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我跟感情开了一个荒唐的玩笑，最后却搭进去整个人生。那个爱我如烈酒般的人可曾知道，从你离开的那一刻，我已经爱上了你， 从此万劫不复……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薛泽炫，孟驰┃配角：┃其它： 第1章 我不是同性恋，但是有一天，我却爱上了一个男人。他是我生命中的一个意外，有时我想，如果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他，如果我曾经没有过那么荒唐的想法，人生会不会变得完全不同？但是人生从来没有假设，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欣喜也好，悲伤也罢，我们只能接受。正如，他的出现，改变了我的一生。 我出生那天，一切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了。如果真要找到什么特别的地方，我想应该就是那天医院所有的新生儿中，除了我都是女孩。对了，也许还有一点值得说一下，我妈妈，是个韩国人。据说我爸爸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去韩国旅行，遇到了当时还是大学生的妈妈，也许一见钟情的事情并不可信，但是无论怎样，他们相爱了。爱情是世上最伟大的力量之一，为了这两个字，我美丽的妈妈抛弃自己的国家和亲人，义无反顾的来到中国，从此在这里扎根发芽，开花结果，当然，果就是我。我妈妈确实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当然，不要与金喜善宋慧乔之类的明星相比较。我最喜欢妈妈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甜美清纯。爸爸说我跟妈妈走在街上就像是一对姐弟，这句话自然是为了奉承妈妈，但是我跟妈妈的确像极了。爸爸说当护士小姐把我从产房抱出来后，他看到我的第一眼还以为我是个女儿，后来总是拿这件事开我的玩笑，说我是生在女人堆里的小男人。换句话说，我感觉爸爸其实在心里真的希望我是个女儿的。在取名字的时候，为了显示出我混血儿的身份特征，他们就给我起了个亦中亦韩的名字，薛泽炫，于是就这样，我便开始了漫长的人生旅途。 如果一个男生过分注重自己的外表，不知道算不算是一个问题。但是我的确存在这个问题，因为我妈妈一贯的韩式审美。爸爸在当地的一家建筑公司做工程师，而妈妈则是一个贤惠的全职太太，虽然家境不是大富大贵，但总还是小富裕阶层，这个条件给了我一个温馨的家庭，也给了妈妈无尽的空闲。当一个女人的时间太充裕的时候，她就会找一些无聊的事情来做，比如研究时尚，比如把这些时尚加之在她唯一的儿子身上。从出生到高中毕业，我一直在离家不过的两千米的地方徘徊，这给了妈妈足够的条件将她的儿子打扮成一个韩国少年。对此我很无奈，因为我打心眼里讨厌电视屏幕上那些韩国明星，他们给我的感觉总是那么阴柔的文弱，我更希望自己能像爸爸那样，一身阳刚的男子汉气息。但是我的期望在十三岁那年彻底破灭了，因为那一年莫名其妙的，我的右脸颊上长出一个酒窝，笑起来的时候很娃娃。这个罪魁祸首在之后的岁月中给我带来了莫大的女性人气，也更让我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要远离这个生长了十几年的城市，原因很简单，只要远离了妈妈的视野线，我就可以摆脱掉身上的韩式风，虽然我坚决不会花钱去整容医院去掉脸上的酒窝，但是至少我可以不再是那个一身韩范儿的花样少男。 因此你可以想象，高考完之后我是怀着怎样一种期许填写了那张决定我今后命运的志愿表。之前妈妈再三要我填本城市的大学，但是当时没有什么能够战胜我心中深深的期望，于是，当位于相隔着两个省份之外的N城的N大的录取通知书拿在手里的时候，妈妈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和我情不自禁的欢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像是两股暗流无声无息的冲击而过。在以后的人生中，类似的暗流一波接着一波，但是我想，没有哪一种是可以跟当时相比的，因为很多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该把亲情放在一个什么位置。我想，也许人生只是开始于一个微小的瞬间，一旦你踏入这个瞬间，迈出第一步后，可能就再也不能回头。 开学的时候，正值天高气爽的初秋，离开家那天，阳光带着一丝秋的冷漠，带着一丝夏的绚烂，毫不吝啬的洒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照亮了我幼稚的心灵，晦暗了妈妈的一片寂寞。我拍着胸脯像个大人似的拒绝了爸妈的陪送，一个人拉着大大的行李箱踏上了另一段征程。火车的站台上，爸爸拍了拍我跟他一样高的肩膀，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而妈妈，则在我踏上车厢的那一刻流下了眼泪。我满怀着整个世界的希望和欣喜，向他们挥手，然后没有回头。 在火车上坐了将近十个小时候，终于到了N城，一种扑面而来的畅快代替了路途的疲惫，看着车站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我想，我的人生终于开始了。也许这并不算是一个开始，因为这里不是我的梦想，我来这里不是要像其他的大学生一样奋斗，我来这里只是想换个生活方式，仅此而已。今年我刚刚度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但是我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过严肃的人生，对于一个从小被妈妈宠着的孩子来说，你能期望他有多少人生目标？是的，关于人生我没有任何明确的目标，每一个开始都像是一个游戏。 我学的是物理专业，班里四十个人中有三十四个男生，这正符合我的意愿，我想扎在男生堆里总可以增加自己的阳刚之气。对于我所表现出的开心，其他舍友表示很不理解。对于一个理科专业的男生来说，这种情况将找到女朋友的概率减到了最低。对女朋友，我并不是没有想过，高中的时候也谈过一次恋爱，那个女孩长得蛮漂亮，她跟我说她喜欢我清秀的外表，喜欢我可爱的酒窝，这正触到了我的痛处，于是果断的分了手。妈妈之前也跟我说过希望我大学中可以带个女朋友回家，但是现在，我想，当我成为一个爸爸那样的帅气而不是清秀的男人的时候，再去找女朋友会更符合自己的期望。 刚开始的一个月是军训，很累但是也有很多乐趣。当女生们都在抱怨自己又被晒黑的时候，我则是在庆幸自己终于被晒黑了，我觉得皮肤黑一点看起来很man。军训结束后，学校的社团开始招新。在招新大会上，我顶着一张黑得恰好的脸在各个社团之间流连。你们知道，社团是大学生活中的一个重要成分，在社团中你可以实现你的各种目的。有的人学着自己喜欢的乐器，有的人跳着自己喜欢的舞蹈，还有的人，牵起了自己心仪之人的手。对于我来说，加入社团并没有明确的目的，我只是喜欢有人玩，不会太孤独。 社团的学长学姐们像招揽生意的商人似的向学弟学妹推销自己所在的社团，我拿着一沓宣传单考虑着自己要加入哪个。“嗨，学弟！加入我们篮球协会吧！”我抬头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我面前正满怀期望的看着我，“女生都喜欢打篮球的男生，你长得这么帅，要是打得一手好球，追你的女生肯定排起长队了都，呐，就像我们老大那样！”我顺着这个学长的手指向的地方看去，人群中一个穿白色T恤的男生正在跟一个漂亮的女生说话，当时我感觉到自己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结实匀称的身材，稍微黝黑的皮肤，棱角分明的脸，浑身散发出一股青年男子特有的阳光般的气息，哇！那真是我理想中的样子！“那是我们篮球协会的会长孟驰，很多女生心仪的对象，你经过训练也能成他那样。”旁边的学长满含诱惑的说道，那个叫孟驰的男生似乎听到有人谈论他似的，转头向我们这里看过来，露齿一笑，旁边的学长跟他打了声招呼，我出于礼貌也微笑了一下，很浅很浅的笑了一下，因为我不希望露出酒窝，随后他便又转过头去继续跟那个女生说话。 “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学长笑着问，我微笑着摇摇头，虽然对于一个男生来说不喜欢打篮球可能会很奇怪，但是我确实不喜欢打篮球。学长流露出失望之色，随后便招呼其他人去了。 后来我加入了美术协会，受爸爸的影响我从小喜欢画画，但是后来在一次篮球联谊赛中我突然明白过来我的失误，看着篮球场上那些男生个个充满活力，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加篮球协会，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幼稚，但是人往往是对自己缺失的东西太过偏执。 在赛场上，我第二次看见了孟驰，他作为队长代表着N大与另一所高校的队员相互问候，在比赛开始后胸有成竹的微笑，然后毫不留情。我旁边的女生在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场上的男生谁更帅，谁的球打得好，“你看我们学校球队队长，哇，好帅！你知道他叫什么吗？”一个女生露出花痴般的笑容，我微微一笑，孟驰那样的男生应该是每个女生都会喜欢的类型吧。另一个女生说道：“哎，这你都不知道？那是我们学校篮球协会的会长孟驰学长！”女生因自己了解的情况颇为自豪，“孟驰学长今年大三了，是经济学院金融专业的，听说都没有女朋友呢！”“哇，这么优秀的人谁能配得上呀！”她们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着，我看着场上穿着蓝色球服的孟驰心中不禁艳羡，我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他那样。直到那时为止，我们只在招新会上见过一面，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们两个是完全不同的人，我想，也许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交集，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我没想到有一天，这个满身都是我羡慕的东西的男生，会走进我的人生中，直至渗入我的血液里。 第2章 十一假期之前，妈妈打电话问我回不回家，我说不回去了，那么远太奔波，然后妈妈跟爸爸说了句什么之后对我说，他们十一过来看我。当时我就有种挫败感，好像我是到了哪里都逃不出如来佛祖手心的孙悟空。算了，我跟妈妈说还是我回去吧，年纪大的人不适合长途奔波，然后妈妈嗲嗲的笑得很开心，我苦笑，有心计的女人！ 三十号那天早晨我带上手机和银行卡一身轻松的走上了回家的路。学校距离公交车站牌有一段距离，步行过去要十多分钟。反正时间也不急，我便双手插口袋里散步一样向站牌走去。那天的天气特别好，天空干干净净，蓝的很脆弱，好像一碰就会破碎。阳光像我离开家那天一样，不同的是，灿烂中多了很多秋天才会感觉到的清爽的温暖。 途中经过一条小巷，巷子里住的都是当地居民，每家门口都有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安静的小巷里流淌出一片温馨和恬静，脚踩在树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这片恬静中显得格外孤单。那是我人生中最美的一个画面，即使在记忆中都能听到那响声，虽不悦耳，但是动听。 忽然一个另外的声音让我停住了脚步，那是另一个人走路的声音，就在我的身后，我停下后那个声音也停下了。我愣了一下，想到小时候每次在晚上走路都会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心里吓得要死还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回头看，现在我又有了小时候那种感觉，虽然是在白天，但是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显得却是如此诡异。我平息了刚才一刹那的恐惧，回头看去。 每个人都设想过自己与心爱之人会在怎样一种情景下相遇，我也想过。我设想在某一天，我在街上走着，然后对面走过来一个美丽的女孩对我嫣然一笑，然后说：“我曾见过你。”哈，很俗套，很清纯。只是在我的设想还没来得及实现的时候，那个注定要与我纠葛半生的人，在我记忆中最美的一个画面中，那么意外的出现。 一身浅灰色运动服的孟驰同样双手插在口袋里，笑眯眯的看着我，露出一排好看的牙齿。对于他的出现，我莫名其妙。“学长？”我浅浅一笑，在这个让我无限羡慕的男生面前，我最不愿意的就是露出那个娃娃一样的酒窝。孟驰似乎对我的称呼很感兴趣，扬扬眉笑出了声，向我走来。我们之间总共不过两米的距离，他的走进让我感到一种迫人的气息，不自觉的退了几步，结果撞在了身后的梧桐树上，眼睁睁看着孟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眼前放大。“薛泽炫？”孟驰在我面前停下，饶有兴趣的咀嚼着我的名字。看着比我高出几公分的孟驰与我只有一步的距离，我抓紧手里的手机和银行卡，心跳开始加快。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跟踪我？我敢肯定他是跟踪我，当时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我被劫持了！电视中那些暴力血腥的画面一一闪过，长这么大，我骂过人打过架，只是被人劫这还是第一次。但是我有些疑惑，我家应该还没富裕到可以被人劫持的地步。 也许孟驰被我害怕的表情逗乐了，脸上的笑意更深，又向前走了一步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睛，我的心跳的更快了，他的鼻尖只差一点点就碰到了我的鼻尖，连呼吸都扑到了我的脸上。我考虑要不要拿手机砸到他的头上，或者用银行卡划伤他的脸，在我还没有考虑清楚的时候，他的唇已经贴到了我的嘴上。有那么两秒，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孟驰闭着眼睛，长而直的睫毛微微颤动，等我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的时候，孟驰已经重新站在了我面前，笑的像我小时候玩的一捏就响的小黄鸭。我顿时感到脸上一挂黑线，这大概是我十八年来遇到的最不好笑的笑话，我，一个男生，竟然被另一个男生强吻了！ “嘿，我喜欢你，咱俩在一起吧！”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要炸开了。“你开什么玩笑？我是男的！”我用力楷了一把嘴唇气急败坏的瞪着他，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并不比他渺小。 “你要是女的我还看不上你呢！”孟驰撇撇嘴角不屑的说。 我一愣，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孟驰，这个女生心目中的王子，竟是个同性恋！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说这个世界多奇妙，万千美女等着他挑，可是他却偏偏喜欢男人，幽默总是充满了黑色。 “你笑什么？”孟驰被我笑的摸不着头脑，“看来你很开心呐，那你是答应了！” 我止住了笑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要找去找别人，我不是同性恋，我不喜欢男人！” “别装了，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孟驰自信满满的说，“反正我看上你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我心中一股火蹭的冒出来，“凭什么你说是就是了？我活了十几年竟不知道自己是gay？你他妈真自恋！”火气一上来就禁不住爆粗口了，居民楼上有人打开了窗户向下看发生了什么事。我想起自己是要回家的，晚了就赶不上火车了，于是狠狠瞪了孟驰一眼向公交站牌走去。孟驰几步跨到我面前把一张名片塞到我手里，“我等着你给我打电话”，然后迅速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笑着离开。我用力擦着被他亲到的地方，将手里的名片看都没看就撕成了碎片扔到垃圾桶里了。 回到家后我便倒在床上睡了一天，节假日要买到回家的卧铺简直比登天还难，在火车上人挤人的坐十个小时让人疲惫不堪，我奇怪开学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这种感觉。妈妈开心的给我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看着妈妈那张容华渐逝的笑脸，我心里感到很温暖。第一次离家那么远后才知道，不管曾经多么的想离开这个地方，一旦真的离开后就会禁不住想念。享受着妈妈的宠爱，感受着家的温暖，孟驰的事情就当做了一个小插曲被抛到了脑后。 后来与妈妈去秋湖玩，秋湖是我们城市一个著名的景点，节假日有很多游客，如果不是妈妈强烈要求我坚决不会在这时候去。秋湖因秋季最美而得名，湖旁种了很多枫树，到秋天枫叶红的时候与清澈的湖水相映，画面很唯美。走累了之后我跟妈妈在凳子上休息，对面一对外国夫妻在幸福的接吻，那一刻我想起了孟驰，那个早晨发生的事情在脑中一闪而过，心中升起一股烦躁，还有些微的羞恼，那个霸道无理的家伙！那对夫妻向我们这里走来，用不太熟练的中文问我可不可以为他们拍一张照片。他们站在一棵枫树旁，丈夫揽着妻子的腰，两人甜蜜的笑着，身后是一湖秋水在微风中泛起波澜，我按下相机快门。他们看着照片满意的点点头，跟我说了好几句thankyou，我笑笑表示不用客气，那个妻子看着我说：“你很漂亮，verybeautiful。”顿时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深刻的伤害，尤其是她那么真诚的眼神更让我失落至极。当一个男生被人像夸赞女孩子一样说你很漂亮的时候，作为一个男性的自尊感已经被削弱到最低层。我苦笑着没有吭声。 