺穿了腹部。 第十二章：死地 刺穿了丫头的东西长得非常奇怪，仿佛是一颗巨大的树杈一般，而且还是旁支，而主干则支撑着丫头的脊背；而它的颜色虽说是乳白色，可细看又透着一股青黄，仿佛玉石一般细腻柔和的质地总是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触摸。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它也在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光。 如果靠后一些，就会发现这如同树杈一般的石头不是一根，在旁边不远处还矗立着一根一模一样的。 离得更远一些，不难发现就连撑起这两根石杈的表面也是相同质地、同样细腻、乳白中透着青黄的石头，而且这石头还非常宽大，有棱有角的。 再往后退远点，这个东西的全貌才能够完全映入眼底。 这，竟然是一颗巨大的头颅！ 然而和普通的动物头骨不同，跟那头巨蟒的头骨更是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的是，这是一颗大到恐怖的头骨。 如果说巨蟒的头颅是座丘陵，那么这颗头颅就是耸入天际的巨峰。 哪怕曾经包裹着这颗头颅的皮肉早已在时光的磨砺中腐败殆尽，可是那气势宏伟的面部轮廓仍然能够轻而易举地震慑住旁人的心弦。 单是那对巨大的叉角，就能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想要匍匐其脚下顶礼膜拜的感觉。 当然，如果对方有脚的话。 再看连接着那对叉角、平滑而微微倾斜的额骨，正面陡然垂落，干脆利落地如同被利刃削过一般。 从正面看去，那两只空洞的眼眶里面被神秘而又诱人的黑暗占据着，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无论心里如何好奇，却始终鼓不起一探究竟的勇气。 眼眶前方延伸着微微隆起的鼻骨，两只鼻洞如同大开城门的通道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喷出一股冒着白雾的强劲气流。 而鼻骨下方则是已经合起的巨大的双颚骨。 覆盖着下颚骨的上颚骨随意地摆放在地上，正面那依次排列的牙齿非常整齐，唯一看起来不太对劲的就是这排牙齿两侧非常突兀地露出了两个洞，仿佛有什么坚硬如铁的东西硬是将原本待在那里的牙齿撬掉了一样。 而那个位置，如果没猜错的话，本应是犬齿所在。 如果秃子在这里，他一定会欣喜地跳起来，因为这些东西的材料看起来和插进巨蟒头骨的那两只东西一模一样。 更为神奇的是，那两个洞，无论是从彼此间的距离评估还是从断口的观察来看都和巨蟒头上的那两个东西完全吻合！ 而在距离这颗巨型头骨不远的地方，摆放着一副微微蜷起的利爪骨骼，每根指尖都带着锋利如刃的指甲。 而这对利爪则恰好和连接着这颗头骨的巨型椎骨组成一体，往后望去还能看到巨大的弧形肋骨。 如果离得足够远，就能将这副巨大的骨骼看清楚：头骨、脊椎、肋骨、四只利爪还有尾椎。 从整体上看，这俨然就是老爹口中提起的那只神龙！ 因为，它的样子竟然和老爹的描述分毫不差！ 这，才是真正的神龙遗骸！ 双腿自然下垂着，两只胳膊也无力地摆放在身体两侧，此时的丫头仿佛睡着了一般静静地靠坐在巨大的龙角上。 如果不是刺穿腹部的犄角略显突兀得出现在她体内，还沾染了猩红的颜色，旁人几乎无法发现丫头的生命已经流逝殆尽。 而在她的身下，一条血色的细流正源源不断地涌出，顺着龙角缓缓而下，飞快地来到额骨上，在微微下陷的额骨中央汇集成一滩小河。 很快，这点地方已经无法容纳急速暴涨的河水，溢出的洪流最终越过了阻拦自己的障碍，突破重围之后沿着垂直的额骨侧面悄无声息地滑了下去。 越来越多的洪流突破重围，纷纷沿着其他能够前行的路线四处流淌。 片刻之后，原本光洁平滑、细腻如玉的额骨就被这些流淌着的腥红描绘出数条粗细不同、长短不一的痕迹，仿佛一张洁白的纸被渲染成了线条林立的抽象画。 就在这时，异象突生。 围绕在神龙白骨周围的光晕缓缓地移动了起来，渐渐向丫头所在的方向靠拢过去。 随着光芒的不断积聚，亮度也越来越明显，它们先是在额骨之上、两只龙角之间压缩凝结成一个散发着浅黄色的光球之后，突然隐没在了额骨之中。 刹那间，整个洞穴都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就在黑暗占领空间，宣告胜利的瞬间，光球再次出现在了消失前的位置。 只是这次，光球不再是由光芒形成，而是变成了一颗散发着七彩光芒、颜色呈乳白而又透着青黄、如同拳头大小的实体圆球。 这颗就是隐藏在龙颅内的龙珠。 只见这颗龙珠停留在两只龙角之间，片刻之后开始缓慢升起。 随着龙珠的不断上升，更加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衣衫残破不堪，仪容狼狈万分的丫头竟然也缓缓地升了起来。 随着身体的移动，她身上的伤口也在不断地愈合。 在她的身体脱离犄角的瞬间，腹部那本来就在不断缩小和自动修补的伤口非常神奇地消失不见了，连个疤痕都没有留下。 至于她脸上的红肿和其他伤痕也早已消失不见。 然后丫头的身体放平，躺在空中，就连原本向下垂落的四肢也都非常平稳地伸直，胳膊甚至自然地贴着身体，仿佛她身下的不是空气和一颗散发着光芒的珠子，而是一张床。 这一人一珠又缓缓上升了几十米，终于在龙头的正上方处停止了移动。 而就在这时，平放在地面上的神龙遗骸，动了。 秃子终于爬到了巨蟒的颅骨上，而那两根发光的东西正在前方不远处。 他先是趁机前行几步来到发光的东西旁边，然后用力地将长刀插进巨蟒颅骨的骨缝里。 这时巨蟒又是一个腾空翻转，巨大的白骨撞在洞壁上，击落了无数石砾和尘土。 秃子死死地攥住刀柄，勉强稳住了身形。 就在他气沉丹田，抬手想要触摸身边的那根发光的东西时，这两根发光的东西突然消失了踪影。 一时间，整个时空都定住了。 秃子瞪大了眼睛，左手还保持着伸出的动作，而本应该触摸到的东西却凭空消失了。 而且，这副巨蟒白骨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活力一般，保持着挣扎翻转的动作定在了原地。 黑暗，迅速而又悄无声息地占领了这个山洞，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所有权。 秃子在光晕消失的瞬间看到了巨蟒颅骨上那两个被刺穿的窟窿，顿时心里一沉。 完了！ 咔嚓—— 咔嚓咔嚓—— 下一秒，这副原本坚不可摧的白骨迅速坍塌下坠，而站在颅骨上距离地面几百米的秃子更是无法避免地坠向地面，根本无处可逃。 轰隆隆—— 在一片巨大的撞击声、碎裂声、石砾滚动声以及泥土翻涌的声音汇集在一起此起彼伏之后，这座溶洞终于又恢复了最初的宁静。 第十三章：神龙现 神龙的头颅先是稍微动了动，紧接着两只前爪张开，按在地上支撑着脊椎缓慢而坚定地扬起了头，紧接着后爪也开始发力支撑着整根连着肋骨的脊椎，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巨大的龙头回转一百八十度，空无一物地眼眶中射出犹如直视一般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面前浮在空中的一人一珠，原本笔直平放的椎骨在腾空后随着利爪的移动而弯转起来，最终形成了以龙头为中心的一个巨大的圆形骨盘。 温润柔和的七彩光芒从龙珠那里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不断地扩散到周围，最终将整副龙骨都包围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神龙上颚骨上缺失的那两颗犬牙竟然又神奇地出现在了那排平整牙齿的两侧！ 它们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而且看不出任何裂痕和遗失的迹象，仿佛它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块巨大的上颚骨。 不断蔓延的光芒变得越来越亮，到后来竟然到了令人刺目的程度。 就在整个洞穴变得犹如白昼一般的时候，突然光消失了。 但是黑暗却没能再次降临。 在龙头注视的地方，龙珠消失不见了，可浮在空中的丫头周围却开始散发起了柔和的七彩光芒，而且和龙珠散发出来的一模一样。 下一刻，丫头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是十二岁的身体竟然不断地长大、长大再长大。等到变化停止时，这副身躯俨然一副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女子模样！ 不但如此，她的相貌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齐耳短发变成了齐腰的黑色长发，粗长却不显厚重的浓眉下面是卷翘的黑色睫毛，中间那只英挺的鼻子更是富有野性，下面那粉嫩的双唇既不薄凉也不显得厚重，而那尖尖的下巴更是充满了诱惑。 更为重要的是，这张脸红润而有光泽，一点尸体应有的青白之色都没有，仿佛这只是一具陷入了沉睡的躯体，随便一点动静都有可能惊醒她的梦境。 而经过了之前的巨变，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彻底化为了灰尘，消失在空气中。此时她的身躯完全呈现出赤裸之态，不着寸缕地平躺在空中。 如果不是她的长发呈现出与平躺的身躯垂直的状态，还时不时微微晃动着，那么看到的人几乎会毫不犹豫地认为她只是躺在某个和泥土一样颜色的高台上而已。 巨大的龙头定定地望着这具赤裸的身躯，明明黑漆漆的眼眶里面空无一物却还是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在那空洞的眼眶里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深情而专注地望着那具身体，明明万分焦躁却还要死死地按捺住这股迫切，静静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美好的事情发生。 然后，奇迹真的出现了。 那具漂浮在空中的身躯竟然传来了动静！ 扑通—— 扑通—— 扑通扑通—— 突然响起的心跳声竟然如同闷雷一般震动着整个溶洞。 神龙激动地张开嘴巴仰头长鸣。明明没有声音，却意外地让整座溶洞都跟在颤动起来！ 而那位平躺在空中的女子，在胸口位置竟然真的有了起伏，缓慢而有规律。 更神奇的是，从那只寂静无声的鼻翼处，竟然发出了呼吸的动静，低沉而又绵长！ 神龙长吟，响彻云霄！ 神龙山上方，原本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的碧蓝长空突然变色，滚滚长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四面八方疾驰而来，迅速在神龙山顶汇集旋转，眨眼间竟然形成了一股巨大的云形漩涡！ 那漩涡转动地虽然缓慢却没有丝毫减缓的趋势，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厚重的云层里盘旋游弋着，进而带动着云层飞速旋转。 而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生物此时正隐藏在漩涡的后面，随时都有可能破云而出！ 雷声滚滚，震耳欲聋，从天边到头顶的云层都呈现出铺天盖地之势，不断地起彼伏着汹涌澎湃着。 而划破长空、扯断云层的闪电更是时不时传来撕裂的怒吼！ 山上的小动物们早就躲进了自己的窝里，尽管已经和其他同类们蜷缩在一起，却还是感到不安忍不住瑟瑟发抖。 而居住在山下的村民们，也都纷纷赶回家去，门窗紧闭，谁也不敢随便外出走动。 冷清的小路上，一阵阵狂风席卷着落叶和青草毫不留情地四处扫荡。 无论是紧闭的木门还是关死的窗户都被它的暴力压迫地颤抖不止，仿佛只要再用力一点点就会攻破这些门窗的最后防线，长驱直入。 咣当—— 原本紧闭的木门因承受不住狂风的挤压终于被彻底顶开，力道如此之大竟然撞在墙上发生巨响。 本来就怕的不行的小男孩儿听到声音后更是吓得钻进被子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轻声抽泣。 从隔壁房间跑过来的母亲赶紧拉住甩得咣咣响的木门，用力关好后重新闩上门栓。 屋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却已经被暴风蹂躏地体无完肤，一片狼藉。 此时屋里除了最靠里的床还安然无恙之外，其他东西已经变成了一副被扫荡过后的残破和混乱。 母亲顾不上收拾残局，而是赶紧来到床边连人带被地抱进怀里轻声安慰。 …… 外界的混乱和巨变丝毫没有影响到地下。在巨大的山洞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呼吸声，悠远绵长。 平躺着的身躯开始缓缓下落，巨大的龙头追随着无声移动的身影渐渐低下了头，然后利爪摊开倒在身体两侧，巨大的身躯则匍匐在了地上。 在接近地面大约一米的时候，原本平放的身躯在下移的同时垂直翻转，黑亮笔直的长发柔顺地披在了女子的脊背，在身躯与地面彻底垂直的瞬间，那双洁白的双脚刚好落在了地面上。 轰隆—— 巨大的龙头始终跟随着女子的动作，随着对方的着陆它也将自己巨大的头颅落在了女子身后的地面，同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卷翘的睫毛开始微微抖动，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如同蝴蝶震动欲飞的翅膀。 片刻之后，眼睑分开，露出了一双黑亮的眼睛，只是时不时会有一道蓝光从那黑色的瞳孔中闪过，快得让人察觉不到任何痕迹。 “你终于醒了，龙魂。” 空荡荡的巨大山洞里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无法言明的感慨和欣喜。 在睁开眼睛之后，女子露出了浅浅的微笑，粉嫩的双唇微动，悦耳的声音自嘴角滑出。 “阿魄。” 第十四章：魂和魄 “阿魄，辛苦你了！这么久了，你一直无怨无悔的守着我。” 被唤作龙魂的女子轻抬脚步，来到巨大的龙头面前，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面前的龙牙。 龙头没有动，等龙魂的手移开后双颚骨才动了动，苍老的声音开始响起。 “只要能够看到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又怎么会觉得辛苦呢！而且，”龙头顿了顿，继续：“我竟然能够亲眼看着你复活，这实在是太好了。” 听着龙骨的话，龙魂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 她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了神龙的下颚骨。 没办法，龙骨实在是太大了，站在旁边的龙魂就像是大象旁边的兔子一样，如此悬殊的身体差异，更显现出龙骨的宏伟庄严，气势恢宏。 “我就知道阿魄对我最好了！”龙魂说着，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 “对了，龙魂。现在你已经有了肉身，不用继续呆在洞里了。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嗯。”龙魂微微直起身，想了想说道：“阿魄，你还记得咱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当然。是因为寂寞和孤独，所有才会用尽全部神力将混沌分离。可是你不记得了吗？混沌散开之后的景象咱们并不是没有看到，那时下面不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吗？” “嗯。是啊，那时候确实是那样。不过，我想过了这么久应该会有变化吧！”龙魂说着，望向龙骨的巨大眼眶。 “……你想出去看看？” “是啊！既然已经醒了，又不用继续被困在这里，那就去看看吧！” “有什么好看的，也许外面还是跟之前一样呢？”龙骨嘀咕。 “是吗？”龙魂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两只巨大的眼眶，不紧不慢地问：“既然如此，那你嘴里那两颗尖牙是怎么丢的？” “……？！”龙骨顿了顿，紧张地问：“你竟然知道？！” “那时我虽然藏身在龙珠里陷入沉睡，却并不表示我会连对你的感应都不复存在啊！” “哼！那只不知死活的爬虫，竟然妄想打你的主意！要不是它背后偷袭，我又怎么会被打个措手不及！不过，呵呵，它也活不！想要伤害你的家伙，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更明白我的心意不是吗？”龙魂笑了笑，继续劝说：“我只是去看看而已，不会做什么的。” “你还想做什么？！别忘了，神龙已经没有了。你也只是一缕龙魂，而我也只是一副龙骨而已！就算你现在幸运地找到了一副能用的身体，也不能马上就得心应手的运用力量。别忘了，你还需要漫长的时间来适应和磨合。如果随意动用灵力，你一不小心就会魂飞魄散的！”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阿魄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如果你不放心我，就看着我啊！” “难道你竟然想丢下我自己去？！”苍老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不满。 “怎么会呢？你明知道咱们是一体的，没有你我哪里都去不了啊！所以，我在和你商量啊！阿魄，和我一起去好不好？”龙魂说着，又抱住了龙骨。 “……你一开始真的不是打算自己上路？” 龙魂摇了摇头。 “……真的是想要我跟你一起走？”苍老的声音里还是有些不确定。 龙魂点了点头，抬手轻柔地抚摸眼前的尖牙。 “好吧！”苍老的声音立刻显得轻松了许多。 “那咱们走吧！”龙魂松开龙骨，雀跃地说。 “好。” 苍老的声音消失的瞬间，整个洞里立刻卷起了一股强劲的风。 整副龙骨都在这股狂风的托举下缓缓升到了空中，可龙魂却安然无恙地站在地面上仰头看着龙骨，脸上始终露着浅浅的笑容。 非常神奇的是，在这股莫名其妙的强风扫荡下，就连地面上的砂石尘土都飞扬到了空中，只有龙魂所在的地方，不受影响。就连她脚下的尘土，都没有浮起丝毫。 风势越来越猛，就连山洞都有些颤动，可奇怪的是，原本漂浮在空中的砂石尘土却纷纷落回了地面。 整个半空中，唯一还受狂风攻击的只有那副龙骨。 坠落的砂石非常巧妙地避开了站在地面的龙魂，纷纷落在了其他地方。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龙魂的周围竟然出现了一个半径约一米的球形光晕。 这层光晕如铜墙铁壁一般，将外界的动静彻底隔离开，让呆在里面的龙魂安然无恙，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渐渐地，浮在空中的龙骨受不住狂风的侵袭，原本坚不可摧、温润如玉的龙骨纷纷碎裂化为粉末。 在强风的带动下，数不清的粉末成螺旋状飞舞着，不断凝聚浓缩，竟然形成了一只白色的飓风风柱。 龙魂看着，脸上的笑意不断加深。 在这只白色的龙卷风移动到龙魂上方的时候，她缓缓举起了左手。 窄小的风柱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缓缓下移套住了龙魂的左手。 紧接着，风柱迅速浓缩，白色粉末也被凝聚挤压。 最后，狂风消失了！ 而卷入风柱中的白色粉末，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龙魂高举着的左手手腕上那只乳白色透着青黄的圆形玉镯。 龙魂收回手臂，右手轻轻抚摸着左腕上的玉镯，温柔地低语：“阿魄，能听到我说话吗？” “当然，我只是变换了形态而已，又没有失去和你的感应力。” “那就好。那咱们出发吧！”龙魂笑着说完，将左手放回了身侧。 “咱们要怎么出去呢？”龙魂看着这座山洞，喃喃自语着。 “看头顶。” “啊？”龙魂仰头，发现在上方有一毫不起眼的洞口，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发现不了。 这，就是丫头掉下来的那个洞口。 “啊！太好了，咱们可以出去了！”龙魂说完，身体就浮了起来，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轻轻托起一般。 “阿魄，咱们出发吧！” 龙魂说完，身体就快速地向顶部洞口飞了过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洞口中。 飞速穿过这段隧道，龙魂在离开隧道一般的洞穴后又在空中上升了一段后才缓缓落回地面。 “好久没有这么自在的飞了，阿魄！我都快忘了这种自在的感觉了！” “没关系，以后我带你飞。你现在的魂体刚刚开始适应这副身体，还很虚弱，所以不要随便使用灵力。” “好。”龙魂点了点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里也是洞穴啊？” “嗯。” “阿魄，咱们到底落到了什么地方啊？怎么哪里都是洞穴啊！”龙魂一边打量一边说道。 “……我也不知道。” “那里有出口，咱们去看看。”龙魂说着，朝洞口走去。 玉镯静静地呆在龙魂的手腕上，随着手臂摆动。 没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只玉镯里仿佛藏着活物一般，时不时有什么东西浮现在镯子表面，下一刻却又隐没不见，偶尔甚至还会如影子一般一闪而过。 第十五章：馈赠 洞口外面是一座更加巨大的溶洞。 在中央堆积着一座由白骨和砂石稀土组成的小山丘，目测得有五六米高。 山丘表面散落着很多巨大的肋骨骨头，零零散散的断骨也稀稀落落地堆放着，更有一些结实点的，干脆就这么胡乱地插进土里。 而在山顶处，那颗巨大的蟒蛇颅骨就这么胡乱地侧放着，空洞的眼眶正对着龙魂的方向。 龙魂望着远处这座骨丘，又看了看那些胡乱散落着的巨大尸骨，抬起洁白的双脚缓缓地走了上去。 “阿魄，这就是拔掉你两颗尖牙的家伙吗？” “……是。” 来到骨丘上的龙魂抬起右手，轻轻地摸了摸面前插进灰白色土丘、孤零零伫立着的一根巨大的弯肋，轻声说道：“它的魂魄已经消散了。” “哼！竟然敢打你的主意，我让它魂飞魄散已经很便宜它了。” “阿魄，不要这样说。每个生命都有它存在的意义，不要随便抹杀掉好吗？说起来，都是咱们的血肉孕育出来的，以后不要这么狠。好不好？”龙魂说着，收回右手轻抚左腕上的玉镯。 在手指摩挲的间隙里，镯子表面一道带着细鳞的身躯悄然闪现，下一秒又消失了痕迹。 “……好吧。只要它们不伤害你，我就不动手。” “嗯。”龙魂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开始环顾四周。 在散落的砂石和碎裂的白骨之间，零零散散地躺着几个人的尸体。 有的半截身子都埋进了土里，有的侧躺在地上，更有的就连尸身都已经残破不全。 “它们的魂魄也都已经不在了！”龙魂说着，在半山腰处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嗯。” “既然这样，就让他们回归吧。阿魄，你说好不好？” “……也好。不过龙魂你要量力而行，千万不要勉强。” “放心吧。”龙魂扬起了嘴角，“这点力量还是没问题的。” 说完，龙魂闭上了眼睛，双手自身体两侧缓缓抬起，身体也轻轻地浮在了空中。 渐渐地，她的身体周围围绕着的那层淡淡的光晕，越来越亮，而且在不断扩散着。 而地面上却发生了变化：原本胡乱堆放着的白骨竟然缓缓的漂浮起来，这里面还包括了那几具刚刚冷透的尸体。 然后，光芒开始缓慢移动，吸附在尸骨之上，渐渐地所有的尸骨都开始消散化作莹莹光点，最后消散在了空中。 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之后，龙魂从缓缓落回地面，然后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那双黑色的眸子竟然隐约有些变浅的迹象，而且还有一道蓝色的光在瞳孔中一闪而过。 此时，地面上已经恢复了它最初的模样，平坦的表面上积累了厚厚的尘土。 “好了。”龙魂笑了笑，说道：“阿魄，咱们走吧！” “嗯。” 洁白细嫩的双脚踩着裹着厚厚尘土的地上，却没有发生任何声响，而且看龙魂的脸色，也没有平静得任何波动，仿佛双脚踩踏的不是散落着砾石和沙土的地面而是柔软舒适的地毯。 这座和村庄差不多大小的溶洞很快就被龙魂轻松自在的走了过去。 前方，又一只洞口出现在了眼前。 “呜呜——” “呜呜呜——” 就在距离洞口五六米的时候，龙魂突然停了下来。 “阿魄，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侧耳倾听了片刻，龙魂开口询问。 “嗯，好像是洞口附近传来的。” 龙魂在洞口附近搜寻了片刻，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洞口左侧的角落里，正丢弃着一只巨大的行李包。 它的表面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尘土，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龙魂快步来到行李包面前，抬起手轻轻拂过包的上方。 然后这只包袱上那已经系好的带子竟然非常神奇的解开了，里面的东西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操控着，竟然缓缓升起，漂浮到了龙魂的面前。 那是一张巨大的白额虎皮，还有两颗和龙魂小臂一样长的尖牙。 “……这是？”龙魂看着这些，迟疑了。 “出来！已经无处可藏了，还躲什么？！” “阿魄，不要这么凶。”龙魂喝止。 那飘在空中的兽皮和尖牙明显的动了动，仿佛被吓得抖了抖。 下一刻，在龙魂面前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 那人二话没说，直接双腿一曲跪在了女子面前。 “白额虎拜见龙神大人！” “是你在发出声音吗？”龙魂看着薄如幻影一般的男子，开口。 “是的。我实在受不了了，才忍无可忍地发出了痛苦的呜咽。惊扰了龙神大人，实在罪该万死！还请龙神大人饶命。” “唉，饶命？你哪里还有命让我饶呢？”龙魂叹了口气，看着虚晃的身体感慨。 听到龙魂的话，那几乎匍匐在地的身影颤抖了起来，断断续续的呻吟从他那低垂的身下传来。 “你怎么了？说吧，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本是这座神龙山上的一只白额虎，在机缘巧合之下吸收了神龙大人的灵力身形暴涨，力量也变得非比寻常。我非常感激神龙大人的恩赐，于是便成为了这山上的守护神兽，几百年来保卫着大人的安宁，不让外来者扰了您的长眠。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一次普普通通的狩猎，竟然会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生生承受了拔牙剥皮之痛。这经历实在是太过可怕和难以忍受，以至于我在死后灵魂也无法得到解脱。于是，我的魂魄被迫束缚在这虎皮之上，每时每刻都在重复着生前的折磨和痛苦。” “怎么会这样？！”龙魂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那一瞬间黑色的瞳孔竟然变成了蓝色！ “求神龙大人救救我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如果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就算让我魂飞魄散也好！” 镯子里游弋着的身影在不停地翻腾着，以至于显现在玉镯表面的细密鳞片越来越清晰。 “阿魄，冷静下来！” 龙魂回过神就感受到了阿魄的滔天怒火，只好不停地安抚玉镯让阿魄冷静下来，却没有任何效果。 龙魂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对方的狂怒，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大声制止。 跪在地上的幻影吓得身子一抖，更不敢有任何动静。 而玉镯里的影子，也消失了踪影。 意识到阿魄已经冷静下来了，龙魂终于松了口气。 “你既然附身在这兽皮之上，想必也见证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吧！迫害你的那条生命已经消逝了，不是吗？” 跪在地上的身影顿了顿，开口：“是的。” “那么你心里的怨气可曾消减？” “是的。其实，我早就知道即便吸收了您的力量我也还是逃不过死去的结局。但是，这种死法实在是太可怕了！我实在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生命竟然会以如此残忍可怕的方式消逝……” “不要难过了。我帮你将这段痛苦的经历消去，然后你就去转生好吗？”龙魂想了想，说道。 “真的吗？”那身影猛地抬头，定定地望着龙魂的眼睛，希冀、祈求和小心翼翼都情不自禁地流露了出来。 “嗯。”龙魂笑着点了点头。 “不行！” 那身影被突然暴起的怒吼吓得一抖，立刻将头抵在地上，不敢再动。 “阿魄！”龙魂微皱了眉，不满。 “我不同意！” 顿时，隐藏在玉镯里的修长剪影再次显现出来，开始狂乱地在镯子里四处游弋。 “它实在是太可怜了！生前忍受这样的痛苦也就算了，死后的魂魄还要受这样的折磨就不应该了。而且，刚才你不是为了它的遭遇还差点爆发雷霆之怒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阻止我？” “它是很可怜，可是你现在能运用的力量实在有限。更何况，你刚才还运用了一次呢！你勉强自己释放灵力，如果被灵力反噬了怎么办？！你现在这副身躯根本就不适合做这个了！” “可是，”龙魂看了看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影子，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它怎么办呢？” “神龙大人……”影子的低唤，带着忍痛的颤抖。 龙魂看着饱受折磨的魂魄，下定决心：“阿魄，就这一次好不好？其实，我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还挺多的，救它应该绰绰有余了。阿魄……” “……哎，我怎么可能拦得住你！” “阿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龙魂笑吟吟地说完，就抬起了左手。 一圈莹莹的光，在手掌周围缓缓亮起，随着手掌的移动来到了影子的上方。 只见光脱离了手掌后在下移地同时形成了一只圆环。圆环不断变大，将跪在地上的幻影笼罩起来。 渐渐地那道身影缓缓飘起，匍匐在地是身子直立起来，最终呈现站立之姿。 而光环也在随着幻影的变化而自动调整着自己的大小，然后不断拉长最终形成一道光柱。 在光柱将站立的幻影完全笼罩之后，光芒猛地发亮，下一刻就消失不见了。 “好了，你已经没事了。”龙魂说着，吐出一口浊气。 那幻影感觉了一下随即惊喜地发现痛苦真的已经消失无踪，随即露出了轻松的神色，然后欣喜地重新跪下，激动万分地说：“多谢神龙大人！多谢！多谢神龙大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龙魂的额头覆盖了一层细密的汗。 她抬起胳膊擦了擦，笑道：“你起来吧！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用承受生前的痛苦了，已经彻底自由了。去转生吧！” “神龙大人！白额虎无以为报，只求您能收下我的馈赠！”那人直起身子，定定地望着龙魂。 “是那张兽皮和两颗尖牙吗？”龙魂说着，看了看幻影身后漂浮在空中的兽皮和尖牙。 “是的。”幻影笑了笑，说：“如果您不嫌弃，就让我的兽皮做您的衣服，我的尖牙做您的武器吧！” “衣服？”龙魂不解的问道。 “是的。就像我身上这件一样，幻影说着抓起了自己的袖子。 “神龙大人，您现在的身躯是一种名叫人类的生物。他们有的很善良，有的却非常可怕。我希望我的兽皮和尖牙能够成为保护您的一种依仗。另外，千万不要随便使用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在他们面前！他们对于自己不熟知的事物，抱有非常可怕的偏执和占有欲。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好。”龙魂点了点头，然后一招手，虎皮和尖牙就自动来到了她的面前。 巨大的虎皮包裹住龙魂的身体后，突然亮光一闪，下一刻龙魂身上已经出现了一身带着黑色浅纹的白衣，腰部是一条白色的茸毛腰带，而脚上则是一双白色短靴。 然后她又抬起左手在两颗尖牙上方拂过，在手离开后两颗尖牙变成了一对洁白的弯刀，长度和龙魂的小臂差不多。 龙魂将弯刀分别挂在了腰两侧，在挂好之后，一条白光沿着弯刀的刀刃闪过，然后刀刃就被凭空出现的刀鞘包裹住了。 “请神龙大人千万保重。” “好，我知道了。”龙魂看着幻影双手握拳放在身前，然后身影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 “阿魄，咱们走吧！” “嗯。龙魂，以后咱们用神识交流吧？” 龙魂闻言顿了顿，继续前进：“为什么？你不想和我说话吗？” “不是。我只是不想让别人听到咱们的对话。” “好。”龙魂笑了笑，向洞深处走去。 第十六章：青芒 龙魂置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却面不改色，依旧泰然自若地漫步行走着。 其实，这还真算不上什么。 就算她现在披着人类的皮囊，灵力也只剩下了一两成，可是对于看清楚周围被黑暗遮盖起来的景色还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 阿魄，这个洞穴好深啊！ 嗯，你累吗？要不要我送你出去？ 呵呵，阿魄，这里还不如你的爪子大呢！你出来是想把这里撑破吗？ ……其实，我可以缩小一点身形的。 不用了，我既然占据了这副身体，就要好好适应啊！如果什么都让你帮我做，那我还怎么适应这副身体呢！再说了，虽然我现在的灵力所剩无几，但是我不会一直都这样的。我会把龙珠里的灵力转移出来的，不用担心。既然它现在在我手里，那就属于我了，就是我的身体了，不是吗？ 那好吧，如果你觉得累了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哪怕是停留在原地休息一下也好。 嗯。你就放心吧！我没事的。 阿魄，你猜外面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也想象不出来。 刚才虽然遇到的都是已经消逝了的生灵，不过我还是很开心呢！既然这里有，那是不是外面的更多呢？好开心啊！ 嗯，你开心就好。 而且，它们说起来都是咱们的子孙呢！虽然样貌和形态都不一样…… 是啊，都是咱们的精血和灵气幻化出来的呢！这么说来，龙魂你已经是母亲了呢！ 呵呵，阿魄也是啊！你是不是父亲啊？ 呵呵…… …… 一路上说说笑笑，不知不觉洞穴的出口出现在了前方，带着从外界照进来的光，显得格外明亮。 抬起头看了看前方的洞口，龙魂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从黑暗迈向光明，龙魂带着激动欣喜而又有些忐忑的心情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出去。 明亮的阳光一下子洒在了龙魂的身上，柔和而又温暖。 可她此时却分布出半分精力去体会这种暖洋洋的感觉，眼前的景象已经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 眼界所及之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地面上原本黑黝黝的土壤和细碎的石块间均被一层细嫩的绿草覆盖住了，有的甚至还开出了浅黄色的五瓣小花！ 就连吸进体内的空气，都带着生命的气息，甜甜的，清新而又舒爽。 放眼望去，远处的森林更是郁郁葱葱一片。 藏在枝叶间的那些鸟雀和在地面上嬉戏的小动物们在龙魂走出洞穴的瞬间就都激动地手舞足蹈起来。 欢快的叫声四处蔓延着，很快整个山谷都热闹了起来。 它们在奔走相告之后，纷纷向洞口汇集过来，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龙魂抬起脚，小心翼翼地踩在了鲜嫩的青草上。 这种感觉很神奇，脚下软绵绵的，又带着细微的痒，真有趣。 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一蹦一蹦地来到了龙魂跟前，它的两只耳朵长长的，笔直地立在头顶上方，而全身则被一层灰色的皮毛包裹着的。 龙魂看着这个小家伙来到自己脚边，直立起身子扬起头颅。 那对黑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浓浓地恭顺和崇敬如一股清泉般从瞳孔中缓缓流淌出来；而对方那只时不时耸动几下的小鼻子更是可爱万分！ 龙魂蹲下身子，看着小家伙小心翼翼地伸出前爪，于是自己也伸出手握住了那对毛茸茸的小爪子。 “你是什么？” 唧唧唧唧（我叫兔子） 龙魂点了点头，抬起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那小家伙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舒服地眯起了眼前，一副享受的模样。 叽叽喳喳（神龙大人苏醒了） 飞舞着的鸟雀们纷纷在龙魂周围落了下来，叽叽喳喳的叫着。 唧唧唧唧（你是神龙？） 小灰兔滴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开口。 “嗯。我就是神龙的魂魄。我叫龙魂。” 唧唧唧唧唧唧唧唧（灰兔拜见神龙大人） 小灰兔叫着，弓下了身子伏在地上。 从林子里跑过来的其他小动物们，也都伏在了地上。 “你们都是什么？能告诉我吗？”龙魂看了看将自己围在中间，呈圆形拓展开来的巨大生物圈。 叽叽喳喳（我是黄雀） 咕咕咕咕（我是布谷鸟） 吱吱吱吱（我是刺猬） 吱吱吱（小松鼠）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刚才我还想为什么突然变天呢？）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天都变成黑色的了！好可怕！）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是啊是啊！还起风了！）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风好大！我差点就被吹跑了！）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你已经被吹跑了！我亲眼看到的！）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我还以为世界末日了呢！那个时候天都快塌下来了！好可怕！） 叽叽喳喳（是啊是啊！）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原来是龙神大人醒了！） 吱吱吱吱吱（真是太好了！） 咕咕咕咕咕（现在天又放晴了） 吱吱吱吱吱（风也没有了） …… 小动物们围坐在龙魂身边，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都在争先恐后地诉说着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了解。 “真有趣，虽然你们都长得不一样，但是同样可爱呢！” 龙魂坐在草地上，轻抚着躺在自己腿边的灰兔。 其他小动物们虽然都在欢快的叫着，可眼睛却时不时对兔子投以羡慕的目光，恨不得待在龙魂身边被抚摸的是自己。 它们用的语言完全不同，发出的声音也多种多样，按说置身其中的人应该被嘈杂纷乱的声音扰得头疼才对。 可是对龙魂而言，这些都是小动物们诉说的想法。 她能够准确的识别出任何一种声音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即便置身于嘈杂之中也能听明白它们的话语。 这和龙魂跟阿魄之间的交流并不一样。和阿魄的交流是利用神识，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而和小动物们说话，却是一种天生的能力。 任何一种生物，只要对方能发出声音，她就能识别出里面所包含的意思；就算对方不能，她也能运用神识和对方建立起非语言的沟通。 这，应该就是神龙的特别之处吧！ 因为所有的生物都是由它的精血和灵气幻化出来的。 换句话说，所有生物都是它的一部分啊！ 突然所有动物的声音都弱了下去，原本热闹非凡的草地竟然毫无预警地安静了下来。 午后的太阳虽然炙热却并不会让人觉得无法忍受，相反沐浴在如此充足的阳光之下，反而会让人产生一种昏昏欲睡的倦意。 龙魂动了动，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眼睛向前方望去。 原本围坐在一起的小动物们，非常自觉地向旁边退去，让出了一条半米宽的通道。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草地上传来，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 一道S形的痕迹在草地上显露出来，向龙魂的方向靠近着。终于，一条巨大的青色巨蟒出现在了小动物们眼前。 吱吱吱（有蛇啊！） 咕咕咕（救命啊！） 胆子小一些的小动物们已经开始逃跑，其他的也都惊恐地大叫起来。 “你们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巨蟒停下了前进的动作，张开嘴巴说道。 一时间，所有小动物们都定在了原地。 这条巨蟒有上百米长，单是脑袋就有井口大小。 如果真要吃的话，这些小动物们还不够它塞牙缝的呢。更何况，它是真的没有恶意。 “你……”龙魂看着这条巨蟒，迟疑道。 巨蟒停在由小动物们主动让出来的通道入口处，定定地看着龙魂，吐了吐蛇信子。 情不自禁地，龙魂摸了摸左腕上的镯子。 里面浮动的影子非常活跃，时不时镯子表面甚至会露出细密的鳞片，清晰可见。 阿魄，冷静点。 就是它！袭击我的就是它！ 你忘了吗？那个家伙已经被你杀了。咱们刚才不是还在溶洞里把尸骨回归尘土了吗？ ……那又怎么样？！它们身上的气味相似，就算那个已经被我消灭了。谁知道这个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绝对不允许任何威胁你的生物存在这世间！ 巨蟒呆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如果不是因为吐信子属于身体的自然反应不受控制，那么它连这个动作也不敢实现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浓烈的杀气迎面扑来，将自己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阿魄，你不要这样。我能感觉到它没有恶意，跟那个是不一样的。你连我也不相信了吗？！ ……不是。 既然如此，你赶紧冷静下来。小动物们都被你吓到了！ ……可是。 你看，就连天都变黑了！ 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头顶上的太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地黑云，厚重压抑地让人喘不上气来。 阿魄…… ……好吧。我不生气，要冷静对吧？ 嗯，阿魄最好了！ 一道阳光仿佛利箭一般刺穿了厚重的乌云，将柔和的光芒散在了大地上。 渐渐地乌云消散了，整个世界又重现光明。 杀气消失了！ 全身僵硬的巨蟒虽然搞不清刚才发生了什么，身体却因为杀意的消失而下意识停止了警戒，忍不住放松了身体。 此时，巨蟒才忽然发觉松了口气的自己竟然感觉有些脱力。 “没事了，你过来吧！”龙魂看了看不再紧绷的巨蟒，笑了。 突然白光一闪。 顿时巨大的蟒蛇不见了踪影，一个身穿绿袍的年轻男子站在了草地上。 只见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龙魂面前，恭敬地跪在了地上，满脸愧疚地神色，低声说道：“蛇灵青芒向神龙大人请罪！” 第十七章：宗主 “蛇灵青芒向神龙大人请罪！” 龙魂定定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人，不解地开口：“你何罪之有？” “青芒所犯之罪有二。其一，青芒扰乱了神龙大人的休眠导致灵气外泄；其二，青芒没能阻止自己的胞兄伤害神龙大人。” 青芒抬头看了看龙魂，愧疚源源不断地从眼中溢出，令龙魂的呼吸一窒。 “请神龙大人责罚青芒！” 青芒说完伏下身子，虔诚地磕了个头，用额头抵着地面。 所有小动物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万分不解。 “……你的意思是，我身后这洞是你挖的？” “是。”男子低声说道。 “打通我容身之所的，也是你？” “……是的。” “一千年前，那个攻击我，想要夺我龙珠的是你的兄长？” “……是。我没能及时发现他的意图并加以阻止，进而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实在是罪不可恕。” “傻瓜。”龙魂轻笑着摇了摇头。 “……” 男子一心想着自己的罪过，已经被愧疚和自责压得喘不过气来，怎么也想不到神龙大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感慨。 他愣了愣，忍不住抬头望去。 看着对面女子脸上的无可奈何，男子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不是你的错啊，为什么要揽在自己身上呢！”龙魂站起来，将男子扶起。 “你说的也对。如果不是你，我的灵力就不会外漏；如果灵力不外漏，你和你哥哥就不会吸收了灵力而拥有异能；如果他没有异能，就不会发现灵力的神奇和可贵；如果他没有发现这些，就不会攻击我进而扰了我的长眠……” 顿时，青芒愧疚得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可若反过来想呢？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能这么快就从地底的长眠中苏醒；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遇到这么好的身体来容纳我的灵魂；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能站在这里亲眼见证如今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呢？！” 男子被龙魂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地看着龙魂，不知该作何反应。 “况且，对灵力产生贪欲进而袭击我的是你的哥哥，又不是你。就算你没能及时察觉到这一切，也没能阻止他的恶行，那又怎么样呢？毕竟做错这一切的是他，而不是你啊！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内疚的，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啊！我明白你心里承受着怎样沉重的痛苦和折磨，所以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 泪水，早已在男子的眼中打转。 “神龙大人，我……” “其实，从我感觉到你气息的那刻开始，我就明白。”龙魂说着，抬起左手按在了男子心口的位置。 “这里，正容纳着怎样一颗温柔善良的心脏了。我很高兴，你并没有像你的兄长那样被灵力蛊惑了心神而学坏作恶，而是一直都保持着这颗赤子之心。所以，不要再内疚和自责了。好吗？” 直到此时，不停汹涌的泪水才冲破了眼眶的堤坝，顺着脸颊飞速滑落。 龙魂笑着，抬起手将男子脸上的泪痕拭去。 “……” 积压了上千年的情感瞬间爆发，男子忍不住抱住了龙魂，情不自禁地趴在对方的肩膀上失声痛哭，浑身颤抖。 龙魂叹了口气，抬起胳膊揽住了男子的背，轻轻拍了拍。 …… 日渐西斜，小动物们早已散尽了，碧绿的草地上只剩下男子和龙魂相依而坐。 “神龙大人，谢谢您！” “谢是什么？”龙魂看着男子，不解地问。 “这是一种感激之情的表达方式，因为您帮我解开了心里的束缚，让积压了上千年的罪恶包袱从我肩上移走，令我彻底得到了解脱，再也不必为自己的过去内疚自责。所以我要谢谢您！”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帮了你，你就会说这个来表达感激吗？”龙魂想了想，不确定的问。 “是的，神龙大人。” 龙魂点了点头，扭头看向天边。 “其实我现在已经不是神龙了。早在神龙用尽最后一点力量，精疲力竭得坠落地底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现在，只是一个占用其他生灵身躯的龙魂罢了。” 龙魂看着渐渐下移的红日，眼中闪过一道蓝光。 “可是在青芒眼中，您永远都是开天辟地的伟大神灵，永远都不会变。” 青芒定定地看着身边的人，信誓旦旦地说。 “青芒，以后不要再叫我神龙了。我毕竟不是了。” 青芒专注地看着龙魂，因为对方脸上那淡淡的表情而在自己的心底涌起了一丝苦涩。 不忍心拒绝对方的请求，于是他微微点了点头，说：“是。如果是您要求的，青芒一定做到。可是，不叫您那个，那我要怎么称呼您呢？” “你觉得呢？”龙魂扭过头，调皮地笑了笑。 “这……”青芒面露疑色，低下头认真地思索起来。 “就算您已经不再是神龙大人了，可您还是创世之神。这世间的所有生物都是由您的血肉之躯衍生而来的，都和您一本同宗。您既是万物之主，……” 龙魂看着对方那副冥思苦想的模样，竟然觉得这样的青芒很可爱。 耳边响起的是对方的自言自语，龙魂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下定决心后，青芒抬起头看着嘴角轻扬的龙魂，定定地说道：“一本同宗，万物之主，那就称您为宗主吧！您看可好？” “宗主？”龙魂轻声念出了这两个字，在心底默默地品味完这两个字的含义，笑了。 “好。那就叫我宗主吧！” “是，青芒遵命。” 说完，青芒也笑了起来。 和龙魂一起看着凄美的夕阳，青芒考虑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宗主，青芒有一事不解。” “你说吧。”龙魂看着已经和地平线连接的红日，淡淡开口。 “为什么您身上会有白额虎的味道？”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宗主会披着白额虎的兽皮，带着白额虎的长牙，不过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换了种问法。 “我是在洞里捡到的。它的灵魂被困住了，被迫承受了很多折磨和痛苦。我不忍心它继续煎熬，就释放了它的灵魂，让它去转生了。而它为了感谢我，就把这些送给我了。” 青芒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样也好，白额虎的味道可以将您身上的味道掩盖起来，为您增添一点安全保障。” “你也这么认为？”龙魂看了看青芒，问。 “什么？”青芒不解。 “白额虎的灵魂也是这么说的。它让我隐藏起自己的力量，要低调些，不要随便使用灵力，尤其是在人类面前。” “……他这么说是对的。”青芒点了点头，继续：“我见过它的尸体了，确实很凶残。人类，有的真的很可怕！” 龙魂看了看青芒，点了点头。 “对了。宗主，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青芒想起了什么，扭头问道。 “我想到处走走，看看现在都变成了什么样子。”龙魂想了想，说。 “宗主，我……”青芒迟疑了片刻，问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为什么？”龙魂望着青芒，不解的问道。 “因为我不放心您一个人独自出行。”青芒看着龙魂，在对方开口前继续道：“我知道您很厉害，可是人类更强大。他们的强大不在灵力上，而在心思上。跟他们相比，咱们都太单纯了。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青芒，你最大梦想是什么？”龙魂叹了口气，问。 青芒愣了愣，下意识答道：“化龙。” “你确定吗？”龙魂顿了顿，问道：“现在这样子不好吗？” 青芒思索了片刻，说道：“其实现在于我而言也无所谓好或不好，只是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其实，从我看到您的那一瞬间就被您那得天独厚、唯我独尊的气势震慑住了。从那时起，我就立誓想要成为和您一样的存在。而唯一的途径，就只有化龙。” 他做梦！ 阿魄，不要这样想。每个生命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利和资格，不要嘲笑他好不好？ 哼！就算他成功化龙了，也不可能跟咱们一样！ 是啊，我知道。 而且，化龙是要渡劫的吧？他过得了吗？ 关于这一点，我也很好奇呢！ ……龙魂，你该不会想…… 嗯，好不好？ ……随便你。 阿魄最好了。 ……哼！ 不过片刻的功夫，龙魂就通过灵识和阿魄沟通交流了一番，并达成一致。 而坐在旁边的青芒，则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得到了同行的资格。 “青芒，你知不知道化龙是要渡劫的？”龙魂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 “我知道。”青芒点了点头，继续：“但是我不怕。” “那你知不知道，渡劫是非常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嗯。” 青芒郑重地点头，说道：“我不后悔。” “那好吧。不过，我要提前跟你说清楚。如果在渡劫的过程中你陷入了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即便我的能力再强恐怕也是爱莫能助的。” “我明白的，这是我的梦想，应该由我自己去付出相应的代价。” “既然如此，你就和我一起走吧！” “好。”闻言，青芒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顿时绽放出绚丽的笑容。 如果你只是甘于拥有灵力，保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既然你想要追求梦想，那么我也不该阻止。 青芒，你知道吗？你的劫，就在人间。只要你下山，劫数就会启动。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你能留在山上，因为就连我也无法预知你的劫数是什么，更不能确定你能否顺利通过。 最后一丝亮光消失在地平线下，渐渐地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灰蒙蒙的样子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一丝哀切之意。 龙魂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淡淡的叹息自嘴角传处，消失在夜幕中。 ——第一卷·龙神现·完—— 第二卷：青芒之恋 第十八章：入世 转天一早，两人告别了山上的小动物，便启程了。 不得不说，青芒的相伴真的是帮了龙魂很大的忙。 由于龙魂的灵力所剩无几，有很多事情都是有心无力的，比如腾云驾雾地飞行。 龙魂坐在巨蟒的头上，在空中呈S形飞快地移动着。 青芒虽然现出了原形，但是开口发出的却还是人声。 “宗主，青芒有一事不明，还望宗主解惑。” 龙魂伸着手，默默感受着划过指尖的气流，看着如薄纱一般的云层飞快地向身后挪去，带起一阵湿凉。 “什么事，你说吧？” “咱们既然离开了神龙山，那么那里会变成什么样呢？” “那里还是神龙山啊！只是随着我的离开，那里的灵力会大不如前罢了。不过，这对那里的生物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的，所以你不用担心。而且时间久了，灵力会渐渐消失，那里的一切也都会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原来如此。” 龙魂垂眸，看了看云层下方那片郁郁葱葱的绿色，突然一片灰色映入了眼帘。 “青芒，那是什么地方？”龙魂说着，伸手指了指那片灰色。 “那里应该是人类生活的地方吧！” 青芒迟疑地说道，语气里掺杂着那么几分不确定。 “咱们去看看好不好？”龙魂想了想，问。 “好啊。”说完，青芒舞动庞大的身形，向那片灰色飞了过去。 在密林边缘，巨蟒滑动着粗长的身躯飞速降落。 在巨蟒落地的瞬间，突然一道白光闪过。 顿时青色巨蟒消失了踪影，而站立在绿地上的变成了两位年轻的男女。 那男子身上的翠绿色长袍将身形显得修长而挺拔，而那条翠绿色的发带则随意地将男子那头茂密黑长的秀发绑了起来，带着那么几分洒脱和恣意；而女子则穿着一身带着黑色条纹的白衣，齐腰长的黑发随意的披洒在身后，腰际系着的雪白毛绒腰带绑的恰到好处，更是让女子窈窕的身形显露无疑，而穿在脚上的那双毛绒小皮靴，更是映现出主人的俏皮可爱。 这两人就是途经此地打算暂作停留的青芒和龙魂。 两人环顾四周，看了看身边郁郁葱葱的绿色植被，相视而笑。 “宗主，人类和咱们不同。他们居住在树木搭建而成的洞穴里，那种洞穴好像被称之为房子？”青芒看着林子外若隐若现的城墙，不太确定的说。 “是吗？真有趣，那咱们也弄一个吧！就在这好不好？”龙魂又看了看周围，带着几分雀跃和期待。 “好。” 青芒努力回忆着那些居住在神龙山脚的人类所建造的房屋，然后凝神在脑中描绘出相应的景象，抬起左手放在胸前的同时竖起食指和中指。 等到脑海中的景象完全刻画出来，青芒睁开了眼睛，移动左手指向面前的林木。 片刻之间，一阵诡异的狂风突然刮起。 渐渐地，就连周围的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狂风大作，就连地面上的树木都有些承受不住，纷纷东倒西歪的时候，风却莫名其妙的停了。 顿时眼前的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伫立着数不清的茂密树木和矮丛的林间，突然出现了一座两室一厅的木屋。 木屋的周围由一片交叉而立的栅栏围出了一个宽敞平坦的院子。 龙魂欣喜地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一切，然后一蹦一跳地跑了过去。 推开面前紧闭的木门，龙魂小心翼翼地踏进院子，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转来转去。 “宗主见笑了，这是青芒按照记忆中神龙山下居民的房子建的。不知宗主是否满意？” 青芒跟在龙魂身后，亦步亦趋地走了进去。 “真有趣！青芒，你弄的真好！”龙魂回过头看着青芒，满脸笑意地说。 青芒开口本打算介绍房屋，却在抬眼的瞬间看到龙魂眼中一闪而过的蓝光，一下子顿住了。 “……宗主，您的眼睛？” “嗯？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 龙魂净顾着看了，一时间没有意识到青芒的话是什么意思。 “您的眼睛，刚才闪过了蓝色的光……” “啊，这个呀！”总算将院子看了个大概，龙魂回过神，神色轻松地说道：“我现在正在适应这副身体，所以会有一些异象出现。你说的蓝光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吧！” “哦。”青芒点了点头，问：“那您要多久才能完全适应呢？” “这个，”龙魂想了想，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现在我已经能够使用三成灵力了，剩下的七成还存放在龙珠里。我不敢一次释放太多，怕这身体承受不了。这也急不得，只能慢慢来了。” 青芒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那现在这副模样是您原本的模样吗？” “这个啊，”龙魂略作迟疑，道：“不完全是吧。虽然灵力已经将这副身体改变了许多，但毕竟现在还不是完全的我。等我把全部灵力都释放出来了，那时的我才是我原本的模样。” 龙魂想了想，羞赧地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子，我从来没变换过形态。” “没关系。不管您变成什么模样，您都是青芒的宗主。”青芒笑了笑，说：“走，进去看看吧！” “嗯。” 龙魂点了点头，跟对方一起向屋子走去。 木屋正门对应的就是客厅，而两边分别是卧室。 龙魂走进客厅，看到摆放在正中屋子的圆形木桌和三只圆形凳子后，立刻欢快地跑了过去。 “青芒，这是做什么的？” 龙魂抬起手摸了摸平滑的桌面，扭头问。 “啊！对了，还有这个！” 青芒突然露出灵光一现的表情，抬起手指了指桌子。 然后，在桌子正中位置凭空出现了一套茶具：一只白瓷的茶壶和两只白瓷的杯子。 “咦？”龙魂惊奇地看着这三个东西，眼中闪烁着疑惑。 “宗主，这是茶壶。”青芒来到桌旁，坐在圆凳上，指着茶壶说完，又指向茶杯。 “这是茶杯，是用来喝水的。”说完，青芒随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在其中一只杯子里，递到了龙魂面前。 龙魂看了看青芒，在对方的示意下端起了圆形的小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真有趣！” 青芒笑了笑，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开始介绍：“这是桌子，我坐着的是凳子。咱们现在所在的是客厅，两边分别是卧室。还有窗户，门……” 青芒用了多半天的时间给龙魂解说，在将所有物品都介绍完毕后才恍然发觉时间已经不早了。 看着透过枝叶散落在地面上的橘黄色光斑，两人都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反正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在林子里逛逛，算是熟悉一下居处周围的环境。 漫步在郁郁葱葱的林间，耳边不停响起清脆的虫鸣，龙魂用力地吸了口富含着生命气息的甘甜空气，湿润而又清新的气体在涌到体内的瞬间，令陶醉其中的龙魂忍不住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青芒扭头看到龙魂露出了笑容，也跟着放松了身体。 随着两人不断的前行，前方渐渐传来哗哗的水声。 两人彼此对望，在发现了对方眼中的欣喜后都情不自禁地相视一笑。 在看清了彼此心中的意图后，无需言明，两人就默契十足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其实，两人如今的修为都如此深厚只需要吸收灵气即可，已经没有必要再进食了。 龙魂从醒来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不是不饿而是不必。 她只需要将龙珠里的灵力导入体内即可，当然如果周围的灵气丰富的话，那么吸收一些周围的生命散发出来的灵气亦可。 更何况，她本身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吃东西的。 至于青芒，虽然他是食肉动物，可是早在他吸收神龙的灵力进而拥有异能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任何活物，不是不必而是不忍。 更何况，拥有异能的他同时也具备了吸收灵气的能力。 所以，他也就忘了跟龙魂提及进食的事情。 此时此刻对于两人而言，最具吸引力的不是食物而是水。 其实水是由神龙的血液直接形成的，所以它是世间最灵力最充沛的所在。 无论是深潭还是湖泊，都富含着丰富的灵气；当然如果是活水的话，那就更好了。 所以，听到水声的两人就仿佛发现了宝藏一般，当下毫不迟疑地冲了过去。 两人来到林子的尽头，只见一只宽约十米左右的深潭映入了眼帘。 发出声音的不是这深潭，而是它旁边屹立着的一座高约二十多米的石山。 在山顶处的，一只长约一米的石缝里正源源不断地涌出清冽的水流。 这些水流有的沿着石山无声流淌，更多是则从石缝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接落在深潭之中。 “宗主，这里的灵气好足啊！”青芒定定地看着，渐渐地眼中涌出了几分沉醉和痴迷。 “嗯。青芒，以后咱们可以在这里多吸收些灵气呢！”龙魂看着青芒，激动地说。 “可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把附近的灵力吸光呢？那周围的生物可怎么办？” 青芒微皱了眉，迟疑地说道。 “呵呵。你不用担心，如果这只是一只水潭的话，你说的情况还有可能会发生。但这是一处泉眼啊！所有的水都是从地下深处涌上来的，灵气之充足可谓源源不断呢！你再怎么拼命吸收，也无法让它枯竭的。”龙魂笑着说道。 “那就太好了。”听完龙魂的话，青芒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青芒，你一定要多吸收一些啊！” “嗯？”青芒不解。 “你不是要化龙吗？灵气当然是越多越好啊！”龙魂轻笑道。 “对，宗主所言极是。青芒一定尽力多吸收些灵力，这样就能尽早化龙了！” “嗯。”龙魂笑着点了点头。 哼！灵力吸收再多又怎么样？劫渡不过去，还不是白搭？！ 阿魄，我这样说也是希望他能多拥有一些自保的依仗。因为，我有种感觉。 你是说他的劫难已经启动了？ 嗯。 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那就怪不得别人了。龙魂你没必要瞎操心！ 我知道，可还是忍不住替他担心。 哎！别说他了，你也是一样的。有时间多吸收灵力，顺便可以多释放出来点。早点掌握了这副身体，我也就放心了。 嗯。我知道了。阿魄，你真好！ 那是！这世上，还有谁能如此掏心掏肺的待你！ 阿魄，你已经没有心肺可以掏了！ ……我知道，打比方而已嘛！那么较真！ 呵呵！阿魄真可爱！ ……哼！ 第十九章：入城 接下来的几天，龙魂再也没有提过进城的事情。 不是她不想去，而是实在不忍心再逼迫青芒。 自从那天回来以后，青芒就一直泡在深潭里不肯出来。 龙魂前去看望过几次，却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收获。 虽然每次青芒都会登上陆地，神色自若地和她交谈，可是他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时不时流露出的谨慎和小心翼翼却出卖了他的心。 想不到那个人对他的影响，竟然会如此之大！ 离开这里的话语在龙魂的嘴里转了好几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因为阿魄的提醒总是在龙魂开口的瞬间浮现在脑海。 现在想要离开已经来不及了吧？你带他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他的劫数已经开启，除了继续前行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徒劳的逃避罢了！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于是龙魂再次压下心底的不安，随他去了。 又过了几日，青芒才渐渐冷静了下来，终于肯离开深潭回到居所了。 看到出现在门口的青芒，龙魂欣喜地冲了上去，用力地抱住了对方。 这么多天的不安和忐忑终于在她看到青芒回来的瞬间，消失无踪。 “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龙魂仰起头看着面有愧色的青芒，宽慰地说道。 脑海里的不满和抱怨还在回响着，那是阿魄用神识传来话语。 青芒伸出手，轻轻地放在龙魂的肩上，看着那双深棕色的眸子，满脸愧疚。 “青芒让宗主担心了。对不起。” 龙魂轻笑着摇了摇头，说：“没事就好。” 青芒左手下移，牵起了龙魂的手，两人肩并肩地走进了院子。 龙魂看着对方的眉宇，细细观察了片刻，这才确定之前浮现在他脸上的愁意已经彻底消失，于是也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两人来到厅里坐下，开始喝茶聊天。 “对了，宗主这段时间都没有去深潭吸收灵力，您的身体可还好？都怪我太唐突了，一个人霸占了深潭这么长时间……” 龙魂微微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的。无论我在哪里吸收，效果其实都差不多。而且屋子里有舒服的床，累了更方便我休息啊！” “是这样吗？青芒真的没有妨碍到宗主？” 青芒定定地看着龙魂，眼中闪烁着不确定的光。 “真的没有！” “那就好。”青芒微微点了点头，说：“否则，青芒真的是罪该万死了！” “哎？！不要随便说死，你这么好一定不会的！” 龙魂匆忙而又略显仓促地打断了青芒的话，一脸信誓旦旦地说，不知道是为了安慰对方还是为了鼓励自己。 青芒有些疑惑地看着龙魂那强作镇定的脸，可眼中闪过的慌乱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他以为对方是被自己近来异常的反应吓到了，忍不住轻笑着摇了摇头。 龙魂明白，青芒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忍不住抿紧了嘴，眼中也闪过复杂的光。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对方提到死的时候，她的心竟然狂跳了起来。 是她想太多，有点杞人忧天了？ 还是真的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青芒身上呢？ 龙魂不敢确定，更不敢赌。 面前这个神色俊朗，笑容温和的男子虽然不是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生命，却是第一个真心真意、毫无保留地对待她，并陪着她一路走来的同伴。 如果可以，龙魂真心希望对方不要经历任何伤心痛苦的事情。 可如今…… 为了能尽可能地保护好这个温柔的蛇灵，龙魂开始夜以继日地吸收灵力。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休养调息，龙魂的灵力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 不得不说，从外界吸收的灵力虽然微弱，却非常适合这副身体；而储存在龙珠里的灵力由于太过醇厚强大，释放出来后反倒容易对身体造成损伤。 如今龙魂体内已有四成灵力，可供使用的也已经将近三成了。 虽然力量有限，却也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所以最近龙魂才没有频繁地去深潭看望青芒，因为她现在已经可以利用灵力来感知周围的情况，进而了解青芒的所在了。 只要他在龙魂能够感知的范围之内，她就能保证青芒的安全。 当然以青芒的本事，他自己也不是谁想伤害就伤害的了的。事实上，他其实根本就不需要龙魂的帮助。 而且长期浸泡在深潭中的他早已今非昔比。 恐怕此时青芒体内的灵力也已经更加浑厚和强大了！就算比不上龙魂的龙珠，可能够运用的力量却连龙魂也自叹不如。 两人坐在桌旁，轻松地说说笑笑，看着夜色缓缓降临，看着周围变得朦胧起来，直到茶壶里滴水不剩了，才兴致缺缺地回到各自房中休息。 转天早上，龙魂盘坐在床头双目微闭，开始吸收清晨充沛的灵气。 半个时辰后，门声响起。 一阵特意放轻的脚步声从厅里传来，然后门声再次响起，脚步声也随之移动到了院子里，最终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龙魂闭着眼睛，嘴角却微微扬起。 其实，青芒的动作已经很轻了。 可他还是尽可能地不弄出声响，特意轻手轻脚地行动，为的就是不打扰到龙魂休息。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除了门声之外应该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然而，随着龙魂在体内流转的灵力渐渐丰富，听力和视力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升。 只要她愿意，哪怕是种子发芽时钻出土壤的动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就连在空中飞舞的彩蝶振翅的声音都能够震耳欲聋。 所以，青芒外出的动静再怎么轻微也不可能逃过龙魂的耳目。 尽管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尽量不打扰龙魂。 这份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的体贴和细致入微的关怀，还是打动了龙魂那颗平静淡然的心。 青芒，真的是个很善良的蛇灵呢！ 不要分心！ 哦！阿魄，你好凶！ 我再不凶狠点，不止是心，就连你的魂都要飞了！ 哪有！我的魂魄附在这副身体上，在灵力充沛之前哪那么容易飞？！ 比方！这是打比方！ 哦！果然还是青芒更好！他从来不会凶人！更不会随便乱打比方嘲笑我。 ……是吗？那你去找他好了！不要再带着我了！ ……阿魄，你是生气了吗？ …… 阿魄？阿魄？！阿魄，你不理我了？！ …… 阿…… …… 逗你一下都不行啊！好啦，我现在就集中精神，认真吸收灵力总可以了吧？ …… 阿魄，不生气好不好？ …… 阿魄…… 你不是要吸收灵力了吗？怎么还不开始？！！！ 我怕你生气啊。 哼！你还会怕这个？！ 当然了，这世上只有阿魄是和我一体的，也只有阿魄你能和我心灵相通啊！ 哼！那是当然的！ 所以对我来说，阿魄是特别的呢。 嗯。 阿…… 赶紧开始！ 哦。 不知不觉，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暮色渐深，青芒却一点回来的意思也没有。 敞开的门口空荡荡的，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龙魂吸收灵力完毕，就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睡觉竟然是如此有趣的事情，当然以前也没有机会了解和经历。 只要轻轻地闭上眼睛，放空思绪，让神识也陷入休眠之中，身体就能够自发地将积累的疲倦和劳累缓解开来。 真是太有趣了！ 再睁开眼睛，屋子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龙魂坐起来，看了看四周，发现青芒还没有回来。 真是奇怪！ 都这么晚了，青芒怎么还不回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彻夜不归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龙魂的心顿时一沉。 没时间思考和犹豫，龙魂立刻跳下床向外跑去，同时用灵力开阔视野搜寻他的踪迹。 周围方圆数十里的景象立刻浮现在龙魂脑海中，她一边顺着早上青芒离开时留下的足迹奔跑，一边不断探寻他的气息。 这方向应该是去深潭的，可是为什么…… 哗啦—— 明明这水声的出处距离龙魂有数百米之遥，可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她耳边。 同时，龙魂的脑海中浮现出青芒破水而出的画面。 下一刻，龙魂停下了脚步，猛地松了口气，同时也放松了一直绷紧的心。 很快，青芒的气息也被龙魂捕捉到了。 平安无事呢！还好！还好！ 原来，他潜到潭底去了！ 被潭水阻隔了气息，也难怪自己探查不到！ 想到这里，龙魂轻笑着摇了摇头。 这算是关心则乱吗？ 知道青芒平安无事，龙魂也就不怎么担心了。 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龙魂迈着轻松悠哉的步子，缓缓地向深潭走去。 “宗主，你怎么来了？！” 青芒从水里回到陆地，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龙魂缓缓靠近的身影。 虽然今夜无月，虽然林子已经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可这一切都不会对置身其中的她们造成任何影响，更不会妨碍到他们的行动，因为他们那异于常人的身份和拥有的强大力量。 对于他们而言，无论是晴空白日还是夜色如墨都不会对他们的视力造成任何影响。 因为他们看待这个世界所用的，不是眼睛而是心。 眼睛可能会出错，可能会看不清楚，更可能会受到外物的干扰，可心却不会。 “青芒，你怎么了？” 龙魂来到青芒面前，看到了对方眼中来不及藏起的慌乱。 “宗主，我的心好乱。” 龙魂轻轻叹了口气，说：“青芒，你不必对我隐瞒什么。如果你不想说，我是不会去探知你内心的。” “对不起，宗主。” 青芒微微低下头，脸上浮现出片刻的迷茫和挣扎，过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因为那个人类吗？” 慌乱变得更加明显，青芒的眼睛四处乱瞄，就是不敢停留在龙魂身上，就连询问都带了颤音。 “……什么人类？” “青芒，我不会逼你。如果你实在不想面对，那就算了吧！”龙魂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宗主！”青芒心急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双手却下意识地伸手拽住了龙魂的胳膊。 龙魂扭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青芒，没有说话。 挣扎了许久，渐渐地求助的心理占了上风。 青芒最终下定决心，用力的点了点头。 “是的。” “是什么？”龙魂故作不知，开始逗弄青芒。 被龙魂这么一问，青芒原本慌乱的心反倒平静了下来。 看着龙魂棕色的眼中闪烁着调皮的光，青芒轻轻地叹了口气，万分无奈地说道：“就是那个在城里盯着咱们的人类。” “所以呢？” “什么？” 青芒愣了愣，不解地问。 “你在害怕吗？” 青芒皱眉想了想，缓慢地摇了摇头。 “你在担心吗？”龙魂继续问。 青芒想了很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担心什么呢？他只是一个人类而已，不是吗？” 