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关东都督府,土肥原没见到都督大岛义昌,连他提出要见情报部部长的要求都没有被许可。他被关进了只留有一个窄小窗口,四壁空荡荡的房间,随着房门关上,室内变得昏暗起来。
“山本丸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土肥原的喝问没有得到回答,山本转身走到关押土肥原囚室的隔壁,打开门上的活动木板,示意手下将潘广兴的妻弟带来,“看清楚,他是不是河下?”
囚室中关押的赫然正是关东都督府情报部部长河下井一郎!
光线昏暗,却还是能勉强认出里面人的长相。潘广兴的小舅子迟疑了一下,抓着他的日本人立刻狠狠踹了他一脚,他整个人都被踹得贴在了门上,发出一声钝响。
里面的河下井一郎倏地抬起头,吓得他忙不迭后退两步,也不管看没看清就胡乱的点头。
“是他,就是他!”
“你确定?”
“确定!”他已经六神无主,什么都顾不得了。这些日本人告诉他,只有他“老实”的交代,才有活命的可能,既然那人都已经被关起来了,肯定没个好,就算他摇头,恐怕也不会被放出来。
他不想死,里面那个人,就替他去死吧。
他低着头,畏缩的像一只老鼠,眼中却闪过一抹疯狂。
“果然!”
山本示意手下将重要“证人”带下去,自己走到门前,看着被关押了两天,已经胡子拉碴的河下,得意的笑了。
不过,光是这样还不够,他必须撬开河下的嘴,让他供出自己的所有罪证,还有土肥原。这样他才能对大本营有所交代,就连都督大岛义昌……首相大人可是不满他许久了。
这都是为了首相大人,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大日本帝国!
西伯利亚,伊尔库茨克
基洛夫率领的反抗组织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四十三名组织成员牺牲了十一人,活下来的人中也有一半带伤。在之前的战斗中,他们险些被沙皇的军队包围。
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安德烈派出了手中最精锐的步兵团,再加上哥萨克骑兵,对他们围追堵截,原本两百多人的队伍,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只剩下四十多人,现在也只有三十二人了。
这其中还包括五名重伤员,他们都被伤到了要害,得不到药品和食物,他们是无法在这样严寒的天气中活下去的。
喀山和小姑娘米尔夏都幸运的活了下来,但喀山伤了左臂,是为了保护基洛夫才伤的,米尔夏正用一条布帮他包扎伤口,趁着旁边的人都没注意到,对他低声说道:“托洛茨基派来的人死了。”
比起喀山,她更容易得到信任,一个父母双亡,兄弟姐妹都被杀死的小姑娘,经过最初的审查合格之后,直接被安排在了基洛夫身边,也能借机听到一些机密的事情。
“恩。”喀山点头,没有说话。
米尔夏若无其事的站起身,走到下一个伤员旁边,她虽然加入了反抗组织,但她自始至终憎恨俄国人。她不再认为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她只记得是俄国人杀死了她的家人,这份仇恨如一根刺般扎在她的心里,越来越深。
众人休息的时候;喀山主动担任了警戒工作,基洛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喀山,你是我们的好同志。”
喀山憨厚的笑笑。
“我打算向托洛茨基建议,介绍你加入我们的党,伟大的布尔什维克。你会成为一个坚定的布尔什维克主义战士,我们最忠诚的战友!我们将并肩作战,推翻腐朽的封建沙皇统治!”
听到基洛夫的话,喀山的脸上满是激动的表情,基洛夫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开了。
等到他走远,喀山转过身一呲牙,TNND,想得到这帮老毛子的信任还真不容易!这一枪没白挨!
此时,身在后贝加尔的哑叔也打算启程返回关北了。
他在后贝加尔收了两个徒弟,一个许二姐,一个孟二虎。其他人对两人能拜入哑叔门下十分羡慕,但看到哑叔操练TJ他们的时候,羡慕却变成了庆幸,幸好这哑巴老头没看上自己。
哑叔离开时,带上了许二姐。
“这里的事交给二虎他们,你和我走,有其他的事情要用到你。”
三少爷要去洋鬼子的地界做生意,派去的人不是常用的,就算是个幌子也得戴个箍子。这箍子怎么戴,可有讲究……
看到哑叔递过来的纸条,许二姐点点头,回去收拾包袱,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
第一百四十章
“这就是关北城吗?”
从下了火车,到坐上来接他们的车,再到进入关北城,尼德的嘴巴就没合拢过。沿途的所见所闻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是不是离开了华夏,到了英国或者法国,要么就是德国的某座大城市?
就连他父亲口中的故乡葡萄牙,都没有这样的城市。
如此的,如此的……尼德找不出一个完整的词汇,能够准确形容出他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宽敞整齐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排成列的马车和两缸出租车擦肩而过,有轨电车从面前驶过,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街边的店铺上竖起大幅的广告牌子,鲜艳和图画和产品介绍吸引着街上的行人驻足。
车子继续向前,拐进了一条略窄的路,饭庄和茶馆中人来人往,包子铺和烧饼铺传出阵阵香气。
“上帝,这里难道都是吃的吗?”