那天晚上睡觉前手机短信铃声响了，我打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知道你肯定把我的号码扔到垃圾桶里了，这次记下我的号码，想我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后面是一个大大的笑脸，我知道是孟驰。他那散发着浓浓的男性气息的身影又浮现在脑海，顿时催生出一个荒唐的想法。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想，如果我跟他在一起，时间长了会不会也能变成一个像他那样的男人？反正我又不喜欢男人，在一起玩玩也无所谓。于是我拿起手机回复了他四个字：我答应了。 后来我总是想，如果当时的我不是那么幼稚，不是那么自以为是，是不是就不会有以后的伤害？如果当初没有那么荒唐的想法，我们是不是就不会有那爱恨纠葛的一段人生？ 第3章 回到N城那天，天下着小雨，秋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站台顶的檐上有雨滴落下来，砸在铁轨旁的小石子上溅出一圈细小的水珠。我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刻，照片上一片灰暗，充满了沉睡般的颓废。走出出站口，孟驰那张大大的笑脸出现在眼前，我心中感到好笑，“要不要这么矫情？你怎么不带一束花来？”孟驰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切，你又不是女的！”这句话甚合我意，我看着这个一身运动服的男生，想到我就这么做了他的“恋人”，心里觉得怪怪的，但是更多的是一种好奇，跟一个男生谈恋爱，真有够刺激！ 孟驰不住校，自己在学校外租房子住。走到那个小巷子的时候，孟驰在24号门前停下说到了，我恍然明白，原来他是住在这里的，难怪那天早晨他会跟在我后面。“那天早晨我一推开窗户就看到你在下面走过，”孟驰收起伞顺着狭窄幽暗的楼梯向上走去，“哎，你可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的荣幸？”我跟在孟驰后面撇撇嘴，都一把年纪的人了，鬼才相信这是你初恋。孟驰打开门走进去，转头冲我一笑，我这时才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嘴有点歪，坏坏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陈冠希。“哎，说真的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答应了，看来我真的太有魅力了！本来还打算长期作战呢。”看着孟驰颇为自豪的样子我想，感情那天那么霸道的气势是虚张声势呢，不过无所谓，反正我不亏。想起那宏伟的计划，我想自己的做法应该不算欺骗吧，两个男生在一起有谁会真的认真？ 我打量着房子，两室一厅，稍微凌乱，不过整体上还挺干净。“那间屋子住的是谁？”我指着另一间屋子问道，孟驰大喇喇坐在床上，点上一支烟，“没人住，你要不要搬过来？房租给你算五折。”我笑笑没说话，搬过来跟你同居？我还没打算牺牲到那个地步！看着孟驰抽烟的样子真酷，很男人。妈妈讨厌烟草的味道，所以我跟爸爸都不抽烟，我想孟驰身上那股男人气还真不是想学就学得来的。 晚上回去的时候，孟驰在门口揽住我的脖子狠狠的吻上来，我一愣把他推开，孟驰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你推我干嘛？”我感觉自己有些脸红了，“我不喜欢接吻”，跟男人接吻我还习惯不了。“我是你男朋友！恋人就应该接吻知道不？”孟驰用手指点着我的鼻尖一脸的霸道，下一刻又笑脸如花，“炫，那天不是你的初吻吧？看来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哦！”看着孟驰脸上的笑容活像灰太狼看到懒羊羊，我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说实话心里对孟驰那句话很不爽，什么叫你是我第一个男人，好像我已经献身给你了似的！用手擦去唇上孟驰留下的痕迹，有股淡淡的烟草的味道。我们这就是在谈恋爱么？好像我是有点吃亏，怎么总被孟驰吃豆腐！当时的我并没意识到，一个同性恋人的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 大一的课程很多，除周末外每天都要上课，每天晚上回到宿舍洗完澡倒头就睡，整天处于一种疲劳的状态。一天晚上躺到床上后睡意朦胧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门开后我听到舍友黄显惊讶的叫了声“学长”，然后就听到有人叫“薛泽炫”，声音听起来很熟悉熟悉，但是好像还带着压抑的怒气，我一惊猛地坐起来，孟驰站在门口一脸怒气的盯着我，宿舍其他人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俩。我被这一吓睡意顿时全无，穿上鞋把他拉到走廊关上宿舍门。走廊上的灯有些昏暗，孟驰充满怒气的眼睛在灯光下异常明亮。 “你找我干嘛？”我看着孟驰，他满脸的不悦让我有些害怕。 “找你干嘛？”孟驰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看看你的手机！发短信不回，打电话不接，你说我干嘛？” 我恍然明白过来，“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少课？都累死了，哪有时间回你电话！” “回一条短信的时间都没有？”孟驰气势汹汹，我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来跟男的谈恋爱也这么麻烦，“拜托你，不要像个女生一样行——”不行两字还没说出口，孟驰一把把我压在墙上低头吻上我的嘴唇。我睁大眼睛愣了两秒钟，一用力将孟驰推得后退两步，火气蹭的一下冒上来。“你他妈干什么？这是宿舍！你知不知道随时都会有人看到！”孟驰不屑的哼了一声，“看到又怎么样？”“看到怎么样？”我反问一句，冷笑一声，怒气冲冲的走回宿舍砰的锁住门。能怎么样？等到全校都知道我跟一个男生在一起的时候，我这辈子都over了！舍友看到我的样子彼此对视一眼，似乎不相信这个笑起来娃娃一样的男生也会发飙，还是校内颇有名气的孟驰。“泽炫，发生什么事了？”老实的李兵小心的问道，我冲他嫣然一笑，“没事，有些小矛盾。”然后倒在床上睡过去了。 那晚被我关到宿舍门外后，孟驰没有再敲门，后来的几天他没有再联系我，也没有来宿舍找过我，我想他大概不会再理我了。不过无所谓，想到原来同性恋也是那么麻烦的事情，要是就此over那也没什么，反正我对他也没有实质性的感情。所以两周后当孟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感到些微的诧异。 那天下课后去吃饭，走到食堂门口的时候身后有人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一回头看到孟驰那张大笑脸，阳光从背后洒在身上，那一口洁白的牙齿和有些歪的嘴角在逆光里分外好看。我拿出手机咔嚓拍下这个画面，满意的嘿嘿一笑，“画面感不错！” 孟驰挑挑眉一脸的无奈，“你这脾气真够大的嘛，如果我不找你，你是不是永远不会主动找我？” “呃？”我有些诧异，“你这是和解来了？”那时我真的觉得我们已经over了。 “败在你手里了，倔强的家伙！”孟驰揉揉我的头发，小声说：“炫，我想死你了。” 我撇撇嘴，起一身鸡皮疙瘩。买完饭后，孟驰坐在我对面，把自己碗里的肉夹到我的碗中，抬头认真的看着我说：“炫，搬出来跟我住吧。” 我愣了一下，笑笑，“你进展的太快了吧？” “哦——”孟驰拉长声调一副了然的样子，“原来你是害羞啊，嘿嘿嘿嘿。” 对于孟驰的误解我回复一个白眼，只是当时没想到，一个月后，我真的跟他住到了一起。 第4章 入冬时节，在西伯利亚寒流的侵袭下，我成功的卧病在床。开始只是感冒，后来则开始发烧，在床上躺着的时候感觉自己已经开始意识模糊了。舍友都上课去了，我一个人在床上裹着厚厚的被子无力呻吟。以前在家的时候，每次生病都是妈妈照顾我，现在才知道独自一人在外的弊端了。 我盯着窗外，远处的树枝渐渐有了重影。拿出手机，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按下了拨号键。手机很快就接通了，传来孟驰压低的声音：“炫？有事吗？”我张开干裂的嘴唇，疼的发出嘶嘶声，孟驰的声音有些焦急了，“炫，说话！”“孟驰，我要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宿舍门被用力推开的声音，睁开眼看到气喘吁吁的孟驰蹲在我床前，把手放到我的额头，然后二话不说背起我就往外走。伏在孟驰的背上，我感到自己浑身发烫，呼呼的北风像刀子一样从脸上划过。路上的学生惊奇的看着孟驰背着我大步流星的向医院走去，我把脸埋到他的脖子里，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丢脸。 在医院输了一天液后孟驰不由分说便把我弄到了他的住处，一直处于朦胧状态的我毫无反抗的任由他像对待一个两岁的孩子一样，给我买饭，喂我吃药，用毛巾浸了热水拧干后给我擦身体，甚至连内衣都是他给我换的。那几天，我好像又回到了婴儿时代，肆意享受着妈妈的宠爱。当我拿起手机想要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孟驰从我手里把手机拿走果断的挂掉，认真的看着我说：“炫，现在打电话你妈妈会担心的。你放心，有我就好！”那时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孟驰在霸道之外也是个细心体贴的男生，心想，有个男朋友原来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以后的岁月中，每当我陷入悲伤绝望想要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总会想起孟驰认真的跟我说“你放心，有我就好”的样子，然后放下手机独自承受内心的苦痛，虽然，他已经不在我身边。 这场病持续了一个星期才好，期间孟驰有好几次跟我说要我搬过来住，看着孟驰一脸的认真和期待，我心中有些不忍，犹豫了些时候便答应了，我点头的那一刻，孟驰开心的像个孩子。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同居的日子，尽管各处一室。 因为早上要上课，每天我都早早的起床，这时孟驰还在睡梦中。晚上回来后，一开门总是看到孟驰在客厅等我吃饭。我们两个都不会做饭，所以每天他都从外面买好了带回来，说两个人在家里吃更有感觉。有时我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这里真的是我们的家。晚上睡觉前他总是只穿着一件内裤到我的房间吻我之后才回去睡觉，我觉得跟他接吻的感觉还不错，于是便接受了他的恋爱方式，并且热情的回吻，只是每当他的手开始抚摸我的时候调皮的笑着把他推开。 周末的时候，我喜欢在早晨坐在客厅的窗边，在温暖的阳光中打开画夹一遍遍重复的画着底下那条小巷。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条小巷就像我生命中的一个港湾，一年四季无论是郁郁葱葱的夏季还是一片光秃秃的冬季都是那么的美，尤其是下雪的时候，美得格外凄凉。那天当我一如既往的坐在窗边画画的时候，刚洗完澡的孟驰只穿着一条内裤站在我面前低头看着画板上的画。孟驰每天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而且有个奇怪的癖好，洗完澡后只穿一条内裤满屋子转悠。看着孟驰那散发着男人气的结实的肌肉，再想想自己，心中不禁嫉妒。“喂喂，看傻啦！”孟驰坏坏的笑着，一脸的自豪，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呆呆的看了他的身体好久。看着他一脸邪恶的样子，我开玩笑的说道：“把你那件也脱了，我给你画幅裸体素描。”孟驰挑挑眉，嘴角歪歪一笑，弯下身脱掉了身上的内裤，这下，我真的傻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另一个男人的裸体，但是当孟驰那完美的身躯就那样赤裸裸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感到自己居然有些脸红了。我移开眼睛，指指他后面的沙发说：“你坐在那里吧。”孟驰很听话的坐到沙发上，把腿搭到前面的桌子上，伸手抽出一支烟点上。 我换了一张纸，拿起铅笔，勾勒线条。忽然想起现在这个情景像极了《泰坦尼克号》中，Jack给Rose画像的那个片段，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孟驰弹去烟灰，神态自若，“你要画多久？很冷哎！” “别动！你专业一点，Model要听画家指挥！”孟驰切了一声，果然乖乖的坐着不动。 很快画像就画好了，只是还剩下最后一点。我拿笔放在画中孟驰双腿间的位置，迟迟难以落笔。我不是专业学美术的，平时都是自己画着玩，虽然画过很多人体，但是面对着一个一丝不挂的模特画裸体素描，今天还是第一次，我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孟驰掐灭手中的香烟吐出一个烟圈，“炫，OK了没有？你看看这里！”孟驰手指指自己腿间，原本乖乖的小弟弟已经抬起了头，我脸一红，低下头去。 “等一下下”，我平复了一下心境，快速将最后的部分画好。孟驰穿上衣服要看画，我抢先一步把画像拿在手里，“这幅画我得留着，在那些喜欢你的女生里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嘿！”孟驰在我脑门敲了一个，一脸媚笑，“炫，你不是吃醋了吧？”“吃醋？”我哭笑不得，真是个自恋的家伙！孟驰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像哄小孩似的说：“放心啦，我的身体只给你一个人看！不过……”孟驰拿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腿间，“你把火给点起来了，怎么办？”碰触到那个硬硬的地方，我猛地把手抽回来，别过头去。作为一个男生我当然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只是两个男生，怎么可以…… 孟驰看到我的反应后无奈的一笑，“炫，你还真是个害羞的男生！看来我只好自己解决啦！”孟驰走开后，我看着手中的画像苦笑一声，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有那么荒唐的想法。其实做普通的朋友也可以在一起的啊，怎么就脑袋一热竟然做了他的恋人！这下好了，没准哪一天就擦枪走火，贞洁不保了。 等孟驰再次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失望，坐在沙发上又点上一支烟。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认真的问道：“孟驰，怎么样可以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孟驰转过头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什么意思？”我想了一下说：“你知道吗？其实你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呢！我希望自己能成为像你一样……一样man的男人！”孟驰锁起眉头，眨眨眼，然后眉开眼笑，“炫，你对我一见钟情？”我无奈的翻个白眼，为什么这个家伙总是曲解我的话？ 第5章 有一天我回到宿舍去拿点东西，三个舍友看到我后都吃了一惊。虽然我已经搬到外面去住，但是并没有退宿，我觉得不定哪一天我和孟驰就结束了，总要有个住的地方。住我上铺的黄显问我是不是要回来住，我说不是，只是回来拿点东西。我只告诉他们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但是并没有告诉他们是跟孟驰住在一起，因为上次孟驰到宿舍找我的事，我不想让别人有什么猜测。 黄显递给我一个盒子说一个女生给我的，见我不在就留在了宿舍。我问哪个女生，黄显说不知道，她说她叫聂爽。我点点头，聂爽是美术协会的，跟我一届，并且我们的家在一个城市，所以关系比较好。我打开盒子，里面是精致的饼干。黄显笑着问我是不是人家对你有意思，我一愣，黄显不说以前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现在想想，每次大家在一起画画的时候，聂爽总是坐在我旁边，有时跟我讨论一些作画的问题，有时候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画画一句话不说。也许是我对感情不敏感吧，以前一直觉得我们是因为老乡的关系所以关系会比较亲近些，现在看来，她可能真的会喜欢我。不过我对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虽然她很可爱，人长得也不错，但是我觉得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但是肯定不是男生。 我笑笑说只是好朋友，把饼干留在宿舍给他们吃了，然后拿了东西离开。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有些后悔，我想如果把饼干拿回去告诉孟驰是女生送我的，不知道他会不会吃醋。想到这里，心里有种恶作剧般的快感。 回到住的地方，打开们，一片漆黑。我有些诧异，以前下午六点回来的时候孟驰总是在这里，可是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我打开灯，推开他房间的门，果然没人。大概他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吧，我想，于是便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洗澡，然后上床。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接受孟驰的睡前亲吻，现在一个人突然感觉有些孤独。习惯，真的是件可怕的事情。 睡梦中听到有人敲我房间的门，惊醒后我打开灯，一看表，凌晨两点。“谁？”我坐起来，有些害怕。“炫，是我。”听到孟驰声音后，我起床打开门，孟驰站在门口，看上去一身疲惫。