龙魂定定地看着青芒的眼睛，对里面的茫然视而不见，继续轻声说道：“你能够感觉到他是恶意还是善意的，不是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不安呢？” “我，……”青芒想了想，看着龙魂棕色的眼睛，低声说道：“我从来没有跟人类接触过……” 龙魂笑了笑，问：“那你以前跟我可接触过？” 青芒又被问住了。 看着神情呆滞的青芒，龙魂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 “青芒，不要害怕未来。如果那是你终将要面对的，那就是无法避免的；既然无法避免，那逃又有什么用呢！” 龙魂抬起左手，按在青芒的心口，感受着那颗心脏有些频繁的跳动，缓慢而又坚定的说：“记住，保持一颗平常心。学会淡然地应对周围的事情，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青芒看着龙魂，眼中的信任和依赖化作涓涓细流，缓缓流淌了出来。 那是青芒对龙魂毫无保留的情感。 听到她的鼓励，青芒用力地点了点头。 阿魄，我这样做对还是不对？ 你的做法是对的，就是不知道他会怎么理解了。 ……阿魄，我想要恢复更多的灵力。 那就更加努力吧！ 第二十章：相遇 接下来的几天，龙魂再也没有提过进城的事情。 不是她不想去，而是实在不忍心再逼迫青芒。 自从那天回来以后，青芒就一直泡在深潭里不肯出来。 龙魂前去看望过几次，却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收获。 虽然每次青芒都会登上陆地，神色自若地和她交谈，可是他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时不时流露出的谨慎和小心翼翼却出卖了他的心。 想不到那个人对他的影响，竟然会如此之大！ 离开这里的话语在龙魂的嘴里转了好几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因为阿魄的提醒总是在龙魂开口的瞬间浮现在脑海。 现在想要离开已经来不及了吧？你带他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他的劫数已经开启，除了继续前行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徒劳的逃避罢了！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于是龙魂再次压下心底的不安，随他去了。 又过了几日，青芒才渐渐冷静了下来，终于肯离开深潭回到居所了。 看到出现在门口的青芒，龙魂欣喜地冲了上去，用力地抱住了对方。 这么多天的不安和忐忑终于在她看到青芒回来的瞬间，消失无踪。 “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龙魂仰起头看着面有愧色的青芒，宽慰地说道。 脑海里的不满和抱怨还在回响着，那是阿魄用神识传来话语。 青芒伸出手，轻轻地放在龙魂的肩上，看着那双深棕色的眸子，满脸愧疚。 “青芒让宗主担心了。对不起。” 龙魂轻笑着摇了摇头，说：“没事就好。” 青芒左手下移，牵起了龙魂的手，两人肩并肩地走进了院子。 龙魂看着对方的眉宇，细细观察了片刻，这才确定之前浮现在他脸上的愁意已经彻底消失，于是也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两人来到厅里坐下，开始喝茶聊天。 “对了，宗主这段时间都没有去深潭吸收灵力，您的身体可还好？都怪我太唐突了，一个人霸占了深潭这么长时间……” 龙魂微微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的。无论我在哪里吸收，效果其实都差不多。而且屋子里有舒服的床，累了更方便我休息啊！” “是这样吗？青芒真的没有妨碍到宗主？” 青芒定定地看着龙魂，眼中闪烁着不确定的光。 “真的没有！” “那就好。”青芒微微点了点头，说：“否则，青芒真的是罪该万死了！” “哎？！不要随便说死，你这么好一定不会的！” 龙魂匆忙而又略显仓促地打断了青芒的话，一脸信誓旦旦地说，不知道是为了安慰对方还是为了鼓励自己。 青芒有些疑惑地看着龙魂那强作镇定的脸，可眼中闪过的慌乱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他以为对方是被自己近来异常的反应吓到了，忍不住轻笑着摇了摇头。 龙魂明白，青芒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忍不住抿紧了嘴，眼中也闪过复杂的光。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对方提到死的时候，她的心竟然狂跳了起来。 是她想太多，有点杞人忧天了？ 还是真的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青芒身上呢？ 龙魂不敢确定，更不敢赌。 面前这个神色俊朗，笑容温和的男子虽然不是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生命，却是第一个真心真意、毫无保留地对待她，并陪着她一路走来的同伴。 如果可以，龙魂真心希望对方不要经历任何伤心痛苦的事情。 可如今…… 为了能尽可能地保护好这个温柔的蛇灵，龙魂开始夜以继日地吸收灵力。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休养调息，龙魂的灵力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 不得不说，从外界吸收的灵力虽然微弱，却非常适合这副身体；而储存在龙珠里的灵力由于太过醇厚强大，释放出来后反倒容易对身体造成损伤。 如今龙魂体内已有四成灵力，可供使用的也已经将近三成了。 虽然力量有限，却也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所以最近龙魂才没有频繁地去深潭看望青芒，因为她现在已经可以利用灵力来感知周围的情况，进而了解青芒的所在了。 只要他在龙魂能够感知的范围之内，她就能保证青芒的安全。 当然以青芒的本事，他自己也不是谁想伤害就伤害的了的。事实上，他其实根本就不需要龙魂的帮助。 而且长期浸泡在深潭中的他早已今非昔比。 恐怕此时青芒体内的灵力也已经更加浑厚和强大了！就算比不上龙魂的龙珠，可能够运用的力量却连龙魂也自叹不如。 两人坐在桌旁，轻松地说说笑笑，看着夜色缓缓降临，看着周围变得朦胧起来，直到茶壶里滴水不剩了，才兴致缺缺地回到各自房中休息。 转天早上，龙魂盘坐在床头双目微闭，开始吸收清晨充沛的灵气。 半个时辰后，门声响起。 一阵特意放轻的脚步声从厅里传来，然后门声再次响起，脚步声也随之移动到了院子里，最终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龙魂闭着眼睛，嘴角却微微扬起。 其实，青芒的动作已经很轻了。 可他还是尽可能地不弄出声响，特意轻手轻脚地行动，为的就是不打扰到龙魂休息。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除了门声之外应该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然而，随着龙魂在体内流转的灵力渐渐丰富，听力和视力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升。 只要她愿意，哪怕是种子发芽时钻出土壤的动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就连在空中飞舞的彩蝶振翅的声音都能够震耳欲聋。 所以，青芒外出的动静再怎么轻微也不可能逃过龙魂的耳目。 尽管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尽量不打扰龙魂。 这份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的体贴和细致入微的关怀，还是打动了龙魂那颗平静淡然的心。 青芒，真的是个很善良的蛇灵呢！ 不要分心！ 哦！阿魄，你好凶！ 我再不凶狠点，不止是心，就连你的魂都要飞了！ 哪有！我的魂魄附在这副身体上，在灵力充沛之前哪那么容易飞？！ 比方！这是打比方！ 哦！果然还是青芒更好！他从来不会凶人！更不会随便乱打比方嘲笑我。 ……是吗？那你去找他好了！不要再带着我了！ ……阿魄，你是生气了吗？ …… 阿魄？阿魄？！阿魄，你不理我了？！ …… 阿…… …… 逗你一下都不行啊！好啦，我现在就集中精神，认真吸收灵力总可以了吧？ …… 阿魄，不生气好不好？ …… 阿魄…… 你不是要吸收灵力了吗？怎么还不开始？！！！ 我怕你生气啊。 哼！你还会怕这个？！ 当然了，这世上只有阿魄是和我一体的，也只有阿魄你能和我心灵相通啊！ 哼！那是当然的！ 所以对我来说，阿魄是特别的呢。 嗯。 阿…… 赶紧开始！ 哦。 不知不觉，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暮色渐深，青芒却一点回来的意思也没有。 敞开的门口空荡荡的，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龙魂吸收灵力完毕，就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睡觉竟然是如此有趣的事情，当然以前也没有机会了解和经历。 只要轻轻地闭上眼睛，放空思绪，让神识也陷入休眠之中，身体就能够自发地将积累的疲倦和劳累缓解开来。 真是太有趣了！ 再睁开眼睛，屋子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龙魂坐起来，看了看四周，发现青芒还没有回来。 真是奇怪！ 都这么晚了，青芒怎么还不回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彻夜不归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龙魂的心顿时一沉。 没时间思考和犹豫，龙魂立刻跳下床向外跑去，同时用灵力开阔视野搜寻他的踪迹。 周围方圆数十里的景象立刻浮现在龙魂脑海中，她一边顺着早上青芒离开时留下的足迹奔跑，一边不断探寻他的气息。 这方向应该是去深潭的，可是为什么…… 哗啦—— 明明这水声的出处距离龙魂有数百米之遥，可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她耳边。 同时，龙魂的脑海中浮现出青芒破水而出的画面。 下一刻，龙魂停下了脚步，猛地松了口气，同时也放松了一直绷紧的心。 很快，青芒的气息也被龙魂捕捉到了。 平安无事呢！还好！还好！ 原来，他潜到潭底去了！ 被潭水阻隔了气息，也难怪自己探查不到！ 想到这里，龙魂轻笑着摇了摇头。 这算是关心则乱吗？ 知道青芒平安无事，龙魂也就不怎么担心了。 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龙魂迈着轻松悠哉的步子，缓缓地向深潭走去。 “宗主，你怎么来了？！” 青芒从水里回到陆地，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龙魂缓缓靠近的身影。 虽然今夜无月，虽然林子已经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可这一切都不会对置身其中的她们造成任何影响，更不会妨碍到他们的行动，因为他们那异于常人的身份和拥有的强大力量。 对于他们而言，无论是晴空白日还是夜色如墨都不会对他们的视力造成任何影响。 因为他们看待这个世界所用的，不是眼睛而是心。 眼睛可能会出错，可能会看不清楚，更可能会受到外物的干扰，可心却不会。 “青芒，你怎么了？” 龙魂来到青芒面前，看到了对方眼中来不及藏起的慌乱。 “宗主，我的心好乱。” 龙魂轻轻叹了口气，说：“青芒，你不必对我隐瞒什么。如果你不想说，我是不会去探知你内心的。” “对不起，宗主。” 青芒微微低下头，脸上浮现出片刻的迷茫和挣扎，过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因为那个人类吗？” 慌乱变得更加明显，青芒的眼睛四处乱瞄，就是不敢停留在龙魂身上，就连询问都带了颤音。 “……什么人类？” “青芒，我不会逼你。如果你实在不想面对，那就算了吧！”龙魂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宗主！”青芒心急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双手却下意识地伸手拽住了龙魂的胳膊。 龙魂扭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青芒，没有说话。 挣扎了许久，渐渐地求助的心理占了上风。 青芒最终下定决心，用力的点了点头。 “是的。” “是什么？”龙魂故作不知，开始逗弄青芒。 被龙魂这么一问，青芒原本慌乱的心反倒平静了下来。 看着龙魂棕色的眼中闪烁着调皮的光，青芒轻轻地叹了口气，万分无奈地说道：“就是那个在城里盯着咱们的人类。” “所以呢？” “什么？” 青芒愣了愣，不解地问。 “你在害怕吗？” 青芒皱眉想了想，缓慢地摇了摇头。 “你在担心吗？”龙魂继续问。 青芒想了很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担心什么呢？他只是一个人类而已，不是吗？” 龙魂定定地看着青芒的眼睛，对里面的茫然视而不见，继续轻声说道：“你能够感觉到他是恶意还是善意的，不是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不安呢？” “我，……”青芒想了想，看着龙魂棕色的眼睛，低声说道：“我从来没有跟人类接触过……” 龙魂笑了笑，问：“那你以前跟我可接触过？” 青芒又被问住了。 看着神情呆滞的青芒，龙魂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 “青芒，不要害怕未来。如果那是你终将要面对的，那就是无法避免的；既然无法避免，那逃又有什么用呢！” 龙魂抬起左手，按在青芒的心口，感受着那颗心脏有些频繁的跳动，缓慢而又坚定的说：“记住，保持一颗平常心。学会淡然地应对周围的事情，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青芒看着龙魂，眼中的信任和依赖化作涓涓细流，缓缓流淌了出来。 那是青芒对龙魂毫无保留的情感。 听到她的鼓励，青芒用力地点了点头。 阿魄，我这样做对还是不对？ 你的做法是对的，就是不知道他会怎么理解了。 ……阿魄，我想要恢复更多的灵力。 那就更加努力吧！ 第二十一章：妹妹 结束了一整天不间断的灵力吸收，龙魂盘坐在床，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道蓝色的光在眼睛露出的瞬间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而那对瞳孔的颜色也发生了变化，由深棕色变成了黄褐色。 龙魂起身来到厅内，看着院子在夕阳的照耀下变得灵动而富有生机，转身来到桌边坐下，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和青芒谈心到现在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而他的变化也越来越明显了。 龙魂轻轻转动着杯子，眼前却自动浮现出了青芒的笑脸。 是的，如果说青芒身上有什么是变的最明显的，那就是他的笑容。 以前青芒的脸上虽然有浅笑，却总是让人感觉有几分沉闷和无趣，仿佛那并不是真的笑容，而是他习惯性地扬起唇角而已。 可如今浮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闪着亮光的眼睛，不经意舒展的眉，还有高高扬起的唇，都为他的笑容增添了几分活力。 不止是青芒的笑容，就连他的表情和动作都比以前多了几分生动，少了几分木然。 如此看来，他应该能顺利渡劫吧！ 真好！这样他的梦想很快就能实现了呢！ 陷入沉思中的龙魂情不自禁地扬起一抹浅笑，把手里的杯子拿到嘴边，轻轻啜饮。 虽然夕阳渐渐隐没在天边，但散发出来的光芒却更加炽烈，连带着院子里的空地都被染上了几分红艳。 碧绿的大地上，那隐藏在青草间、不知名的虫子正在欢快地歌唱着，仿佛在为这一天的结束而欢送，又好像在期待着明日的到来。 嘴唇轻轻蠕动着却没有感觉到本应滑入喉中的液体，龙魂拿开杯子定睛一看，才发现手中的杯子早已空空如也。 看着渐渐陷入朦胧之中的庭院，龙魂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时辰，抬脚离开了客厅，穿过院子，向深潭的方向走去。 踩在柔软的草地上，任由一棵棵高耸的树木从身边穿过，龙魂看着这片熟悉的林子，默默地用灵力感应周围散发的生命气息。 嗯，左边这颗树上的松鼠已经回到窝里，正高兴地拿找到的浆果喂着小宝宝。 啊！右边那颗树上的雏鸟还在叽叽喳喳的呼唤着尚未归巢的母亲，激烈地讨论着今天的晚餐。不知道鸟妈妈会给它们带来什么好吃的呢？ 哎？前方这颗树上，竟然盘卧着一条和青芒颜色相仿的小蛇！ 此刻它正在树枝上休息，好像还在打鼾？ 呵呵，真是可爱的小家伙呢！ 哎呀！这颗树干上的蝉蛹真是顽强啊！ 都已经好几天了，它才爬了这么点距离。 这高度就和自己的小腿差不多吧，真是辛苦！ 不过，它怎么不走了呢？ 啊？ 是要蜕壳吗？ 变成知了就能飞了？ 原来如此！ 左边的小兔子已经吃过晚餐，和父母簇拥在一起，正打算休息了呢！ 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呵呵！ 原来大家约好了明天比赛看谁跑得快，难怪要早点入睡了。 保证了充足的睡眠，大家才有充沛的精力去争第一嘛！ 咦？这个气息是…… 龙魂一愣，下意识地减缓了前行的速度。 透过层层迷雾，龙魂准确地找到了那个人的位置。 龙魂想了想，轻笑一声，然后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很快，一个靠在树干上的模糊人影出现在了龙魂的眼界之内。 龙魂微微皱眉，脑海中回响起那个灵魂的劝诫，故意放松警惕假装自己并没有发现那人似的继续前进。 说实话，龙魂对于对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还是有些好奇的。 虽然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再去深潭了，但是吸收了灵力之后她力量增强了很多。 哪怕是利用神识笼罩在这片林子里，进而了解这里的风吹草动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对方几乎每天都会去深潭和青芒见面的事，龙魂其实是知道的。 不过知道归知道，龙魂却没有主动探知过那两人在一起做了些什么。 毕竟，这是青芒要历的劫，而她的过分探知和了解并没有什么好处。 万一一不小心被青芒察觉到了，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龙魂神态自若地目视前方，悠然地踱着步子，那轻松随意的模样仿佛真的没有发现前方左侧多出了一个人。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不止是她，就连阿魄都在屏息以待着对方的反应，对于那人出现在这里的动机和目的都万分好奇。 随着距离的不断缩短，对方那审视的目光也越来越明显，渐渐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程度。 可为了假装自己就是‘普通人’的身份，龙魂还面不改色地继续前行着。 只是，那浮现在脸上的笑意，怎么看都让人觉得里面透着几分调皮。 就在龙魂和那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一丝若有似无的失落涌现在了心底。 龙魂轻轻地叹了口气，感到有些惋惜。 还以为对方会和她说些什么呢，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 “站住！” 听到对方的话，龙魂非常配合地停了下来，却丝毫没有被颐指气使的语气所震慑。 她肯这么做，完全是因为那人终于按捺不住，要说些什么了。 镯子里的细长身影猛地跳动了一下，龙魂赶紧抬手抚摸镯面，安抚住阿魄暴起的怒火。 开玩笑！ 堂堂一位备受尊崇的龙神，何时沦落到要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小人类呼来喝去的地步？！ “谁在那里？” 龙魂匆忙地转过身，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色，而那双黄褐色的眼睛更是露出了恐惧的光。 原本怒气冲冲的阿魄被龙魂如此夸张的反应惊得一愣，等到回神时却发现怒火已经熄灭，而消失了的好奇心却在蠢蠢欲动。 那人就着朦胧的月光将龙魂受惊的反应看在了眼底，丝毫不为自己的无礼举动惊吓到对方而感到半分愧疚，而继续表现出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紧不慢地站直了身体，缓缓走出了阴影。 龙魂‘惊讶’地看在对方走到自己面前，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为了充分表现自己的畏惧和不安，她甚至用力眨了眨眼睛，让眼眶变得濡湿起来。 “你是谁？想干什么？” 龙魂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尽可能地让自己看上去柔弱无助。 “你，和青芒是什么关系？” 那人定定地看着龙魂的眼睛，脸上的轻蔑一闪而过，片刻之后一字一句地问道。 “……” 龙魂一愣，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天知道从察觉到那人气息的时候开始，龙魂就开始跟阿魄猜测讨论对方想要做什么了。 然而他们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问这个。 “说啊，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 那人等了片刻却没有等到任何回复，渐渐地忐忑消失而烦躁又开始在他体内涌动。 龙魂想了想，没有回答对方的提问反而开口询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人一愣，烦躁立刻升级变成了怒火。 “你……” “长峰，宗……龙魂？你们怎么……？” 青芒回到岸上休息，忍不住回想今天的一切，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平时这个时候，或者是那个人赖着不肯走，或者是宗主过来探望自己。 什么时候变成了他自己一个人被丢弃在这里默默无闻了？ 察觉到异常之后，他立刻打开灵识，还没来得及在林子里四处探查就震惊地发现那人竟然和宗主遇到了一起。 心里顿时产生一股强烈的不安，青芒来不及深思就向他们狂奔而去。 心，从来没有变得如此狼狈不堪过，竟然让他连法术都忘了施展。 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他们身边，青芒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就再次震惊地发现！ 那人竟然胆大包天，用如此无礼的语气质问宗主！ 宗主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还用问吗？宗主是万物之源，当然是母亲啊！ 可是在普通人眼中，宗主的样貌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年纪，如何能够生出自己这样看起来甚至比宗主还要年长几分的孩儿呢？ 怎么办？！ 一时间，青芒也迷惑了！ 然而出乎青芒的意料，宗主竟然对此避而不谈反而询问起对方来。 刹那间，平静淡然如青芒都差点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 宗主这招四两拨千斤实在是太妙了。 可惜，对方却不懂得欣赏宗主的聪慧。 不但如此他还瞪大了眼睛，握紧拳头，宛若一座亟待喷发怒火的火山。 当下青芒不再迟疑，果断地介入了他们的交谈。 看着他明显减弱的气势，青芒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产生了几分拘谨和不自然。 扑通扑通的声音如同擂鼓一般在不停地响着，一时间青芒也分辨不出那声音是由自己胸膛里传来的还是从对方那里传来的，又或者是两颗心已经掌握了彼此的节奏和频率，所以才会如此震耳欲聋？ 在听到青芒询问的那一刻，龙魂就知道表演时间该结束了。 真是该死！自己一时醉心于角色扮演，竟然忽略了周围的动静。 幸亏出现的是青芒，如果是别的什么异动，那就遭了。 那人好像也被突然出现的青芒打乱了阵脚！ 虽然还保持着之前的姿态，可他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盛气凌人的气势。 “阿芒，你怎么来了？” 那人有些慌乱地看着青芒，仿佛正在做什么坏事却被抓了个现行一般狼狈。 “嗯。” 青芒点了点头，几步走了过来，不动声色地将龙魂挡在了身后。 看到青芒如此明显的维护，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却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 “我在回去的路上碰巧遇到了这位姑娘，看到她的身形有些熟悉，所以忍不住上前，和她攀谈了几句。” “哦。” 青芒看了看龙魂，点头。 龙魂接触到了青芒的目光，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却贴心地没有反驳那人的话。 其实无论是青芒还是龙魂，都明白对方说的是谎言，不过谁都没有拆穿的意思。 青芒自然而然地拉起龙魂的手，看了那人一眼，开始郑重地介绍。 “龙魂，这是徐长峰。” “长峰，这是龙魂。我的，妹妹。” 第二十二章：番外：一眼万年 看着对方那如同兔子一般湿漉漉的眼神和受惊后表现出的小心翼翼，徐长峰万分鄙视地挪开了目光，可潜藏在心底的烦躁却更加汹涌。 早在第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这个女子就陪在那人左右。 虽然她长得既不像大家闺秀也不像小家碧玉，但是那绝美的容貌也绝对能够吸引不少男子的心。 所以，当时他就莫名其妙的烦躁了起来。 本来俊男配美女，才子配佳人，这应该是一副相当美妙的画面。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看着不顺眼。 说不出缘由，他就是觉得站在那人身边的女子十分的碍眼！ 之后看着那人拉着这女子消失在城门附近，他的怒火也终于达到顶峰，再也遏制不住地爆发了出来。 天知道，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将情绪暴露在人前过。 哪怕是当年被王兄陷害，进而贬黜至这偏远小城时，他的情绪也未曾有过任何震动。 可如今，单单是一个女子站在那人身边就已经让他面容失色，怒火喷发！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切，恐怕此生此世他都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堂堂一城之主竟然会因为一个男子而神魂颠倒至此！ 是的，是神魂颠倒！ 虽然那时仅仅是看到了那人的侧脸，可他的全部心神都已经被吸引了过去。 虽然之后他下令全城搜寻那人的踪影，却再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仿佛那人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数日的失落和迷茫没能让他陷入消沉之中，却成功地令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冷静了片刻。 那时，他才恍然发觉当时的怒火不是因为那人的出现，也不是因为那人的消失，而是因为那人身畔已有佳人作陪，因为那人已经和佳人执子之手。 何其可悲！ 这段震动心魂的感情，竟然在开始之前就已经画上了句点。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能彻底死心。 想要再见他一面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在多日的搜寻无果后，满溢的思念终于化为决堤的洪水将人冲垮。 忍无可忍的他奋力推开了簇拥的仆人，一口气跑出了城，慌不择路地钻进了林子。 急速跳动的心脏不停地震动着胸腔，粗重的喘息声也不停地折磨着他的耳朵。 不想停下来，不想放弃，可是前方的路在哪里？ 而他又在哪里？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找到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边竟然围绕起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湿润的空气带着些微的寒意如大军压境般涌入体内，终于让一直超负荷运转的肺部承受不住压力，发出了抗议。 一阵尖锐的疼，沿着神经瞬间传到头部，疼得我不得不停下脚步。 好不容易从痛苦中挣脱出来，我抬起头，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片深潭。 直到此时，我才恍然发觉周围的空气粘濡潮湿，而奔流的水声也相当震撼。 瀑布奔流而下响起的哗哗水声，明明听起来杂乱无章，却非常神奇地令我那颗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 急速坠落的水流落入深潭后激起了一层层淡淡的水圈，呈弧形缓缓散开。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要伸手摸一摸这不断浮动的水纹。 身体下意识地行动起来，我缓缓移动双脚，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突然前方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水声，我忍不住抬头望去竟然看到了那个每晚出现在我的梦魇之中，令我朝思暮想魂不守舍的人！ 明明那赤裸上身的人背对着我，明明那长发湿透胡乱地披洒在他身上，明明全身僵硬的他正一动不动地漂浮在水面上，我甚至连他的侧脸都没能看到，可我就是知道。 是他！ 这个人就是他！ 是那个每每令我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人，是他！ 我终于找到他了！ 在我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他的时候，他却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从那时起，我就暗自发誓：今生今世，我绝不会再错过他！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 记忆中的侧脸终于再次出现，我定定地看着那张脸慢慢地转到我面前，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这是梦吧？ 可即便在梦中，我也没能看到他的全貌呢！ 那，就是真的？！ 在这个想法浮现在脑海的瞬间，我终于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狂喜如同他身后那不停喷涌的瀑布一般瞬间将我从头到脚淋了个透，我激动地跑到岸边恨不得跳进去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你是谁？” 听到他如春风一般柔和的询问，我也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是徐长峰，你叫什么名字？” 他微微思索了片刻，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粉润的双唇微微开阖：“我叫青芒。” 青芒？ 原来他的名字是青芒？ 如此意料之外的重逢竟然轻而易举地将我的夙愿带进了现实，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却又如此美妙，一下子将我的神智拍的七零八落，而仅剩的那点理智更是随风飘散到了千里之外。 那天，我浑浑噩噩地和他在深潭瀑布呆了一天。 当时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在事后我竟然毫无印象。 直到深夜回到府中，我才意识到这一切竟然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我竟然又遇到他了！ 不但如此，我还知道了他的名字！ 一整夜，我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翻来覆去地回想着有关他的一切。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会到那里去看他。 而每次我抵达的时候，他都已经出现在了那里，好像在专门等我似的。 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每次看到他的身影，我都欣喜地不能自已，仿佛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追求。 而这，也确实是我的追求。 只要能看到他，就算什么都不做我也满足异常。 静静地看着他或者在潭水中游玩嬉戏，或者在潭边翻腾水花，或者在瀑布旁边任凭溅起的水花染湿衣衫，我恨不得能化身为围绕在他身边的水，永远和他在一起，一刻也不分离。 每次和他相会，我都会忍不住想，这算不算是我们两个人的幽会呢？ 我们，两个人的幽会？ 呵呵，真是个美妙的想法！ 于是，我有意识地拉近彼此的关系，主动去和他搭话，尽可能多的了解他，同时也让他更加全面的认识我。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特别健谈的人。 开始那一段时日，如果我不主动开口，他几乎什么都不会说。 有一次，我们就各自坐在深潭岸边，一天都没有说过一个字。 即便这样，我还是欣喜地不能自已。 虽然心底还是会涌起一丝挫败，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好不容易才再见到他，好不容易才能待在他身边，哪怕就只是静静地坐着，我也感到自己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自在。 所以在那时，我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果然能够陪伴在我身边的人，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 说起来，他还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呢！ 每次我开口和他攀谈的时候，他都会在我言辞用尽、即将面临无话可说的尴尬时，用柔和的话语帮我解围，或者是疑问或者是认可又或者是鼓励的浅笑。 我发现自己爱死了他的笑容，无论是那种清淡如水的浅笑还是那种嬉戏逗趣后的欢笑，都是那么的迷人！ 每次看到他的笑，我都会感觉到淡淡的甜蜜，就像一条流淌着的小溪，悄无声息地滋润着我的心。 在我锲而不舍地相伴和孜孜不倦地攀谈之后，我的付出果然得到了回报。 他对于我的出现和靠近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拘谨和不适应。 哪怕我牵着他的手，甚至是揽着他的肩，他都不会再有任何躲开的意思了。 而且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我渐渐发现他竟然还保持着孩童的纯真，而且对于世俗的一切几乎是一无所知！ 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住在深山老林里，所以才会如此不谙世事吧！ 真好，是我先遇到了他！ 真好，没有其他人出现想要把他抢走…… 刹那间，他和某个女子并肩而立的画面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初遇时看到的画面，如同一颗坠落的石子，将我那片宁静无波的心湖打乱，泛起一波波烦躁不安和忐忑。 那个女子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边？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们会如此的亲密无间地执手相牵？！ 一个个疑问如同细密的针，狠狠地扎进我的心里，明明看不到伤痕却痛彻心扉。 有好几次我都想开口询问，然而话到嘴边却因为内心的胆怯和恐惧而不得不将问题重新咽回肚子里。 如果他们真的是……，那我该怎么办？ 害怕和不安编制出了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的心紧紧地缚住，越勒越紧。 渐渐地，我感觉就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压抑。 可是想要见他的欲望是如此的强烈，哪怕明明已经猜到了对方可能已有家室，我还是无法让自己彻底死心，更加做不出放弃他的决定。 只要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我就感到铺天盖地的绝望。 而心，也疼得如同裂开了一般。 然而，就在今天！ 在这机缘巧合之下，困扰了我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她，竟然是他的妹妹！ 第二十三章：吃醋 徐长峰目瞪口呆地看着青芒，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在下一秒突然沉下脸。 “阿芒，我承认我确实对你们的关系有些好奇。可就算如此，我也不能接受你随便编出一个理由来敷衍我。” 青芒愣了愣，不解地问道：“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徐长峰突然伸手，一把拉住青芒的胳膊，用力地将他拉到自己身侧。 猛地上前一步来到龙魂面前，他气势汹汹地大声质问道：“你们两人明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怎么可能是兄妹？！你当我是傻子吗？” “……” 青芒事先没想到这一层，对于人类的人类的亲属会在容貌上有所相似更是一无所知。 突然被质问的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谁规定了亲人一定要长得相像了？” 龙魂看着青芒脸上的迷惑不解如同周围笼罩着的水雾一般飘散不去，实在不忍心他因为这个而费神劳心，于是开口解围。 “哼！” 徐长峰恶狠狠地瞪了龙魂一眼，眼里的厌恶如同毒箭一般狠狠地刺向龙魂。 