尼德觉得自己的眼睛和鼻子都不够用了,一整条街道都是食物的香气,让他的嘴里不停的分泌口水,肚子也忍不住叫了起来。
陆怀德坐在他的旁边,好心的为他解释道:“这里是关北的丰隆街,城内的酒楼,饭庄,茶馆和各种小吃点心铺子大多都集中在这里。看到没,前边还有两家西洋人的糕点铺子。”
顺着陆怀德指的方向看去,尼德果然看到了两座装饰风格与别处不同的建筑,店面上的幌子上写着西洋糕点,下面还有法文和俄文,显示这两家的店主分别来自法兰西和俄罗斯。
尼德不错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陆怀德让司机停下车,吩咐来接他的人到街边买了几样小吃,驴肉火烧,洒了孜然和辣椒的烤肉,还有一瓶汽水,看牌子就知道是工业区新开的厂子。
“尝尝吧。”他将装食物的纸袋交给尼德。
“谢谢。”
尼德也没客气,被陆怀德带上火车之后,一路也只吃了几块面包,不是陆怀德故意饿着他,实在是他心里没底,不知道等着他的会是什么,压根没心思吃东西。哪怕陆怀德说得天花乱坠,但尼德不是几岁的孩子,不会轻易他所有的话。
何况陆怀德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他不认为自己能给对方带来什么。尼德一边想着,一边咬了一口驴肉火烧,入口的醇厚滋味几乎要让他把舌头吞下去。
太好吃了!
他没空再去想陆怀德带他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全部心思都放到了食物上。不到十分钟就把纸袋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带着甜味的汽水也三两口喝下去。
陆怀德没说什么,示意司机加快速度,车子开出了丰隆街,停在了一家旅店前面。
“下车吧。”
陆怀德将尼德安排住进了旅馆二楼,房间的床铺桌椅都带着正宗的华夏风格,浴室却是西式的。
“我另外安排人住在你的隔壁,有什么需要可以叫他。”陆怀德一边说,一般掏出怀表看了看,“等下会有裁缝过来,你需要做几身体面的衣服,西装,长衫,还有礼服,明天我会带你去见我的老板。”
他的老板?那肯定是个大人物。
“能告诉我是谁吗?”
“不用着急,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说完这番话,陆怀德就离开了。留尼德一个人在房间中左思右想,又想起陆怀德在火车上对他说的话,心中顿时涌起了一片火热。
或许,这位陆先生并不是在骗他……
难道他真的交了好运?可到底是因为什么?
离开旅馆前,陆怀德吩咐留在这里的两人仔细留意,如果尼德想要出去走走也不必拦着,但要有一个人跟着他。
“不过也别看得太紧了,他是言少爷请来的客人。”
“陆经理放心,我们有数。”
大帅府里,李谨言正在翻看账册。随着手里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专门聘请了两位账房和一名从国外留学归来的财务人员,三人工作的方式不同,却恰好能够扬长补短,整理账册的同时将一些很难发现的疏漏一一指出来。
楼氏商业集团已经挂牌,之前承诺廖祁庭的副总经理职位也正式落实,为此,李谨言还特地给在南方的廖七少爷发了一封电报,告知他这个好消息。
殊不知,廖七少爷此刻正被身在湖州的廖老爷子给逮个正着,谁让他想不开,偏选在今天来拜访顾老先生,将李谨言带给他的礼物和亲笔信送来,结果却看到了来顾家“串门”的祖父。
看着祖父那张黑沉似锅底的面孔,廖祁庭庆幸这是在顾家,否则,老爷子十有八九会请出家法,板子加身不要紧,关键是廖家的板子专门往屁股上打。二十大几的人了还被打屁股,传出去他还怎么和那些商界的老狐狸周旋?若是被李三少知道了,八成会笑破肚皮。以他廖七看人的眼光,这个披着兔子皮的李三少绝对是心狠手黑还长了一颗狐狸心的人物。
不能惹,也最好不要给他抓到把柄,否则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顾老对李谨言中途折返关北城略感遗憾,却并非不能理解。发生在天津的事情他早有耳闻,知道的比报纸上报道出来的要多得多。
这些经年的老狐狸,看到报纸上写的“临时接管”四个大字,全都笑得意味深长。别看他们表面上不碰政治,但在当下这个年月,他们的政治嗅觉,连大多数政府官员都要甘拜下风。
“楼逍此子,胆识过人,见识非凡,盛世当为良将,乱世必为枭雄。”顾老先生和来访的廖老谈起楼少帅,神色间颇为感慨,“若早生十年,未必不能登上九五之位。”
不为英雄,而为枭雄,当能成就霸业宏图。
“顾兄如此看重他?”