“你刚回来？”孟驰虚弱的笑笑，“炫，是不是不管我回来的多晚……即使我不回来，你都不会打电话问我一声？”我一愣，想起以前只要我回来的晚些，孟驰总是打电话问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而今天，我确实没有想到应该给他打电话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意外。看着眼前的孟驰，我有些内疚，还有些……心疼。不知道什么事情会让平日里那个一身阳光的男生变得如此脆弱？ 孟驰走过来抱住我，下巴放在我的肩膀，好像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我的身上。我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孟驰，你怎么了？”“炫，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孟驰紧紧的抱着我，呼吸吹到我的脖子上，痒痒的。我不明所以，站在那里承受着他的重量，把手从肩移到腰部，轻轻的抱住他。 许久之后，孟驰松开手看着我，眼睛里有种深深的渴求。“炫，我睡在你这里好不好？今晚我真的不想一个人睡”，然后冲我无力的笑笑又加了一句：“我保证什么都不做。”声音里没有往日的霸道，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失落。我点点头，这样的孟驰，我不忍心拒绝。 于是那晚，我们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孟驰手揽着我的腰，把头埋在我的脖子里，我听到他清晰的呼吸声，仿佛婴孩般安详。“炫，他们离婚了。”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孟驰轻声说道。“他们？”我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于是反问。又过了许久，才听到孟驰说了句：“我爸妈。”我有些吃惊，以前听孟驰说他爸妈都在外地工作，从没听他说过他爸妈感情不合。“以前他们那么相爱，可是到了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说离就离了，都没有一丝不舍……我一直以为他们感情很好，我从来都不知道……炫，你说世上有没有长久的爱情？”孟驰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心里一阵难过。世上有没有长久的爱情？谁能说得准呢。我想起了自己的爸妈，当初我妈妈能够为了爱情嫁到中国，谁能保证未来的某一天她会不会抛弃我和爸爸回到韩国？我才十八岁，只交过一个女朋友，当时觉得很喜欢，过后再看早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谁能告诉我们，有没有长久的爱情？ “炫，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孟驰的声音轻的就像是遥远地方传来的梦呓，有些淡漠，有些伤感。那一刻，我第一次意识到我的错误。我想告诉他其实我不喜欢他，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这样的孟驰，让我怎么能说出口？我侧过身抱住他，想安慰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手依然揽着我的腰。那一夜，我终于失眠。 后来的几天我都在想，我该怎样告诉他我内心真正的想法。我知道他一定会很生气，也许会揍我一顿，但是这些都无所谓。只是每当想起那天晚上那么脆弱的孟驰，我最终都没有说出口。我想，也许过些天他就会腻烦了吧，等那时候自然而然的分开也许会更好，两个男生不会有长久的爱情的，不是吗？只是到后来我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以致在错的方向越陷越深。 那晚过后，孟驰依然像往常一样，充满霸道，充满阳光。有时我都会怀疑，那晚的情景会不会只是我的幻觉，还是，孟驰只让人看到他的坚强？大概一周之后，孟驰神秘兮兮的跟我说要带我去见一个人，从他那坏坏的笑容中我猜大概是他爸妈，去的路上心里有些紧张。如果真的是他爸妈，那我的身份是不是他的恋人？孟驰看到我的焦虑后鼓励的笑笑，握住我的手说不要紧张。只是他不知道，我心里只是在为对他的欺骗而愧疚。 果然我猜的没错，那个人是孟驰的爸爸。在一家酒店，他坐在我和孟驰的对面，对着我和蔼的微笑，我发现，原来孟驰跟他爸爸长的那么的像。孟驰拉着我的手对他爸爸说，他是我的爱人，我心中不安，低下头去，不敢看孟驰。吃饭期间，他们都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我听着孟驰和他爸爸说起篮球，两人的关系好像朋友一样。在孟驰去洗手间的间隙，孟爸爸看着我温和的说希望我们两个好好的，我勉强笑笑，心中一片沉重。那天晚上回到住的地方后，我认真的问孟驰你会喜欢我多久，孟驰撇撇嘴，不屑的说跟你的生命一样长吧。睡前我主动吻了他，热情而持久，孟驰锁起眉头笑得不怀好意，我别过头去，忽然想哭。 第6章 但是我的焦虑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人的出现让我看到了新的希望。 放假前孟驰带我去参加他哥们的聚会。本来我不想去，但是经不住孟驰的死缠烂打，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他去了。到了饭店，刘向倚看到我后眼睛一亮，“哈！孟嫂来啦！”我脸一红，绷紧嘴没有说话。刘向倚就是社团招新那天想要拉我进篮球协会的那个学长，是孟驰的死党。其他三个人心领神会的笑笑，孟驰和我的事情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是参加他们的聚会，这还是我第一次。 孟驰大咧咧的笑着，看到我的表情后无奈的叹口气，用手揉揉我的头发递给他们一个眼神，示意他们不许这样称呼我。刘向倚会意，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坐在他旁边，孟驰挨着我坐下。期间他们的话题没再往我身上转，我听着他们天南地北的侃，时不时的插一两句话。孟驰则一直给我夹菜，低头在我耳边说，炫，多吃点，今天他们请客。我白他一眼，撇撇嘴。周京和江琛不断的给我倒酒，孟驰看我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有些心疼的笑笑。他知道我不愿意像个女生似的被保护，那样会显得我太弱势了，对于他的体贴我还蛮感动的。倒是刘向倚后来看不下去了，把我的酒一股脑全都喝掉了，我对他笑笑表示感激，刘向倚盯着我认真的说，泽炫，你的酒窝太可爱了！ 但是有一个人对我却没有任何表示，那就是坐我正对面的徐明恺。以前我见过他，但是没有说过话，我注意到从我和孟驰来到这里后他就一直在面无表情的观察我们俩，当然，主要是观察我。一顿饭下来他没跟我说一句话，也没有跟我喝一杯酒，看向孟驰的时候还满是笑意，下一秒看我的时候又成了一副打量动物般的表情。我想自己并没有得罪他吧，但是那副表情让我觉得很不自在。 饭后刘向倚提议去K歌，孟驰拉着我的手小声的说那咱就去吧，反正不用掏钱。虽然感觉有些晕晕的，但是也不好让孟驰在他哥们面前落了面子，于是我便同意了。从孟驰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可以感觉到，今晚他对我的表现充满了欣喜和感激。 醉醺醺的周京五音不全的乱吼一通，孟驰从他手中夺过话筒唱了一首我从没听过的歌，《Musica》。这首歌很伤感，让人听着无比心酸。我看着屏幕上的歌词，不是英语，一句也听不懂，只是看着孟驰深情的样子我很想笑。唱完后孟驰冲我挑挑眉咧嘴一笑，坐到我旁边，问我好不好听。我说还凑合吧，就是听不懂你在唱什么。孟驰得意的说那当然，那是一首意大利歌曲。我顿感惊奇，原来你还会意大利语！孟驰嘿嘿笑着说其实我也不会，听的次数多了就能模仿下来了。我切了一声，说这首歌听着让人难过。孟驰坏坏的笑着说其实我只是给你显摆一下，有没有觉得你老公很有国际水平？我踢他一脚，孟驰笑着凑上来吻我，在想推开他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坐在远处的徐明恺黑着脸恶狠狠的盯着我，眼睛里充满了一种让我感到不寒而栗的东西。那个眼神让我忽然明白了，徐明恺喜欢孟驰！这个结论在脑中闪过，我把准备推开孟驰的手绕过他的脖子，抱着孟驰热烈的吻上他的唇，心中无限惊喜。既然他喜欢孟驰，那我就让他的喜欢更深一层好了，我知道徐明恺是一个强势的人，对这种人，我给的刺激越强，他的欲望也会更激烈。想到这里，我的心中充满光明，如果他能够把孟驰抢走，那么我就得到解脱了，顿时对徐明恺好感倍增。 “来来，孟驰泽炫，专门给你们点的，情歌对唱！”刘向倚把话筒递到我手里，《花好月圆》的旋律响起，我哭笑不得。孟驰倒是很兴奋，清清嗓子冲我一笑。我撇了一眼徐明恺，冲孟驰一扬眉，孟驰宠溺的用手指点点我的鼻尖，说你唱男声我唱女声。我满意的笑笑，脸上现出甜甜的酒窝，徐明恺的脸色更阴沉了。 刚开始还没觉得怎么样，等回到住处的时候，我已经醉的快走不成路了。我闭着眼睛，头晕的只想撞墙，孟驰给我脱掉衣服把我抱到浴室。因为没有浴缸，只能洗淋浴，所以孟驰也脱光了衣服给我洗澡。N城的冬天很冷，我冻得打个冷战，本能的抱住孟驰取暖，感觉到孟驰全身都僵了。那晚孟驰和我在一张床一条被子里赤裸裸的抱着睡了一夜，但是他除了亲吻我的脸，什么都没做。 我问孟驰寒假要做什么，他说要帮一个老师做课题，所以不回家了。我想，因为他爸妈离婚的事情，他大概是不想回到那个已不再温暖的家。回家那天，孟驰给我拉着行李箱送我到车站，我问他徐明恺是不是也留在学校做课题，孟驰有些惊讶的看着我，迟疑了一下，说是，脸上有些不自在。原来他是知道徐明恺喜欢他的。我有些愧疚的笑笑，觉得自己把孟驰往别人怀里推真是卑鄙，如果孟驰知道我心中所想，不知道他会不会恨我。但是我真的觉得，他们在一起很合适，两个都是强势的人。 孟驰有些不舍的看着我走上车厢，手放在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我找到座位后拿出手机，给徐明恺发了条短信，要他在这一个月里替我照顾好孟驰。我猜他现在肯定在咬牙切齿的盯着手机，以为我在向他挑衅。 那个寒假，整整一个月，我都没有给孟驰打电话，也没有发短信。刚开始的时候他还经常主动找我，我也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每当他说些亲昵的话时，便顾左右而言他。渐渐地他就很少联系我了，三四天才会发一条短信，也只是些简单的问候语，再也没有打过电话。我想，这是一个好现象，也许他已经被徐明恺拿下了。只是，奇怪的是，心里竟会有小小的失落。每天爸爸朝九晚五的去上班，妈妈在家里开心的做家务，然后让我给她讲学校的生活。晚上看到爸爸妈妈互相亲吻，彼此恩爱，我想起了孟驰从不间断的晚安吻，带着淡淡的烟草的味道和专心致志的温柔，开始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些寂寞。 第7章 寒假结束后，我跟聂爽一起回的学校。我帮她拿着行李准备给她送到宿舍去，经过教学楼的时候迎面碰上刚下楼的孟驰，跟他在一起的是徐明恺。我有些紧张的看着孟驰向我们这里走过来，微微眯起眼睛盯着我旁边的聂爽。“嗨，你回来啦！”孟驰从聂爽身上移开目光，冲我开心的打个招呼，然后从我手中拿过行李，说我帮你们拿，学长要照顾学弟学妹。聂爽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很开心的说谢谢学长，趁聂爽不注意的时候孟驰冲我眨眨左眼，做了个亲吻的嘴型。我看到旁边的徐明恺一脸阴森，原来这一个月他们并没有什么进展。 送聂爽回宿舍后孟驰便拉着我回到住处，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抱住我，然后接吻，动作有些生硬。我想他大概是因为我假期没有联系他而生气吧，他吻了很久才松开我，我有些窒息。“炫，想死你了！”孟驰捏捏我的脸有些委屈的说，他问我是不是怕爸妈发现才不给他打电话的，然后自问自答的说肯定是这样的，我怕你为难所以就不敢给你打电话了，你知不知道我憋得好难受的。他的话让我很吃惊，整个假期我都在担心他会不会突然跑到我家问我为什么不联系他，没想到他竟然会怕我为难而如此小心翼翼。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他是真的喜欢我，因为隐忍不是他的性格，那一刻我也真的下定决心，一定要跟他分开。 下个月有篮球比赛，是N城六大高校的联赛，作为N大校队的队长，孟驰每天晚上都跟队员在篮球场上练习。每天晚上孟驰都拉着我去看他们练球，他说有你在的话我会更有信心。我瘪瘪嘴，但是每天晚上照去不误。冬天还没有结束，N城依然很冷，尤其是夜晚更是寒风刺骨，我穿着厚厚的棉服，看他们穿着单薄的球衣在灯光下认真的练习，心里还是有些羡慕。旁边有女生观看，时不时的喝彩加油，我知道有很多女生来这里都是因为孟驰，如果她们知道我是孟驰的恋人，不知道会做何感想。我自嘲的笑笑，暗骂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拿感情开玩笑，现在落得个骑虎难下的境地。有很多次我都想跟他摊牌，但是每次都没有说出口，看到孟驰那张充满阳光的笑脸，我终是不忍伤害。我知道我已经开始在乎他了，所以我们必须要分开。我不是gay，我还有那么爱我的爸爸妈妈，我还有漫长的人生。 练习结束后，场上的人纷纷离开，孟驰披上外套，走到我面前坏坏一笑，就在他伸出手要抱我的时候我把手放他胸前用力将他推开。我说孟驰不要这样，会被人看到的。孟驰定定的看着我苦笑，他说，你总是把我往外推，炫，我们的爱情就那么见不得人吗？然后转身离开。我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有些心疼，对于他的认真我真的无法无动于衷。 那天回去后，我进门看到孟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然后又继续看电视。我走到他身边，犹豫了很久，说，我们分手吧。 孟驰愣了几秒钟，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抬头抬头看着我，炫，你说什么？我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些不稳，咬了下嘴唇，说，我们不合适，这样下去没有结果的。他噌的站起来，高高的身躯在我眼前洒下一层阴影。他压抑着声音说，什么才叫合适，你告诉我！他那逼人的气势让我有些胆怯，但是这一次我不能退缩，我说孟驰我不喜欢你，喜欢你的是徐明恺，他那么强，配得上你。孟驰眯起眼睛盯着我，冷笑着说：“炫，这就是你整整一个假期都不联系我的原因？”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低下头没有说话。然后我听到孟驰压抑着怒气，咬牙切齿的说了声“滚！”我猛然抬头，孟驰那烈火一样的眼神让我再次恐惧，孟驰指着门怒吼：“你他妈滚！” 我吓了一跳，自从认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跟我说话。我几乎是本能的退到门口打开门逃也似的离开。走到外面的时候才发现现在已经很晚了，学校宿舍的门已经锁了，所以我回不了宿舍。学校附近有很多旅馆，我想可以先住一晚，明天把东西搬回宿舍，从此我们就两清了。快走到旅馆的时候我停下来，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带，手机，钱包，身份证，都在那个屋子里，我无家可归了。 我在那条小巷子里徘徊着，这里的居民大多熄灯睡觉了，长长的巷道里只有呼呼的风声从四面八方灌进我的衣服里，寂静和黑暗让我感到害怕。我抬头向孟驰那间屋子看去，黑乎乎的一片。孟驰已经睡觉了吗？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很难过，我打了个冷战，心里对他充满愧疚。但是我想分开对我们两个都好，他可以重新找到一个喜欢他的人，我也可以继续我正常的人生。想起他发怒的样子我依然心有怯意，他那样的性格，大概不会原谅我。 我一个人站在我们相遇时的那棵树下，手脚冰凉。我走到孟驰旁边单元的楼梯口下躲避凛冽的寒风，不停的往手里哈气。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脚步声，我心猛地一缩，但是渐渐的声音就消失了，我松一口气，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胆小。在黑暗和寂静中最难判断时间，天上又没有月亮，我不知道现在已经几点了，只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冻得快要失去知觉。如果你曾经经历过长时间的严寒，那么你一定懂得，寒冷总是会让人产生绝望。我抱紧自己，心想会不会到明天的时候我已经冻死在这里了。好想念那间屋子，那张床，那柔软温暖的被子，还有孟驰那热烈的拥抱。想到孟驰我一阵心酸，他真是个狠心的家伙，即使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把我赶出来啊！想到这里心中生出一股怒气，他凭什么要让我滚，难道他自己生气就可以不顾我的死活了吗？但是我更气我自己，怎么那么没出息，被他一吼就吓得逃走了！我固然有错，但是感情的事本来就是自愿的，我不想玩了我就有权利提出分手，凭什么要听他的话！在怒气的冲击下，此时感觉身体里一下子多了很多力气，我要回去找他，当初是他求着我搬过来住的，今晚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睡觉！ 走到门前我敲敲门，但是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依然一片漆黑。我又敲敲门，依然如此。孟驰他真的跟我来狠的了，我怀着满腔的气愤一脚踹在门上，“孟驰你他妈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个小气鬼！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别吵啦，别人还要睡觉呢！”对面房间的大妈打开门骂了一句，砰的关上门。我盯着孟驰的房门，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孟驰你给我开开门好不好，我错了，我再也不推你了。