要不是青芒就在旁边，他早就拔出腰间的配剑，将这个勾引阿芒的贱人碎尸万段了。 龙魂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右手轻轻抚摸左腕上的玉镯，用神识将阿魄安抚下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我猜想你家中应该不止你一个孩子吧！” 龙魂不理会对方的视线荼毒，自顾自地开口，“敢问你和你家中的人可有三四分相似？” “哼！就算没有三四分，也应该有那么一两分吧！” 徐长峰恨恨地说着，脑海里却浮现出了那个坐镇朝堂的人。 相似吗？自己和那个人又有几分呢？ 真是讽刺啊！ 明明是兄弟血亲，可那人却视自己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如果不是他一直以来都安分守己恪守本分令那人找不到丝毫错处，恐怕就连发配到这边远小城都会变成奢望吧！ 可是皇宫里的亲情本来就比水还淡、比纸还薄，自己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而且阿芒如此明显地护着对方，而对方竟然也不遗余力地替阿芒解围。 这情景看起来就好像只有自己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而他们如此心有灵犀地为对方着想，以及尽心尽力地替对方辩护更是极大地刺激了徐长峰本就十分敏感的神经，顿时他感觉自己都快要气爆了。 这对珠联璧合的才子佳人站在一起实在是太碍眼了！ 徐长峰心里早就醋意大发，如果不是仅剩的那点理智不停地在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不要冲动行事，恐怕他早就忍不住动手除掉这个绊脚石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头顶上的天空聚集起了厚厚的乌云。 那呈螺旋状缠绕起的厚重云层带着泰山压顶般的气势，在夜幕中显得尤其阴森恐怖。 而位于正下方的这片林子则不幸地成为了受害者。 所有的生物都感到了无名的压迫，就连喘息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动静大了会引发什么可怕的变故。 龙魂万般无奈地看了看玉镯里正不停翻腾着的阿魄，最终决定妥协。 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竟然会引发如此多的误会。 更重要的是阿魄竟然因此而动怒了，这真是始料未及的事。 龙魂看着眼中闪着歉意和惧怕的青芒，淡淡开口：“哥哥，这个人是谁啊？你怎么会认识如此莽撞无礼的人呢？” 徐长峰一下子愣住了。 难道……真的是兄妹？！ 想到这里，他扭头看向青芒，眼中闪着小心翼翼地询问。 听完龙魂的话，青芒知道徐长峰的命算是保住了。 虽然夜空还在积云滚滚，空气也压抑地让人窒息，可是宗主轻松的语调却在无声地暗示着这个胆敢挑衅神龙尊严的人类已经得到了宽恕。 其实他刚才如此心慌意乱，就是担心徐长峰会冲动鲁莽地冲撞了神龙的威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能感觉到徐长峰对宗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和反感，而原因却至今都是个谜。 想到身边这个人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最终又重新捡回了自己的性命，青芒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倍感无奈。 以后有时间一定要问问清楚，到底他为什么对宗主有这么强烈的敌意。 既然危机已经解除，青芒就不那么紧张了。 他扭头望向龙魂，用宠溺的语气说道：“龙魂，别闹了。他是我来到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你不要总是拿别人开玩笑。” 龙魂无趣地撇了撇嘴，抬起左手蹭了蹭脸颊，轻声嘟囔：“又被你看出来了，真没劲。” 龙魂借着撒娇的机会用脸颊亲昵地碰了碰玉镯，果然里面不停翻腾的影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暮色长空又露出了之前的点点繁星，如同调皮的孩子似的眨着眼睛。 “你们真的是兄妹？” 徐长峰看着这两人的互动，之前的愤怒一下子消失了干净，如同夜幕中来去匆匆的云层一般令人费解，如今只剩下迷茫还在脑海中飘荡着，不知该何去何从。 看着两人默契十足地点了点头，徐长峰终于将那颗提在嗓子眼儿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阿芒，我都没听你提起过。” 徐长峰愧疚地看着青芒，死要面子不肯承认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青芒笑着摇了摇头：“是我的错。如果我一开始就跟你说明，也就不会出现今天的误会了。” “阿芒，你千万不要这么说。” 徐长峰看了看龙魂，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是我太唐突了。我一直都迫切地想要了解你的一切，却忽略了你的生长环境……” “哎呀，你们俩有完没完了。承认错误这么有趣吗？为什么你们都要抢呢？哥哥，我也要玩，可是我的错误在哪里呀？” 龙魂实在受不了这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忍不住开口打断。 “……” “……” 徐长峰和青芒对视了片刻，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哥哥，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 龙魂察觉到气氛变得轻松了些，伸手拉住青芒说道。 “嗯。”青芒点了点头，看向徐长峰，说道：“你也早点回去吧！” 徐长峰垂下目光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却在抬起头的瞬间又恢复了满脸笑意：“说起来确实不早了，不过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关了吧！阿芒，我就算现在回去也进不了城了。你能收留我一晚吗？” 青芒愣了愣，面露迟疑。 龙魂似笑非笑地看着徐长峰，没有说话。 徐长峰不肯放弃，继续劝说：“阿芒，我还没去过你家呢？都不知道你家是什么样子，在哪里。而且现在这么晚了，万一我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劫匪可怎么办呢？毕竟我一个人势单力薄的……” “这……”青芒皱了皱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哥哥，既然你这位朋友这么迫切地想去咱家借宿，那就让他来吧！毕竟，如果真的让他一个人回去，也不太妥当。” 龙魂看了徐长峰一眼，笑意一闪而过，可说的话却依旧一板一眼的。 “那好吧。” 青芒看到了龙魂脸上如昙花一现般短暂的笑容，明白对方是真的不介意，然后点了点头。 于是，回家的人变成了三个。 这一路上，徐长峰都在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对兄妹握在一起的手掌，如果不是对方首先同意了自己借宿的请求，他早就再次怒火喷发了。 真是太没有家教了，明明是还未出阁的女子，竟然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其他男子手牵手并肩而行！ 这如果传出去了，还有哪户人家愿意将她迎娶过门？！ 长此以往，她岂不是要一直呆在阿芒身边？！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不知龙魂姑娘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呢？” 徐长峰想了想，决定自己寻找突破口。 “没什么，每天就在家里呆着啊。” 龙魂想了想，回答。 “可曾学过女红？” 徐长峰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那是什么？” 龙魂好奇。 “……刺绣之类的。” “没有。” 龙魂摇了摇头。 “……，那你想学吗？” 徐长峰扭头看向站在青芒另一侧的龙魂，小心翼翼地问。 龙魂想了想，迟疑着点了点头。 徐长峰顿时来了精神，继续道：“那么琴棋书画，你可曾学过？” 龙魂又摇了摇头。 “想学吗？” 徐长峰再接再厉。 “嗯。” 龙魂用力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明天就回城找当地有名的能者来教你可好？” “好啊！”龙魂想了想，问道：“去哪里学啊？要进城吗？” 徐长峰看着龙魂闪着渴望之光的眼睛，在心里偷笑数声，表面上却一本正经。 “当然要去城里学了，他们可不会到你家去教你。” “好啊！我特别想进城看看呢！” 龙魂说着，脸上绽放出了绚丽的笑容。 “龙魂，要不我陪你去吧！你一个人……” 青芒看着欢喜雀跃的龙魂，面露迟疑。 “那怎么行？！有些东西是你我不适合听的，你去了人家还怎么教？！” 徐长峰好不容易才说动了那人，怎么可能轻易让阿芒离开自己身边，于是在青芒开口之后便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 “……这样啊！” 青芒说完，看了看龙魂，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龙魂好笑地看着徐长峰，却没有言明他的意图。 察觉到青芒的不安和担忧，她开口说道：“哥哥放心，授课一结束我就立刻回来找你。” 虽然还是不放心，可青芒却明白事情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得到龙魂的保证，他后才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好吧，记得早点回来。” 徐长峰顿时脸色一暗，心里想到：既然如此，你就别想那么早回来了。 龙魂看着徐长峰的表现，虽然早就猜到了对方的意图却还是觉得对方的反应非常有趣，于是忍不住多逗弄对方几下。 于是，三个人各种怀揣着自己的想法，向林子里的木屋走去。 第二十四章：入学—女红 转天天刚蒙蒙亮，徐长峰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龙魂好笑地听着对方急促的奔跑声渐渐远去，坐起来靠在床边。 果然片刻之后，青芒就出现在了她的房门外。 “宗主，青芒能进来吗？” 龙魂笑了笑，打开门把青芒让进屋。 “宗主……”青芒微皱着眉，迟疑地说。 “哥哥，你在叫谁啊？” 龙魂看着青芒，黄褐色的眼睛闪过一道调皮的蓝光。 “……你呀！” 青芒愣了愣，无可奈何地地轻笑。 “青芒，我很喜欢妹妹这个称呼！以后你就这么叫我好不好？” “可是，……” 青芒看着龙魂认真的目光，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无奈妥协。 “哥哥，”龙魂笑了笑，问：“你一大早就来找我，可是为了我进城修习的事？” “是啊，龙魂。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城里，毕竟你孤身一人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我……” “哥哥，你不要担心。我现在已经恢复了五成灵力，普通人根本就无法伤我分毫。” “说起来，龙魂你的眼睛又变色了。” 青芒仔细端详着龙魂的眼睛，说道。 “是吗？”龙魂顿了顿，浅笑：“这说明我的灵力越来越强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青芒笑着点头。 “所以，哥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 龙魂说着，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玉镯。 在她指尖触及的地方，一层细密的鳞片从镯子表面浮现，下一秒又消失不见。 “……真的没问题？” 青芒还是不放心，忍不住一下地向龙魂确认。 “没问题的，哥哥放心吧。” “那，好吧。”青芒叹了口气，说道：“如果出了什么事，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嗯。”龙魂用力地点头。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木屋迎来了第二批客人。 “请问，龙魂姑娘在吗？” 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着灰色长袍，站在木屋的大门口。 “我就是。” 龙魂站起来，越过一同坐在桌边的青芒，走出屋子来到院里。 “龙魂姑娘，在下是城主的管家，特地来接您去学堂的。你可以称呼我为老邢，日后如果有什么要求也可跟我提。” 龙魂来到门口，发现老邢身后还停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 车夫看到龙魂，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恭敬地掀开车厢的门帘，等候客人上车。 龙魂看着这一切，缓缓抬步来到车前。 “龙魂！” 龙魂扭头，看着站在门口的青芒。 青芒张了张嘴，最后说道：“早点回来。” 龙魂笑着点了点头，在车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放好门帘，老邢和车夫也都跳了上去，分别坐在了马车两侧。 老邢看了看青芒，无视对方那副依依不舍的模样，轻声笑道：“这位是青芒公子吧！我家主人说了，他很快就会过来。请您在家中稍等片刻！” 青芒微微点了点头，看着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对着自己笑的龙魂，面露不舍。 骨碌碌—— 骨碌碌—— 马车在车夫的驾驭下，慢慢地转了个弯，然后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林子边缘。 龙魂坐在松软的垫子上，几乎感觉不到马车的颠簸。 阿魄，这是什么？ 谁知道呢！人类弄出来的小玩意儿，没意思。 怎么会呢？你看，这里像小房子一样呢！每根木头上都有花纹，而且都是一样的呢。 哼！浮夸，徒有其表！ 阿魄…… “龙魂姑娘，目的地到了。您可以下车了。” 老邢恭敬而不失礼数的声音从车厢外传了进来。 龙魂回神，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弯身下车。 “这是什么地方？” 龙魂微扬着头，看了看面前宏伟的宅门。 台阶上朱漆红柱架起了巍峨的大门，而两侧则伫立着一对巨大的石麒麟，朱红色的大门正紧闭着，仿佛在无声的拒绝着访客的到来。 老邢站在龙魂身边，温和有礼地说道：“这里就是您的学堂，红叶绣坊了。” “哦？” 龙魂看着大门上方摆放的硕大牌匾，伸手指了过去：“那是什么？” 老邢看了看，对于龙魂的目不识丁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也没有表现出任何鄙视或不满而是恭敬地说道：“那是绣坊的牌匾，上面写的字就是绣坊的名字。您看，一共四个字，分别是红叶绣坊。” “哦。”龙魂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您请稍等。”老邢说完，迈上宽大的台阶来到大门处，敲门。 片刻之后，朱红色的大门打开了。 一位几岁大的小女孩探出头来，问：“来者何人？” 龙魂站在原地好奇地看着这一切，黄褐色的眼睛闪过一道蓝色的光。 “在下乃是城主的管家老邢，今日特地送我家小姐前来学习女红。” “让你家小姐进来吧！主人已经在等了。” 小女孩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着，用力推开了一扇大门。 龙魂在老邢的示意下，来到门口，走了进去。 小女孩冲着站在门外的老邢说道：“只要她进来就行了。其他闲杂人等不必跟进来，你们回去吧！傍晚时分来接人就行了。” “是。”老邢答应道，回答他的是‘咚’的一声门响。 龙魂跟在小姑娘身后亦步亦趋地走过幽静的庭院，路过细长的走廊，终于在一间房门紧闭的屋子前停下了脚步。 小女孩恭敬地上前敲了敲门，然后就离开了。 “进来吧。” 一个冷清的声音，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龙魂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挂满了各色布料的屋子。 随着房门的打开，晾在架子上的绢帛纷纷随着空气的流动而轻轻飘舞了起来，一时间五彩缤纷的布料此起彼伏，仿佛七彩云朵一般优雅灵动，让置身其中的人产生一种进入了布料天堂的错觉。 龙魂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左手轻轻一动，利用灵力将门关上。 漫步上前，龙魂抬起手轻轻抚摸面前一块雪白色的丝绸，那柔软光滑的触感令她爱不释手。 又前行了几步，路过了几只架子，龙魂终于看到了房间的主人。 一只长约两米、宽约一米、齐腰高的长方形架子摆放在屋子中央。 那架子上方固定着一片透明的白纱，白纱上一条遨游天际漫步云间的翔龙已经完成，而它旁边则是一片已经绣好的鸟头。 顺着头颅向下延伸，隐隐约约能够看出脖子、脊背、甚至是翅膀的形状。 而在架子旁边，则站着一位身穿天蓝色长袍，淡妆素裹的女子。 只见她一手拿着金色丝线，一手捏着细小的银针，正在穿针引线。 将针线牵引好，那女子抬起头看了龙魂一眼，脸上竟然闪现一丝诧异之色。 “你的眼睛……” 龙魂茫然地看着对方，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女子愣了愣，然后轻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问题。是我太大惊小怪了，只是眸色与普通人不同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龙魂看着对方自说自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女子话锋一转，问道：“你就是城主亲自介绍来学女红的那个人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龙魂。” “龙魂是吧！果然眼睛怪异，名字也很特别呢！” 对方若有所思地说完，又看了龙魂片刻，开口说道：“我是红叶，也就是这红叶绣坊的主人。从今天开始，我会教你所有的女红。如果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问我。以后你我师徒相称即可，明白吗？” “嗯。师……” “叫我师傅。” “是，师傅。” “那么现在开始吧！” “是。” 第二十五章：出师 无论是哪一行的知识，都不是三言两语可以介绍清楚的；而其中包含的手艺和技术更不是一两天就能够掌握的。 然而，那是对普通人而言。 红叶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由城主亲自推举，被自己百般推脱未果，万般无奈之下才勉为其难收下的关门弟子，竟然会如此聪慧！ 本来红叶对于再收徒弟一事就不怎么上心，而城主的威压更是让她产生了一些反感和厌恶。 沾亲带故送进来的人能有什么本事？！ 不过是为了在响亮的名头上再添一笔罢了，凭什么让她来处理这样一个棘手的包袱！？ 哼！ 也罢，既然推脱不开她就只有迎头而上了。 像这种千金大小姐，肯定是那种成天呆在闺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弱女子。 虽然终日锦衣玉食，可真到了要学东西的时候恐怕她们连最基础的知识都是一无所知的吧！ 像这样的人，竟然还想学女红？ 只怕连针线都没见过吧！ 你既然非要学，那她就教；不过能不能学会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秉持着这一不负责任的主张，红叶开始了她的教学生活。 无论是什么，红叶都坚持了只讲一遍的原则。 不管你有没有听懂，反正该说的她已经说了。 如果事后再问，就别怪她没有好脸色了。 然而，事实总是与料想的背道而驰。 面前这个带着异色眼眸的女子，竟然将自己教授时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了个清楚。 除了最开始的时候问了几个愚不可及的问题之外，她就再也没有主动询问过自己。 而且每次授课之后留给她的作业也都在转天早上按时地交到了红叶的手里。 每件作品红叶已经仔细查看过了，没有一件不符合她之前提出的要求。 惊叹之余，她也曾好奇地偷偷观察过这个学生。 而得出的结果更加令人费解，龙魂从来没有向旁人求助过。 就连带路的门童也没有听到她提及过任何请教的问题，更遑论她自己了！ 这个名叫龙魂的女孩，竟然真的全靠自己。 那她是怎么学会的，真的就只靠自己粗略的解释和敷衍的实际操作？ 这怎么可能？！ 女红包括纺织、编织、缝纫、刺绣、拼布、贴布绣、剪花等多项技能。 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学会？ 就连自己都是苦学了近十年才堪堪成为了这一行业的佼佼者呢！ 回想起龙魂最初连针都不会拿的笨拙和连线都屡不清的生疏，红叶毫不怀疑这丫头在来此之前从来没有碰过这些东西。 难道，真的是她天资聪慧？ “师傅，雪纱上的凤凰已经绣完了。你看看可以吗？” 龙魂的询问将陷入沉思的红叶拉回了现实。 “哦？为师看看。” 红叶说完，来到了架子面前仔细观察。 薄如蝉翼的雪纱上除了那条恣意飘游的降龙，还有一只振翅高飞的七彩凤凰。 看那完全展开的硕大翅膀，看那身光鲜亮丽的七彩羽衣，再看那带着细微弧度仿佛在随着气流而摇摆的凤尾，每一个细节都是如此的真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在这只翱翔的凤凰好像真的在飞，仿佛随时都会冲破束缚而飞入云霄。 而在它的带动下，这条翔龙也变得栩栩如生，好像时刻都在准备着紧随对方的脚步一般。 轻轻地叹了口气，红叶转过身定定地看着龙魂，感叹：“我的好徒儿，你如今已经学有所成，可以出师了。” “为什么？”龙魂疑惑地看着红叶，不解。 “你知道吗？”红叶扭头看向雪纱，淡淡地说：“这副龙飞凤舞图是我最初构想出来的。” “嗯。”龙魂点了点头，不明白红叶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个。 “可惜的是，我虽然绣出了翔龙却没能绣出凤凰。其实，这幅图就在我脑子里。哪怕是此时，只要我闭上眼睛脑海里还能浮现出这幅图样。然而可惜的是，我能绣出龙的恣意却勾勒不出凤的灵动。因为不知道从何下针才好！” 龙魂看着红叶，还是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 “哎！女红之中就属刺绣最为难学。无论在针法、花样、还是图案上，都极为考验施针人的功底。而你如今在学遍了为师所有的技法之余，还能发挥自己的能力将这只已经绣了一部分的凤凰完成的如此天衣无缝。这就说明，你已经有能力继承为师的衣钵了！” “龙魂不明白。为什么将这只凤凰绣完，我就能出师呢？” “你这个傻丫头！无论是什么工艺，从头做到尾都是最简单的。因为你的构思和针法一直都贯彻其中，中间没有任何外因能够干扰你。而完成一个已经进行了一部分的作品则要难上许多，因为你的构想已经被局限在这片已经绣出来的图案之中，而施展的针法也因为已经绣出的那部分图样而受到了诸多限制，可以自由发挥的空间和余地更是所剩无几。所以才更为困难，这回明白了？” 龙魂想了想，终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你呀！说你聪明吧，却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可要说你笨吧，手法技艺却又如此熟稔。为师真不知该如何评价你了！” “嘿嘿！徒儿愚笨。”龙魂笑着说道。 “如今为师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了，从明天开始你就不必再来了。” 红叶说完，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龙魂想了想，问道：“师傅，徒儿还想学一样本事。您能教我吗？” “什么？”红叶好奇地看着龙魂，问道。 “我想学您家大门上挂着的那个。”龙魂想了想，说道。 “我家大门……”红叶想了想，失笑。 “你说的可是大门上方挂的牌匾？” “嗯。就是那个。”龙魂用力点头。 “你学那个干什么……”红叶又想了想才恍然大悟道：“你是想学书法吗？” “那是什么？” “你呀！竟然连自己想学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红叶装作生气的模样敲了敲龙魂的头，在看到对方捂着痛处委屈地望着自己时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就是书法！你想学的是那上面刻的字，不是吗？” “是的。就是字。” 红叶点了点头，说：“这个为师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那毕竟不是我擅长的领域，贸然教你反倒会误了你。你不如去找徐夫子吧！他可是这方面的行家呢！” “真的吗？”龙魂激动地瞪大了眼睛，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嗯。”红叶笑着说：“我帮你举荐一下吧！这老匹夫古板迂腐地不行，收女弟子这种事他可是从来都没做过呢！” “那会不会……” “他要是敢不收你，为师以后就不卖绢帛给他了。哼！他要是面子挂得住，那以后就别穿衣服，直接光着身子上街好了！” “呵呵，师傅你好坏！”龙魂捂嘴笑道。 “哼！你这个没良心的，也不想想为师这是为了谁！” “是是是，师傅的好龙魂记住了。” …… 第二十六章：入学—琴棋书画 转天一早，老邢就带着龙魂来到了徐府。 不知道是究竟是城主的推荐有了效果，还是红叶的威胁起了作用。 龙魂这回竟然完全没有遇到阻碍，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徐夫子的会客厅。 一进厅里，一股浓厚的纸墨味道迎面扑来。 龙魂愣了愣，抬头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那位须发皆白满脸褶子的老头后，微微低下头在书童的带领下入座。 静谧在时间的流逝下不动声色地蔓延到了整间客厅。 龙魂抬眼悄悄地看了看对方，发现那位老人还在维持着自己刚进门时的样子，眼睛微闭，全身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 阿魄，你说那个人在干什么？ 哼！沽名钓誉罢了，明明是醒的非要装睡。莫名其妙的老家伙！ 阿魄，说起来咱们可比他老多了！不过他为什么要装睡呢？他到底想干什么？好奇怪啊！ 他偷偷睁眼了，咱们别理他。看他能怎么样？！ 好啊！ 徐夫子悄悄撑开眼皮，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客位的龙魂。 嗯。不错，耐性还算可以。 等了这么久也没有任何焦急烦躁的反应显露出来，这丫头不浮不躁，心性还不错。 就是不知道她的功底如何。 虽然外界称徐夫子为书法大家，可他其实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由于他的成就颇丰，名头也十分响亮，所以挑选徒弟更是刁钻得很。 然而可惜的是，再怎么高超的书法大家也是凡人一位，也是要活在天子脚下，吃五谷杂粮，穿粗布衣裳的。 所以在红叶绣坊的坊主和本城城主的双重压力下，徐夫子也不得不低下那颗不可一世的头颅。 不过，他可不像红叶那么容易打发。 虽然应承了下来，但是这琴棋书画学起来都是相当枯燥乏味的。 如果没有恒久的毅力和耐心，单是书和画就无法取得任何成就。 更别提琴和棋了，这两个更是对天赋有着更为苛刻的要求。 眼看已经日上高头，午饭时间都快到了。 徐夫子想了想，决定先试试这丫头的书法如何。 “咳咳，你就是前来拜师学艺的人？” 徐夫子睁开眼睛，看着龙魂不紧不慢地问道。 龙魂扭头看到老人坐直了身子，于是站起来规规矩矩地回话。 “是的，我叫龙魂。想跟您学书法。” “嗯。”徐夫子微微点了点头，问道：“你可识字啊？” 龙魂摇了摇头。 “那你也不会写喽？” 龙魂点头。 “来人，准备笔墨纸砚。”徐夫子吩咐完，站了起来。 不一会儿，书童就将一切准备就绪。 “你过来。” 徐夫子站在摆放了宣纸和砚台毛笔的方桌上，招呼龙魂道：“你用笔在这张纸上画一个你最想画的东西，随便是什么都可以。” 龙魂来到桌前，拿起了毛笔，看了徐夫子一眼，然后沾了沾墨汁，凝视思考。 徐夫子看着龙魂像拿铲子似的攥着毛笔，眉头渐渐向中间靠拢。 龙魂想了想，最终决定把红叶绣坊牌匾上的那几个字写出来，于是按照印象中的样子胡乱画了起来。 站在一边的小书童实在看不下去了，索性闭上了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徐夫子虽然没有闭眼，可目光也没有停留在宣纸上。 他此时正目视前方，心里盘算着既能把对方拒之门外又不会得罪那两位举荐之人的办法。 不一会儿的功夫，龙魂的作品就完成了。 “我弄好了。” 徐夫子回过神来，慢慢悠悠地来到方桌前。 已经想好说辞的他随便瞄了一眼，却在看清纸上的东西后定在了原地。 这不是他为红叶绣坊题的字吗？ 什么时候被原封不动地挪到宣纸上来了？ 不对，这纸是他派人准备的白纸啊。 而且他记得自己也没有在纸上练习过啊！ “再换一张白纸。” 徐夫子突然大喊一声，将书童吓了一跳。 很快，新的宣纸就换好了。 这次，徐夫子没有再神游，而是站在桌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龙魂手里的动作。 龙魂虽然疑惑不解，却也没有开口询问。 在宣纸铺好之后，她就按照之前的样子又画了一遍。 徐夫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龙魂该下横笔的时候下竖笔，该下竖笔的时候下弯笔，该下弯笔的时候竟然下横笔，对她那毫无规矩和条理可言的笔法哭笑不得。 可紧接着更稀奇的事情发生了！ 在她胡写乱画一通之后，宣纸上显露出来的却是他的笔迹，或者说是和他的笔记一模一样！ 徐夫子张了张嘴，半晌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如果说她是为了拜自己为师而曾经在私底下努力临摹自己的字迹，所以此时完成的作品才会如此相似，那也是完全不合理的。 依她那个画法，这根本就不是写字而是在作画。 可画出来的东西又确实是字，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更何况，她所画出来的这几个字，不但笔风和他的完全一致，就连神韵都十分相似。 要知道，临摹一副字，无论时间花的有多长、功夫下的有多深，顶多也就模仿个九分相似。 而相差的那一分却是模仿者毕生都无法跨越的鸿沟——神韵。 除非是作者本人，否则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写出和他风格、字法、神韵完全一致的作品。 更何况，作者本人的书写风格还会随着他的境遇、经验、和年龄而产生细微的变化！ 即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年龄段写出的东西也不一定是完全相同的！ 而这个小丫头，虽然写作的顺序和方法非常胡闹，可出来的字却俊逸非凡…… 徐夫子沉吟片刻，问道：“丫头，你的夫子是何人？” 龙魂摇了摇头说：“我没有夫子。” “……那你临摹我的字有多久了？”徐夫子愣了愣，继续问。 “我从来没有临摹过。”龙魂想了想问：“敢问徐夫子什么是临摹啊？” “扑哧！”站在一旁的书童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徐夫子不满地瞪了书童一眼，成功地让对方安静了下来，扭头看着宣纸上的字思索了片刻又忍不住再问了一遍。 “你真的没有临摹过？” 龙魂摇了摇头。 徐夫子叹了口气，说道：“看茶。” 书童一直躲在一边等着看好戏，冷不防听到了夫子的话，一下子愣住了。 其实，从这位姑娘进来开始他就没有为她准备过茶水。 为什么？ 因为主子根本就不想收她为徒，不但如此他还在琢磨着怎么把这人请出去呢。 可就在刚才，那个迂腐的老古董竟然亲口许诺要准备茶水！ 这意味着什么？ 主人认可她了？ 已经改变主意，决定要收她为徒了？！ “咳！” 书童那乱成一团的思绪被徐夫子的咳嗽打断，回过神来之后，赶紧去端壶倒茶。 此时，徐夫子已经重新坐回了主位。 龙魂也回到自己的座位，看着书童神色恭敬地将一杯热乎乎的茶水放在自己手边，于是伸手端起来吹了吹。 “……” “……” 一时间，书童和徐夫子都愣住了。 龙魂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呆愣的模样，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徐夫子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却不好意思开口，只好用力咳嗽。 书童没有办法，在接到主子想要杀人一般凶狠的目光后，一边在心里暗叹倒霉一边扯着笑脸说道：“呃，这茶……” “咳咳咳！” 龙魂听到徐夫子不停地咳嗽，以为他嗓子太干了不舒服，于是站起来把自己的茶递了过去。 “茶已经不热了，您喝吧！” 徐夫子看了看送到面前的茶，又看了看站着的龙魂，眉头又皱了起来。 书童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上前劝说。 “这茶不是这么递的。” 龙魂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问：“那要怎么递啊？” 书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龙魂一眼，说道：“你怎么这么笨啊！你要跪在地上，双手高举茶杯，恭敬地递给夫子，然后大喊‘夫子在上，请受徒儿一拜！’，知道了吗？” “哦。” 龙魂点了点头，用神识安抚住阿魄，双腿一曲跪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扬起双臂高举着茶杯，将书童的话重复了一遍。 徐夫子这才心满意足地接过茶水，轻轻地抿了一口，说道：“起来吧！既然你之前都没有夫子教，那老头子我就破例收你为徒了！” “是，谢夫子。” 龙魂立刻站起来，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飞快地答道。 第二十七章：修身养性 徐夫子站在窗口，缓缓收回了远眺的目光，转身看向正在座位上临摹字体的小徒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虽然初时已经见识过这丫头的胡闹写法，可是等到真正开始教的时候徐夫子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个丫头真的是目不识丁啊！ 所有的字，从简单到复杂，都被自己一笔一划地亲自讲授了遍，内容之详细具体比学堂里教授几岁孩童的师傅们还强上几分。 真让人不敢相信，名震一方的书法大家竟然会在成名之后还像学堂师傅一般传道授业。 这要是传出去，打死人家都不会相信吧！ 呵呵！ 徐夫子感慨万分地轻笑着摇了摇头，慢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不过，他还真是教得心甘情愿啊！ 虽然这个小丫头什么都不会，就像一张白纸似的，可是她学习的能力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无论是什么字、什么体，只要徐夫子写出来了她就能一笔一划地临摹出来。 这算是过目不忘？ 还是天生就具备了出神入化的临摹本事？ 谁知道呢？ 反正，徐夫子觉得自己是捡到和氏璧了！ 如此纯洁高贵的璞玉，也只有到了他手里才能雕刻出绝世无双的至宝！ “夫子，字已经临摹好了！” 龙魂将最后一笔写完，抬起头对神游远方的徐夫子说道。 “嗯。”徐夫子点了点头，说道：“你休息一下，然后练习一下为师上次教你的曲子。” “是。” 龙魂点了点头，将手里的毛笔放回桌上，缓缓离开座位，不紧不慢地向紫竹斋走去。 在徐夫子这里已经学习了三个月了，这段时间龙魂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她的眸色又浅了几分，褐色越来越浅几乎要变成浅黄色了。 好在这里本就人丁稀少，而主人徐夫子和书童更是一心扑在文学造诣的修养上，对于龙魂的变化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视而不见，反正从来都没有提起过就是了。 而经过徐夫子耐心的教授，在琴棋书画的熏陶下龙魂的性子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曾经天真烂漫活泼好动的她消失不见了，如今的她将性子里的急躁和莽撞沉淀过滤出去，整个人显得稳重而又成熟。 徐夫子说过：“人既活在这世间，就要学会隐藏自己，让旁人看不透方为上策。引而不发，阅如也。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虚实相间，方为处世之道。其实，做人和打仗都是一样的，最忌将真实的自己完全显露于人前。只有学好恰到好处的显露自己，拿捏好其中的分寸，令旁人看不透你这个人，更无法预料你的想法和行为，才能最好的保护自己和所在意的人。这还仅仅是基础而已，更有甚者在自保之余还能给予敌方致命一击。这就要求当事人在此基础之上，细细观察和摸索对方的弱点，不动声色地攥住对方的七寸，再悄悄地蛰伏起来。待到时机成熟，先发制人，方能胜之。” 龙魂将这些都记在心里，在感慨人心复杂多变的同时也在不停地勉励自己和阿魄。 所以，如今的她就像一片湖泊，表面宁静淡泊，而内里的变化却不泄露分毫于旁人。 用普通人的说法，就是这人有点故弄玄虚的意思，无论她说什么还是做什么都让人琢磨不透，搞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刚刚走出圆形拱门，龙魂就看到书童抱着古筝小跑着过来。 龙魂停下脚步等候对方过来，浅笑着说道：“辛苦你了，又麻烦你帮我送过来。” “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我分内的事。”书童几步来到龙魂身边，令人并肩前行。 “今天学得如何了？”书童换了换手，问。 “又学了一种新的字体，感觉气势很强。”龙魂眯着眼说道。 “哦？是哪种？说来听听。”书童一听就来了兴致，赶紧问道。 “是草书中的狂草。” “哦！就是那个写出来的字除了作者之外几乎没人能认出来的笔法啊！”书童恍然大悟。 龙魂笑意加深，微微点了点头道：“是啊，这个跟蝇头小楷完全不同呢！” “那是，小楷讲究的是笔势恍如飞鸿戏海，极生动之致；狂草可就不一样了。这种草书过于放纵，笔势相连而圆转，字形狂放多变。” 书童顿了顿，刻意压低声音道：“最重要的是，那字写出来没人能看得懂。你是没看过徐夫子的狂草，哎呦呦！简直就是鬼画符啊！” “呵呵，是吗？那我也是鬼画符喽！”龙魂忍笑道。 “这我还不能确定。