“不瞒老弟,不只是我,张公也同样这么认为。”
廖老沉默下来,神色间带上了一丝凝重。
南浔的张家乃为四象之首,若张老也看好楼逍,那他是否也该为廖家子孙多做考虑?虽然廖家同宋舟有多年的交情,但廖老对宋武的观感却不太好。可惜几个儿子和孙子却一门心思的攀附宋家,只有小七,早在之前就和他多次提及楼家。
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廖老下定了决心。这也是为廖家留一条后路。
所以,廖老虽然给廖七少爷摆出一张黑脸,事实上却并非真的要惩罚他,可惜当时的廖七少爷并不知道……
李谨言的账册看到一半,陆怀德就登门了。
看到风尘仆仆的陆怀德,李谨言笑道:“辛苦陆经理了。”
“为言少爷做事,不敢言辛苦。”
陆怀德是在潘广兴之后接任皂厂经理的,除了被服厂的李秉,可以说是跟随李谨言的人中资格最老的。连担任家化厂副经理的李庆云都要靠边站。陆怀德有自知之明,也有看人的眼光。他清楚的知道,只要他继续一心一意的为李谨言办事,不生出二心,李谨言绝不会亏待他。
何况,在当今华夏,还有谁能同李三少背靠的楼家比肩?
宋家?一趟南方之行,让陆怀德对国内的局势有了新的认识。即便是表面看来同楼家不相上下的宋家,从骨子里,早就不是楼家父子和李三少的对手了。
“言少,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接下来的时间,陆怀德将上海发生的事情,以及他本人对尼德的看法都讲了出来,李谨言只是仔细的听着,没有插言,等到他全部说完才开口问道:“陆经理,以你之见,这个人可用吗?”
可用,而不是可信。
“可用,”陆怀德没有片刻的犹豫,“他是个对金钱有追求的人,只要给出足够的筹码,他就会成为言少手中一张不错的牌。但……”
“什么?”
“就因为这张牌有价值,需要防备他被捏在别人的手里。”
李谨言笑了,若真是如此,他倒是可以放心大胆的用这个人了。他自信自己能给尼德的东西,旁人绝对给不了。尼德只要上了他的船,除非是不要命的自己往海里跳,否则是下不去的。
何况哑叔回来了,和他同行的许二姐更是加深了李谨言的自信。
看到许二姐的第一眼,李谨言就愣住了。不是因为她的相貌,无论二夫人,楼夫人,还是楼家李家的几位姑娘,包括杨聘婷都是不折不扣的美人,许二姐的相貌在这些人中也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不足以让李谨言失神。
让李谨言吃惊的是她的气质,一举手一投足,带着大气和一丝妩媚,这样的女人就像是罂粟,会让男人忍不住的想拜倒在她的脚下。
求蹂躏,求TJ,求鞭打,同时高喊,你就是我的神,女王陛下!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李谨言,他家里已经有头老虎了。
哑叔告诉李谨言,他带许二姐回来就是为了尼德这件事。不需要说得太明白,李谨言就能猜到哑叔的意思,这个许二姐,将是套在尼德身上的箍子。
将尼德派去欧洲开拓生意,收回文物,同时还能打探情报收拢人才,无论怎么算都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不过,这其中的细节安排必须要小心,一个不慎就可能出问题。
历史上的零零七原型,最后不也是阴沟里翻船,莫名失踪了吗?至于是谁干的,至今是个谜。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绝不是自己隐姓埋名躲起来了。
所以,必须给尼德戴个箍子,监视他,也是为了保护他。至少在李谨言要做的事情完成之前,他都要完好无损。
陆怀德离开后,李谨言去见了楼少帅。
“少帅,我打算让萧有德安排人和尼德好好沟通一下。”李谨言笑眯眯的靠在桌沿边,“另外再安排许二姐到他身边,身份的话,可以是亲戚,他有一半的华夏血统。也可以是夫妻。你觉得哪种好一些?”
李谨言已经和许二姐谈过了,许二姐倒是无所谓,姐弟或夫妻对她都没什么区别,就算和外贝加尔那群人呆在一起也没见她吃亏。若是这个尼德敢起歪心思,抽不死他!
事情定下来之后,哑叔就让李谨言安排几个可靠的人来教授许二姐英语,法语以及德语,至于俄语,她已经能说的相当好了。同时学三门语言,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李谨言觉得不太可能。可见识到许二姐的学习成果之后,李三少泪奔了。
女王什么的,天才什么的,太TMD打击人了……
楼少帅在德国读军校时,受到已故德国陆军参谋长施里芬元帅的赏识,对欧洲的上流社会也有所了解,同他们打交道就要换一种方式思考。他告诉李谨言,成为尼德的妻子,比作为他的姐妹更方便许二姐行动。
“这样啊。”李谨言点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刚想起身离开,却被楼少帅扣住了腰。
“少帅?”
楼逍没说话,大手沿着他的腰滑到背部,轻轻一按,李谨言僵住了。
“我昨晚回房,你睡着了。”
一边说,他一边将李谨言拉到自己的怀里,跨坐在了他的腿上。李三少咽了口口水,这个姿势,相当的危险啊……话说他不是故意的啊,都被当煎饼似的翻来覆去烙了三天,白天又忙得脚不沾地,沾床就去会周公很正常吧?
奈何楼少帅不这么想。
很明显,他打算把昨天晚上落下的份在今天找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