我好冷，你让我进去好不好……我靠在门上咕哝着，泪水渐渐涌上眼眶，我使劲眨眼不让它们落下来，后来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在我身边叫炫，然后一双冰凉的手抱住了我。我睁开眼睛，孟驰满脸心疼的看着我，身上散发着浓重的寒气。“炫，对不起。”孟驰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愧疚，轻的几乎听不见。心中的怒气又升上来，我拿开他抱住我的手，站起来面无表情的说你开门，我拿了东西就走。孟驰慢慢站起身，仿佛一夜没睡似的萎靡不振，拿出钥匙打开门。我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看了下时间，五点四十，宿舍的门已经开了。我拿出大大的行李袋将床上的被褥一股脑塞进去，然后把柜子里的衣服放到行李箱里，拉上拉链准备离开。这时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我做这些的孟驰握住我拉着箱子的手，沉默了片刻说炫，我错了，你别走。我甩开他的手继续向外走，他挡在我面前，有些傲慢的说，我已经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我冷笑，转过头看着他说，如果你杀了人，道歉有用吗？孟驰抿着嘴没有说话，我说东西我就拿这些，剩下的你要是嫌碍眼就扔了，然后转身向门口走去。走门口的时候，我想起一件事情，然后平静的说，如果你到宿舍来找我，我就一头撞死自己！这一次，孟驰没有跟上来。 第8章 我敲了敲宿舍门，全身都在不住的颤抖，很奇怪自己哪来的力气走回来的。李兵穿着睡衣打开门，看到我和手上的行李后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我想笑一下，但是脸部肌肉已经不听使唤了，咬紧了牙齿不让它们发出打颤的声音。我麻木的走到床边把东西放下，走进浴室。冒着热气的水哗哗的流着，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把衣服脱下来，蹲在花洒下抱紧自己，心冷的发疼。 我出来后他们三个都疑惑的看着我，我扯起嘴角笑笑说我搬回来住了。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又看看我的表情，最后黄显开口问我发生什么事了，我说没事，房子到期了所以就回来了，只是脸上一片灰暗。我从袋子里拿出被褥铺好，然后倒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开始睡觉。那一觉睡得很安静，一个梦都没做，只是后来被手机铃声吵醒了。我接通电话听到刘向倚焦急的声音说泽炫你到医院来一趟，孟驰他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没有听到我的回答他又说了一遍，我平静的说我们已经分手了。那边的刘向倚沉默了一下，然后冲我吼，你们搞什么，什么时候分手不好偏偏现在，你知不知道下个月就要比赛了！我冷静的挂掉电话，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了，然后把手机关机继续睡觉。 那几天日子过得无比平静，手机一直关机，孟驰也没有来找过我。我松了一口气，心想我的人生终于回到了原来的轨道，这样挺好。 那天晚上上完课回宿舍的时候经过篮球场，我习惯性的看了一眼，他们依然在练习，只是里面的人没有孟驰。我感到有些奇怪，然后在观看的人中看到了他，头上和右手都缠着雪白的绷带，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一直看着地上。我转过头去，走回宿舍。路上我在想他是怎么受伤的，看上去好像还不轻，心中有些烦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我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开机后短信铃声响了好久，但是都是刘向倚发来的，孟驰一条都没有。我盯着手机，说不出是悲是喜。我们就这么结束了吗？或许孟驰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喜欢我，这不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吗，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有些难过？我们，就这么结束了吧…… 联赛在财经大学的体育馆举行，离N大挺远，乘地铁要四十分钟。那几天有很多学生不上课去看比赛，到处都能听到关于联赛的消息。宿舍他们三个又在谈论联赛的事，我坐在电脑前一声不吭。他们说自从我搬回来后就变得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实大部分时间我什么都没想，只要听着他们说话就好，不会觉得孤单。他们说N大在比赛中发挥的并不是很好，最后以高出两分的成绩险胜医大进入最后的决赛，两天后与财经大学进行冠亚军的争夺。我听着他们的谈论，不知道比赛中孟驰的表现是不是有些差强人意。 第二天在回宿舍的路上刘向倚找到我，说有话要跟我说，我知道肯定跟孟驰有关。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无奈的笑了，他说你们两个真是固执的家伙，就这么谁也不理谁了。我说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他拉住我说你们闹别扭那天孟驰喝得烂醉，然后从楼梯上滚下来，血流的有两碗那么多。我看着他说你到底想说什么，一向嘻嘻哈哈的刘向倚认真的说，泽炫，孟驰他真的喜欢你，有什么矛盾不可以解决的，为什么一定要分手呢？我说分了就是分了，说什么都没用了，然后转身就走。刘向倚挡在我面前，他说后天的决赛希望我能去看看，孟驰他的状态一直不好，如果你在的话他的表现会好些。然后又近乎祈求的说，你们的事我也管不了，但是这是孟驰大学最后一场比赛了，请你看在曾经的感情的份上，不要让他留下这个遗憾。 我看着刘向倚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心情复杂。那两天我都在犹豫要不要去，最后的决定是不去。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就不要再介入他的生活。 比赛前一晚，我一直在做梦，梦到孟驰在比赛现场受了重伤，鲜红的血从他身上一直流，一直流，怎么擦都擦不完。孟驰就那样任由鲜血淌到地上，冲我露齿一笑，嘴角有些歪，坏坏的。他说，炫，我知道你会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然后我在梦中泫然泪下。 醒来后我擦擦眼角，没有泪水，但是心却揪得生疼。我看了眼表，上午九点，比赛在十点半开始。我闭上眼睛想了一下，然后迅速起床洗脸刷牙，在校门口招呼了一辆的士，告诉司机去财经大学。春天来了，温暖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我的身上，我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法国梧桐，告诉自己仅此一次，以后跟他各走各路，再无交集。我会去看他比赛，只是因为刘向倚说，不能让他留下遗憾。 等我赶到财经大学，慌忙走进体育馆的时候，里面人多的简直没有立足之地。我艰难的挤过人群走到前面，搜寻着N大球员的身影。刘向倚看到了我，开心的向我招手，然后指着观众席。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到观众席的前排有个空位，那里是看比赛最好的位置。我笑笑走过去坐下，旁边的一个女生说原来刘向倚说的人就是你啊，我还以为你不来呢，都十点二十了。我惊讶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女生，感觉有些面熟，恍然记起她就是社团招新那天跟孟驰说话的那个女生，很有气质。她笑着说刘向倚特意让我留着这个席位，说是有位关系到比赛结果的重要人物要来，我还以为是我们校长呢。我尴尬的笑笑转过头，看到孟驰正盯着我看，脸上有毫不掩饰的惊喜。我移开目光不再看他，比赛开始后我一直盯着对面的电子屏，耳边不断传来热烈的欢呼声。比赛到了最后两分钟的时候，我看了场上的孟驰一眼，站起来离开。分数的差距已不可逆转，孟驰他们赢了，我的任务结束了。走到馆外我听到里面传来爆炸似的欢呼，心想孟驰一定很开心吧，不知道他看到我不在的时候会不会失望。 我一个人乘地铁回学校，第一次晕车，闭着眼睛恶心的想吐。在学校的前一站我下了车，蹲在路边干呕，但什么也没有吐出来。我步行向学校的方向走去，风吹着感觉舒服多了。现在孟驰他们大概在某个地方庆祝吧，忽然想起朱自清先生在《荷塘月色》中好像写过这么一句话：但是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第9章 快走到学校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我拿出手机，看着来电图像那个大大的笑脸，然后挂掉电话。随后便收到孟驰的短信：炫，谢谢你！我叹了口气，忽然有些伤感。明明提出分手是我伤害了他，可是为什么却像是他伤害了我呢？ 那天回到宿舍后接到了美术协会的会长章念的电话，她说我们协会准备三天后去梅花公园写生，问我要不要去。我想了想说去吧，反正没什么事，正好可以散散心。梅花公园是N城一个很有特色的公园，听说很美但是我还没去过，因此心中还有些期待。 去梅花公园那天我们在校门口集合，我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我问会长什么时候走，如果可以的话我去买点东西。她说去吧，估计我们要晚会儿走，篮球协会的人还没来。我一愣，问他们来做什么？章念有些莫名其妙的说他们跟我们一起去梅花公园，不知道为什么昨晚他们的会长孟驰突然跟我打电话说想跟我们一起去，大家也好增进感情，好奇怪，我们两个协会一向没有什么交流啊。我知道孟驰是冲我来的，可是现在要说不去也不好看，心想去就去吧，没什么的。 在车上孟驰就坐我后边，但是好像不认识我一样没有说一句话，而是一直跟旁边的人说话。由于刚刚赢得了联赛的冠军，美术协会的好多女生对孟驰流露出钦慕之色，孟驰大咧咧的冲她们笑笑，一副身为学长的派头。 到公园后，我跟聂爽在山坡上坐下来，打开画板。我看着山坡上一树树的梅花，在这个比较萧条的季节里美得好孤独，拿出水彩笔开始画。聂爽在我旁边画了一会儿后便一直看着我的画板，她说你的画总是在美中带有孤独，我笑笑没有说话，从开始画那条小巷开始，我就忍不住会孤独。 “嘿，画的不错嘛！”孟驰一屁股坐在我身边懒洋洋的说，我的手抖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谢谢学长夸奖。孟驰看着我另一边的聂爽问你们协会要不要画人体画，聂爽说有时候会画。孟驰哦了一声，依然对着聂爽说我有个很好的朋友也会画画，曾经给我画过张裸体画，你们协会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做你们的人体模特，免费的。聂爽脸一红，说我去那边拿点东西，然后站起来走开。我瞪了孟驰一眼继续画我的画，孟驰认真的说，炫，谢谢你去看比赛。我面无表情的说因为刘向倚邀请我所以我才去的。孟驰宽容的笑笑，半跪在我面前，炫，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们和好吧。我停下笔看着他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就这样。他说炫，你真倔强。其实你很在乎我的是不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去看比赛的。炫，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冲着他笑笑，平静的说喜欢到了要把我赶出去冻死的地步了吗？孟驰低下头坐回到原来的位置，炫，你就没有错吗？你想想那天你说的话，我能不生气吗？我学着他的样子哦了一声，讽刺的说原来你是来讨伐我的！孟驰无奈的笑了笑，那笑容像这满山的梅花一样，很孤独。炫，我发誓我再也不会那样做了，不会在有人看到的地方跟你亲近，不会再赶你走了……心有些疼，有些酸，手一颤，整幅画就那样毁掉了。 回去的车上刘向倚看看孟驰又看看我，最后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孟驰依然坐我后边，只是一直很安静。下车后孟驰故意把我拖到最后等到别人都走了后，不顾我的反对拉着我来到他的住处。我怒气冲冲的瞪着他，站在门口不动。孟驰打开原来我住的那间屋子的门，炫，给你看个礼物。门打开的那一刻我的眼睛有些模糊，那张床上铺着全新的被褥，写字台旁边放着画画用的工具，整个房间都重新装修了一遍，贴上了淡黄色的壁纸。我记得我们刚在一起不久的时候我跟他说我在家里的卧室贴着淡黄色的壁纸，很温馨，很喜欢。只说过那一次，他就记住了。他说，炫，你回来好不好。我眨眨眼将眼泪吞进肚子里，我说孟驰你到底喜欢我哪里？我哪一点值得你喜欢？孟驰看着我有点手足无措。 以前的情景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我走到他面前一边脱掉上身的衣服一边说，其实你就是想上我是不是，得不到你不甘心是不是？我快速的脱下最后一件衬衣摔到地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你想要的我给你，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今晚过后我们一拍两散！我用尽所有的力气说出这句话，冷漠而决绝，我感到胸口一阵刺痛。 “薛泽炫！”孟驰咬牙切齿的蹦出这三个字，左手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到墙上，右手紧紧的握成拳。我看到他微微眯起的眼睛里燃烧的怒火，脖子被掐的生疼，想咳嗽又咳不出来。就在我以为他要把我暴打一顿的时候，孟驰的拳头砰的一声砸在我身后的墙上，左手松开了我的脖子。我弯下腰狠狠的喘息，孟驰弯下身从地上捡起我的外套给我披上，然后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他说，炫，不闹了好不好。我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 两天后，当刘向倚看到我和孟驰有说有笑的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激动的跑过来抱住我，他说我就知道会这样，我知道一定会这样。孟驰拍拍他的肩说注意点影响，刘向倚如梦初醒般猛地松开我，激动地说今晚我请你们去吃饭，爱吃什么随便点。那天晚上在饭店几乎是刘向倚自己一直在不停的说，不停的说，说他自己小时候的糗事逗得我们哈哈大笑，还说自己曾经暗恋过哪个姑娘，但是一直没有勇气表白。当说到他在大一跟孟驰在球场上不打不相识的时候，拿起一瓶酒大着舌头说，孟驰，咱哥俩干了这瓶酒，谁不喝光谁是混蛋，我他妈今儿高兴！孟驰笑笑拿起另一瓶酒跟刘向倚碰一下瓶，然后仰起头一口气喝光了整瓶酒。 最后刘向倚已经完全不省人事了，孟驰把他背到自己的住处，让他睡在自己的床上。我说你们的关系真好，孟驰看着呼呼大睡的刘向倚说，炫，除了你，就是他。很久以后，当我偶然想起这个情景的时候，我想，那天孟驰想说的完整的话应该是，能让我用命去换的人，除了你，就是他。 第10章 我和孟驰就这样和解了。 那段日子我们过得很平静，依然有些小矛盾，但是最后我们都会妥协，孟驰退三步，我退一步。他就是这样的人，可以容忍，可以妥协，但是不会让我任性到底。 五月六日是我的生日，之前的一个多月里孟驰一直很忙，他参加了大学生创业设计大赛，说等拿到了奖金我们就去黄山旅游，算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每天他在电脑前写策划书，我坐在窗边画画，只是从没告诉他我画的都是他。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我都画了下来，每一张都是那么认真的样子。他总是时不时的抬头看我一眼，坏坏的一笑，然后低下头啪啪的打字。那一段时光是那么的静谧，那么的美好，春天的阳光透过窗洒进屋子，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暖。 四月底的时候创业设计大赛的复赛在隔壁的S市举行，我因为要上课所以没有去。五一放假前一天，孟驰给我打电话说比赛结束了，很遗憾只得了一等奖，拿特等奖的那个女生太漂亮了，没敌过人家。孟驰的声音有些沮丧，我听后心里却很开心，孟驰做什么都能做的那么好。我说只要有钱就行了，管他几等奖，你说了要去黄山的。孟驰大方的说钱都给你，管家婆。我果断的挂了电话，但是却忍不住的笑出来。第二天我去火车站接他，事先并没告诉他要来，只是想给他个惊喜，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做，但是心里就是想让他开心。 到了车站后我看看时间，再过半小时就到了，我在出站口看着一拨又一拨的人走出来，有些兴奋。再过十分钟孟驰就下车了，我看了眼表瞥了一眼前面的人群，一下子愣住了，我竟然看到了爸爸妈妈！我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为什么之前都没有通知我一声！他们看到了我后也是一愣，随后妈妈开心的走过来抱住我，我询问的看着爸爸，他无奈的耸耸肩，说你妈妈要给你个惊喜。妈妈说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肯定是你爸告诉你了是不是。我看了眼出站口，孟驰再过五分钟就到了，忽然心里一阵紧张。爸爸看到了我的表情，问我是不是在等别人，我感到心砰砰的撞着肋骨，然后点点头说是。妈妈像个小女孩似的撅撅嘴表示不满，我努力的让自己放松下来，说你们准备在这里待几天，妈妈假装不高兴的样子说你现在就想让我们走了？我愣了一下，其实心里确实不希望他们这时候来，如果被他们发现我和孟驰的关系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就在我心神不安的时候，孟驰走出了出站口，他看到我后愣了一下，然后看到我旁边的爸妈的时候，那表情可以用大吃一惊来形容。