你先写几个字让我鉴赏一下，看看到没到那个级别。”书童一本正经地说着，俨然一位书法鉴定专家的模样。 “臭小子又胡诌什么呢！” 徐夫子等了片刻也不见人，估计又是自己的书童在路上胡说八道耽误时间了，于是忍无可忍地吼道。 书童赶紧吐了吐舌头，低着头小跑着过去。 “真是越来越没用了，拿个古筝还要这么久！” 徐夫子瞪了书童一眼，不满地抱怨。 “夫子恕罪。” 书童不敢耽误，将东西放好后赶紧退到一边。 “徒儿，立刻开始。” 徐夫子怒火未消，继续吹胡子瞪眼。 龙魂收到了来自书童的歉意目光，微微摇了摇头，来到古筝前坐下，抬起双手。 灵活的十指拨动琴弦，顿时流畅婉转的曲子如叮咚的泉水一般流淌出来。 耳边响着连绵不绝的琴音，书童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曲小桥流水不是夫子昨天教的吗？！ 这才过了一个晚上，她就能弹奏得如此流畅了？！ 她以前真的没有学过音律？！ 书童扭头，看到徐夫子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沉浸在音乐营造的世界里，仿佛只有他自己在大惊小怪着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渐渐地音乐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整个世界里只剩下这只曲子。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等到再度清晰之时，书童震惊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院中的亭子里了。 眼睛所到之处，竟然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 而泉水流淌的声音就来自自己身后？！ 书童缓慢地转过身去，发现竟然真的有一只正汩汩地冒着水的泉眼在这片翠绿之中。 书童愣愣地来到水边蹲下身子，将手探入水中，感受着娟娟细流滑过指尖的微凉触感。 不断翻涌的泉水仿佛顽童一般嬉笑着、逗趣着，无比欢实。 突然眼前的画面一变，书童维持着蹲在地上伸手的姿势，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亭中。 徐夫子睁开眼睛，看了龙魂一眼，目光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赞赏和欣慰。 “书童，你看到了什么？说给夫子听听。” 徐夫子眼珠微动，扫了书童一眼，问道。 书童已经站直了身体，神色恭敬地说道：“禀夫子，我看到了一望无边的青青草原还有一只汩汩流淌的泉眼。” 徐夫子点了点头，问道：“你们可知夫子我看到了什么？” 龙魂和书童都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我看到白墙乌瓦的房子鳞次栉比地排列着，青砖古道上稀稀落落的人影在缓慢而悠闲地散步，缓缓流淌的护城河水清可见底，岸边依次排列的垂柳随风摇摆，还有，”徐夫子望向远方，仿佛陷入了刚才所看到的世界，话语随着叹息缓缓飘来：“那一座屹立在护城河上方的圆形拱桥啊！” …… 岁月匆匆时光荏苒，一眨眼竟然已经过了一年之久。 龙魂已经将所有能够学到的东西都学会了。 徐夫子对这个徒儿真是爱护有加，竟然将自己的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她。 只可惜在书法上她还是有所欠缺，而且这点缺憾弥补起来极为困难——那就是属于自己的风格。 由于她是从临摹开始学的书法，所以她写出来的字完全是按照字帖上的风格描摹出来的。 这就导致了龙魂的字千变万化，风格各异，却唯独没有属于她自己的那个。 为了模糊她对风格的模仿，徐夫子还特意找来其他人的字让她临摹，而结果却很不理想。 到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了，徐夫子只好拉下老脸求助于其他夫子，却也没能商讨出可行的办法来。 难道自己的徒儿一辈子都只能模仿别人，而无法做自己？！ 数次尝试都收效甚微的龙魂也不免有些灰心丧气。 没办法，她实在是抓不住体现自己风格的要领。 每次一练习，之前临摹过的字帖就会情不自禁地浮现在眼前，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临摹了出来，根本就来不及思考风格的问题。 “乖徒儿，其实如果忽略你的字体风格问题，你已经毕业了。” 徐夫子站在亭中，语重心长地对龙魂说道：“为师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而这个问题，老夫又无能为力……” “对不起，是我太笨了。”龙魂羞愧地低下了头。 “错。要怪也只能怪你太聪明了。你模仿的能力实在太强才会连作者的风格都临摹出来。哎！”徐夫子叹了口气。 “徒儿，你要记住。如果你写出来的字没有自己的风格，那它永远都是别人的字。无论你写了多少都没有用，它们永远都无法冠上你的名字。无论是飘逸、洒脱、俊逸、狂傲还是别的什么，那都是独属于作者自己的笔法和神韵。而你现在所欠缺的，就是独属于自己的文风。” “那我该怎么办？”龙魂用力抿着唇，喃喃自语。 徐夫子皱得眉头都打结了，却还是没有想出办法，索性破罐破摔道：“算了，你随便写吧！不过你写的时候，不要再想那些字帖了。你只要想着你自己就可以了。” 龙魂抬眼看着为了自己又急白了不少头发的徐夫子，点了点头。 来到桌边，龙魂拿起毛笔，用力将脑海里跳来跳去的字帖抹掉，闭上了眼睛。 大笔挥洒，一气呵成。 “这！这难道就是你的风格？！” 徐夫子震惊的话语让龙魂睁开了眼睛。 只见平铺在桌面的宣纸上出现了一个笔法飘逸、霸气十足的狂草——龙。 “这可真不像一个女子的笔法啊！乖徒儿，你总是能让为师眼前一亮啊！” 徐夫子定定地看着字，喃喃自语。 “真是太好了！乖徒儿，快告诉为师你是怎么做到的？！”终于回过神来，徐夫子激动地喊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按照您说的。忘掉脑子里的字帖，只想着自己，然后这字就这么出来了。” “哈哈哈哈！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嗯。”龙魂也笑了出来。 “如此一来，老夫也就再无缺憾了。乖徒儿，从今日起你就出师了。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是。师傅。” 龙魂说着跪在了地上，真心实意地说道：“龙魂谢师傅的知遇之恩，用心栽培之情。” “嗯。”徐夫子点了点头，说道：“你走吧！记住，不要给为师脸上抹黑。” “是。”龙魂又拜了拜，才重新起身，离开。 第二十八章：惊变 龙魂离开徐府，独自走在冷清的街道上。 虽然还没到中午，可路上的行人已经少得可怜了。偌大的青砖石路上，竟然只有龙魂一个人。 不过她并没有被周围的冷清所影响，心里依然非常高兴。 阿魄，说起来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跟青芒相聚了！之前是我早出晚归跟他的时间搭配不上，后来则是我搬到了夫子的学堂暂居，想不到这么一耽搁竟然真的就将我俩错开了。 ……嗯。也是，确实很久没看到他了。 啊！这么久没见了，我现在满肚子的话想要跟他说呢！ 你呀！这才刚离开学堂几步，你就要原形毕露了？ 呵呵！没有啦。夫子说要深藏不露，可那是对旁人啊！青芒可不是旁人。 嗯！不但他不是，就连你我也不是人啊！ 呵呵！ …… 一路说说笑笑，龙魂旁若无人地走出了城门，终于来到了阔别已久的林子。 踏进柔软的草地，龙魂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一脸陶醉地感慨：“终于回来了！还是这里的灵力充沛啊！就连吸进体内的空气都格外清新舒爽呢！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青芒了！” 说完，龙魂张开双臂开始向林子深处奔跑。 一颗颗树干不断地向身后掠去，龙魂一边纵情狂奔一边释放神识，四处搜寻他的身影。 “……嗯？” 龙魂疑惑地减缓了速度，最终停了下来。 此时她的神识已经蔓延到了整座林子的各个角落，却始终没有找到对方的气息。 “难道他在水潭里？” 龙魂皱着眉想了想，决定先回木屋然后再去深潭。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好像这林子里属于青芒的气息越来越淡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开始在心底蔓延，渐渐让龙魂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龙魂不敢往深处想，干脆拔腿就向木屋狂奔而去。 终于来到木屋，而眼前的景象却让龙魂的心沉入了谷底。 青芒幻化出来的木屋已经变得如同幻影一般模糊和脆弱，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似的；而林子本来的面目却变得越来越清晰，仿佛随时都会取而代之。 心底的不安终于恶化成实质的恐惧，龙魂带着颤音低语：“青芒，你到底怎么了？”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黑了下来。 明明刚才还是艳阳高照，可此时竟然已经如同黑夜一般。 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龙魂几乎承受不住这锥心的疼，左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胸口的衣服，全身颤抖地蹲在了地上。 镯子里的影子在不停地翻滚着，那慌乱的身形仿佛对龙魂的痛苦感同身受一般。 终于缓过这阵疼，龙魂急促地喘息着，额头不断滚落豆大的汗滴。 “青芒出事了！青芒一定出事了！” 龙魂茫然地睁着眼睛，喃喃自语着，下一刻浅黄色的眼睛突然变成了天空一样的蓝色。 “阿魄——！” 龙魂猛地站起身子大喊一声，紧接着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 已经漆黑如墨的天空上，带着雷鸣和闪电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汇集起来，并呈螺旋状扭转着。 闪电划破长空发出的撕裂声和震耳欲聋的雷声此起彼伏地回荡着，就连传到天际的残响都在彰显着无法形容的狂暴和愤怒。 龙魂突然出现在一座地处偏僻的宅子外面。 她是循着青芒的气息赶过来的，可现在却被困在了这堵高约两米的围墙外，不得而入。 一层淡淡的黑色薄雾将整座宅子都笼罩了起来，看似弱不禁风实则如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摧。 阿魄，怎么办？这里竟然有法术，还把咱们阻隔在了外面。我已经听到青芒绝望而又痛苦的嘶喊了，他快支持不住了！ 这法术的感觉很不好，龙魂你不要自乱阵脚。咱们先想想办法…… 来不及了！ 龙魂猛地后退两步，抬起右手，冲着高墙，五指张开。 一道浅黄色的光球在掌心的位置渐渐成形，而且越来越大。 就在它膨胀到和掌面差不多大的时候，龙魂猛地大喊一声：“破——！” 光球随着龙魂的吼声猛地向前冲去，在撞到黑雾的瞬间顿时炸开，迸发出无数耀眼的白光。 一瞬间，就连墨色的长空都被照亮了。 一阵凛冽的狂风袭过，黑雾终于消失不见。 龙魂见状立刻飘到空中，直接越过高墙向青芒所在的位置飞去。 粗重的喘息声从前方传来，可奇怪的是明明距离在不断缩短，可对方呼吸的动静却越来越微弱。 龙魂加快速度飞行，眼睛焦急地搜寻着青芒的身影。 又越过一道围墙，龙魂来到一个状似花园的地方，终于找到了青芒。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就连理智都差点离她而去。 青芒早已化为蛇形，歪歪扭扭地匍匐在地上，气息微弱。 而真正让龙魂睚眦欲裂的是，它身上那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 每一道伤处，都是皮肉外翻，就连白骨的隐约可见！ 从蛇头以下，竟然没有一片完整的皮肤！ 而它的七寸则是伤得最重的地方！哪里已经不能称之为伤口了，因为一个铜镜大小的血洞已经贯穿了那里！ 而隐藏在它体内的翠绿色灵珠已经露出了大部分，和身体那脆弱到不堪一击的连接已经岌岌可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血洞中滚落出来。 只要灵珠一离体，青芒就会魂飞魄散！ 而它的身下早就汇成了一条猩红色的血泊，鲜血正源源不断地从全身的各道伤处汇集，争先恐后地脱离他的身体。 饶是此时，那血泊还有不断扩大的趋势！ 而此时，一个身穿血红色长袍，周身围绕着黑色雾气的人正手握长刀从高处一跃而下。 那人攻击的位置十分明显，就是青芒的七寸——也就是他灵珠的位置。 龙魂那双蓝色的眸子顿时变成了血红色，只见她死死地盯着前方那道泛着黑雾的背影，左手猛地一挥。 顿时，一股巨大的灵力被注入了插在她腰间的虎牙弯刀上，那把弯刀就如同离了弦的箭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那人的背后。 那人虽然及时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攻击，奈何弯刀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有时间避开。 在躲闪不及的情况下，那人发出了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然后消失了踪影。 只有那件血红色的长袍被弯刀刺破，然后顺着力道被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猛地划破头顶的天空，同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声。 在闪电消失的瞬间，一道电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袭向地面，反弹而起的电光非常不巧地击在了旁边的一颗梅花树上。 顿时梅花树燃烧起来，青翠茂盛的枝叶瞬间被火焰吞噬。 火势开始蔓延开来，渐渐地整片梅林都烧了起来。 而之前躲在园子门口的下人们这时才回过神来，纷纷四散逃跑，嘴里还在大喊着：“妖怪啊！天打雷劈了！着火了！……” 龙魂落在园子里的草地上，对周围的嘈杂喧闹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此时此刻，她眼里心里只想着青芒一个人。 眼睛因噙满的泪水而变得有些模糊，龙魂看着伤痕累累的青芒，心疼得不能自已。 怎么可以这么狠？！ 怎么能这么狠！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他，他明明是那么善良的一只兽灵！ 为什么要把他折磨成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一只脚踩进猩红色的血泊里，随着步伐的移动而带起的水花终于将龙魂的最后一点隐忍击败。 她一步一步走到青芒那颗巨大的头颅面前，双手紧紧地搂住。 “青芒，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呀？！” 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龙魂的脸颊滑落到怀里那颗巨大的头上，化作点点灵光隐没在了巨蟒体内。 已经四分五裂即将消散的魂魄因为有了龙魂眼泪中灵力的注入而暂时被凝聚了起来。 青芒已经无力再挪动身体，就连转动眼珠这样的动作都已经变得异常艰难。 “宗……主……大……人……” “是我。”龙魂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是我。我来接你回去了。咱们回家好不好？” “……好。” 青芒几不可闻地说完，就闭上了嘴巴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青芒除了头部以外全身上下再也没有一片明显的绿色，因为那幅庞大的身躯上到处都是猩红，血肉外翻，白骨可见。 她实在不忍心让青芒承受更多痛苦，于是将左手放在了巨大的蛇头上。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青芒那遍体鳞伤的巨大身躯竟然迅速缩小，最后变得和蚯蚓一般大小。 龙魂不敢擅动他的身体，担心会增加他的痛苦，于是用灵力将他的身子提到空中，然后在自己右手的掌心处落下。 “我们回家。” 龙魂说完，重新站了起来。 “……你打算带他去哪儿？” 徐长峰带着颤音的询问从龙魂身后传来。 龙魂的身形一顿，然后缓缓地转过身。 电闪雷鸣还在继续，而整座园子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 一时间，人声嘈杂，场面混乱不堪。 只除了面对面站着的两人。 徐长峰没有等到龙魂的回答，于是又问了一遍。 龙魂死死地瞪着徐长峰，语气中蕴含着无限杀意。 “你不配知道！都是你把他害成这样的！” 轰隆隆—— 又一阵雷声响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阵雷声似乎隐藏着阵阵龙吟？！ 徐长峰愣了一下，微低着头，迟疑地说道：“他是妖怪……” “呵呵！妖怪？”龙魂冷笑，说道：“徐长峰，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他可曾伤害过你半分？” “可，”徐长峰重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龙魂说道：“他确实是妖怪啊！” 血色重新覆盖了蓝色的眸子，龙魂怒不可遏地抬起了左手。 轰隆隆—— 又有几道闪电劈在了园子里。 就在五指张开的时候，龙魂突然感觉青芒动了动。 了解对方意图，她顿时止住了左手的动作，僵立在原地。 片刻之后龙魂才苦笑道：“青芒，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舍不得伤他吗？你，这是何苦呢？” 龙魂心痛地闭上了眼睛，之后再睁开时，眸子已经变回了浅黄色。 龙魂不再理会面前这个人类，转过身子打算离开。 “你别走！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带他去哪儿！” 徐长峰见龙魂漂浮到了空中，赶紧追问。 “徐长峰，你说的没错。青芒是妖怪，不止他就连我，也是妖怪。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从头到尾，都是你们人类在伤害我们！” 龙魂没有低下头，更没有停下动作，而是瞬间消失在了空中。 只是她的声音还是继续响起，不停地在空中回荡。 “也许你已经后悔认识了他，可是你还记得吗？是你先招惹他的！是你主动接近他的！他从来没有怀着任何目的和你相处过，你知道吗？他从来没有靠近过人类的世界，更没有接触过人类。你是，第一个。而这些，你又了解吗？徐长峰，你配不上我的青芒。所以，我带他走了。你不会再见到他了！” 徐长峰目瞪口呆地看着龙魂消失的地方，脑海里却浮现出自己第一次见到青芒时的情景、自己偶然找到青芒时的情景、和青芒并肩坐在潭边的情景、和青芒嬉笑逗趣时的情景…… “不——！” 黑暗消失，乌云散去，天空又恢复了艳阳高照，可徐长峰的心却永远地陷入了绝望。 第二十九章：施救 龙魂带着青芒回到深潭，将伤痕累累的他放回了地上。 躺在草地上的青芒迅速恢复了巨大的身形，粗长的蛇身将草地压倒了一片。 龙魂还没来得及站直身子，就感觉到喉咙微微发痒，只觉一股腥甜的暖流猛地涌到了嘴里。 “呕——”龙魂无力地瘫坐在深潭边的草地上，右手捂着胸口，竟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顿时天空中乌云翻滚，已经飘远的云层又有了汇集的趋势。 阿魄，我没事…… 还没事！你都吐血了！本来你强行破除那个禁锢我就不赞成，之后你擅自动用灵力袭击就更不妙了！最糟糕的是，你竟然流泪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眼中流出的那两滴眼泪已经把你体内好不容易才积攒和释放出来的灵力都耗光了！ 龙魂没有理会阿魄，而是在血落到地上之前用左手托了起来。 于是，这滩液体便浮在了空中，确切的说是龙魂的手掌上方。 这口从龙魂体内涌出来的血和普通人的不太一样，它的颜色要浅得多。 普通人的血都是鲜红色的，带着厚重的腥味；而她的血则是粉色的，而且味道很淡。 龙魂喘息着积攒了些力量，然后重新坐直了身体。 阿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你还说，如果不是你太任性又怎么会这样？！ 嗯，是我的错。如果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答应青芒下山的事，他就不会遇到徐长峰，那么这一系列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我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啊！ ……也不全是你的错！如果我及时拦住你…… 跟你没有关系的，阿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就想办法弥补好不好？不要再追究是谁的过错了行吗？ ……可是，我心疼你的伤。 阿魄对我最好了！ ……嗯。对了，你留住这口血干什么？ 虽然它已经脱离了我的身体，不过毕竟是从我身上出来的，灵力要纯厚的多。 ……你想用它来救青芒？！ 嗯。 那怎么行？这血毕竟不纯！你看，那里面甚至还带着人血的颜色和腥气呢！这样的血到了青芒体内，就会大大激发隐藏在他体内的兽性！万一他压制不住，会变成嗜血恶魔的！ 我知道，所以我并不打算就这么给他。 ……你什么意思？ 阿魄，你刚才说我体内的灵力已经被掏空了。这其实是不对的。我体内有龙珠，灵力是无穷无尽的。 ……你要干什么？ 我就释放那么一点点，把这些血去腥提纯一下就能救他了。 ……你疯了？你的身体会坏掉的！ ……不会的。我会很小心的。 不行！我不同意！ 龙魂毅然断开了灵识，开始调用龙珠内的灵力。 渐渐地，龙魂那托着血的左手开始泛光。 这光非常柔和，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缓缓地将上方那滩漂浮在空中的血包裹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龙魂的左手已经开始颤抖了。 一直在镯子里上下翻涌的细长影子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紧接着这只镯子也发出了柔和的光，将龙魂的手和那滩漂浮在空中的血都包裹了起来。 满头虚汗的龙魂感受到来自阿魄的力量，松了口气的同时露出了几不可见的浅笑。 又过了片刻，光芒才渐渐弱了下来。 等所有光都消失之后，龙魂手掌上方的液体已经变成了无色透明的状态。 从那之后，在镯子里面游弋的细长身影就消失了踪迹，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似的。 此时的龙魂已经面白如纸，就连嘴唇都已经泛起了青白，但是她还不能倒下，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好在青芒就在身边，不用龙魂再走过去。 其实，她已经没力气走了，此时能做的也只是缓慢而又费力地转动身子。 看着对方唯一完好无损的巨大蛇头，龙魂叹息。 “青芒，虽然我眼泪中的灵力及时地将你那四分五裂的魂魄聚集了起来，可是你的灵魂毕竟有了裂缝，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完整了。一旦你恢复意识，回想起之前受到的折磨和痛苦你的灵魂就会再度裂开。而那个时候，哪怕是我也无力回天了。” 龙魂喘息了片刻，继续说道：“所以，我用自己的血医治你身上的伤痛，同时也会封印住你脑海里所有和徐长峰有关的记忆。从此以后，你不再记得徐长峰这个人，而他的一切也不再跟你有任何关系。对不起，我又任性了。之前我任性地将你带下了山，开启了你的劫难；如今我又任性地封印住你的记忆，使你的化龙之劫无限期延后。对不起！” 龙魂又喘息了一会儿，说道：“这个封印解开的钥匙我交给你，就让徐长峰为你做出的牺牲来当做解开封印的咒语，以此来解开你的心结。他要为你付出到什么程度、受多少苦，都由你自己来决定。只要你觉得够了，封印就会自行解开。到时候，你就会恢复这段记忆。而化龙之劫也会继续，我希望用徐长峰为你的付出来化解你心里的怨恨。只要你的心结解开了，这劫难也就过去了，你就能变成龙了。你不用担心，徐长峰是人类，人类的寿命很短。很快他就会转生，到时候你们会再相遇的。” 龙魂说完，缓缓地将液体送到巨蟒嘴边，动用最后一丝灵力让液体顺着巨蟒的嘴边滑入了体内。 在这个动作完成之际，龙魂终于精疲力竭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无力后仰，沉入了深潭之中。 而趴在草地上的巨蟒却在此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身上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直至彻底愈合，而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巨大身躯更是在最后一道伤口恢复之后又有了呼吸。 覆盖着细密鳞片的巨大身躯微微起伏了片刻，它终于又恢复了活力。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清醒过来的它变得十分狂躁，总是在地上翻滚磨蹭。 附近不少的树木都遭了殃，可就算如此它还是不肯满足。 到后来，它甚至爬上了那座喷着泉水的小山。 巨大的身躯一圈一圈地缠绕在凹凸不平的小山上，而那颗庞大的蛇头更是在山顶上不停地蹭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下颚的位置突然传来了一阵撕裂的声响，巨大的蛇头一边更加卖力地磨蹭一边不停地扬头向外探，终于一层透明的薄膜被成功撑破，比之前更加巨大的蛇头钻了出来。 它，竟然在蜕皮！ 随着撕裂声的继续响起，巨大的蛇身也渐渐冲破薄膜的阻碍，重新获得了自由。 直到夜深露重之时，这场艰难地蜕皮才彻底结束。 而早就累得气喘吁吁的青芒，将褪下的蛇皮丢在小山上，自己则精疲力竭地爬回到草地，就这么胡乱地躺着睡着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丝丝细缝洒在了翠绿的草地上。哗哗的水声正源源不断的响起，召唤着林中的小动物们前去品尝。 一只可爱的小鸟在树枝上高歌数曲后终于觉得有些渴了，于是拍打着翅膀向水潭飞去。 可深潭周围那劫后余生的可怕景象却把它吓得半死，忍不住又飞了回来。 好几棵粗壮的大树竟然被拦腰折断，而瀑布旁边竟然有一只巨大的透明蛇。 如果不是它观察仔细又发现及时，只怕当时就被那头猛兽一口吞了！ 当然，深潭那里也不能去了！ 因为就在水潭旁边，还躺着一只更加巨大的蛇！ 那条蛇的颜色有些奇怪，明明是翠绿色的，可那绿中好像泛着一股妖冶的蓝？ 这颜色如此诡异复杂，竟然让小家伙越来越不明白，因为看的时间越长，那次蓝色就越明显，而掺杂着蓝色的绿。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人说得清楚。 青芒缓缓睁开了眼睛，脑海里空白一片。 经过这段片刻的迷茫，他动了动身子，忍不住疑惑。 这是哪里？ 略微动了动头，他终于想了起来。 他跟着宗主下山了！ 因为宗主好奇，于是他们就选在了附近有人类居住的地方暂作停留，所以在这林子里建了座木屋，…… 啊！宗主呢？！ 想到这里，青芒猛地回神。 亮光一闪而过，青芒恢复了人形，翠绿色的眼睛四处搜寻着宗主的身影。 “怎么会没有呢？宗主去哪里了？” 青芒微皱了眉，放开神识扩大搜索范围，却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凭空多了上千年的灵力！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什么时候拥有这么醇厚的灵力了？ 青芒下意识低头思考，却发现有个人躺在潭底。 他疑惑地看了一会，在认出隐藏在深潭中的人后猛地愣在了原地。 那不是…… 怎么会？！ 猛地回神，青芒不假思索地跳进了潭里。 在柔和清凉的水里飞速游动着，青芒很快就来到了潭底。 果然，沉在水底的是宗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龙魂双眼微闭，仿佛陷入沉睡一般。 青芒来到龙魂身边，抓起了对方的手腕。 为什么宗主的体内竟然没有任何灵力，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了？！ 宗主，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三十章：被封印的记忆（上） 周围被一片幽暗朦胧之色覆盖，只有头顶上方传来点点光亮。 一只深色的影子从看不到源头的远处不断靠近着，随着距离的缩短，那庞大而又宛转的身躯渐渐清晰起来。 周围流动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而那庞大身躯上覆盖着的细密鳞片也显露了出来。 终于一颗井口大小的巨大头颅映入眼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而过。 紧接着飞速掠过的，是宛转游动的巨大而又粗长的身躯。 那竟然是一条巨大的蛇！ 突然蛇头猛地扬起，冲着闪烁亮光的地方扶摇直上。 哗啦啦—— 一片巨大的水声过后，一个长发披肩身穿翠绿色长袍的人露出了水面，而之前想要冲出水面的巨大蛇躯则消失了踪影。 那人扭头看了看水潭另一边盘腿坐在水面上正双目微闭的白衣女子，然后整个身体缓缓上移，最后在鞋底都露出水面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里的灵力实在是太充沛了，自己和宗主吸收了整整一晚却也没见灵气有任何减弱的迹象。宗主说的果然没错！ 虽然刚刚才从水里出来，可是那人身上竟然没有半点潮湿的痕迹。 就连那头披肩的长发都干爽而柔顺地垂在背上，丝毫没有潮湿的迹象。 那个钻出水面的人，就是青芒。 他是蛇灵，本性极爱水。 虽然已经在这深潭里泡了一夜，可在灵气吸收完后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潜到潭底深处游玩嬉戏了一番。 此时的他脚步微动，踏着波痕粼粼的水面走到了碧绿的草地上，寻了处舒服的地方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水面上的女子睁开了眼睛，露出了藏在里面的深褐色眸子。 不知道是不是反光的缘故，在她望向青芒的瞬间，一道蓝色的光自眼中一闪而过。 看着对方露出的欣喜笑容，青芒也下意识地扬起了嘴角。 青芒站起身，贴心地等侯对方靠近。 “青芒，咱们去人类的地方看看好不好？” 看着对方闪烁着祈求的眼睛，青芒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自己本来就是陪护宗主的，又怎么可能违背她的心意呢！ 既然她想去，大不了自己再小心谨慎一些就是了。 看着对方如同欢快的小鹿一般雀跃非凡地向林外跑去，青芒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动用灵力带着宗主来到了城门附近。 置身于人类居住的城里，看着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青芒既紧张又好奇。 虽然之前也见过人类的居所，但那时的他毕竟是站在高高的山顶静静地远观，何曾如此深入的体会过他们的生活！ 耳边络绎不绝的叫卖和吆喝声虽然吸引人，可青芒却丝毫不为所动，时刻谨记着自己的使命。 身边这个人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没有将精力转移到别处，而是专心致志地跟在宗主身边。 看着宗主如此欢喜雀跃，因置身于陌生环境而有些紧张的青芒也渐渐地放松了那根绷紧的神经。 突然一道赤裸裸的视线如利箭一般刺在他身上。 那颗淡然的心先是停了片刻，紧接着就开始加速跳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这动静如此之大几乎震痛了青芒的耳膜，以至于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仿佛这颗急速跳动的心就快要冲破胸膛的束缚，跳离他的身体了。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了？ 青芒愣在原地，全身僵硬地如同木偶一般。 从未有过的慌乱一下子侵袭了他的全部心神，恐惧如同挥舞着长刀的恶魔一般将心底的平静淡然彻底撕成了碎片。 冷静早已不复存在，青芒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向宗主求助。 感觉到到宗主善解人意的体贴和抚慰的目光，青芒总算是找回了一丝理智。 达成一致后，俩人立刻手牵手飞快地向城门走去。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青芒真想立刻就用灵力瞬移，可是脑海里残存的意识却在时刻提醒着自己。 这里是人类的世界，绝对不能在人前使用灵力。 堪堪忍受着那道粘在背上的目光，青芒带着宗主在拐出城门后立刻来到角落，消失了踪迹。 虽然已经回到了林子，而那道时刻追随他的视线也已经消失不见，可青芒的心却依旧在胸腔里不停地翻腾着，躁动着，无声地诉说着连青芒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特殊话语。 匆匆忙忙地告别了宗主，青芒头也不回地向深潭跑去。 水！ 清凉的水应该能帮他洗去心里的慌乱吧！ 飞快地跑到潭边，青芒纵身一跃，在空中就化为了蛇形，一下子就潜入了深潭之中。 全身都被温柔而又清凉的液体包裹着，青芒舒服地在水里自由游弋着，时而潜入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潭底，时而翻转身子盘旋嬉戏，时而扶摇直上直冲水面却在能够看清外界之前猛地转身…… 渐渐地，躁动的心再次平缓了下来，虽然无法像以前一样却也好了很多。 不知道过了几天，青芒终于离开日夜相伴的水，回到了木屋。 其实他这么做更多的是为了让宗主放心，那天自己狼狈的模样应该让宗主担心了吧！ 于是，生活又恢复了原样。 青芒每天就在木屋和深潭之间穿梭，两点一线的行动简单而又规律。 然而，意外总是在人最猝不及防的时候发生。 没想到那道目光的主人竟然会出现在深潭瀑布！ 那天上午，青芒刚刚在水里游玩了一个时辰，正打算到水面上吸收灵力。 然而湿透的身子刚刚探出水面，青芒就感觉到了那道久违的视线。 一下子，空气都凝住了。 扑通—— 扑通—— 扑通扑通—— 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震破青芒的耳膜。 可是此时，他却全身僵硬地一动都不能动，就连泡在水里的下半身都还保持着蛇的样子。 一时间，青芒就像变成了没有意识的木偶似的，僵硬而缓慢地转过身子面向那人。 原来那人长成这副模样？ 没有三头六臂，也不是青面獠牙，更不是狠毒嗜血的猎人…… 除了那层薄薄的及腰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大部分乌发都被挽成了一个发髻，然后被一只黑色的簪子别住。 对方那张白皙的面孔上镶嵌的星眸剑眉，顾盼生辉；而那只高挺的鼻梁下方则是微抿的双唇，可能是太用力了，唇的颜色竟然有些透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人明明衣着华贵，那件紫色的长袍更是将他的身形衬得更加修长高大；可尽管如此，还是让人产生了几分失魂落魄的萧索。 两人就这样一个在岸边一个在水里，定定地看着彼此，目不转睛，仿佛世间再也看不到旁人。 那双眼睛如同夜幕中的星星一般，闪闪发亮。 它们先是失神了片刻，然后从黑亮的瞳孔里一点一点地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看着这双眸子，青芒竟然产生了‘就这样一直看下去也不错’的想法！ 意识到自己想了些什么，青芒的心又乱了！ 想要逃开的想法再次蹿了出来，青芒想要重新潜入水中又怕对方也跟着跳进来。 想到这里，青芒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是半人半蛇的模样，顿时心里一惊，当下赶紧变换形态，让隐藏在水下的蛇形变成人类的模样。 理智渐渐回笼，青芒生平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手足无措。 想了很久，他才定下心来打破了这片围绕在两人周围的拘谨和压抑。 “你是谁？” 听完了对方的介绍，青芒才知道眼前这个人类的名字叫徐长峰。 出于礼貌和打破这压抑的沉默的目的，青芒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两人就这样相识了。 那天直到夜深人静之时，徐长峰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而青芒自己，则再次沉进了潭底，为的是抚平心里剧烈的波动。 也许在水里呆得太久了点，青芒探出水面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前来寻找自己的宗主。 经过和宗主的交谈，青芒下定决心要直面未来，同时也感到了几分说不清的无奈。 曾几何时，自己竟然也变得如此瞻前顾后踟蹰不前了？ 是因为惧怕未来？ 还是因为那个人的突然出现？ 如果没猜错的话，对方应该只是个人类吧！ 自己都已经躲到这里了都还能被他寻到，那么再逃避也没有必要了。 既然如此，那就勇敢面对吧！ 无论是为了化龙，还是为了他，青芒都决定不再逃避了。 第三十一章：被封印的记忆（中） 每天清晨，青芒都在太阳还没升起之时就离开木屋向深潭前进。 哪怕如此之早，那人也总是能紧随自己出现，有时甚至比自己来的还要早上几分。 看到站在深潭岸边静候自己的背影，青芒总能感到说不清的窝心，就仿佛一股清流从心口的位置缓缓流淌而出，不同于普通的水总是透着清凉之意，而是暖暖的，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更多。 而对方在看到自己的瞬间，眼睛里总是能够绽放出绚丽的火花，比雨后的彩虹还要美。 不知不觉间，青芒已经和他相识好几个月了！ 每天晚上他都要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林子深处，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转身离开；而转天一早，他又会迫不及待地向深潭走去。 久而久之，青芒已经分辨不清自己如此乐此不疲地穿梭于林间到底是为了吸收更多的灵力还是，为了见他。 这天，他和往常一样早早地来到深潭水边等候自己。 青芒远远地就看到了对方伫立在水边的背影，于是加快了脚步来到徐长峰身边。 两人就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感应到了对方的出现，徐长峰带着欣喜的笑容转过头看向青芒。 