我强作镇定的跟他打了声招呼，他反映很快，笑着说这是叔叔阿姨？怎么没听你说他们要来啊？然后很自然的说叔叔阿姨好，然后看着我妈妈的时候眼睛一亮，说你跟阿姨长得真像，看着像姐弟呢。妈妈听后很开心，我介绍说这是孟驰学长，一直很照顾我，孟驰听后笑得天花乱坠。 回去的车上孟驰和我坐在爸妈的后边，他小声的问我这么重大的消息怎么不告诉他。我说我也是刚知道，在车站突然碰到的，本来是去接你的，然后用威胁的眼神瞪着他。孟驰认真的看了我一会儿，说你放心，我知道分寸，我看到他的脸上有些失落。 我没有告诉爸妈我跟孟驰住在一起，为了保险起见，那几天我一直住在宿舍。舍友们对我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私底下猜我有了女朋友，跟女朋友在外面同居。爸妈在这里待了四天，这四天里我陪着他们几乎走遍了N的每个景点，筋疲力尽。孟驰有时也跟我们一起，但是我尽量跟他保持距离，就像普通的朋友一样。爸妈把孟驰当成了我的好朋友，但是因为心虚，所以我总是潜意识里要跟他拉开距离，不知道这样看上去会不会显得太刻意。 他们走前的那一晚提前给我过了生日，我闭着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什么愿望都没许，一口气吹灭了十九支蜡烛。爸爸说又长大了一岁，是个大人了，要成熟些。我点点头，脑子里满是孟驰。 送走爸妈后，我回到孟驰那里，心里有些愧疚，我们本来打算五一去黄山的。孟驰看到我后开心的晃晃手里的两张车票，炫，我们明天去黄山哦！心里有些感动，我知道他是希望后天我过个开心的生日。 五号下午的时候我们到了黄山脚下，我抬头看着巍峨的黄山，心中有种神圣感。在山脚逛了一圈，加上坐了半天的火车，那天晚上我很早就睡了。凌晨零点的时候，孟驰抱着我在我耳边说，炫，生日快乐，我爱你。我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梦里到处都是孟驰。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孟驰叫醒，收拾了东西跟在他后面，他说，炫，我们去看日出。 早上的空气很凉，爬到光明顶的时候，已经有好多人在那里望着太阳即将升起的地方。这里的大部分都是情侣，孟驰握着我的手看着东方的朝霞，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太阳缓缓的升起，一缕缕的晨曦洒在每个人的身上，我拍下那绚丽的一幕，转头看向孟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一片辉煌。 那天我们不断的爬山，赞叹，拍照，虽然很累，但是心中的感觉无与伦比。飞流的瀑布，清澈的溪流，升腾的云雾，险峻的山峰，奇形怪状的石头，每一种景色都带给我震撼。站在山上，感觉到自己如此的渺小，天地如此的浩大，如同经历了一次人生洗礼，感觉心胸顿时开阔。 我靠在一块石头上休息的时候，孟驰问旁边一位男孩可不可以给我们拍张照，那个男孩看了我一眼说好。他带着棒球帽，帽檐挡住了眼睛，但是可以看出那是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男生，应该也在上大学吧。孟驰走到我身边跟那个男孩做了个手势，然后把手放到我的腰上拧了一下，很痒，我笑了出来。那个男孩看着拍下的照片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我们说，你们好幸福。我看到了他的样子，心中不禁感叹，好漂亮的男生！那双眼睛仿佛婴儿般漆黑明亮，一尘不染，更让我惊奇的是他的皮肤，比女生的还要细腻光滑。孟驰接过他手里的相机说了声谢谢，看着照片里的我笑的一脸灿烂，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听到有人叫了声小天，然后看到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帅气的男人走到给我们拍照的男孩身边，搂住他的腰低下头吻上去。我有些吃惊，原来他也是个gay。那个被叫做小天的男生回过头看着我和孟驰笑笑，然后挽着那个男人的手臂离开，干净的眼睛里有种我看不懂的东西。 晚上我和孟驰住在山上的一家酒店，没有订到标准间，只有大床房。洗完澡后我只穿着一条内裤靠在枕头上看电视，把腿搭到孟驰腿上，说我累了，你给我捶捶。孟驰一副无辜的样子，炫，你这是在勾引我，赤裸裸的诱惑。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一些声音，先是轻微的有些压抑的声音，后来就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呻吟。我大为吃惊，因为我听出来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没想到这房间的隔音那么不好。孟驰给我捶腿的手停下来，顿了一下后搂住我的腰，把腿插到我的双腿之间，压在我的身上，炫，可以吗？我听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心跳不受控制的越来越快，我感觉得到他身体的欲望，我也看得懂他眼睛里的隐忍，但是我始终无法跨出那一步。孟驰看着我无奈的笑笑，亲亲我的脸，说，炫，生日快乐，晚安。那晚，我们背对着背，再没有说话。 第11章 第二天我们很晚才起床，刚走出房门隔壁房间的人也恰巧出来，我看到那两个人顿时一愣，竟然是昨天给我和孟驰拍照的那个男生和他的男朋友，想起昨晚隔着墙壁传来的声音，我有些尴尬的冲他们笑笑。那个男生看上去气色不太好，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而他的男朋友却精神奕奕。孟驰暗地里捏捏我的手心，脸上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那个男生看到我们也吃了一惊，随后很开心的跟我们打招呼，真巧，原来你们也住在这里！依然那么干净的笑脸，没有一丝的不自然。他问我们今天去哪里玩，我说去登莲花峰，他高兴的说我们也是，大家一起去吧。 路上我们互相介绍了自己，边走边聊。那个男生叫莫小天，他的男朋友叫李延，从T城专门过来玩的。T城是北方的一个城市，离我家不远。我悄悄观察着李延，从他的衣着和言谈举止来看应该是一个富二代之类的，不过性格跟孟驰有些像，比较霸道的那种。莫小天比我大一岁，但是看上去好像比我还小一点。他是一个很开朗的人，一路上像个小孩子一样对各种事物充满了好奇。他说他高中没毕业就不上学了，李延是他现在的老板，但是他并没有说他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在说到老板两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李延在他腰上捏了一把逗得他咯咯的笑。我心里很好奇，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莫小天都像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为什么高中就辍学了呢？只接触了短短半天的时间，我就对莫小天充满了好感。他的身上充满了阳光，充满了生命力，尤其是当他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认真的看着你的时候，你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在他眼中，你就是整个世界。他们两个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做出些亲密的动作，孟驰拿手指戳戳我，冲着天空翻白眼。他说过在人前不会跟我亲近，他真的做到了，除了昨天早上看日出的时候，他连手都没有牵我一下。我悄悄问他觉得莫小天怎么样，孟驰盯着莫小天的背影低声说，看上去很纯真，不过人家比你开放多了。我踢他一脚没有说话，心想为什么他们就能那么毫无顾虑？ 爬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挺累了，我们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孟驰说去看看哪里有卖东西的，去买几瓶水，李延也跟他一起去了，只剩下我和莫小天两个人。莫小天似乎比我们消耗的体力要多，有些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我们坐着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看着路上的游客来来往往。其实，你有点喜欢他吧，莫小天忽然开口说道，我转过头疑惑的看着他。莫小天笑笑，孟驰很喜欢你，但是你却在犹豫要不要喜欢他，是不是？看到我吃惊的表情后他接着说，你也想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我既吃惊又尴尬，没想到自己的心里的想法那么容易就被人看穿了，但是我和孟驰的事，他怎么会看出来的？我是一个MB，很多事我能看的出来，莫小天平静的说。MB？我脱口反问道，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莫小天笑笑，MoneyBoy，就是牛郎，懂了吧。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我没有接触过这一行的男性，但是在我的印象里，那些男人应该是像妓女一样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眼前这个男孩干净的像水一样，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大学生吧，怎么会是……？ 莫小天对我的表情丝毫不感到诧异，他说我从十七岁就开始做了，只要他们给钱我就跟他们上床，任他们怎么高兴。这三年来我跟各种各样的男人上过床，他们眼睛里的欲望和心里的想法我都一清二楚。昨天给你们拍照的时候，我从孟驰的眼睛里看到了他对你的感情有多深，真的挺羡慕你呢。顿了一下，他接着说，既然你也有点喜欢他，为什么不多喜欢一点呢？你们的感情干干净净，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的话让我有些难过，我想了想，鼓足了勇气说，如果在一起，就一定要上床吗？莫小天有些诧异的看着我，随后笑了出来，露出两排好看的牙齿。他说当然要上床，真正喜欢你的人如果不想跟你做爱那是不正常的，只有心灵和肉体相结合才是完满的爱情。随后又开玩笑的笑着说，孟驰爱你爱得可真辛苦。我低下头，脸有些发烫。我小心的问道，那你跟李延的关系是不是……？他很自然的说是，他花钱买我，我当然要顺着他的心思让他高兴。想起昨晚他们房间传来的声音，我说你喜欢他吗，莫小天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无所谓的笑着，他说做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被人当做玩具一样，喜欢的时候玩玩，不喜欢了就扔掉，哪有感情可言？李延他只是我的恩客，仅此而已。莫小天把手放在心口，他说，我的心就在这里，谁也不给。我看着他一脸无所谓的笑容，忽然有些心疼，我问他你为什么要做MB。为了钱呗，莫小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说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莫小天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他转过头去看着山间弥漫的云雾，仿佛自言自语般说，以前还知道要钱做什么，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要钱做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泪光闪过。他转过头来看着我，又换成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天真的笑脸，他说你别转移话题呀，我在说你跟孟驰的事呢。他说，既然喜欢就坚持喜欢下去吧，难得遇到一个那么喜欢你而你也喜欢的人，如果不抓住机会，有一天他离开了你，你会不会后悔？我看到莫小天的眼里流露出羡慕之情，忽然明白了昨天他看我们的时候，眼神里那种我不懂的东西是什么。他的话让我心里感到沉重，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孟驰，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了仿佛已经成了习惯，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离开我了，我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后悔？ 孟驰和李延回来后我们继续向上爬，只是再看到莫小天和李延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一样亲吻拥抱的时候，心里有些忧伤，莫小天那一脸幸福的笑容，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登上莲花峰的时候，已经下午了。站在黄山最高峰，感觉天地刹那间如此寂静，那不是一种心情，而是一种境界。莫小天说，我给你们拍个照吧。孟驰搂着我的肩膀，他说，炫，开不开心，我点点头说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莫小天拍了一张后看了眼我们，笑着说再拍一张吧，要亲密点哦，一二……三字刚说出口，孟驰将我拉到怀里，低头吻上我的唇，相机咔嚓一声定格画面。莫小天满意的看着照片，附到我耳边说，要坚持下去哦。孟驰问我莫小天说了什么，我笑笑，他说我比你帅。孟驰切了一声，把我的头发揉乱，我看到莫小天微笑的嘴角有些落寞。 晚上孟驰坐在床上说，炫，把你的一生都交给我吧。我笑着说你要包养我？孟驰看着房顶的灯想了想，然后看着我的眼睛说，专业的来说，包养的术语叫做垄断。哈？我挑衅的看着他说，我爸妈辛辛苦苦把我养这么大，你花多少钱来买断我？孟驰鄙夷的白我一眼，谈钱多伤感情，我用三辈子的感情垄断你一辈子够不够？我笑了笑，有些心痛。他的付出岂止高出我三倍？ 隔壁又传来暧昧的声音，孟驰转过头去看电视，不再跟我说话，我知道他在忍着身体的欲望。隔壁的声音越来越大，想起莫小天那纯净的眼睛和无邪的笑容，心中无限伤感。在那肆意撩人的呻吟声中，大概也有丝丝疼痛吧？想起白天莫小天把手放在心口说我的心就在这里，谁也不给的样子，我想，大概他心里也是有些喜欢李延的吧，只是没有人会真的怜惜一个MB，他们付了钱只管自己舒服就好，谁会关心那些男孩会不会痛？所以，不对任何人付出真心就是一个MB所能做的最大程度上保护自己的方式吧。他跟李延在一起是因为李延给他钱，可是我跟孟驰在一起是为了什么？以前，如果是以前的话，我还知道是为了什么，可是现在呢？那天，当孟驰抱着我说，炫，不闹了好不好的时候，我为什么会那么的心疼？或许真的是莫小天说的那样吧，我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了……看着孟驰深情专注的侧脸，我想莫小天之所以告诉我他的身份，是想让我明白，我到底有多幸运才能遇到一个像孟驰这样对我的人吧。他说既然你也有点喜欢他，为什么不多喜欢一点呢？你们的感情干干净净，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说，既然喜欢就坚持喜欢下去吧，如果不抓住机会，有一天他离开了你，你会不会后悔？忽然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莫小天让我感动，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成全我和孟驰的感情，那么善良的男孩应该有一天终会得到他自己的幸福吧。但是孟驰更让我感动，这辈子我还会不会再遇到像他这么爱我的人？我跪在床上从身后抱住他，孟驰，我们做吧。 第12章 孟驰转过头诧异的盯着我，在他那灼灼的目光的注视下，我开始紧张起来。孟驰笑了笑，炫，你不用勉强自己，没关系的，真的。我想大概他对我那次的话还无法释怀吧，他是想证明他喜欢我不是为了得到我的身体，他有他的原则和尊严。心里有些苦涩，我知道那次伤害到了他。那一晚，一向睡眠很好的我盯着窗外漆黑的夜久久不能入眠，我想，大概我真的已经开始喜欢上他了。 第二天我们出去吃饭的时候看到隔壁房间住进了两个陌生人，原来莫小天他们已经走了。对那个一脸纯真的男孩我始终抱着深深的同情，我们本来是两个毫无相关的人，但是偶然的相遇，他却让我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命运真奇妙，说不定哪一个人，哪一个瞬间，就将改变你的一生。 那几天我们几乎走遍了黄山的各个景区，在离开的前一天，我们去山上的商店买些纪念品。我一向不喜欢在景区买东西，每个景区的纪念品都大同小异，全国各地都能买到，而且赤裸裸的剥削游客，但是孟驰却执着的要买点什么。他招呼我过去看一款水晶挂坠，我看了一眼，透明的，嵌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图案。我说还行吧，你要送人？商店的老板笑呵呵的说水晶象征着纯洁的爱情，送女朋友很合适的。孟驰看着我笑的无比邪恶，他说老板这个我买了。我看了眼价格说这东西在外面两百块钱就能买下了，傻瓜才会花十倍的价钱在这里买。孟驰鄙视的看着我说你真是个无趣的家伙，本大爷有钱！出了商店后孟驰把装着水晶的盒子塞到我的口袋里，凑到我耳边悄声说Iloveyou，我撇撇嘴，笑着说thankyou。 两天后我们回到了学校，旷了差不多一周的课，我开始恶补笔记。孟驰坐在旁边看着手里的一沓照片，时不时的嘿嘿傻笑两声。他把莲花峰上吻我的那张照片放进钱包里，然后把一张我们并肩站在一起的照片塞进我的钱包，脸上一副幸福的表情。我心里感觉好笑，有时候孟驰更像一个热恋中的小女生，细心的让人有些心酸。刘向倚看着我们拍的一堆照片说以后有时间我也要去黄山看看，然后一脸认真的问你们在黄山有没有什么进展，比如更深入的了解什么的。我干咳一声，尴尬的笑笑，孟驰则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但笑不语。刘向倚看看孟驰又看看我，然后心领神会的嘿嘿笑着。他说泽炫你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不等我说话又自言自语的说你当然在下面，一看就是万年受。我一愣，虽然不知道万年受是什么意思，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词。刘向倚自己继续嘟哝着，不过孟驰不是妻管严嘛，在下面也是没准的事儿，哈，真想看看孟驰那一脸娇羞的样子，嘿嘿，嘿嘿……刘向倚只管自言自语，我和孟驰面面相觑，一脸黑线。 暑假放假前，孟驰忙着毕业论文的事情，我问他打算毕业后干嘛，去哪里工作。孟驰说你想不想我在这里陪你？我说你爱干嘛干嘛，不要把我扯进去。我说的是心里话，孟驰家在离这里挺远的B城，我觉得他应该会回去工作，我不需要他为了我改变计划，这责任太大我担不起。孟驰看了我很久，他说暑假你去我家待几天吧，我爸妈都不在家。我想了想拒绝了他，觉得还是不去的好，我妈那里很难对付，我嫌麻烦。孟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我知道他心里很失望，在他需要的时候，我总是选择了退缩。 我们两个买了同一天回家的车票，只是一个向北一个向南。在候车室里孟驰一直很沉默，静静的坐在我旁边看着各色各样的人。我笑着打趣他说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怎么这么不开心。孟驰仿佛没有听到我说话一般，看都没看我一眼。许久之后他说，炫，上车之后，我们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他说的很平静，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我再也笑不出来，心有些疼。我的车比他早一个小时，准备去排队检票的时候，孟驰坐在坐位上抬头看着我，他说我不送你了，你自己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我拿起自己的行李想对他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今天的孟驰很反常，我想也许是因为回家的缘故吧，虽然孟驰嘴上不说，但是没有人会对自己父母离异无动于衷，不管事情过去多久总是会无法释怀。我有些后悔，也许我真的该答应跟他回去的，不管他是一个多么坚强的人，总是会悲伤，会孤独的。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再乱想了，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说我走啦，孟驰点点头，微微一笑。排队检票的人很多，大概等了十分钟才轮到我，检完票后我看向孟驰，他也正看着我。我笑着冲他挥挥手，孟驰转过头去，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他心里有多难过。我不知道他难过是不是因为我，只是时间过去很久之后，当我再次想起这一刻的时候才明白，原来孟驰心里一直很清楚我们之间的感情关系，原来他对我们的分开早有预感。是的，上了车后，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很少跟爸妈说起过孟驰的事，自从五一他们来看我之后，妈妈偶尔会说起孟驰，夸他懂事成熟，每当这时我都是随口附和两句，然后转移话题。有一天妈妈无意中看到了我钱包里的那张照片，我心一慌，然后暗自庆幸幸好不是什么亲密行为的照片。心里对孟驰有些感激，把照片塞到我钱包里的时候，他并不是没有经过思索的。妈妈似乎对照片很有兴趣，笑着说你们的关系很好啊，我说我跟几个同学去黄山玩，孟驰是其中一个。说完后有些后悔，既然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了跟孟驰的合影放在钱包里。看妈妈并没有什么疑问，之后也没有再说起，心里总算松了口气。爸爸妈妈虽然在感情的事上很浪漫也很勇敢，但是我知道他们还没有勇敢到接受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同性恋。 这段时间我和孟驰很少打电话，基本上都是发短信聊QQ。我会经常想他，也会主动联系他，每次给他发短信总是很快就收到回信。为了保险起见，所有他发给我的短信看完就删了，而且我从来不在电脑上跟他聊QQ，因为妈妈总是时不时的就会跟我说几句话。那段日子我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背着父母进行秘密恋情，虽然有些胆战心惊，但是不乏乐趣。 孟驰的短信总是很搞笑，有时只是一个纯粹的笑话，我想大概他在家过的还挺开心的吧。妈妈看我总是时不时的对着手机傻笑，问我是不是有女朋友啦，看你笑得那么甜蜜。我说没有，是手机订的业务，每天发一条笑话，然后拿给妈妈看，其实我把孟驰的号码姓名改成了10086。 那一天当我再次被孟驰的短信逗乐的时候，妈妈试探着问我是不是真的没有女朋友，我说当然没有，要是有了我会立马告诉您呀。妈妈接着问我为什么不找个女朋友呢，你年纪也不小了。我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笑着说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人家不是说了嘛，成功的男人都不怕找不到老婆。再说了你儿子长的这么帅，肯定给你娶个漂亮的儿媳妇儿。妈妈温婉的笑了笑，许久之后坐到我身边看着我认真的说，小炫，你是不是喜欢孟驰？ 第13章 手一松，水杯啪的一声掉到地上摔碎了。我愕然的看着妈妈，脑子里一片空白。几秒钟后我慌忙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努力的假装自己听到了一个冷笑话，我说妈您在说什么呢，孟驰是个男的，这个笑话太不好笑了。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着我手足无措的样子，一副了然的神情。我把玻璃碴扔到垃圾桶，看着血迹斑斑的手第一次相信了，原来碎片真的可以把手划破。妈妈就那样看着我，我不知道她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怜悯还是悲哀。她说在火车站看到孟驰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没那么简单，小炫，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我挨着妈妈坐下，用纸巾擦去手上的血迹，被划破的时候还毫无感觉，直到流出了血才感觉到，原来会那么疼。我感到深深的悲哀，都说女人对感情的事最敏感，原来真的是这样。妈妈她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有说，原来有那么多次，她都是在对我进行试探。原来我一直都是个蹩脚至极的演员。 妈妈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我毫不犹豫的摇头。我很清楚自己不是同性恋，我只是喜欢上了孟驰，仅此而已。那就到此为止吧，妈妈抓着我的双手，声音里充满了祈求。她说小炫妈妈就只有你一个孩子，妈妈只希望你过最平常的幸福生活。我低着头，眼泪直直的落下。作为一个拥有幸福婚姻的女人，作为一个拥有世上最无私的爱的母亲，她说，我只希望你过最平常的幸福生活。妈妈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不管平时多么的唠叨，但是在需要的时候，她只说了两句话，仅仅用两句话囊括了她所有的哀伤和期望，击中了一个受尽宠爱的儿子内心最无法拒绝的地方。我点点头，任眼泪流下。我能说什么？我还能怎么样？心又开始疼，但是我不知道这疼痛是为谁，为妈妈？为孟驰？还是为我自己？耳边重复着梦吃的话，他说，上车之后，我们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 那个暑假很长，长的昼夜交替错乱，长的迟迟看不到清爽的秋天。那天之后我依然跟孟驰保持了联系，只是每一次的联系都像是一种祭奠。那天之后他发的短信我再也没有删过，每一次看到他短信最后打上去的那个大大的笑脸，心就开始疼。我什么都没有跟他说，想起他自己一个人待在那个已经丧失温情的家里，我真的不忍心再让他承受痛苦。既然一定要分开，那么就当面亲口跟他说吧，无论，会有多少的伤害。 那年的秋天来的很晚，回学校那天炽热的阳光晒的人汗流浃背。我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初秋的阳光那么明媚，那么干脆，那时的我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离开这个地方的啊。仅仅一年，仿佛世界都改变了，阳光尖锐的让人想要流泪。回到学校后我依然住在外面，只是孟驰比我回来的要晚一个月。大二依然很忙，上课，做实验，还有画画。每天晚上回到住处，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地方，我想在我还没有搬过来的那些时间，孟驰一个人在这里都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他会不会偶尔觉得孤单。我开始习惯性的失眠，每晚盯着满世界的黑暗胡思乱想，到最后总是回归到跟孟驰在一起的时光。晚上总是梦见妈妈流着泪说，小炫，妈妈希望你过最平常的幸福生活，然后在妈妈的眼泪中醒来，无声的苦笑。孟驰，虽然已经喜欢上了你，但是我还是选择离开。我有那么爱我的爸爸妈妈，我不是你，做不到那么勇敢。 这一届的大一只军训了半个月的时间就结束了，看着他们晒的黝黑的面庞上掩饰不了的青涩和纯真，我想起自己大一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跟他们一样。在每年一次的社团招新大会上，我做着学姐学长们应该做的事情，摆出一副经验丰富的面孔邀请下一批新人的加入。我留意了一下篮球协会那边，大四的都已经退出了，剩下的人我都不怎么熟悉。我看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跟一个大一的男生热情的说着什么，想起去年刘向倚拉着我说个不停的样子，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孟驰，他当时在跟一个漂亮的女生说话，向我这边看了一眼，露齿一笑。后来孟驰总是跟我说起这一幕，他说，炫你知道么，那时候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你右脸有个很浅的酒窝，能让人情不自禁的陷进你的世界。当时我很失望，我知道我掩饰不了那个酒窝，就像我现在掩饰不了自己的伤感。 “学长，学长！”一只手在我眼前挥了挥，我猛然惊醒看着站在我前面的女生，“你在叫我？”“都叫了你半天了！”那个女生有些委屈的说，脸上却挂着纯真的笑容，很明显是大一的。我说你叫我有事吗，那个女生先是一副惊讶的表情，然后咯咯的笑起来，她说你不是美术协会吗？我想了解一下这个这个社团。我恍然醒悟过来，不禁为自己的走神有些不好意思，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她说学长我叫周淼淼，你叫什么呀？我看着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学妹笑笑说我叫薛泽炫，她说好好听的名字，听起来像韩国人呢，我说我妈妈是韩国人，然后她露出无比夸张的表情，眼睛亮晶晶的很可爱。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说我们还是说说社团的事吧，她很开心的不住的点头。周淼淼的问题很多，几乎问了所有跟社团有关的事情，我尽可能详细的一一告诉她，最后她加入了美术协会。我舒了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真的太累了，我坐在凳子上想歇歇，周淼淼却依然不停的跟我说话，像一个传记记者一样从我的出生开始说起。我无奈的让她坐在我的凳子上，自己站在旁边回答她的问题。社团里其他人看着我意味深长的笑，我恍然明白周淼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只是在接近我。 晚上回去的时候累的不行，洗完澡躺在床上，手机传来短信铃声。我打开看到两条短信，一条是孟驰发的，他说自己一周后回来，另一条是周淼淼发的。那个可爱的小女生，我无奈的笑笑。她说学长我跟你学画画吧，请你多多指教哦，短信最后是一个可爱的笑脸。我说好的，内心一片凌乱。喜欢她吗？我不知道，但是，可以试试吧，就像当初跟孟驰在一起一样。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如此卑鄙的小人，就这样利用了别人的感情，对周淼淼是这样，对孟驰，也一样。 第14章 孟驰回来那天下着雨。我不喜欢雨天，一下雨的时候就感觉心情压抑。孟驰湿淋淋的走进屋子，我站在阳台上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心中有种沉重的压迫感。我说你回来了，好久不见，孟驰擦了把脸上的雨水说我洗个澡先。等他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潮湿的风通过窗子吹进来，我感觉有些冷。孟驰依然只穿着一件内裤，头发尖上还在不断的滴水。孟驰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根香烟，他说，炫，已经一年了呢。我说是啊，过的真快。外面那条小巷一点都没有变，在秋天依然那么美。我还清楚的记得，去年的9月30号那天，孟驰就在那条小巷上，那颗梧桐树下，第一次吻了我。再过几天孟驰就要生日了，我问他想要什么礼物，孟驰吐出一个烟圈，他说把你自己送给我吧，以身相许哦。我笑着点点头，说好。孟驰睁大眼睛看着我，你说真的？我说是，真的，孟驰跳起来把我搂在怀里，在我脸上吧嗒吧嗒留下两个口水印，笑得像个孩子。他说炫你真好，我静静的抱着他没有说话。 孟驰想起什么事似的松开我，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印章。孟驰拿出来印章啪的一声盖在墙上的贴画上，画的右下角出现了四个漂亮的篆字：薛泽炫印。我拿着这枚印章翻来覆去的看，真的喜爱死了这个礼物。我说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孟驰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心心相印。孟驰那得意的笑容让我心中五味杂陈，我看着墙上盖了戳的那张画，画的是外面那条小巷，有些旧的房子，粗壮的法国梧桐，地上铺满了落叶，一片秋天的颜色。 后来的一个星期孟驰好像很忙，整天见不到人影。我问他在做什么，孟驰笑眯眯的说秘密，现在不能告诉你。那些天周淼淼跟我联系的很频繁，我礼貌而客气的回复，既不亲密也不疏远。每天上课的时候我都会走神，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不闻不问，好像跟整个世界都隔离开来。我数着跟孟驰分开前的日子，每一刻都是一种煎熬。当孟驰生日那天终于到来的时候，我心里反而无比平静，这些天的煎熬都分别的前奏中消解，剩下的只有决绝的轻松。 那天早上我早早的起床，悄悄走到孟驰的房间，把一款卡西欧手表戴到他的手上。那是前几天我跟周淼淼去商场的时候买的，记得孟驰曾经说过他喜欢这个牌子。这是我第一次送他礼物，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吧，我只是想留下点痕迹，虽然很残忍。孟驰睁开眼看到我，懒懒的笑笑，把我拉到床上抱着我接着睡。我说祝你生日快乐，说完后眼泪就情不自禁的掉下来，孟驰闭着眼睛没有看见。孟驰嘴角歪歪的一笑，然后又睡着了。我想这大概是他最糟糕的一个生日吧，记得有个心理学老师说情人分手不要选在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比如情人节或生日，这会让被分手的一方产生心理阴影。但是孟驰，真的很抱歉，今晚之后，我没有办法再以恋人的身份面对你。 那天晚上我们买了一个大大的蛋糕和两瓶红酒，没有邀请任何人，我和孟驰面对面坐在客厅，第一次觉得原来同性的爱情也可以这么浪漫。今天，孟驰二十二岁，我看着生日蜡烛的火光映照下那张帅气又有几分孩子气的脸，我们原本就是陌生人，最终又会回到陌生。孟驰扬扬戴着手表的手腕，一脸的开心，我冲他微笑，笑到眼睛开始模糊，笑到心开始生疼。我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孟驰拿走我的酒杯，问我怎么了。我嘿嘿笑着说，酒后方便乱性嘛，这叫壮胆。孟驰认真的说如果你不想，我们就不做，不要勉强。我也认真的看着他说我是说真的，我心甘情愿，没有勉强。 洗澡的时候酒精开始发挥作用，头晕的厉害但是心中无比清醒。我走到孟驰的床边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然后看着孟驰单纯的笑。有那么几秒钟，我觉得我看到了孟驰眼中的疑问，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跟我热烈的接吻，然后把我压在身下。那晚他做的很有耐心也很温柔，但是我依然痛的撕心裂肺。我紧紧的抓着身下的床单，死死咬住牙不让自己痛出声来，眼泪在疼痛中顺着眼角滑落。 激情过后，孟驰沉沉的睡着，我想起小时候有人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在上古的洪荒时代，每个地区都有一个神来统治，每年这个地区都要给神进献贡品。有一年，一个地区因天灾人祸实在没有贡品可以献上去，于是神发怒了。为了惩罚这个地区的人，神下令连降三个月的大雨。到第二个月的时候，人们实在无法生存下去了，大家商量要迁移到另一个地区去。但是这时候，一个小女孩站出来说，请大家把我作为贡品献上去吧，这样灾难就可以停止了。故事的结局是，这个小女孩做了人祭，神原谅了世人。当时听完这个故事的时候，我问讲故事的人，如果神不接受小女孩这个贡品，那么故事会怎么发展下去？讲故事的人说，即使不是小女孩，也会有别的东西可以代替，总会有一种方式可以满足神的，因为上天的旨意就是要人们生存下去。我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个小女孩，把自己作为贡品送给神，以此来平息神的愤怒。