看着徐长峰缓缓地张开双臂，青芒在靠近的同时也抬起双手，揽住了对方的脖子。 感觉到对方的胳膊用力地环住了自己的腰使得两具身躯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空隙，青芒的脸颊还是忍不住现出了淡淡的红润。 虽然每天都会如此，但不知道为什么青芒却始终无法适应这种礼节。 还记得徐长峰第一次提到这个时，他惊异地睁圆了眼睛，张了好几次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对方那一本正经的讲说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看来还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人类，竟然还有这样的习惯吗？ 要和朋友拥抱以示亲近，还真是有趣！ 拥抱过后，青芒非常自然地伸直了胳膊任由徐长峰抬手为自己脱去衣服。 明明是简单到枯燥的行为，却将两人之间无需言明的信任和那十足的默契映现地相得益彰。 直到整个身子都埋进了水里，青芒才舒服地眯起眼睛，露出一脸享受的模样。 徐长峰坐在岸边，双腿也伸进水里，看着青芒如同游鱼一般畅快地在深潭里戏水，偶尔也会向对方撩动水花和他一起玩。 欢快地笑声，时不时响起，为静谧的林子增添几分活力。 平淡的一天就这样在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中过去了。 青芒趴在岸边，大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和徐长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青芒觉得面前这个人好像生气了。 看着徐长峰的脸色越来越差，明明还是他的脸却总有一种变黑了的错觉。 难道，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而且，他为什么不高兴呢？ 不能跟自己说吗？ 以前有什么事他都会跟自己说的，为什么这次…… 叹了口气，青芒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心里浮现的那种涩涩的感觉是什么。 果然，那人比平时早了很多就离开了。 青芒身子后仰，靠在水边，两肘撑在岸上，仰起头看着头顶上的星光在夜幕下闪烁。 徐长峰，到底怎么了？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生气了！ 关键是，对方到底为什么生气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可他为什么不说呢？！ 真奇怪啊！ 在没遇到他和宗主以前，也是自己一个人泡在水潭里的，可那时的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的感觉到一个人竟然会这么冷清呢！ 算了，回去吧！ 独自在这里呆着，也没有意思！ 想好后，青芒撑起身子。 在双腿离开水面的瞬间，衣服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整齐地仿佛从来没有被脱下来过。 刚走了没两步，青芒突然感觉不太对劲。 前方隐隐有自己熟悉的感觉，是徐长峰？ 他不早就是走了？ 怎么还在林子里？ 青芒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决定过去看看。 而等到靠近，他却惊奇地发现徐长峰竟然将宗主拦在了半路上，还一副强忍怒火的样子。 糟了！ 青芒当下没有迟疑，立刻上前。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最先担心的不是宗主的安危，而是徐长峰会不会冲撞了宗主而招来灾祸。 听着前方传来的对话，青芒忍不住更担心徐长峰的处境了。 虽然宗主不是暴躁易怒的人，可在徐长峰三番两次的挑衅下难保宗主不会怪罪于他。如果…… 不想让徐长峰再冲撞宗主的威严，青芒抓住时机，抢在双方开口之前就急切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幸亏自己及时出现了！ 虽然在如此仓促而又尴尬的时间让他和宗主相见不太恰当，可青芒还是非常庆幸自己的及时出现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为了阻止徐长峰的口不择言也担心宗主会怪罪，青芒上前一步，把徐长峰挡在了自己面前。 却不想，这简单的举动竟然让对方误会地更加彻底！ 虽然对方说着拙劣的谎言，可青芒却没有听进去。 直到宗主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青芒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宗主，并没有因为徐长峰的无礼而生气。 徐徐出了一口气，青芒牵起龙魂的手，郑重地介绍给徐长峰：龙魂，我的妹妹。 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临场发挥高兴，徐长峰爆发的怒火就将青芒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竟然看出来自己在骗他？！ 他是怎么发现的？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 一个个问题如同闷雷一般将青芒那所剩无几的理智炸得支离破碎，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实话吗？ 徐长峰会相信吗？ 而非人类的身份又该如何隐瞒？ 生平第一次，青芒品尝到了恐惧的味道。 那种像藤蔓一样缠绕在身上挣脱不开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还好，宗主及时开口解围。否则，青芒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明明头顶上方的云层已经厚重到快要砸在地上了，可徐长峰却根本就没看见似的继续喷发着心头的怒火。 殊不知他已经在鬼门关来来回回进出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重新捡回了自己性命。 真是不知好歹！ 好不容易才将误会化解，青芒松了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衣衫竟然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还好，什么都没有发生。衣服湿透也值得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好的徐长峰却突然提出想要在木屋借宿。 虽然青芒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他无法确定宗主是不是也不介意。 毕竟两人刚刚还发生过冲突，如果继续呆在一起还不知道会不会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可是，真要拒绝吗？ 之前没注意，现在回过神来青芒才发现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了。 现在让徐长峰一个人回去，好像确实有些不妥。 接收到自己的求救信号后，宗主果然松口了。 于是，向木屋走去的人变成了三个。 看着徐长峰一反常态，非常热情地和宗主搭话，并热情地介绍她去城里的学堂，青芒倍感欣慰之余也产生了几分焦虑。 去城里？ 宗主一个人啊！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怎么办，他不放心啊！ 青芒想了想，提出了能否同行的想法，却被徐长峰一口否决掉了。 想到宗主明天就要孤身一人进城，青芒的心越来越不安了，就连徐长峰和自己同睡一床都没能让他平静下来。 直到徐长峰忍无可忍，手脚并用地将他搂在身边，强迫他闭上眼睛，青芒才消停了下来。 看着身边的人双眼微闭，青芒那颗忐忑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微微动了动身子，青芒靠在徐长峰的颈窝里，也闭上了眼睛。 既然徐长峰承诺会保证宗主的安全，那就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第三十二章：被封印的记忆（下） 转天一早，龙魂就在人类的带领下离开了木屋。 虽然万般不舍，青芒却还是没再开口阻拦，毕竟这是宗主的心愿而他又怎么忍心妨碍！ 离别之愁渐渐涌现出来，青芒还没来得及感伤就被徐长峰的到来打散了。 他站在门口，看着徐长峰带着几个人来到木屋，指挥他们将大包小包放进自己休息的房间，越来越觉得莫名其妙。 那些人没有经过青芒的允许就擅自将所有带来的东西摆放在了屋子里，分工合作处理完又把屋子清扫干净。 在这一切都处理妥当之后，他们才在徐长峰的示意下离开。 青芒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疑惑，开口询问那个站在旁边，老神在在的人。 而对方那理所应当的回答更是让青芒忡愣了好久。 徐长峰要在这里寄宿？！ 他不是有自己的家吗？ 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如果他呆在这里的话，那他城里的家又该怎么办呢？ 而在他将这一连串的疑问提出后，却得到了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答复。 那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无需为此烦恼？！ 青芒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这是小事，就被徐长峰旁敲侧击地转移了注意力，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心安理得的住了下来。 刚开始那段时间，宗主还会回来过夜。 然而可惜的是，每次她回来青芒都会被徐长峰以各种理由拖住脚步，而滞留在深潭；而转天一早他又会被徐长峰按在床上不让起来，美其名曰‘好好休息’。 天知道，青芒其实早就过了不睡觉就会没有精神的阶段。 可是看着那双深情的眼睛，青芒却怎么也无法拒绝对方的请求，更何况这还是为了他好，虽然他根本就不需要。 而等到他脱离了徐长峰的桎梏来到院中时，宗主乘坐的马车早已消失在了林子里。 就这样，青芒和宗主一次次地错过了相见的机会。 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想要见一面竟也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念想。 而后来，宗主索性住在了城里，不再回来了。 说起来，还真是奇怪。 青芒实在是无法理解徐长峰每晚都要抱着自己才能入睡的习惯。 虽然每次问起，对方都能回答地头头是道，可青芒还是忍不住好奇。 在遇到他之前，徐长峰是怎么做的呢？ 那时的他又是如何渡过慢慢长夜的？ 算了，费尽心思也想不明白的问题还是扔到一边去吧！ 一眨眼时光飞逝，岁月荏苒。 两人同进同出形影不离的日子竟然有一年多了。 青芒品味着每日和徐长峰在一起时蔓延在彼此间的淡淡幸福感，非常满足地过着温馨甜蜜的小日子。 真是神奇啊，他竟然也能和人类如此和谐地生活在一起，而且没有发生过任何的冲突和矛盾。难道，以前的想法错了？ 人类，其实并不是凶狠残暴冷酷无情的生灵？ 今天早上突然来了个人，和徐长峰说了些什么就离开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当初送宗主去城里的那个人类吧！ 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老邢？ 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因为从那人离开以后徐长峰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差，而且话也少了很多。 青芒虽然好奇，却没有开口询问。 如果对方想说的话，自然会告诉自己；如果不想说，那自己又何必为难对方呢！ 其实青芒拥有的灵力非常强大，如果想探听他们说了些什么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不过他却没有这样做过。 毕竟那是别人的事情，而他并没有参与和干涉的资格。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接下来的几天，徐长峰都无精打采的，终日郁郁寡欢，闷闷不乐。 青芒有些担心，却什么都做不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可能逗对方展露笑颜，可惜的是收效甚微。 人的心情是可以传染的，渐渐地青芒也变得情绪低落。 终于，某一天青芒有力无气的样子实在太过明显而被徐长峰发觉了，问起后才知道他的心境是受到了徐长峰的影响。 心怀愧疚的徐长峰立刻心疼地搂住了青芒，将困扰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 其实，故事的内容很简单。 无非就是生在深宫之中的兄弟之争罢了。 然而因为故事的主角是抱着自己的人，青芒的心也就情不自禁地随着情节的发展变化而波动。 一个个阴谋诡计，一次次栽赃陷害，哪怕对方在最后都绝境逢生化险为夷了，青芒却还是能感觉到当时的那种紧迫和压抑，仿佛被算计被伤害的不是徐长峰而是他自己似的。 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触让青芒倍感压抑。 靠在对方怀里，他感觉到那只宽厚而又温暖的手掌挪到后背，轻轻地拍着，带着一股安抚的力道，渐渐让自己那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青芒紧紧搂着对方的腰，深吸一口气，慢慢冷静了下来。 故事继续。 原来，有位身居高位的达官贵人即将来到此处。 本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问题是这人是徐长峰的皇兄，也就是当今的皇帝最为宠爱的臣子——国师大人。 话说这个国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本国领土范围之内的城池少说也有三十多座了，可对方别的地方不去，却偏偏来到了徐长峰被贬黜的这座城，而且还如此大张旗鼓地过来。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难道稳坐龙椅的那人还是不肯放过徐长峰？！ 为了表明自己的衷心和无害，徐长峰已经隐忍退让到如此地步，还不能让对方放心？ 难道非要他彻底消失在这世间，那个人才能踏踏实实地坐镇朝堂，安枕无忧？！ 青芒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也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徐长峰那压抑了二十多年的委屈和愤懑。 他立刻扬起双臂，万分疼惜地将对方的头搂到了自己怀里。 感受着对方因激动和委屈而微微的颤抖的身子还有胸襟被浸湿的细微凉意，青芒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擦干泪痕的徐长峰重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青芒，郑重地开口询问：“阿芒，你愿意跟我一起面对这一切吗？” 青芒静静地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那双眼睛经过了泪水的洗礼，变得更加黑亮。 渐渐地，青芒感觉整个世界都消失不见了，唯一还存在的只剩下面前这双倒映着自己的闪亮黑眸。 眸子里的他微微一笑，缓慢而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青芒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就感觉身子一紧，回过神才发现对方已经用力地将自己揽在怀里，力道之大恨不得勒断自己的腰。 虽然骨头在呻吟，身体也在叫嚣着疼痛，可青芒的心却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 徐长峰，我既然答应了你，那么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不离不弃。 突然唇上传来一片柔软的触感，青芒回过神却发现徐长峰的唇贴在了自己的上面。 不但如此，对方还用口中的温热分开了自己的唇瓣，不停地在牙齿上流连辗转，到后来甚至想要冲开牙齿的阻拦！ 青芒疑惑地看着对方那近在咫尺、闪着不知名光芒的眼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可能是他的愚笨让对方备受打击，徐长峰从唇间溢出一声轻叹，微微向后退了退，用比平时更低沉暗哑的声音说道：“闭上眼睛，相信我。” 相信他吗？ 那是肯定的吧！ 想到这里，青芒缓缓闭上了双眼。 柔软的感觉再次出现在唇边，却比之前那次更加深刻和真实。 而那片温热又一次尝试着探入，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青芒没有再坚持，而是随着对方的深入放松了牙间的力道。 顿时，那条柔软的小舌如同泥鳅一般钻了进去，顿时化为猛兽狂风过境一般在青芒的口中扫荡一通，先是描绘了一遍牙床，紧接着又划过口腔，最后找到了自己的舌头，开始纠缠起舞。 青芒很迷茫，他从来没有体会这这种感觉。 这种全身都激动地发抖，就连毛孔都欢畅地舒展开来的兴奋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粗重的呼吸在耳边此起彼伏，青芒已经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是自己发出的，而哪个又是徐长峰的。 真奇怪，明明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可力气却在飞快地流失着。 此时的青芒不但感到无力，而且浑身发软。 如果不是靠在徐长峰身上，他早就像变回原形的蛇似的滑到地上了。 突然柔软的感觉消失了，青芒睁开了湿润的眼睛，问：“徐长峰，你在做什么？为什么……？” “这就是，吻。我刚刚吻了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青芒觉得徐长峰的声音更低沉了，也更好听了。 看到徐长峰眼中的纠结和迟疑，青芒刚要皱眉就听到对方开口：“阿芒，你喜欢我吻你吗？” 青芒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感觉，然后看着徐长峰的眼睛，笑了：“喜欢。” “那就再来一次吧！” 低语消失的瞬间，两人再次紧紧抱住对方，相濡以沫。 第三十三章：被封印的记忆（完） 转天，青芒和徐长峰一起搬回了城里的住所。 虽然之前已经听过徐长峰的身世对他的背景有了一定了解，可青芒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庄严威武的朱漆雕花柱上刻着金漆大字，犹如守门大将一般巍然不动，风雨无阻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而门梁上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甩着流苏随风摆动，犹如风情万种的美女搔首弄姿似的吸引着路人艳羡而又痴迷的目光；还有那两扇厚重的红木宅门，巍峨庄重，尽显大气本色。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座豪华到奢侈的院落，做梦也想不到徐长峰的府邸竟然会如此令人震撼。 相比之下，他幻化出来的院子则简陋到了极点。 真不敢想象，生活在这种地方的人，是如何忍受那里的简陋和破旧的！ 穿过庄重的大门，隐藏在内里的宽敞庭院和阁楼亭台，每一处都能算得上是道别致的风景线！ …… 青芒站在主宅院内，眼也不眨地看着周围别致的景色，蜿蜒曲折的走廊、旁边盛开着的牡丹花、还有圆形拱门，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庄重典雅。 每一砖每一瓦都是那么的别具匠心，细致地让人心悦诚服。 徐长峰挥退了相迎的下人，将呆呆傻傻地青芒拉进屋里落座。 直到此时，青芒还是不敢相信人类的居所竟然可以如此豪华。 对面的徐长峰拿起桌上的青瓷茶壶，又取了一只倒扣的茶杯，将茶壶里的液体倒在了杯子里，递到青芒面前。 青芒下意识地接过杯子，看着里面微微晃动的液体，细细体会指尖传来的暖意。 袅袅升起的热气慢腾腾地扩散到眼前，不知是模糊了自己的双眼，还是朦胧了周围的景致。 青芒无意识地挪动手指，在杯面上细细摩挲，却恍然发觉这只茶杯和自己木屋里的那些截然不同。 哪怕里面盛放的是冒着热气的开水，可杯子却一点都不烫手，而且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杯子上雕刻的花草竟然栩栩如生，仿佛是真的一般。 青芒正惊叹不已，耳边就传来了徐长峰的低语。 “阿芒，国师明天就要到了。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门口迎接吧！” “好。” …… 转天一早，城主府的周围就已经站满了围观的行人。 负责维护秩序的守卫站在街道两边，将攒动的人群挡在外面，不让他们阻拦道路。 过了片刻，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出现在了街道的尽头，缓缓地向城主府靠近，最终在大门口停了下来。 闹哄哄的人群纷纷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国师大人的尊荣。 这时一个小兵几步跑到大门口，高声喊道：“国师驾到！” 青芒在徐长峰的带领下走出大门，迎接那位传说中的‘朝中贵胄’。 “徐长峰恭迎国师。” 徐长峰拉着青芒的手，来到马车边停下脚步，躬身说道。 青芒没有开口，而是学着徐长峰的样子，也神情恭敬地低下了头。 而周围的人则纷纷跪在地上齐声高喊：“恭迎国师大人！”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 “呵呵呵！王爷真是折煞微臣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啊！” “国师说笑了，你是皇兄身边的勾股之臣！本王如此尚觉不够，何来折煞之说啊！” “哈哈哈！王爷说笑了。” 那声音渐渐靠近，在徐长峰身侧停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青芒好像闻到了一股恶臭，夹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时隐时现。 “这位是？” 国师的声音突然近在耳边，青芒下意识抬头。 “啊！看我这脑子！”徐长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这是青芒，是本王的至交好友。青芒，这是国师。” 青芒定定地看着这个须发皆白的弱小老头，将对方从头到脚观察了一遍。 骨瘦如柴的身躯隐藏在这件宽大的血红色长袍里，只有那张堆满褶皱像树皮似的脸和那双像枯枝一样的手暴露在外面。 那人明明在笑，可青芒却感到了阵阵寒意，仿佛对方是一只噬人灵魂的恶魔一般，随时都可能让自己魂飞魄散。 顿时青芒绷紧了身子，下意识地展开了攻击前的准备。 与生俱来的本能条件反射般拉响了警报，不停地提醒自己要远离这个被称为国师的家伙。 “阿芒，你怎么了？” 听到徐长峰满含关怀的询问，青芒猛地回神却发现那位国师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院子，而自己则傻傻地站在大门口，迟迟不肯上前。 徐长峰站在门口，一只脚已经踏进院子却不肯继续前进，而是转身看着青芒，一脸担心的神色。 青芒暗自定了定神，扯动嘴角露出个艰难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 徐长峰见状回到青芒身边，捧起他的手却惊讶地发现手上的温度低的吓人。 可即便如此，那掌心却依然附上了一层细密的汗。 “你的脸色很差，是不是生病了？要是不舒服你就去后面休息会儿吧！” 青芒微微点了点头，说：“你过去吧！怠慢了国师，不好。” “嗯。”徐长峰点了点头，说：“我晚点去看你。” 青芒看着徐长峰转身向院子走去，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客厅深处再也看不见了，才转身离开。 在他扭头的瞬间，竟然看到了国师那一闪而过的眼睛。 顿时，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 那双眼睛里的贪婪和凶狠竟然如此直白，吓得青芒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还有那个味道…… “青芒公子，我带您去后院休息吧！” 老邢来到青芒身边，看了看他那张苍白如纸的脸，缓缓低下了头，神色恭敬地说道。 心，彻底乱了！ 青芒不敢留在原地，更不敢再向客厅张望，赶紧跟着老邢离开。 整整一天，青芒都没有看到徐长峰的踪影。 他担心着对方的安危，却不敢轻举妄动。 那个人，绝对不是人类！ 青芒确信自己望向客厅的时候那位国师已经进去很久了，不可能再出现在门口附近，可那双眼睛却又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门口！ 那是属于那个国师本人的，凶狠而又贪婪的目光！ 由此可见，那个国师绝对不是普通人类。 他到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结合徐长峰之前讲述的事情，青芒更加担心徐长峰的安危，生怕对方会威胁到徐长峰的性命。 可青芒左等右等，却始终等不到徐长峰出现。 从来没有发现，时间竟然也可以过得如此缓慢，让苦苦等候的人倍感煎熬。 青芒在房间里如坐针毡，忐忑和不安在不停地折磨着他，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好不停地来回踱步。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却始终不曾出现。 青芒看着窗外的斜阳，既心急又烦躁，心急徐长峰的安全，烦躁自己的无能无力。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直到深夜，他才见到徐长峰。 满身酒气的他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只能在下人的搀扶下，左摇右晃地回到主卧。 青芒赶紧上前，和下人们一起把烂醉如泥的徐长峰扶到床上。 “阿芒……阿芒……” 青芒运用灵力，指挥着空气中的水分将徐长峰那红透的脸润湿，然后又除去水雾，以此擦净徐长峰的脸。 青芒熟练地脱下徐长峰那厚重的华服，听着酒醉的他低唤着自己的名字，心里的不安和忐忑突然就沉寂下来直至消失不见。 他定定地看着睡熟的人，轻轻地笑了笑，然后像平常一样躺到床里侧休息。 青芒刚放平了身子，就被翻身而起的徐长峰搂在了怀里，紧实地容不得半点空气插入其间。 青芒无奈地笑了笑想要说什么，却突然感到一道明显地窥视透过门缝钻了进来。 他赶紧望过去，却发现那道视线又消失了。 眉头渐渐紧皱，青芒想起身查看，却被徐长峰紧紧搂住不肯松手。 倍感无奈的他只好放弃了之前的打算，重新躺回床上，靠在徐长峰身边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很正常，只除了那位国师。 他竟然就这么住在了徐长峰的府里，而且还不走了。 青芒担心徐长峰的安危，曾经私下提过几次却无疾而终。 其实，徐长峰自己也觉得如此安排有欠妥当，可耐不住那位国师的巧舌如簧。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都没能请走这位大神。 日子又平淡了下来，如果除去国师时不时地请徐长峰聊天下棋的话，那么一切就和之前一模一样了。 随着时间的延长，青芒心底的不安也淡了些，不再像之前那么如坐针毡，坐立难安了。 然而危险总是在人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降临。 事情发生的毫无预警，又或者有预示却没有被青芒察觉和发现。 这天，徐长峰突发奇想，嚷嚷着要带青芒去别院赏花。 青芒自然没有意见。 只要是跟在徐长峰身边，去哪里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于是两人也没管正在家中暂住的国师，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出发了。 虽然他们拍拍屁股两袖清风地走了，可下人们却不能如此。 于是老邢留下坐镇主宅，随时伺候那位国师。然后他又指派了两名下人随行，好服侍自家主人。 到达目的地，青芒从马车上了下来，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恶臭。 这味道和国师来的那天闻到的一模一样，虽然几不可闻，却隐藏着掩饰不去的血腥味。 “怎么了？” 青芒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徐长峰，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那就进去吧！” 徐长峰牵起青芒的手，边走边说：“里面的花都开得差不多了，今天正是赏花的好日子。” 青芒点了点头，跟随徐长峰的脚步走进院子。 两人在长廊里兜兜转转了半天，终于来到了一个花园。 里面盛开的姹紫嫣红，在绿叶的映衬下更显妖娆。 威风拂过，五颜六色的的花朵和枝叶纷纷摇摆起来，形成一层又一层的波浪，让人感觉自己进入了一边花海之中。 青芒定定地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真美！” “比不上你美！阿芒，你终于又笑了！” 青芒扭头看了看感慨万分的徐长峰，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 “阿芒，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 青芒看着这片花海，认真地回答。 “那它是你的了。” “啊？” “阿芒，你看正中那朵红色的花多漂亮。趁着你那雪白的肤色一定很好看，我去摘来给你好不好？” “不，我去摘。你在这等我就好。” 青芒说完，就欢快地跑进了花海之中。 双腿拨动着及膝的花枝，青芒艰难地在花海中行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了那朵红花跟前。 停下脚步伫立在花海中央，青芒看了看站在长廊上微笑的徐长峰，弯腰将花摘了下来。 咔嚓—— 第三十四章：复苏 眼前生意盎然的花海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稀稀落落的梅林。 青芒攥着那朵红色的花，茫然地看着周围突然变换的景色，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空中传来一阵刺耳的狂笑，青芒心里一惊，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 顿时，本能再次拉响警报，不停地告诫主人要立刻离开这里，因为这次的危机已经不是他能抵抗的，更不可能安然度过。 可即便全身都在叫嚣着危险，青芒也没有挪动半分，因为他担心的那个人还在不远处。 他得留下来，保护徐长峰，不让他受到任何危险。 “妖孽，你终于落在我手里了！” 随着声音的消失，国师突然出现在走廊的一头，几步来到了徐长峰的身边。 青芒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十分清楚那个国师不是好人。 在看到他向徐长峰靠近时他想要前来阻拦，却不想刚走了没几步就被一道看不见的墙给挡了回来。 血腥味越来越浓重了，青芒不解地看了看周围，发现一道散发着淡淡黑雾的巨网将他困在了中间。 来自本能的危险警告已经越来越强烈，可青芒还是不想离开。 因为徐长峰还站在那人身边，身陷险境而不自知。 恶臭越来越浓烈，到后来青芒已经无法忍受这刺鼻的味道。 他寻了很久才发现味道的源头竟然是，自己手中那朵鲜红的花。 在青芒看过去的瞬间，那朵花突然发生了变化！ 从花心里竟然涌出了腥红色的液体，无论颜色还是味道竟然都和人血一模一样。 “王爷请看，这妖孽已经被我困住，再也无法祸害人了。幸亏我年轻时曾经遇到得道高人，学过几招降妖伏魔的法术，否则这妖孽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呢！” 青芒震惊地听着国师的话，茫然不解他到底在说谁？ 妖孽，是说他吗？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害过人啊！ 不对，他说错了！ 不是他！绝对不是！ 青芒求助地看向徐长峰，却发现对方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对于国师的话不置一词。 从来都不知道，徐长峰的眼睛竟然可以如此沉重，那浓浓的墨色仿佛深不见底的水潭一般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长峰突然眼神一冷。 一道夹杂着愤怒和莫名含义的寒光自眼中一闪而过。 “阿芒，你真的不是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青芒竟然感觉力量在一点一点地流逝，渐渐地有些站不住了。 听到徐长峰的询问，青芒微低了头，几不可见地点了点，紧接着抬头想要解释却被徐长峰扬手制止。 “你是蛇妖？” “……我不是蛇妖，我是蛇灵。”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 “大胆妖孽，死到临头还要狡辩！看我不打得你现出原形！” 国师突然大喊一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紧接着就开始低声默念。 只见那张透明的巨网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还有缩小的趋势。 青芒感觉灵力流逝得厉害，身体已经支撑不住！ 他先是无力地跪了下去，很快就坚持不住地跌坐在地上，最后无力地倒下了身子。 从始至终，青芒都定定地看着徐长峰，眼睛眨都没眨。 在看到他倒地的一瞬间，徐长峰猛地上前一步，却又生生止住。 他数次张口想要说什么，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到后来只是颓然地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 青芒目不转睛地看着徐长峰脸上一系列复杂的变化，满心期待着对方的反应却什么都没等到。 不但如此，徐长峰甚至挪开了目光，再也不肯多看一眼。 为什么不救我…… 剧痛，随着黑色巨网的压缩和靠近而越来越清晰。 青芒疼得缩成一团，却还是无法缓解疼痛。 忍无可忍他的终于无力再维持人形，怒吼着现出了原形。 一条井口粗的青色巨蟒被黑色的巨网死死勒住身子，不停地翻滚挣扎着。 巨大的蛇尾胡乱地拍打着地面，不过眨眼之间就把周围的梅树都砸成了胡乱堆放在地上的碎枝烂木。 可饶是如此，那条巨蟒也没有靠近长廊的意思，不知道是惧怕那个念念有词的国师，还是担心自己会不小心伤到什么人。 于是，一座设计精良的梅园就这样被毁掉了一半。 以长廊附近一米左右的梅树为界，这边安然无恙；可另一边却变成了断壁残垣，而且这废墟还有继续恶化的趋势。 徐长峰早在青芒大喊的时候就转回了目光，进而将他变回原形的过程看了个一清二楚。 震惊将他的理智彻底压垮，眼前的一切早已超出一个普通人类所能理解的范围。 此时的他只是面无血色地看着巨蟒因疼痛而翻腾着，就连心里不断翻涌的感情都察觉不到了。 巨大的黑网紧紧地缠在巨蟒身上，还在随着国师的咒语而不断紧缩着，渐渐地黑色的网线被红色浸湿，最终变成了黑红色。 原本闪着青光的巨大鳞片被生生勒断，而十字交错的网线竟然生生勒进肉里直到再也看不到痕迹！ 在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痕下，鲜血如同奔流的溪水一般争先恐后地向巨蟒身下的地面汇集，很快就形成了一条红色的小河。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条巨蟒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除了那颗巨大的脑袋还保持原状，它身的其他地方已经残破不堪，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伤痕。 此时它已经没力气再挣扎，被疼痛折磨的身躯只是条件反射般地抽搐着，却不想这下意识的行为却加速了体内血液的流失。 而国师那张满是褶皱的脸却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仿佛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可惜的是，站在一边的徐长峰浑然不觉。 国师凶狠地盯着伤痕累累的巨蟒，缓缓闭上了嘴巴。 直到此时巨蟒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腹部还在微微起伏着，几乎没人会相信它竟然还活着。 黑网虽然消失了，可伤口却没有愈合的迹象，不但如此裂开的血肉却开始向外翻卷，而藏在里面的乳白色骨头已然若隐若现！ “呵呵呵呵！” 国师冷笑着拔出了挂在腰间的长刀，一跃而起跳到空中，冲着巨蟒所在的位置砍了过去。 “啊啊啊——！” 巨蟒突然爆发的喊声竟然夹杂了人的声音，这声音如此痛苦，掺杂着撕心裂肺的绝望，就连徐长峰听了都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只见巨蟒七寸的位置，竟然出现了一只铜镜大小的血洞，鲜血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 徐长峰张开嘴巴想要开口却喊不出一个阻止的字。 他，是妖怪啊！ 紧接着，又一声绝望的惨叫传来。 徐长峰回神，却发现那条巨蟒一直在看着自己，巨大的眼睛里满是控诉和怨恨。 心，突然撕裂一般的疼。 巨蟒七寸上的血洞已经被刺穿了，流出来的血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汹涌，可见它体内的血液已经所剩无几。 在那血洞里，一颗拳头大小的翠绿色珠子露了出来。 如果不是有肋骨的依托，恐怕它早就从巨蟒腹中滚出来了吧！ 青芒忍受着灵魂被撕裂的剧痛，艰难地喘息着。 身上的伤口已经疼到麻木了，血液的飞速流失使他的感官都变得迟钝起来。 虽然肉体的折磨已经没有感觉了，可是心脏传来的疼竟然比所有痛苦还要让他难以忍受！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感觉也越来越迟钝，青芒看着远处的徐长峰，默默地想着：自己就要死了吧！死了，是不是就不疼了？是不是就可以解脱了？真好，解脱真好…… 就在国师第三次跳到空中，打算给巨蟒最后一击时，一阵熟悉的感觉将青芒那即将陷入混沌的感知又拽了回来。 是宗主吗？ 她终于来了？ 宗主大人，青芒好想你！ 这一刻，青芒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坚持和忍耐，脆弱得就像个受尽欺负而找到依靠的孩子，将一直以来隐忍压抑的痛苦、委屈、愤怒、疑惑都爆发了出来。 可惜的是，他现在实在太虚弱了，就连哭泣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力完成了。 被撕裂的灵魂已经开始分离，他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吧！ 突然一股清凉的液体涌入了他那千疮百孔的身体，里面蕴含的强大力量竟然将几乎消散的灵魂又重新聚集了起来。 青芒勉强保持着清醒的神智，却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宗主声音。 顿时，千疮百孔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回家吗？ 好，果然只有宗主才是他的家人啊！ 回家！ 带青芒回家吧！ …… 微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里面的眸子却不是之前的浅黄色。 沉睡在潭底的龙魂平躺在潭底，望着上方遥不可及的点点光亮，双唇微动。 对不起，青芒！ 一句短短的话语，随着唇角滑落的叹息一起消失在水流涌动的深潭潭底。 第三十五章：劫续 幽暗寂静的深潭之中，一条深色的影子在四处游弋，时而扶摇直上时而回旋翻转。 它移动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刚刚还在百米之外，眨眼之间就已经近在眼前。 哪怕近在咫尺也不可能看清对方的全貌，一方面是因为它游弋的速度实在太快，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它的身形实在太巨大了。 龙魂站在潭底，仰头看着上方游弋得虎虎生威的巨大身影，笑意自眼中一点一点地溢了出来。 如果不是置身于潭底，龙魂也无法相信这片小小的深潭底部竟然别有洞天。 这里竟然比神龙沉睡的那座洞穴还要巨大！ 所以，阿魄才能游弋得如此畅快淋漓啊！ 没错，在水中快速翻转游弋的正是神龙的遗骸——那具庞大的白骨。 不过此时的它已经有了很大不同！ 因为在骨骼的表面，竟然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黑色鳞片；就连爪子也不例外，表面包裹了一层坚硬的皮肤。 难道这条黑色的巨龙，就是神龙生前的模样？！ 是，也不是。 阿魄身上的这层皮肉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恢复灵力后的龙魂和阿魄用深潭里的水幻化出来的。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正因为当初龙魂不顾阿魄的阻拦，在耗尽了所有存储在肉体的灵力之后，仍执意要继续释放存储在灵珠里的力量。 之后龙魂失去意识，而阿魄也耗尽了自己的力量。 这使得她体内的灵珠因失控而大肆外溢灵力，进而导致他们两人的灵力彻底枯竭，双双陷入了沉睡之中。 也恰恰是因为他们体内的力量消耗殆尽，身体被彻底掏空，才使得龙珠内的灵力全部释放了出来！ 而非常凑巧地是，他们又一起坠入了这座灵力充沛的水潭之中，从而使得存储在灵珠的纯厚灵力和潭水中的灵力中和，最终形成了适合龙魂和阿魄吸收的力量，被重新注入到这一人一镯之中。 这样的结果，就是龙魂彻底适应了这具身体，而阿魄的力量也达到了巅峰状态。 而龙魂体内的龙珠也已经和这具身体合二为一，再也无法分离了。 阿魄，咱们上去吧！青芒一定等急了。 好。咱们出发。 巨大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同时飞快地向龙魂游去。 等它到达龙魂身边的时候，身子已经变得只有一米左右。 黑色的小龙漂浮在潭底，任由龙魂斜坐在自己背上，然后‘嗖’地一下子冲了出去。 幽暗的景色飞速后退着，前方的点点亮光变得越来越大，渐渐地水面以外的景色已经清晰可见。 哗啦—— 一阵剧烈的水声过后，龙魂的半个身子探出了水面。 就在撑着龙背的左腕脱离水面的瞬间，小黑龙忽然扭转头颅冲着那只手腕游了过去。 身形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最终它的整个身子都钻进了腕上的那只镯子里。 虽然在水里发生了这般巨变，可龙魂身体升起的速度却没有收到任何影响。 在小黑龙消失之际，她正好大半个身子浮出了水面，呈侧坐的姿势停留在水面，而小腿则依旧浸泡在水中。 “宗主大人——！” 身后传来了欣喜的呼唤，龙魂笑着扭头望去。 青芒定定地站在水边，一脸欣喜的神色，激动地连眼睛都闪闪发亮。 “青芒，你来了。” 龙魂说着，左手支撑在水面上，抬起浸泡在水里的小腿，站了起来。 此时，水波微动的深潭仿佛突然变成了坚硬而又结实的地面，竟然真的支撑起了龙魂的身躯，让她稳稳地停留在水面上，既不陷落也不下沉。 “宗主，” 他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之后径直来到了龙魂身边。 “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我一醒来就看到你沉睡在潭底灵力尽失，我……” “没事了！” 龙魂说着，抬起双臂轻轻地搂住了对方的腰，柔声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平复心绪之后，两人回到岸上，携手向木屋走去。 “宗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一睁开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样？” “青芒，是我做错了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的。所有这一切，都是我该承担的后果。所幸的是，大家都平安度过了这一关，谁都没有受伤。” “怎么没受伤？！当我得知你体内的灵力枯竭，而我自己却莫名其妙的多了上千年的灵力的时候有多震惊吗？！只要一想到这些无故多出来的力量是从你身上转移给我的，我的心有多难受你知道？” 青芒忍不住停下脚步，满脸痛苦纠结的神色：“我当时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灵力都转回到你身上，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青芒，对不起。是我的错，让你担心了！”龙魂面露愧色，轻声说道。 他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进而错过了龙魂的表情，更不知道此时龙魂心里的矛盾和愧疚来自何处，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我真的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青芒，不要再沉浸在过去了，好吗？你看！不管当初发生过什么，现在咱们都是好好的呀！眼前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隐忍了数百年的心绪终于找到了出口，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心里四处乱撞，青芒看着活生生的龙魂，缓缓湿了眼眶。 一直以来压在心底的彷徨无助，对过去一无所知的自责和愧疚，以及自身灵力突增的不安和忐忑，犹如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了青芒的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有多少次，青芒飞扑到潭底，化为原形陪伴在龙魂身边久久不肯离去。 看着她那陷入沉睡的模样，青芒打从心底祈求着对方的复苏和回归。 而此时此刻，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 “宗主，以后无论去哪里咱们都不分开了好不好？我好怕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一睁眼，所有一切都面目全非，而我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好。”龙魂点了点头，问道：“对了，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回林中的木屋了……”他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宗主，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啊？”龙魂眨了眨眼，问道。 “在你昏睡的这段时间，我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遇到一个人。说是一个人也不完全准确，怎么说呢……实际上应该是不同的人类，……没错，是拥有着同一个灵魂的不同的人类！”青芒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龙魂看了看青芒懊恼的神色，缓缓笑了：“不要急，慢慢说。” 青芒停顿了片刻，开口道：“从你昏睡到苏醒的这段时间里，我一共遇到了七个人。他们有的是年方几岁的孩童，有的是十几岁的少年，有的是二三十岁的青年，有的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更有迟暮之年的老者。虽然他们的模样、年纪各不相同，但是他们都拥有同一个灵魂。” “同一个灵魂？”龙魂不解地重复，低头思索。 “是的。”青芒点了点头，说道：“一开始我也没有发现，可遇到第三个的时候我留意了一下发现他们的灵魂竟然都是同一个。” “可是人类的寿命都很短啊？你竟然会遇到很多个相同灵魂的人？”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宗主，你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多久了吗？” 看着龙魂眼中闪过的疑惑，青芒说道：“你已经昏睡了五百多年了。” “所以呢？” “人类的寿命最长不超过一百年啊！所以我遇到这么多也是正常的。” 青芒顿了顿，说道：“真正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他们每个人见到我后都一脸欣喜的神色，而且都问我同一句话。 听到这里，龙魂的心突然一沉。 “他们问‘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青芒说完，看了龙魂一眼，继续道：“我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跟人类相识相处过，所以每次的回答都是否定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听到我的答复就变得万念俱灰，仿佛陷入了什么万劫不复之地一般。” 阿魄！那个人一直都没有放弃吗？青芒已经为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几乎连命都没了，为什么他还不肯放弃？！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一定要青芒魂飞魄散，他才甘心吗？！ 这是青芒的化龙之劫，本来就是因为咱们的强行干涉才被迫中断的。又不是已经结束了，这劫难哪那么容易就彻底断掉！更何况如今咱们已经醒来，牵绊青芒的阻力已经薄弱了很多。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彻底消失，到时候劫数自然还要继续了。 阿魄，为什么我听到你说咱们是青芒历劫的阻碍，反倒觉得很欣慰呢！ ……你别想再乱插手。别忘了他会落到如此地步，你也是有责任的！ 我知道，所以才更想要保护他啊。 ……其实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阿魄对我最好了！ 嗯。 青芒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龙魂说话，以为自己的问题也变成了笼罩在对方头上的迷雾，令对方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暗暗责备了自己几句，思绪微转后小心翼翼地开口：“宗主，我对那个灵魂有点好奇，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驱使着他如此执着地追问，哪怕数次碰壁也不肯放弃。要知道，人类一旦转生前世的记忆就会消失，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呢？” “你很想知道吗？”龙魂定定地看着那双闪着亮光的眼睛，淡淡地问道。 “嗯。”青芒用力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就陪你一起去了解一下吧！其实，我也很好奇呢！” “真的？” 青芒顿时激动得抓住了龙魂的手，满心欢喜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 青芒，你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才一直滞留在深潭吧！如果我刚才否定了你的提议，你是不是就会放弃自己的想法而继续陪在我身边保护我呢？ 青芒，你怎么可以如此善良体贴？这样的你，要我如何狠下心来放你独自去历劫？！ 青芒…… 第三十六章：相遇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了马匹的嘶鸣声。 几乎是下意识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望了过去。 一阵踢踏声过后，一道黑色的影子猛地窜出草丛，几下跳到了两人面前。 那是一匹纯黑色的高大骏马！ 在主人的牵制下勉强停住脚步，骏马猛地扬起前蹄，嘶鸣数声以示不满。 它长得非常漂亮，通体纯黑，四肢修长，脊背宽阔，胸阔深广，肩颈宽厚，躯干平直且骨骼坚实，整体形态结实紧凑，四肢强健，身体结实。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最最吸引两人注意的，是跨坐在马背上的那个人！ 那人身穿银色盔甲，肩披红色披风，头戴红翎银盔，左手拽着缰绳，右手握着一只长枪。 在银甲的全副武装之下，整个人几乎全部都被隐藏了起来。 而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也深藏肃杀之色，冰冷地令人心悸。 尤其是眸子里偶尔闪过的寒光，更是让情不自禁地全身发抖。 他身上明明干净整洁，更没有沾染任何鲜血的痕迹，可不知道为什么却隐隐透着几分血腥之气，让靠近的人感到毛骨悚然。 龙魂在看到对方的瞬间就认出了对方，忍不住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该来的总会来，果然还是逃不掉啊！ 而青芒也愣在了原地，因为他也认出来了对方。 隐藏在这副身体里的灵魂正是之前他多次遇到过的那个。 在两人观察对方的同时，那人也在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冷冽的眼睛先是扫过龙魂，之后又不紧不慢地来到了青芒脸上。 那道目光将青芒的脸仔细描绘了一遍，就再也没有挪开过分毫。 时间开始无声流逝，龙魂看着这俩人，情不自禁地又叹了口气。 他们一个在地上一个在马背上，却始终看着对方，目不转睛。 仿佛拦在他们中间的，不是将近一米的距离，也不是半米不到的高度差距，而是数不清的流光碎月。 在时光的洪流中，他们跨越了无数艰难险阻，经历了数不清的关卡险隘，终于能旁若无人得看着彼此，识别出镌刻在对方身上的印记，不再迷失，不再错过。 两道视线在空中彼此交汇纠缠，仿佛两条蛟龙一般激烈的碰撞过后，开始专注地融合到一起，再紧紧地绕在一起，难分难解。 而它们的主人也一样，眼中除了对方再也容不下旁人的影子， 骏马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主人有任何指示，忍不住抬了抬前蹄，这才将马背上那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那人先是拍了拍座驾的脖子以示安抚，抬起左腿前跨到右侧紧接着身子下滑，顺着惯性落到了地上。 伴随着一阵金属碰撞的脆响，那人大踏步来到了青芒面前。 青芒静静地看着对方在自己眼前停下脚步，抬手摘下头上的银色头盔，拉下蒙住面容的棕色围巾，露出了隐藏许久的面容。 那本该是一张俊美非常的脸，然而一条长约两寸的疤痕从左侧眉际开始一直延伸到下颚附近，平白地将这张俊脸生生变成了地狱罗刹。 若是普通人看了，就算不会面容失色也要被惊得倒吸一口气。 然而，身在此处的两人都不是普通人。 他们一个是上古龙神，一个是千年蛇灵，不管哪一个都不是会以貌取人的凡夫俗子。 他们看的，是隐藏在躯体内的那只灵魂。 此时，对方那双如黑曜石一般闪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青芒。 青芒没有开口，他在等着对方询问那句重复了数次的问题。 而那人却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眼中露出了片刻的迷茫神色。 他缓缓地抬起左手想要抚摸青芒的脸颊，却小心翼翼地不敢碰触，仿佛对方是一只易碎的珍贵瓷器，让人想要保护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眼眸微转，青芒看着这只距离自己只有一指之隔的手，不解地皱了皱眉。 食指和中指不停地伸直又弯曲着，夹杂着紧张的颤抖和小心翼翼。 无需言明，它们直接用行动透露出了主人那种想要靠近却又犹豫不决的踟蹰。 他到底想干什么？ 青芒对男子的举动感到很疑惑，忍不住微皱了眉。 顿时那人痴迷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仿佛青芒这皱眉的简单动作牵动了对方隐藏于心底深处的伤。 嗤—— 黑色骏骑不愿意被主人丢在一旁不闻不问，忍不住地打了个响鼻，以此来吸引主人的注意。 那人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类似于轻薄佳人的唐突行为，赶紧收回了伸出的左手，面带愧色地说道：“抱歉，在下失礼了。” 青芒微微摇了摇头，“无妨，将军多虑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将军？” “身穿铠甲，手握长枪，不是将军难道是书生不成？” 那人愣了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次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自己问了个愚不可及的问题。 “见笑了！”那人攥着长枪作了个揖，脸上的愧色一闪而过。 “在下常峰，是一名武将。贸然打扰了……” 那人说着，目光微转，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站在青芒身边的龙魂。 顿时，眼中划过一丝冷意，可语气却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恭敬而不失礼数。 “两位的出行，还望恕罪。” 说完，那人面露笑容，身体微躬，晃了晃拳头。 此时的他，隐藏了身上的杀气和冷意，特意表现出一副谦谦有礼的模样。 青芒看了龙魂一眼，发现对方没有表示，于是开口：“将军过谦了。我们只是平民百姓，哪里敢怪罪将军！你多虑了。” “敢问，兄台如何称呼。与这位……欲往何处？” 常峰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跳过了龙魂的称谓，继续说道。 “哦，我叫青芒。身边这位名叫龙魂……” “哥哥，咱们该回家了。” 龙魂抓住时机打断了他的话，免得青芒再纠结于如何对外介绍彼此的关系。 青芒愣了愣，扭头看了龙魂一眼，缓缓笑了，说道：“那就赶紧回去吧！” “在下冒昧，不知能否去贵府讨碗水喝？” 得知两人的关系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常峰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了他们要离开的话，还没来得及多想话就从嘴里蹦了出来。 “那就请将军移驾！” 青芒说完，微微侧身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多谢！”常峰抱了抱拳，跟着和他们一起向林中走去，任由那匹黑色骏马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 常峰在心底很疑惑。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叫青芒的男子，可在看到他的瞬间自己竟然产生了一种已经找他找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忘记了时间的错觉。 那一瞬间，内心深处一直空缺的那部分竟然非常神奇变完整了。 仿佛自己这匆匆二十载空白一片，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找到他似的。 其实，讨水喝不过是个蹩脚无比的借口罢了。 常峰非常庆幸对方没有拆穿自己匆忙之间想出的拙劣计谋，是体贴而又善解人意的故意？还是天真无邪的以为？ 不管是哪一个，常峰都知足地不能自已。 这要是传出去，恐怕要笑掉敌军的大牙吧！ 堂堂常氏帝国的护国大将军，统领三军，威震一方，足智多谋，文武双全，竟然会想出这样一个连两三岁孩童都能识破的拙计！ 这如何不叫敌军讥讽耻笑？！ 呵呵！ 常峰，你竟然也有认栽的一天吗？ 可是，…… 常峰抬头看着把自己让进厅，忙着端茶倒水的青芒，脸上的苦涩还没来得及浮现就被甜蜜的笑意取而代之。 “将军请用。” 青芒将冲好的热茶倒进杯子，放在了常峰面前。 “多谢。” 常峰笑着点了点头，捧起杯子凑到唇边闻了闻。 青芒也坐在了桌边，看着常峰视若珍宝地捧着杯子，有些拘谨地笑了笑：“将军见笑了。鄙人宅府简陋，没有上等的茶叶供将军享用。” 常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如此已经极好。当初在外行军打仗，有水可饮已是幸极，又如何敢奢求茶叶！” 看着常峰感慨万千的样子，青芒忍不住开口问道：“将军这是从何处来啊？” 常峰看了青芒一眼，淡淡开口：“边境刚刚平息战事，军队正在整顿。我刚从那里回来，去回京述职。” 青芒点了点头，又问：“此行路途遥舟车劳顿，将军必定累了吧？” “还好！” 常峰深深地叹了口气，抬眼看着青芒，郑重地说道：“青芒兄，我能提个请求吗？” 青芒愣了愣，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如此严肃，忍不住也跟着紧张起来。 “将军请讲。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青芒义不容辞。” “你，能不能直呼我的名字？” 常峰看着青芒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 青芒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提出如此荒谬的请求，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常峰看着青芒一脸茫然，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他露出了受伤的表情，略显失望地低下了头，轻声问道：“不可以吗？” 其实青芒并不觉得直呼别人姓名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突然被对方以如此郑重的方式提出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罢了。 如今看到对方一副倍受打击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些心有不忍。 于是青芒顿了顿，试着开口：“常峰？” “……” 垂头丧气的常峰突然全身绷紧，僵在了椅子上。 那声低唤仿佛穿越时空，冲破了肉体的束缚，唤醒了自己体内沉睡许久的灵魂。 一下子，比彩虹还要绚丽几分的光从他那双冷冽的眼睛里绽放出来。 他缓缓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青芒。 “青芒，你再叫一声？！” 青芒看了对方一眼，有些奇怪常峰的请求，却还是按照对方的吩咐又喊了一遍。 “常峰。” “……再喊一声！” “……常峰！” “……再喊一声！” “……” “就一声！最后一声！行吗？” 青芒看着常峰，叹了口气。 明明已经是成年人，却表现出如同渴望糖果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的模样。 而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却流露出祈求的神色，真是…… “……常峰。” “……嗯！嗯！” 常峰激动的眼眶都湿了，一时间除了嘴里发出的声音，就只剩下用力点头这一个反应。 龙魂靠在自己房间的门上，任由厅里的声音透过门缝钻入自己耳中，怅然之色从微皱的眉际一点一点地流淌出来。 阿魄，难道不止青芒苦，就连徐长峰也在饱受煎熬？ ……那是他自找的。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他，青芒又怎么会承受那种生不如死的折磨！所以，如果硬要在他们之中做出取舍的话，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得选择青芒。 ……嗯。你的选择并没有错。 阿魄，为什么我感觉心这么沉这么重，仿佛整座神龙山都压在了胸口。好难过！ 龙魂，你在为谁难过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青芒？也许是徐长峰？又或者是他们两人？！我也分不清。 如果分不清，那就不分了。不要自找烦恼。 阿魄，我想让他们都好好的。 那是不可能的！青芒的心痕还有灵魂的裂缝，都只能用徐长峰的血和痛来缝合！他必须要承受这个代价！这也是你封印掉青芒记忆的初衷，不是吗？更何况，这个人的灵魂可没有咱们想象的脆弱。 什么意思？ 呵呵，之前是咱们力量不足所以没有发现。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应该是那个！ 哪个？ 具体的我晚点再告诉你，反正你不必为他愧疚就对了。 好吧。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舍弃掉青芒，更不能出尔反尔！所以徐长峰，对不起了。 第三十七章：帝星 常峰以借水为名跟着青芒来到木屋，按说喝完水就走人的。 却不想两人煮水饮茶，相谈甚欢，一不小心忘了时间。 等到他们回神之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常峰抬头看了看窗外的点点繁星，借机又提出了留宿的请求。 青芒有些无措。 虽然这木屋是他幻化出来的，可龙魂毕竟是宗主。 她才是这里的主人，所有事情都是她说了算的。 在没有征求她同意的情况下，他不敢随便留人。 可惜的是，早在他们回到木屋的时候，宗主大人就以休息为由躲回自己房间去了。 而此时青芒能感觉到宗主的气息早已消失不见，也就是她已经不在木屋之内了。 可能是去深潭了吧！ 其实早在她醒来时青芒就隐约感觉到对方体内的灵力前所未有的强大，而那双擅于变色的眸子也呈现出了湖绿色。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妄下定论，更不能轻易得出宗主已经彻底恢复的结论。 难道她还没有彻底恢复？！ 一想到这里，青芒恨不得立刻赶到深潭瀑布，陪在宗主身边寸步不离。 还没来得急行动，青芒下意识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对面的常峰。 这次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思绪已经飘得太远，竟然连初衷都忘了。 说实话，青芒真的很想开口拒绝对方的请求，毕竟和这个陌生的人类相比，宗主要重要得多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对方那双闪烁着希冀的黑曜石，他却怎么都说不出那两个字。 青芒迟疑了很久，又在心底挣扎了片刻，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其实宗主的灵力已经在他之上了，也许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又或者，宗主在这个时候离开，其实是为了让自己做决定？！ 毕竟，青芒在有些方面确实过于顾及宗主的想法了。 说得不好听些，就是他太依赖她了！ 如此一来，他是不是给宗主带来困扰了？ 青芒一门心思想着事情，沉浸在思绪中不可自拔，进而错过了常峰因得到留宿许可而露出的欣喜表情。 屋子没有多余的房间，两间卧室分别住着青芒自己和宗主。 而宗主的屋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外人借住，如此一来常峰就只能和青芒挤在一张床上了。 在这个过程中，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出于善意，青芒是打算睡在床铺外侧的。 虽然他在床上不会乱动，但难保对方的睡姿能否也像自己一样老实。 万一那人睡姿差点，一不小心半夜摔到地上，那就不好了。 可出乎青芒意料的是，常峰竟然异常坚持自己睡在外侧。 无奈之下，青芒只好说出自己的顾虑，然而得到的却是常峰那信誓旦旦的保证。 常年征战在外，常峰养成了极高的警觉性。 哪怕是在睡觉的时候，他都能时刻保持警惕，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睡姿和位置自然也异常小心慎重。 为了不影响青芒的休息，他态度异常坚决，非要睡在外侧不可。 青芒说不过对方只好妥协，最后认命地躺在了里侧。 很快，青芒就进入了梦乡。 常峰睁开了眼睛，听着耳边传来的呼吸声绵长而有规律，那双黑曜石在夜幕之中闪烁着灼人的光亮。 他先是扭头用目光将这间模糊的屋子仔仔细细地描绘了一遍，然后轻轻地翻了个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青芒熟睡的侧脸。 好熟悉！这种感觉好熟悉！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己也置身于这样一间屋子里，躺在这样一张床上，身边有这样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自己怀里，相拥入眠。 常峰看着看着，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想要触碰对方的欲望，悄悄地抬起手，缓缓移动到青芒的脸颊附近，在迟疑了很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用指腹轻轻地挨了一下。 泪，瞬间决堤。 常峰保持着侧躺的姿势一动不动，可眼里的泪水却像卸了闸的洪水一般狂涌而出，拦都拦不住。 更何况，他也没有拦的意思。 就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晚，有两个人同卧在一张床上，一个呼吸绵长沉沉入睡，一个无声而泣悄然注视。 …… 天刚蒙蒙亮，鸟儿爬出舒适的鸟巢还没来得及啼鸣就看到一个缓缓移动的人影突然停了下来。 龙魂从深潭瀑布回来，正悠然地漫步于林间。 突然前方传来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令她停下了脚步。 阿魄，有人类进来林子了。 嗯。除了这个人类，方圆十里之内还有十九个。 那人好像在喊着‘将军’？是来找人的吗？ 是吧！丢的那个人…… 在我们的木屋里？ 嗯。 呵呵！我把他领过来怎么样？ 也好。毕竟自从咱们在深潭里释放出灵力之后，这片林子在深潭瀑布的影响下早已不是普通的林子了。 哦？ 它也有了灵力，变成了能够自由移动的林子。只要它想，没人能够找到，更别提进来了。 啊！好调皮！ 不是跟你一样吗？ 阿魄？！ 呵呵！走吧！ 去哪儿？ 你不是说要带那人过来吗？ 啊！对啊！ “将军——！你在哪里——？！将军——？” 龙魂突然出现在一棵高耸的树干后面，悄悄地看了看不远处正扯着嗓子四处找人的家伙。 “喂！一大早的，吵什么？！” 龙魂的话毫无预警地响起，将那个背对着她的人吓得蹦了起来。 “我的娘啊！” “扑哧！”龙魂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人赶紧转身，看着站在身后的龙魂，一下子呆在了原地。 龙魂看着对方夸张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 明明是个活人，可身体僵硬地跟木偶有得拼，反倒是头上的汗珠非常有活力，一个紧挨着一个地沿着脸颊往下滚落。 而那张煞白的脸，再配上那双睚眦欲裂的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大白天见鬼了呢！ “你怎么不说话啊？”龙魂眨了眨眼，问道。 “……” 真是诡异啊！那人的眼睛怎么是湖绿色的，妖怪吗？ 不对啊，妖怪的话，不是应该不声不响地把他吃掉吗？ 怎么会主动开口说话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呢？ 那就不是妖怪？！ 否定了龙魂的妖怪身份，那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吸回来，他就被自己身体的反应给弄蒙了。 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身体会不由自主地发抖？！ 这实在是不应该啊！ 对方充其量只是一个眸色异常的女子而已，既没有三头六臂，又没有青面獠牙，根本就没什么可怕的嘛！ 可他却是上过战场、经历过厮杀、体会过生死的人，怎么会在看到对方的瞬间就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呢？ 不应该啊！ 难道她真的是妖怪，对自己施了什么法术不成？！ 龙魂看着对方的脸五彩缤纷得变来变去，轻笑着开口：“我不是妖怪哦！” 哦！那真是太好了！ ……等等，难道是他刚才吓傻了，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没有啊！”龙魂摇了摇头。 哦，还好还好！ “你是谁啊？” “我叫周胜，是将军的贴身侍卫……” 那人脸色突然一变，紧接着就开始自言自语：“对了，我是来找将军的。将军啊，你到底去哪儿了！我都找了你一天一夜了！” “你的将军是不是穿着银甲，骑着黑马？” “对对对，……咦？” 听到龙魂的话，周胜激动得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先是愣了愣，抬头冲着龙魂笑了笑，双手撑地又费劲地站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姑娘你是不是见过……”周胜话还没说完，膝盖又软了。 噗通一声，他又跪在了地上。 “真是奇了怪了，这双腿今天受什么刺激了！我以前没受过腿伤啊！” 周胜不解地自言自语，忍不住用力捶了捶膝盖，又费劲地站了起来。 “嘿嘿，姑娘见笑了。你是不是见过我家将军？”周胜又站起来，急切地问道。 “如果你家将军是我描述的那样，那我确实见过。”龙魂说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字还没说完，周胜的膝盖又软了。 阿魄，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总是下跪呢？ ……会不会是被咱们的灵力和气势所震慑？ 怎么会？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啊！ 当初拜师的时候，徐夫子也没受到任何影响啊！ 别忘了，那时候咱们的灵力有限，你也没有完全适应这具身体。而如今，咱们的灵力都已经释放出来了。 ……是这样吗？ 是不是，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好啊！那咱们把灵力都收回体内看看。 嗯。 “……我就还不信了！我非得站起来不可！” 周胜这边自己跟自己较起劲来了，只见他直起半个身子，双手撑地，脚掌猛地发力，然后——站了起来。 “哎？这次不腿软了嘿！” 周胜得胜一般地拍了拍自己的腿，自言自语：“你能拧的过我？！哼！” “呵呵！”龙魂忍不住又笑了。 “嘿嘿！”周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问道：“姑娘，能不能带我去找我家将军？” “跟我来吧！”龙魂说完就转身离开。 “好嘞！”周胜乐呵呵地答应着，跟了上去。 “你家将军是什么人啊？”龙魂边走边问。 “我家将军啊！那可不得了！他可是常氏帝国的大皇子，也是太子。” “皇子？太子？将军？他到底是谁啊？”龙魂被这几个称呼弄得晕头转向，想不明白干脆开口问。 “哎呀，你什么都不知道啊！皇子就是皇帝的儿子！皇帝你总知道吧？就是一个国家的王者。我们将军是皇帝的儿子，而且在出生时就被封为太子了。太子明白吗？太子就是将来要当皇帝的人！” 龙魂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为什么又叫将军呢？” 周胜实在是被对方的无知打败了，想要瞪对方一眼却在看向对方的瞬间莫名其妙的失了勇气，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说道：“那是因为十年前敌军突然对我国宣战，而皇帝要坐镇朝堂不适合亲自出征，所以太子殿下挺身而出带军征战，在这十年里立下了赫赫战功，所以又被封为了将军。” “这样啊！”龙魂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搞清楚了对方的血煞之气是从何而来。 不得不说，常峰身上的血腥味非常浓烈而刺鼻，那是沾染了无数献血，抹杀掉无数生命的结果。 “只是，这仗一打就打了十二年啊！”