不同的是，小女孩是无辜的，而我则做错了事。从一开始我就错了，以前我欺骗了孟驰，现在我欺骗自己。做错事总要受到惩罚的，我拿你的感情开了个玩笑，那么就用身体去补偿吧，情债肉偿，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故事中，神原谅了世人，因为讲故事的人说，上天的旨意是要人们生存下去，可是现实中，我知道他不会原谅我。孟驰不是神，但是我们会各自在自己的世界中，继续过自己的生活。我看着孟驰安静的睡颜，缓缓的微笑，然后流泪。我想，世界各地的神话中之所以喜欢出现洪水，大概是希望人们能够在水中洗清自己的罪恶吧。我没有遇到洪水，所以只有眼泪。这一刻我终于为我的过错付出了代价，痛，不仅来自于身体，更来自于自己的心。也许就在那个夜晚，我才知道我对孟驰的感情不仅仅是喜欢。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孟驰不在。我想坐起来发现浑身酸痛，手握个拳都很难。下身传来阵阵刺痛，我看到床单上有点点血迹，心中苦笑，以前我以为只有女人才会流血。翻个身，身下一片凌乱。怕是今天都下不了床了吧，我盖上被子接着睡觉。后来孟驰把我叫醒，坐在床边喂我吃早餐。我喝了点粥，跟他说我想睡觉，孟驰把我横抱起来说洗完澡再睡。我乖乖的让他给我清洗身体，他洗的很细心也很小心，问我痛不痛。我点点头，闻到他身上还有淡淡的酒精的味道。孟驰并不常喝酒，每次闻到他身上的酒精味我都觉得，他的爱情就像一杯烈酒，入口的时候辛辣热烈，然后无穷的后劲让人痛苦难忍，却又很难戒掉。 我睡了整整一天，孟驰也出去了整整一天。晚上我忍着疼痛穿好衣服，把我的东西都收拾好。我的东西很少，床上用品和衣服都是孟驰买的，我只有几本书和以前画的画放在这里。八点钟的时候孟驰回来了，他看到我很高兴，晃晃手里的几张纸说有消息要告诉你，我没有等他说出是什么消息就打断他，“孟驰，我们分手吧！” 第15章 孟驰愣了一下，然后拍拍我的肩笑着说你又来了，我往后退了一步，他的手就那样停滞在空中。我一脸轻松的说我们到此为止吧，我不想玩了。孟驰定定的看着我，“炫，是不是哪里出现了问题？还是你爸妈知道了？”我笑笑说跟他们没关系，我对你厌烦了。孟驰说你别这样，有什么问题你说出来，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我耸耸肩无所谓的说我根本就不喜欢你，这个问题你能解决么？孟驰微微眯起眼睛，我知道那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每当他眯起眼睛的时候就表示他的情绪发生了变化，此刻我知道他在克制着自己不让情绪爆发。“孟驰，我不是gay，从来都不是！你想一想，请你好好想一想，我有没有表示过喜欢你的意思。”孟驰皱起眉头，从他表情的变化我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这一年来，从我们第一次闹矛盾他找到我宿舍开始到现在，每一次不管错在谁都是他先妥协。每当他在有人的地方亲近我的时候我总是一次次将他推开，我不会考虑他的感受，不会去找他道歉，直到他妥协我也不会感激，因为我觉得他应该那样做。我从没有说过喜欢他这类的话，每当他说喜欢我说爱我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回应过。他总是把我拉进他的世界中，他的圈子里，但是我从来不会把他介绍给我任何一个同学朋友。我总是在拒绝他，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意识里。 “你当初为什么答应跟我在一起？”孟驰压低了声音平静的问道，我想表面上的平静便是内心情绪爆发前的一个预兆吧。“为了好玩嘛！我只是想知道跟一个男生谈恋爱是什么样的，人生总要体验一些另类的事情对不对？不过话说回来，原来跟你在一起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比跟女生在一起差远了。我们只是玩玩而已，最后不都要结婚生子的嘛，你又何必那么认真呢！”“那昨晚呢？昨晚又算什么？”孟驰向前一步低头直视着我，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不要退缩，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表现出一副无惧无畏的样子。我一直以为孟驰只比我高出几公分而已，今天才发现在他的注视之下，我卑微的就像墙角的垃圾桶。桌子上还残留着昨夜吃剩的蛋糕和喝剩的红酒，仿佛在为昨晚的事情作证。温暖的烛光，鲜红的酒水，他那张扬霸道的笑容，凌乱的床，赤裸交缠的身体……我别开目光看向别处，墙上的贴画就在眼前，右下角那个篆体的印章赫然展示着自己的价值，我眨眨有些酸痛的眼睛，笑出了声。“昨晚，就当做对你的补偿。这一年来你对我也不错，看你忍了那么久真是辛苦你了，索性就满足你一次好了，反正你也喜欢这个身体是不是？嗯，这下我们就两清了，谁也不欠谁！”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啪的一声，左脸上挨了一记狠狠的耳光。孟驰用手捏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他的眼睛。“薛泽炫，你把我当什么？！”我张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左脸颊火辣辣的疼，疼的眼睛发酸。这是我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打我。我看到他眼睛里的愤怒和屈辱，心想让他打我一顿也好，这样我心里也会好受一些。可是，孟驰松开了手。他低下头无比平静的解开手腕上的表，我听到表掉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在这个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孟驰将手里抓皱的纸缓缓撕破，嘴角带着冷笑。“我真是贱，像个傻子一样被你玩了一年。早知道这样，我真该玩死你！”空气中只剩下纸被撕裂的声音，我看着他手里的纸被撕成一条条的碎片，感觉自己的心也像纸一样被一点点撕裂，孟驰是不是也一样，撕裂般的疼…… 孟驰张开手掌，手里的碎片纷纷扬扬的撒了一地。孟驰冷笑一声，一字一句的说，薛泽炫，你狠！然后把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转身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冷漠而孤单。空气彻底安静下来，我打开客厅的灯，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手表。那天在商场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就觉得它很适合孟驰，黑色的表盘，金属的表链。拿在手里一片冰凉，它只在孟驰的手上戴了一天。这一切都结束了吧，他不会在身上留下一丝我的痕迹。我捡起几张纸片，看到他的名字和N大的章。我猜不到纸上是什么内容，应该跟我有关吧，他进门的时候说有消息要告诉我，但是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 我坐在地上试图把纸片拼起来，但最终还是放弃了。纸片被撕得粉碎，很多都还是空白，不管那上面原来写的是什么，现在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我跟孟驰，结束了。我走到卧室把自己的东西抱在怀里，看着这个住了差不多一年的地方，每个角落都那么熟悉。只是从今以后，这个地方跟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那些画都还贴在墙上，大概孟驰会把它们都扔掉吧，我自嘲的笑笑，原来等真正离开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会是多么的不舍。他曾经问我，这世上有没有长久的爱情，我到现在依然无法回答，但是我知道我跟他的爱情一定不会长久。我们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活，这世上有太多的牵绊让我们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感情，比如我的爸爸妈妈，比如世人对同性恋的偏见。莫小天告诉我，既然喜欢就要坚持下去，但是我选择了放弃，因为我不够勇敢。我知道在他那平静的外表之下，内心充满了痛苦和绝望。每个人都不会永远坚强，他曾把他脆弱最脆弱的一面展示给我，而我却抛弃了他。我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我伤害的不仅仅是他的感情，还有他的尊严。即使是这样，最后孟驰还是对我狠不下心来。那天在梅花公园，孟驰说过再也不会赶我走，所以他把悲伤留给自己，让我静静的离开。孟驰爱我，所以他有太多的舍不得。 我把手表和门上的钥匙放在桌子上，然后离开。走在路上，内心出奇的安静，正如人在最悲痛的时候往往哭不出来。舍友看到我后都露出吃惊之色，我笑笑没有说话。在洗手池前，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半边脸已经有些肿了，四个鲜红的指印看着很瘆人。我洗了把脸，用浸了凉水的毛巾敷在脸上。明天还要上课，我不想这个样子去见人，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生活还会一如既往的过下去，仅此而已。 第二天上完课后，徐明恺在去食堂的路上截住我。从他那气势汹汹的表情看来，他已经知道我跟孟驰的事了。我笑笑从他身边走开，徐明恺抓住我的肩膀狠狠的瞪着我。我拿开他的手，肩膀被抓的生疼。我知道他是为了孟驰而来，却执拗的一句话都不说。我说我跟孟驰分手了，你应该高兴才对，以后孟驰就是你的了，没有人跟你抢。徐明恺左手一挥甩我一耳光，路上的学生有些停下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人人都爱看热闹。徐明恺这一巴掌用的力气真不小，右边脸颊顿时肿起来了，我想大概跟昨天一样，有四个鲜明的手指印。我擦擦脸笑笑，圣经上说，如果有人打你左脸，你要把右脸也给他打。果然呢，昨天挨了孟驰一巴掌，今天上帝就派另一个人来还我另一巴掌。这是我应得的。 “明恺，去吃饭了。”孟驰从我身后走过来不缓不慢的说道，眼睛只看着徐明恺，仿佛这里发生的事情都跟他无关。确实跟他无关，不是吗？我已经不在他眼里了。徐明恺看看孟驰又看看我，然后跟孟驰一起走开。路上观看的学生窃窃私语，我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心想，也许他们会在一起。 第16章 于是周淼淼成了我的女朋友。作为情侣，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牵手拥抱接吻，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再也不必躲在黑暗之中。我终于解脱了，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每当握着周淼淼小巧柔软的手，就会想起孟驰那双强硬有力的手牵着我的感觉。每当接触到周淼淼湿润的双唇，再也没有那种霸道，再也没有熟悉的淡淡的烟草味道，总会情不自禁的推开她，就像以前一次次推开孟驰一样。周淼淼生气的跑开，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以前每次闹矛盾的时候都是孟驰先退让，习惯了他来道歉，我从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哄女孩子。我知道我喜欢上了孟驰，有人说忘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喜欢上另一个人，所以我跟周淼淼在一起。我以为时间久了就会产生感情，可是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喜欢过她。我没有跟她分手，伤害了孟驰之后，我不想再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虽然我知道这样做会是更大的伤害。 在校园里我几乎没有见到过孟驰，明年就要毕业了，我想他大概是在找工作吧。想起他就这样退出了我的生活，心中还是有些失落。有时候会碰到刘向倚，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嘻嘻哈哈，却绝口不提跟孟驰有关的一个字。分手两个月，我跟孟驰就这样彻底断开了联系，直到有一天我们在学校里出其不意的遇见。那天我跟周淼淼逛街回来，一手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一手拉着周淼淼的手，一边说话一边向宿舍区走去。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都喜欢看着跟我说话的人的眼睛，周淼淼很开心的说个不停，我一直低头看着她的侧脸，羡慕她可以那样无忧无虑，真好。周淼淼跟我讲他们班上发生的有趣的事情，我很配合的哈哈大笑，一抬头看到对面走过来的人情不自禁的僵在原地，下意识的松开了周淼淼的手。刘向倚看看周淼淼又看看我，有些尴尬的跟我打招呼，他身旁的孟驰没有看我一眼，却一直在盯着我身边的周淼淼。孟驰看向周淼淼的时候，微微眯起了眼睛，我握紧自己的手，手心里一层汗水。我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怕，没事的。孟驰移开目光，面无表情的向前走去，带着他所有的骄傲和轻蔑与我擦肩而过。那一刻我觉得，孟驰恨我。 刘向倚拍拍我的肩膀，欲言又止，然后笑笑说有事先走了，你好自为之。我回头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在我的理解中，好自为之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词，刘向倚为什么让我好自为之？我想，他们都不会原谅我。 周淼淼看着孟驰的背影说那个学长好帅哦，不过看上去好冷酷的样子。我笑着说他比我帅么，周淼淼认真的打量着我，说你比他好看，但是没他帅。我笑笑没有说话，周淼淼说的是对的，不管是在男生还是女生的眼里，孟驰都属于帅气逼人的那种。可是，那样出色的一个男生，那样一个帅气的男人，当初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去喜欢？在孟驰面前，我一无是处。 那天之后周淼淼对我的态度发生了改变，不再每天粘着我，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感情总是让人反复无常。相反，我倒是喜欢一个人清静，坐在操场边画画，有时画操场上牵手散步的情侣，有时画篮球场上热情澎湃的一群青年，只是那群人中再也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星期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我跟周淼淼打电话说我们去打雪仗吧，周淼淼在那边支吾了半天，最后仿佛下定决心般说我们分手吧。我拿着手机久久说不出话，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喜欢上了别人。我说我明白了，然后挂掉电话。其实心中不能说不伤心，原来我对感情竟然如此迟钝，从一周前开始我就应该知道的，但是我却自动选择了忽视，也许对于不是真心喜欢的人，终究无法真正的上心吧。在这短短的两个多月里，虽然我并不喜欢周淼淼，但是我已经尽量做到像一个恋人的样子。对她，我很抱歉，但是并不觉得后悔。 我并没有问周淼淼喜欢上了谁，既然已经分手，这个问题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可是当那天我看到孟驰在我眼前毫无顾忌的吻周淼淼的时候，我感到自己有一半的心理崩溃了。孟驰他在报复我，他真的恨我！然而我更感觉到心中有股愤怒喷涌而出，他明明不喜欢女生，可是他却那样做了，孟驰不可以是这样的人！ 孟驰看了我一眼，搂着周淼淼的肩走开。“孟驰你站住！”我怀着满腔的愤怒走到他面前，孟驰挑挑眉，嘴角带着冷笑。周淼淼满脸歉意的看着我，孟驰笑着说你们有话慢慢说，我先走了。他那无所谓的表情让我感到心痛，我告诉自己他不会是这样的人！周淼淼紧张的看着我，她说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喜欢孟驰，希望你不要找他麻烦。 我静静的在雪地上站了很久，直到脚冻得麻木都不知道。脑子里反反复复的想着孟驰和周淼淼这两个名字，意识就像是断了线一样，突然理不出任何头绪。我知道第二天孟驰有一节课，下课后我在教室里找到他说想跟他谈谈。刘向倚嘻哈着把其他的学生都撵出教室，然后关上教室的门。孟驰若无其事的靠着墙把腿叠放在座椅上，然后动作潇洒的点燃一支香烟。“说吧，你想谈什么？”孟驰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有趣的玩具。我看着他手中的香烟火光明灭，燃尽的烟灰轻飘飘的的抖落，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孟驰，我知道你不喜欢周淼淼，请不要那样做好吗？你要报复我无所谓，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无话可说，但是周淼淼是无辜的，请不要玩弄别人的感情。”“玩弄别人的感情？”孟驰用手掐灭手中的香烟，好像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他站起身，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脸上带着讽刺的冷笑，“薛泽炫，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句话？” 孟驰摔门出去，那巨大的响声像一把尖刀刺进我的心里，我蹲下地上，眼泪汹涌而出。孟驰决绝的冷酷让我明白了，有些错只要犯一次，就会堕入罪恶的深渊，正如我对他的伤害永远都无法治愈。直到此刻我才知道我到底失去了什么。莫小天说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你会不会后悔？