周胜感慨万千，“你知道吗？太子御驾亲征的时候年仅十岁啊！才十岁的孩子，竟然屡破敌军计谋，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毫不含糊！” 周胜在讲说的时候，情不自禁地陷入了回忆之中，说到惊险的地方，甚至连停顿都顾不上。他的脸上都泛着红光，慷慨激昂的样子仿佛自己曾置身其中并体会过当时的艰险。 “虽然这仗打了这么久，可是敌军什么便宜都没占到啊！哈哈哈！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大快人心！” 原来如此！难怪昨天他见了咱们，却没有如这人一样的反应。 嗯。想不到他竟然是人类里气息最接近咱们的人。之前那一世，也是这个缘故吧！他对龙魂你的厌恶实在是太明显了，每次想到这个我就有气！ 阿魄！他误会我和青芒的关系才会如此。这次我很自觉地解释过了，他应该不会再对我有敌视了吧！ 你没看到他扫你的那眼有多恶毒吗？还要自欺欺人！ 那时候我还没表明立场啊！之后就没有了，不是吗？ 好了好了，你说是就是吧！ 呵呵！阿魄，这样的人类，算什么呢？龙人吗？ 什么呀！不要乱起名字！这样的人类，有着帝王星相，是与生俱来的王者，注定要成为帝王的。应该是帝星吧！ 帝星啊！很厉害呢！ 不过，他身上的血煞之气太重了，几乎要压盖住帝王之气了。 这会怎么样吗？ 会影响到他的星运的。如果他继续杀戮，早晚有一天血煞会污染了他的帝王之气，到时候他就会变成嗜血恶魔。 怎么会这样！帝星不是要成为帝王的吗？怎么会身陷沙场沾染血腥！ 龙魂，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伤过的那个东西？ 你是说，在青芒记忆里的那个国师吗？ 那个东西身上也沾染着这种血煞之气，只是比他身上的更臭而已。 难道…… 第三十八章：惜别离 周胜在龙魂的带领下来到院子附近，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坐在木屋里的自家将军，当下就激动地眼眶都红了。 “哎呦，我的将军啊！可算是找到你了！” 周胜激动地大喊一声，撒开腿就跑了过去。 常峰早已脱下了一身戎装铠甲，此时只穿着乳白色的中衣，邻桌而坐。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果然是真理。 此时的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征战沙场的军人，从头到脚都表现出一幅温和无害的模样。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只是一位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哥呢！ 此时的常峰正一脸温柔地和青芒聊天，冷不丁听到手下满含欣喜的呼喊，竟然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将……” 周胜即将脱口而出的‘军’字在常峰扭头望过来的瞬间，卡在了嗓子眼。 凛冽中泛着寒光的眼睛如同利剑一般扫了过来，周胜顿时感到全身都被一股看不见的慑人气势网住，连带着自己奔跑的动作都变得僵硬无比。 是啊！ 这才是他的将军啊！ 那个在战场上冷酷无情、手腕强硬铁血的不败之神！ 当下周胜的欣喜和热情就如同一小簇火苗，还没来得及蔓延火势就被人用一桶冷水当头淋下，不但熄灭了，连烟斗没剩下。 青芒也看到了走进院子的两人，赶紧站起身向龙魂走去。 常峰在心底非常恼火，却又不好过分直白的表现出来。 周胜这家伙是在太不长眼了，竟然一大早就来打断他和青芒聊天！ 而看到青芒离座，他的脸也更加阴沉。 不想和对方分开，他只能愤懑地瞪了门口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桌子，和青芒一起来到院子里。 “龙魂，你怎么才回来？” 青芒闻到了龙魂身上散发出来的清水味道，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宗主果然在深潭里泡了一夜。 “嗯。” 龙魂浅笑着点了点头，抬手指着周胜说道：“我在路上遇到了他，就把人带过来了。好像有人走丢了呢！” 常峰微抿着唇，在周胜看过来的时候又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果然成功地让他不敢再抬头，然后一脸笑意地看着青芒，柔声说道：“这是我的手下，周胜。他应该是来寻我的。” “原来如此。” 青芒点了点头，转头望向周胜：“找了这么久一定累坏了！先到屋里休息一会儿吧！” 周胜立刻激动地抬起头望向开口的男子，积累了一肚子的委屈和抱怨想要和对方倾诉，却一不小心看到了自家主人那张比锅底还要黑的脸色。 顿时警铃大作，他赶紧闭上了嘴巴。 呜呜呜！ 向来处变不惊的将军突然变脸实在是太惊悚了！ 而且看这脸色比锅灰还黑，而且乌云密布的，好可怕！ 青芒疑惑地看着周胜原本红润的脸渐渐苍白，就连身子都隐隐发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周胜低垂着头，眼睛却在费力地往上抬。 没办法，这个时候看将军的脸是需要勇气的。 而他，现在正严重缺乏。 青芒更加不解了，看着对方浑身战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身子，忍不住想要上前搀扶。 “青芒兄，无需担心。” 常峰突然抓住青芒已经抬起的左手，不动声色地握紧，语气却异常地轻松自然。 “他只要休息一会儿就行了。” 说着，常峰扬了扬下巴，语气却有些迫人。 “桌上有我随身携带的干粮，你自己去吃点吧！” 周胜听到自家主子的吩咐，立刻如蒙大赦一般地向屋里跑去，那心情之迫切、动作之灵敏、速度之快，仿佛身后被什么凶神恶煞追赶一般。 三步并作两步地钻进屋里，周胜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抓起茶壶对着嘴巴牛饮起来。 咕咚咕咚地狂饮了好几口，周胜畅快地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随手将茶壶放回了桌上。 “为什么要这样喝水呢？” 龙魂的声音突然钻进周胜耳中，他抬头发现对方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在了自己对面。 周胜还没来得及检讨自己那日渐松懈的警惕性，就因为自己那过于粗犷的行为而窘红了脸。 开玩笑！ 虽然平日里，他和同僚们插科打诨也是如此的不拘小节，可对面那位毕竟不是大老爷们，而是一位柔弱的女子，而自己这般的粗犷，万一吓到对方…… “……” 龙魂没再理会对方，而是学着周胜的样子也端起了茶壶，作势要喝。 “哎——” 周胜察觉了对方的动作，赶紧把茶壶抢了过来。 “女孩子不能这样，成何体统啊！” “为什么你就可以呢？” 龙魂湖绿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周胜，不解。 “……因为” 周胜苦苦思索，连眉头都打结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缘由，他索性破罐破摔。 “因为我是男人！更是军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久了，连生死都可以不顾，更何况是这些乌七八糟的繁文缛节。老子从来都不将这些东西放在眼里！” “这样啊！”龙魂看着对方那张不可一世的脸，淡淡开口。 “哎？你怎么也进来了？” 回过味来的周胜仿佛才发现了龙魂一般，不解地问道。 龙魂扬了扬唇角，说道：“因为院子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为什么……” 周胜不解地扭头望向窗外，却震惊地发现自家将军嘴角轻扬，满脸笑意，看着另一位男子的眼中流露着明显的柔情。 “……” 这真的是我们将军吗？ 该不会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 …… 一顿水足饭饱之后，周胜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将自家将军平安无事地带回去。 当然，平安无事指的对象可不是将军，而是他自己。 开玩笑，将军文武双全，足智多谋，有哪个脑袋长屁股上了能够伤将军分毫？！ 相比起来，绞尽脑汁想要将将军带离此地的他反倒是性命堪忧啊！ 万一将军恼怒起来，将自己军法处置了，那他要去哪里伸冤啊？！ 虽然明白将军绝对不是滥用职权的人，可一想到刚才他看过来的眼神…… 周胜忍不住抱着胳膊抖了抖，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是，一直这么耽搁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左等右等也不见将军有任何离开的意思，周胜坐不住了。 他蹑手蹑脚地来到院子里，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将军和那位公子的身后，胳膊伸出缩回伸出缩回，如此反复了几次，就是提不起搭在将军肩上的勇气。 开口打断？怎么可能？！就是借给周胜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龙魂饶有兴致地看着周胜在常峰和青芒身后纠结矛盾的背影，就是不肯伸出援手。 阿魄，那个人类好有趣！ 胆小鬼一枚，畏畏缩缩的有什么趣？！ 你不觉得很好玩吗？看他微弓着腰伸缩胳膊的样子，好像……，好像这只茶壶啊！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相似！ 是吧？真好玩！ 眉头都快皱成疙瘩的周胜还不清楚自己此时已经变成了龙魂眼中的可移动茶壶，还是伸缩版的。 如果知道了，他恐怕会忍不住哭吧！ 自己在这里饱受纠结之苦，对方却看笑话！ 其实早在周胜过来的时候青芒就察觉到了对方的靠近，但是此时他只是‘普通人’，不能表现出已经发现了对方的样子。 只是过了这么久了也不见对方有所行动，而身边这位更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仿佛身后真的就只是空气而已。 青芒叹了口气，转过身子望向周胜。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常峰说？” 周胜这边还在为怎么打断他们才不会被将军迁怒而烦恼，回过神却发现早有一个大馅饼在等着自己。 如此天赐良机，他又怎么能轻易放过？！ 说起来，这位公子还真是体贴啊！ 竟然如此善解人意地帮他解决了这个天大的难题，真是太好了！ 如果对方是女子该有多好！ 如此，即便对方出身寒微，他也会极力支持自家主子和对方喜结良缘！ 只可惜啊…… 想的远了！ 匆忙拉回跑偏了十万八千里的心绪，周胜赶紧调整好心态准备开口。 突然一阵冷风掠过头顶，周胜心下一惊，忍不住悄悄地瞄了将军一眼。 果然，将军的脸又晴转多云了。 “需要我回避吗？” 青芒没再理会周胜的脸色，而是转身离开，想把空间留给这两人。 “……哎？青芒你别走！……我知道是什么事。” 常峰赶紧拽住青芒，叹了口气才说道。 “……” 不需要他开口提醒，实在是太好了！ 周胜忍不住热泪盈眶。 “大队到什么地方了？” 面对周胜，常峰的语气顿时冷峻许多，脸色也阴沉了不少。 “……启禀将军，大部队都在林外守候，随时都能出发。” 周胜缩了缩肩膀，低声说道。 “……嗯。”常峰点了点头，皱眉沉吟。 就在周胜急得要冒汗的时候，他又听到了自家将军询问的话语。 “青芒，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青芒微皱了眉，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龙魂抢了话语权。 “青芒哪里都不会去！”龙魂几步跨出屋子来到青芒身边，急切地说道：“他要在这里呆着，哪儿都不会去！” 说完，龙魂就扭头看向青芒，迫不及待的用目光征求对方的认可。 青芒疑惑地看了看龙魂，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自己的离开如此紧张。 只要宗主不走，他又怎么会主动离开呢？ 青芒点了点头，轻声附和：“我不会离开这里。不要担心。” 感觉到青芒握住了自己的手，龙魂这才放下心来。 常峰神色冷峻地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放在身侧的拳头用力到青筋暴起也没有感觉。 怒火在心底汹涌澎湃着想要爆发出来，可常峰却不肯给对方任何突破口。 悄悄地吸了口气，他微微点了点头，用平静自然的语调轻声问道：“那么，闲暇之余我可以来看你吗？” 青芒看了看龙魂，见对方没有任何表示，于是点了点头：“可以。” “好。” 常峰定定地望着青芒，目光专注地仿佛要将青芒的容貌深深刻在脑海里。 “我会再来看你的。”说完，常峰毅然转身，大踏步离开。 而周胜，早就悄悄地回到屋里将自家将军的铠甲武器都抗在肩上，时刻准备着出发。 见将军离开的背影，他赶紧小跑着追了上去。 第三十九章：回京述职 明明是步行，周胜却怎么都追不上将军急速离开的身影。 真是奇怪，刚才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深情模样，怎么一转身就变成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开呢！ 周胜扛着常峰的行头，一脸莫名其妙的神色，却非常聪明地闭紧了嘴巴。 走着走着，常峰突然停下了脚步，将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放在嘴边。 只听一声尖锐的口哨响起，片刻之后马蹄声由远而近地传来。 黑色俊马穿过林子和灌木，优美的身形伴随着奇快无比的速度如同一道深色的影子一般迅速掠过。 看到了主人的身影，它立刻欢快地嘶鸣起来，飞快的狂奔到常峰身边。 周胜刚来到常峰身后，就看到了自家将军伸出的左手，赶紧将盔甲递了过去。 常峰飞快地穿好银甲，骑上自己的坐骑，抓过长枪后踢了踢马腹，大喊一声：“出发！” 骏马扬起前蹄嘶鸣了一声，仿佛启程的号角一般，紧接着扬起马蹄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可怜周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要上路了。 呜呜呜，这就是催促将军离开的后果吗？！ 主子果然滥用职权了！ 他骑的可是日行千里的宝马，而他能征用的也只有这两条人腿啊！ 此时周胜真是悔不当初！ 早知如此，那时离开大军寻找主子时他就该骑马出来的！ 常峰坐在马背上，听着耳边传来的呼呼风声，任凭两边的景色飞速后退，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其实早在转身的时候，他就已经后悔离开了。 如果不是皇命难为，他真想现在就调转马头回到青芒身边。 真是该死！ 早知如此，他那时就该再坚持一下！ 竟然如此轻易就放弃了带青芒离开的打算，这真不符合他平日的行事风格。 虽然想是这么想，可常峰明白早在青芒的那个‘妹妹’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带走青芒的机会了。 他感觉的出来，青芒对那个‘妹妹’十分在意，而对他自己，则很是随意。 想到这里，常峰突然感到胸口发闷。 “那个妹妹，还真是碍眼的存在啊！” 常峰自言自语着，抬起双手又用力地甩了一下缰绳。 骏马收到了主人的指令，嘶鸣一声后更加卖力地奔跑起来。 青芒，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 “宗主，你昨晚是因为常峰才去深潭的吗？”青芒坐在桌边，看着对面的人问道。 “也不完全是。我只是在水里待习惯了，一下子回到硬邦邦的床上有点不习惯。”龙魂笑了笑，说道。 “是这样啊！”青芒点了点头，说：“其实我也很喜欢在水里的感觉，很舒服，也很自在。” “青芒，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龙魂想了想，迟疑地问道。 “应该不是个坏人吧！”青芒想了想，说道：“他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龙魂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里竟然掺杂了几分让人难以察觉的紧张。 “明明沾满了血腥，却还能保持着坚定的信念让那颗温柔的心不受影响，还是那么赤诚坦荡。怎么说呢，他给人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是这样啊！”龙魂轻声说着，语气中带着不知道是惋惜还是遗憾的感慨。 “嗯。” …… 果然不出周胜所料，将军回到军营后立刻下令拔营，连口水都没喝就率领众人开始赶路。 可怜那些将士们前一刻还围坐成一圈聊天说笑，下一刻就手忙脚乱地收拾行装、匆匆忙忙地整队启程。 而周胜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累得半死的周胜，总算是及时追上了队伍。 自动过滤掉同僚们关心的打听和询问，他慧眼如炬，瞅准一只水袋，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直接从那人腰际扯了下来，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不但如此，他还非常土匪地把对方的马抢了过来，自己骑上。 好在大家都是同僚，平时并不吝于分享。 而看他这副满头大汗的狼狈模样，对方也没跟他计较，而是转身从士兵哪里弄了一匹。 哎！ 周胜暗暗叹了口气，冲那位同僚抱拳以示谢意。 真不敢想象，如果继续跟在队伍后面追赶，周胜很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活着抵达都城。 原本要三天的路程，竟然在将军的军令下只用了一天一夜就走完了！ 当然，无论是人还是马都累得半死就是了。 不过，这些都不在将军的考虑范围之内。 此时的他，恨不得立刻就进到皇宫，面见圣上，禀告敌我军情，办理好手续，然后…… 然后尽快回到青芒身边。 可是，现实却远比想象要复杂得多。 常峰匆忙地将大军安顿在距离都城十里之内的地方，带着数十名将领就赶紧入城了。 马蹄踩踏在青砖街道上，常峰顾不上感慨心底涌现的返乡之情，直接在对方冒头的时候就抛诸脑后。 此时他率领手下正穿过人群攒动的街道，飞速向皇宫前进。 早在座驾堪堪停下的瞬间，常峰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背，随手将缰绳扔给了攻门侍卫，紧随宫人的脚步，飞快地来到大殿之上。 “儿臣常峰拜见父皇！” 常峰单膝跪地，神色恭敬地向坐在龙座上的人行礼。 “我儿平身。”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在静寂的大殿里带来些许回声。 “谢父皇。” 常峰说完，站了起来。 “皇儿，边境最近情况如何啊？虽然时常收到你的飞鸽传书，不过寡人还是有些忧心啊！” “父皇勿忧。边境徐国虽然连年挑衅我国，不过儿臣并没有让他们占到任何便宜……” …… “嗯。皇儿做的好！” 身穿明黄色龙袍的老皇帝坐在龙椅上，听完常峰的讲述后欣慰地感叹。 “儿臣不敢邀功！之所以能坚持这么多年的不败战绩，和儿臣在战场上拼杀的三军将士们居功甚伟。他们，才是用生命扞卫国土的英雄。” 常峰顿了顿，转口道：“父皇，最近边关还算太平。儿臣想先修养一段时日，毕竟常年征战沙场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儿臣想静静心。” “嗯。也好！我儿先好好修养一段时间，散散心静静气也好。”皇帝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谢父皇！”常峰神色恭敬地上前谢恩。 …… 从大殿上退下来，常峰加快脚步想要避开众大臣的围堵。 早在进入大殿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众臣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热切视线，犹如盯住兔子的鹰似的。 如今早朝结束，他们还不赶紧追上来恭维奉承拉近关系，更待何时！ 已经二十岁的常峰非常清楚，那些臣子盯着自己的原因。 身为太子的他常年戍守边疆，早就到了选太子妃的年纪。 而他们如此热切，无非是想要借此机会将自家的女儿送进宫里罢了。 如果运气好被选为太子妃的话，那女方娘家的势力就会得打巩固，而他们自己的仕途就会更加顺畅。 到那个时候，加官进爵、高官厚禄都不在话下。 即便是他们的旁支远亲，也都能飞黄腾达。 可惜，今时今日他们的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如果是之前的常峰，对于选太子妃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触。 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如今认识了青芒之后，常峰就对这件事产生了极其强烈的抵触。 本来青芒对他就不怎么上心，如果在他们之间再多了个女人的话，那青芒还会理他吗？ 想到这里，疾步前行的常峰目光一凝，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道寒光。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发生！ 来到走廊的尽头，常峰转身走进了拐角，藏起身形。 …… 大臣甲：“哎？太子殿下呢？刚才还看到他往这边走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人了？” 大臣乙：“哼！肯定是你追的太紧了，把太子殿下惹烦了。都怪你，害得老夫也失去了太子的踪影！” 大臣丁：“是你们把太子吓走的！真是岂有此理！” 大臣甲：“嘿！我又没让你们跟着我，你们大可以走别的地方啊！” 大臣乙：“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啊！……” 大臣丙：“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大臣甲乙丁：“你给我闭嘴！！！” 大臣丙：“……” 几位大臣吵吵嚷嚷，都忙着相互指责对方，闹了半天也没有争出个输赢来，最后都呲牙咧嘴地走远了。 常峰又在墙角等了一会儿，确定周围都安静下来后才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却不想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他最不想遇到的人，常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只见国师正站在墙边拐角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慢慢地，那满脸的褶子都皱了起来，国师竟然露出一个让人恶心至极的笑容。 “呵呵呵，太子殿下在这里散心吗？” 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对方那裂开的嘴里传来，听得常峰一阵反胃。 不过他早就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即便对面站着的是他深恶痛绝的人也依旧能够面不改色地和对方寒暄，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不耐烦的样子。 “国师说笑了，早朝结束本将军要回府休息了。” 不冷不热地说完，常峰转身就要离开。 国师那双几乎被褶子埋起来的眼睛闪过一丝狠厉，可说出的话却还掺杂着笑意。 “太子殿下此行可还顺利啊，是否有什么奇遇？” 常峰脚步猛地一顿，黑曜石闪过一道冷光，语气都有些冰冷：“国师此言何意？为何本将军听不懂呢？” “呵呵！”国师重新换上笑脸，不紧不慢地转到常峰面前，“正常情况下，太子归来不是应该居住在东宫吗？为何您却要外出修养呢？莫非——” 常峰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没有接话。 国师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道：“莫非宫外有什么人在等着殿下不成？” 心突然一沉，常峰表面不动声色，拳头却已经微微发抖。 他是怎么知道的！ 进过那片林子的只有自己和周胜两个人，自己从未对外人提起过，消息不可能是从自己口中流露出去的。 难道是周胜？可他是自己的亲信，又怎么会轻易出卖自己？！ 还是…… 国师其实只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 片刻之间，常峰脑子里就闪过了无数推测和想法，却没有一个能够作为结论。 常峰眼睛微转，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本将军从来都不知道国师竟然还如此关心我的事情！” “哈哈哈！殿下身为太子，可是我国未来的王者！微臣岂能对你毫不在意啊！” “嗯。”常峰微微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说道：“国师有心了。本将军还有些军情尚未处理，先行告辞。” 说完，他也不等国师开口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国师看着常峰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圆形拱门之后，顿时整张脸都变得凶狠起来。 “哼！帝星吗？我倒要看看你的帝王之气还能护你多久！血煞之气已经融进了你的骨血，很快帝王之气就会被侵蚀干净。到时候我一定要生吃了你！哦！对了，还有你的小青蛇情人。呵呵，上次让他侥幸逃脱。这次，你们俩谁都别想跑！” 贪婪的光如同地狱之火在国师的眼中一闪而过，冷酷的低语从他那裂开的嘴里一点一点地传来。 “还有那个伤过我的家伙！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你们所有人，都要成为我的腹中餐！哈哈哈哈哈哈——” 第四十章：劫起 常峰神色匆匆地大踏步走在宫里的小路上，脸色苍白。 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如此明显，就连在途中遇到了数个向自己行礼问候的人都恍然未觉般继续前行。 在给皇后请安后，他在和皇后聊天时更是频繁走神。 常常是皇后在问东，而他开口回答的却是西，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 后来皇后看他的脸色实在太差，干脆就放他回去休息了。 终于如蒙大赦的常峰，当下没有任何迟疑，扭头就离开了皇宫。 他骑上自己的座驾，带着亲信出了都城。 不知道为什么，国师的话总是在他脑海里萦绕不去，仿佛噩梦一般。 从小到大，常峰就对这个国师有着难以言明地厌恶。 哪怕对方已经侍奉了帝国数百年，占卜推算出了数不清的准确预言和真理，可常峰就是对这个人有一种强烈的反感。 这感觉掺杂着憎恨、厌恶、鄙视和悔恨，就好像曾几何时有一个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人因为国师的缘故而消失在了他眼前。 而之前国师的话，又一次让这种感觉重现，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汹涌强烈。 再加上心底突现的莫名不安，常峰此时烦躁地想要仰天长啸。 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反复低语：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不能失去！ 绝对不能再失去！ 可是，失去什么？ 不能重演的悲剧又是什么？ 这个不停反复的声音到底要告诫他什么？！ 骏马感受到了主人的烦躁和不安，狂奔的同时也显得特别狂躁，不是打响鼻就是扬起前蹄，有好几次甚至差点把常峰给甩下背去。 紧跟在常峰身后的周胜冷汗涔涔地看着这一切，心脏都被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家将军就被那匹性子顽劣的臭马给摔伤了。 烦闷一直笼罩着他，常峰察觉不到两边的景色正飞速后退着，就连座驾异常的反应也没能唤回他的神智。 在数次左摇右晃之后，常峰下意识抬头却发现那片林子已经近在咫尺。 没有来的，他脑海里竟然自动浮现出了青芒的身影。 顿时，他那颗悬起的心一下子就落到了实处。 不能失去的是他……吗？ 猛地回神，常峰用力拽住缰绳让座驾林边停了下来。 常峰敏捷地跳下马背，扔下一句‘你们都回去吧！’，自己则徒步走进了林子。 周胜苦着一张脸，在自己的马累趴下之前跳回了地面，看着呼哧呼哧穿着粗气的两匹马，无可奈何地将其他同僚劝回去。 而他自己则认命地将留下，将马牵到一边休息。 很快林边就恢复了平静，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片刻之后，国师突然出现在了林子边缘。 “呵呵呵！原来你们之前一直躲在这里。” 国师看了看林子，又转头看了看不远处已经变得荒凉的小城，摇头感叹：“真是没想到啊！竟然就藏在我眼皮底下，枉费我花了那么多力气寻找你们的踪迹。呵呵呵！” 说着，国师上前两步想要进入林子，却在踏上草地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墙给弹了回来。 “……有结界？！” 顿时，国师的脸上浮现出狠厉的表情。 “哼！看来里面还住着一个更厉害的，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伤我的那个！等等！算算时间，莫非是之前我叫冯少坤带人寻找的上古之神？！” 国师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却又立刻摇头否定：“不可能！它已经死了，不可能复活才对！那就是得到了它力量的其他灵兽？！” 自言自语到这里，国师突然仰头大笑：“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不管是什么灵兽，我都要拆吃入腹！你们的灵力，都是我的！到时候，我就是妖界第一了！再加上帝星的帝王之气，我就是妖界之王！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风突然卷起，国师的身影和他那刺耳的笑声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而同一时间，龙魂的身影出现则了林边的草地。 她急匆匆地四处张望了很久，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阿魄！刚才响起的那阵笑声……和青芒那段被封印起来的记忆好像！就好像是那个家伙发出来的一样！我是不是想太多了…… 不是！就是那个家伙！他又出现了！龙魂，空气里还残存着他身上的那股腥臭味，错不了。 ……那怎么办？！他一定会对青芒下手的，我不能再让他伤害青芒了！绝不！ 虽然会比较被动，但守在青芒身边才是当下最好的办法。 嗯。不能让青芒离开林子，只要他在林子里那家伙就无法伤伤他分毫！ 没错！林子里的灵力也足够青芒自保，更何况还有咱们呢！ 阿魄，你说常峰会不会…… ……我也说不好。不过此刻我能肯定他还没有被那个东西控制！ 当初他也没被控制，可还不是眼睁睁地看着青芒受苦？！ 话是这么说，不过青芒的劫要他自己历，龙魂你不能轻举妄动！ ……我知道，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 ……瞎担心。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龙魂发现了饮马回来的周胜，装作吃惊地问道。 “呃，是啊！我家将军来了，我就跟着来了。” 周胜惊恐地发现这个有着异色眸子的女子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 “你怎么了？” 龙魂看着对方保持着迈腿的动作，可抬起的脚却迟迟不肯落地，疑惑地问道。 “……” 呜呜呜，幸亏将军不在！ 要是他发现自己的警惕性在短短数日之内就一落千丈，还不得亲自动手，用军杖打死他！ 周胜沮丧地耷拉着嘴角，无比幽怨地看了龙魂一眼，欲哭无泪地问道：“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将对方的傻样看在眼里，龙魂忍着笑说道：“有一会儿了，怎么？” “……” 果然真相才是最残酷的！ 周胜忍不住暗自庆幸起来。 还好将军不在场，让自己逃过了一场大刑伺候。 “没什么。嘿嘿，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周胜收起自己的表情，用最自然、最亲近的语气询问。 “回家啊！”龙魂转身，理所应当地答道。 “哦！对对对，回家回家。” 周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非常自觉地跟在龙魂身后，热情地搭话。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呢！” “龙魂。” “哦，原来是龙姑娘啊。” 两人边说边走，最终消失在了林子深处。 …… 常峰漫步在茂密的草地上，周围伫立着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 很奇怪，这明明是他生平第二次来到此处，可心里浮现出来的莫名熟悉却在无声地证明着事实并非如此。 这里的一草一木仿佛早已刻在了他的脑子里，此时他就算闭上眼睛，也不会迷失。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不疾不徐地提示着常峰要走的路，丝毫不差。 渐渐地，周围被一层淡淡的水雾笼罩起来，而远处也传来了连绵不绝的哗哗水声。 可常峰却定在了原地，仿佛自己的双脚长已经在了草地上。 扑通——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开始狂跳，强劲的力道不停地撞击着胸膛，随之响起的声音竟然盖过了前方的水声！ 常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毅然地抬起脚步，向前走去。 水声越来越清晰，直到那片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中的深潭瀑布真真切切地显现在常峰面前。 “……” 这是梦吗？难道我又睡着了？！ 常峰缓缓地蹲下身子，将手伸进随着水晕而无声拍打堤岸的水中，霎时温和舒适的凉意沿着指尖飞速传入脑海。 这感觉好真实，如果不是梦就好了…… 哗啦—— 常峰下意识抬头，梦境里反复出现的场景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 一道靓丽的倩影破水而出，溅起了无数水花。 唯一和梦境不同的是，对方并不是背对着他出现的！ 不过，常峰并不觉得遗憾。 相反，他已经难掩心底的激动和欣喜。 “常峰？” 青芒将面前的湿发拨到脑后，看着蹲在岸边一脸激动的常峰，有些疑惑地开口。 常峰将浸在水里的手抬起来，冲着深潭中央的人低唤：“青芒，你过来。” 青芒看了看伸向自己的手，缓缓地向常峰靠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一点一点的缩短，常峰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连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的动静大了会让这一切化为虚无。 就像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猛然睁开双眼的他只能徒劳地盯着帐顶，独自一人品味着梦中的甜蜜和现实中的苦涩，在这一喜一悲两个极端中挣扎地不可自拔。 就在青芒那洁白的肩膀挨上常峰手指的瞬间，常峰突然发力一把抓住了对方，紧接着用力一拽将漂浮在水面的人连拉带抱地拥进了怀里。 青芒感觉自己的背都快被勒断了，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却换来了更加用力的紧拥。 “……常峰你怎么了？” 常峰几乎把全部力量都用在了双臂上，只为了能够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 他将下巴靠在对方的肩上，用力地闻着那人散发的如水般清新的味道，听着对方那柔若扶风的询问，突然就湿了眼眶。 等了片刻也不见对方回应，青芒还想开口却震惊地感觉到箍着自己的这副身躯竟然在发抖。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青芒还是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对方那激动到颤栗的情绪，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拍了拍对方的背。 隐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在此时决堤。 豆大的泪珠，越过眼眶，顺着脸颊滚滚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在了青芒那不着寸缕的肩膀上。 “啊——！”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柔软而湿滑却带着灼人的热度，落在肩上烫得青芒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 “怎么了？哪里疼？受伤了吗？！” 常峰赶紧抬起胳膊胡乱地蹭了蹭脸，扶着青芒的肩稍微退了退，紧张万分地查看青芒赤裸着的半个身子。 看着对方谨慎地查看自己的身体，青芒好笑地摇了摇头，“不是这里，是肩膀。” 说着，青芒揉了揉之前常峰靠着的肩部。 “是我把你压疼了？”常峰看着红了一片的肩部，满脸疼惜懊恼的神色。 “不是。”青芒又摇了摇头，说：“刚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落在我肩上，很烫。” “……”常峰想起了自己滴落的那颗眼里，顿时润了脸颊。 青芒没有发现对方的窘色，而是离开了对方的胸膛，双肘撑着岸上的草地，靠在了岸边。 常峰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青芒微眯着眼一脸享受地靠在岸边，大半个身子泡在水里，随着水晕轻轻晃动。 “青芒，你总是泡在这里面吗？” “嗯。” “很舒服吗？” “嗯。” “我，能不能也泡泡？” 青芒睁开眼睛，扭头看着常峰神色自若地目视前方，只是那抿起的嘴唇泄露了主人心底的紧张。 “可以啊！” “真的？” 常峰扭头看向青芒，黑曜石闪烁着耀眼的光。 “嗯。” 青芒点了点头，抬手用力地往岸边一撑，顿时身体顺着力道滑到了远离陆地的水中央。 他笑了笑，抬起胳膊冲着常峰招了招手。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