可是有些问题等到知道答案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得到了我的报复，那是一生都要背负的情债。 第17章 那个冬天的雪特别多，一场接着一场的下。整个寒假我都蜷缩在自己的卧室，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雪，感到世界都荒芜了。我比较怕冷，虽然北方有暖气，可是我并没有觉得比在学校暖和多少。我想大概是因为心底有一个地方被冻结了的缘故，中国有句话叫做境由心生。 每天除了吃饭我很少走出自己的卧室，妈妈看着我一脸的担忧。我也不想让她担心，可是我再也无法假装开心。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孟驰对我的影响竟会到达这个地步，他离开了，我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心了。妈妈说，小炫你变了，变得那么容易悲伤，然后她的眼泪如泉水般落下。妈妈说你为什么总是不开心，是不是因为孟驰？是不是你爱他？妈妈的话让我感觉那么的疼，爱他吗？是的，我爱他，从他离开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爱上了他。每次想起在那个教室里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孟驰讽刺而绝望的表情，就忍不住开始流泪。人永远不可以拿感情开玩笑，你玩弄它一次，它就会折磨你一辈子。 我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妈妈，每天看到她既为我担心又强装笑脸的样子，我都恨自己为什么要活着。比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更不能原谅的是，用自己的痛苦去折磨自己深爱的人。我开始感到绝望，每一天每一夜，心底的空虚就像外面的雪，冰冷而没有尽头。有时我想就这样死去会不会好一些，人们总是惧怕死亡，可是现在我觉得死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活下去才最难。 一天爸爸照常去上班，妈妈说小炫可不可以陪妈妈看电视，我点点头坐在沙发上。妈妈喜欢看韩剧，有时候看着电视就情不自禁的说一大堆韩语，开心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我一向都不喜欢韩剧，总觉得剧情拖沓，人物太小家子气。其实有时候我会忘记自己是个混血儿，也没有人能第一眼就看的出来，但是当初我就是为了这么个不是理由的理由跟孟驰走到了一起，然后亲手制造了这个结局。我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心里，脑海里，甚至血液里都是孟驰留下的痕迹。 有人敲门，我开开门看到一个陌生的男生站在门口，二十一二岁左右，满脸笑容。我说你找谁，他说你就是泽炫吧，我是你爸爸朋友的儿子。妈妈看到来人后笑容可掬的把那个男生请进屋，跟我介绍说他是我爸爸一个老朋友的儿子，叫陈科。我从没见过这个叫陈科的人，只是很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来我家。妈妈跟陈科说今天一定要留我家吃饭，然后开开心心的出去买菜，出门前妈妈看了我一眼，脸上的笑容很温暖。 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眼睛看着电视不说话。陈科一直打量着我，然后说你跟你妈妈长的真像，我说我知道，别人都这么说。他说长这么好的一张脸，怎么都不见你笑呢，真是可惜了。我说我不觉得有什么事情值得笑的，陈科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说，我一直觉得你应该是一个阳光可爱的男生，可是为什么感觉你冷冰冰的？我定定的看了他很久，“其实你是我妈妈请来的心理医生吧？”“呃？”陈科吃惊的看着我，然后一脸的挫败感，“是你太聪明还是我太笨呢，这么快就露馅了啊！”我说你要多少钱我给你，但是我不想跟你说话，说完准备回卧室去。 “为了你妈妈，你好歹也要假装一下的嘛！你妈妈要是知道你这样肯定很难过的。” 我回头看着陈科，他也正看着我，脸上带有关切之意。他说你坐下来，我们随便聊聊天，我保证不窥探你的隐私。我想了想坐到沙发上，陈科的脸色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像个馋嘴的小猫咪一样睁大眼睛看着我，咧着嘴笑得很天真。“我先坦白，首先我不是骗子，我真的是你爸爸朋友的儿子，小时候来过你家，不过你那时候太小不记得了。第二，嘿嘿，我不是心理医生。我在H大上学，今年大四明年就毕业了。第三，我可没有收你妈妈的钱。前几天你爸给我爸打电话说你一直很不开心，我呢正好是学心理的，所以拜托我过来跟你聊聊天啦。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我可是免费为你开导来的！”陈科说完后抱着胳膊靠在沙发上，一脸无辜的看着我。我向他道歉，并谢谢他的好意，陈科摆摆手笑嘻嘻的说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我被他的表情逗乐了，陈科揉揉我的头发说这才对嘛，笑一笑多好看。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似的，捏着我右边的脸瞅了半天，然后惊奇的说我怎么不记得你有个酒窝呀，什么时候长的？我拿开他的手，脸被捏的很疼，我说大概十三岁那年长的，陈科像看到了外星人一般，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开始怀疑如果他以后做个心理咨询师什么的，他的顾客人数大概会是零。 “你爸妈真的很担心你。”陈科笑完之后认真的说，变脸比变天还快。我说我知道。虽然爸爸对我的态度跟以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我知道妈妈一定会把我的事告诉他。我知道爸爸心里是很担心的，但是如果表现太明显的话，会给我太大的压力，爸爸一向都是个体贴温柔的男人。“虽然我说不会窥探你的隐私，但是呢，有什么事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你这样一味的消沉下去不仅苦了自己，更苦了那些爱你的人。”陈科翘起二郎腿，“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说出来吧，只要是问题就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记得分手那天，孟驰曾跟我说，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可是孟子也曾说过，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很多痛苦都来源于人的抉择。“陈科，我爱上了一个男生”。 “啊？”陈科张大嘴看着我，然后低下头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出师不利，出师不利啊！”陈科噌的站起来，顿足捶胸，“你怎么一上来就给我出了这么重口味的一个难题啊！”然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表情凝重的说我明白你在痛苦什么了，你们分手了是不是？我点点头，“我没办法忘了他，可是他恨我。” “我说，你可真是玩儿大了。” “是，我玩火自焚。” “从现实来说，你做的没有错。可是现实从来都不怎么美好。”陈科把手枕在脑后，表情有淡淡的忧伤。“我可以帮你，但是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你还要靠自己去解决。” 我笑笑，“你说跟不说有什么区别？” “我只能帮你解除外界的痛苦，但是内心的痛苦你只能自己解决呀。” “什么意思？” “笨呐，我帮你搞定你妈，你去搞定那个男生！” 我看着陈科，忽然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还不明白？”陈科跳起来鄙视着我，“我说服阿姨接受你们的事，你去把那个男生追回来，这就OK啦！事情其实也很简单嘛！” 我有些哭笑不得，“我妈妈不是让你来劝我放弃他的么？” “呃？”陈科眨眨眼，“好像是这样子的啊……但是，但是我觉得爱上同性并不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情啊，只要是真正的爱情都是美好的，跟性别根本就没有关系嘛！泽炫弟弟，”陈科抓着我的双手，眼睛兴奋的发亮，“我会全力支持你的！虽然有负阿姨重托，但是，我们要为纯洁的爱情而战！” 我笑笑，“陈科，谢谢你的好意，可是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你不知道我对孟驰有过怎样的伤害。即使我爸妈接受了这件事，我和孟驰也不可能会复合的。他不是一个挥之即去呼之即来的人，他的骄傲，他的自尊都不允许我再靠近，即使我爱他。 第18章 妈妈回来后看到我跟陈科已经熟识，脸上的笑容绽放开来。陈科看到妈妈手中的菜后眼睛一亮，他说我带你去个地方，跟我妈妈招呼了一声后拉起我就走。到了大街上，一股干燥的冷气扑面而来，太长时间没有出来过，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说你要带我去哪里，陈科神秘兮兮的眨眨眼说我要送你个礼物，有惊喜哦！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笑脸，我才发现这个大我三岁的男生竟然长得如此可爱。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小小的嘴巴，如果头发再留长一些，就跟日本动漫里的男孩子一样了。陈科看到我在盯着他看，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一脸警惕的看着我说：“你可别打我的主意，我不喜欢男生的。”我翻给他一个白眼，“你少自恋，除了孟驰外我也不喜欢男生。”说完后自己愣了一下，陈科笑笑没有说话。 我以为陈科会带我去一个多神秘的地方呢，最后他却把我带到了他家。他让我坐到沙发上，然后自己去换衣服。他爸妈大概都上班去了，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从卧室出来后，陈科只穿了一件衬衫，冲我调皮的笑笑说我去给你做好吃的。陈科走到厨房系上围裙，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盒子，然后洗手洗菜刀。我看着他轻车熟路的架势心中狠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么一个大男孩竟然会做饭。我靠在厨房门上，看他剥了两根香蕉，然后把香蕉切成均匀的小块，动作流利干净。我笑着说你的样子还挺像一个厨师的，陈科自豪的说那当然，我毕业后就去做厨师，然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证书给我看，竟然是高级厨师职业资格证。“你要做厨师？”我惊讶的问他，陈科往窝里放了些花生油，点上火，“对啊，不可以吗？”我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好像事情就该这个样子。“你不是学心理的吗？这转行转的有点远吧！”陈科摆摆手不屑的说你还是学物理的呢，以后要去当物理学家么？学什么跟做什么根本就是两回事嘛，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做一名伟大的厨师，而且我一直在为梦想而努力呢！陈科指指我手里的厨师证，颇为自豪。我顿时明白了，原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怎么做菜，难怪他没有一点心理咨询师的样子。油冒烟后陈科把香蕉丁放到油里慢慢的炸，同时往另一个煲粥用的小锅里放了些水，然后把盒子里的东西倒进水里。我从来没有做过饭，也不知道他弄得是什么，我猜盒子里放的是巧克力粉。 香蕉炸好后，巧克力也煮的差不多了，陈科把香蕉丁捞到巧克力的锅里让它们在一起煮。我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想起和孟驰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从外面买了饭带回来吃，心想如果有一天我亲手做东西给他吃，不知道他会有怎么样的反映。一定会很开心的吧，每次我对他主动一点的时候他都会很开心。可是，已经没有那一天了。 煮了几分钟后，陈科把锅里的混合物用勺子舀进一个个小小的具有不同形状的模子里，然后拍拍手看着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像是母亲在凝视着自己的孩子，眼里满是爱意。冷却了半小时后，陈科把它们放进盘子里，让我尝尝好不好吃。我挑了一块心形的放进嘴里，慢慢品尝。巧克力的口感很好，滑滑的，甜甜的，里面的香蕉块酥软可口，虽然也很甜，但是跟巧克力的甜又不一样，软软的很舒心的甜。陈科一脸期待的看着我，我说很好吃，很特别，陈科的脸笑成了一朵花。他说有没有觉得心情好点，我顿了一下，经他这么一说，发现自己比出来的时候心情轻松了好多。陈科也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然后点点头说还不错，比较成功。我说会做饭真幸福，可以天天吃好吃的，陈科睁大眼睛认真的说我喜欢做东西是因为想要让吃的人快乐。他说一个好的厨师不仅要做出好吃的菜，还要做出幸福的味道，今天这个香蕉巧克力我也是第一次做，觉得他很适合现在的你。我不解的看着他，陈科继续说下去，“甜食是疗伤最好的食品，因为它会让人忘记心里的苦。香蕉虽然很平常，但是它却可以缓解压抑的心情，因为它不仅甜，而且软。每种食物都有生命，当人们吃着柔软的食物的时候，自己也会不自觉地柔软下来，就像是食物的生命渗入到自己的生命中。而巧克力是每一个女孩子都会喜欢的甜品，因为它代表了一种爱情的甜蜜。恋爱的时候吃巧克力会觉得幸福，失恋的时候吃巧克力会减少一些难过。我想你一定不常吃巧克力，所以偶尔吃一次的时候，那种带有幸福意味的甜会带给你带来更大的惊喜。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吃这个肯定是最合适的。” “陈科，你的礼物我很感动，但是你觉得食物真的能让人幸福吗？” 陈科眨眨眼睛说我知道，食物只能到达你的胃，但是无法到达你的心。陈科沮丧的表情让我有些内疚，“不过你做的东西真的很好吃。”陈科双手捧着自己的脸，看上去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如果你的幸福需要孟驰来给，为什么不去挽回呢？” “即使能够挽回，我也无法去面对现实，这个社会并没有那么宽容。” “其实说到底，你就是接受不了你们的感情。”陈科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然后双手一拍桌子郑重其事的说：“弟弟，我要给你上一堂心理课！” 我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陈科端端正正的坐到我对面，那张可爱的娃娃脸配上如此一本正经的表情让人觉得很滑稽。 “弟弟，你知不知道柏拉图有一个雌雄同体的理论？不对，是荣格，”陈科挠挠头，眼珠咕噜咕噜转了两圈，“好像是古希腊神话？哎呀，我忘了，嘿嘿，反正是有这么个理论，你知道不？”我摇摇头，陈科咧开嘴笑的傻乎乎的，“就是说啊，一开始的时候人是双性合体的，一半是男一半是女，后来被宙斯一刀给劈成了两半，宙斯你知道吧？就是希腊神话中统治宇宙的老大，呀！我想起来了，这就是柏拉图说的！”我看着陈科一惊一乍的表情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陈科不好意思的笑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嘛！说到被宙斯劈成了两半了，然后呢被劈开的一半就满世界的开始寻找自己的另一半，找到之后呢两半就结为一体，这就是爱情，明白了吧？” 我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呃，你不明白？”陈科惊讶的看着我，眨巴着大大的眼睛，自言自语般说：“嗯，那个，我想说的是……我想说什么来着？”我暗暗叹了口气，原来陈科不仅不靠谱，还喜欢碎碎念。“哦，我知道了！”陈科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这次真的被他吓到了，心里有些恼火，“你能不能正常点，被你吓死了！”陈科松开手，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不好意思哈，太激动了，我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了。刚才我们说到雌雄同体，其实这不仅仅是关于男女爱情的神话，后来有人将理论用到个人的研究上，比如荣格那个，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就是说单个的一个人本身就是雌雄同体的，他身上既有雌性的性格也有雄性的特征，只有同时具备这两方面的人才是一个完整的人。只不过呢，当男性特征高于女性特征的时候，这个人就表现为男人，反之就是女人，因此性别不是定性，而是内部因素孰强孰弱的外部表现。哈，就是辩证法说的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嗯，英国有个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你知道吧？就是写意识流那个，她曾说过，一个人，如果是个纯粹的男人或是个纯粹的女人，那将是天大的不幸。无论何人，都应当是一个具有女人味的男人或具有男人味的女人。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哦，”我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陈科跳脚，张牙舞爪一副人神共怒的样子，“我说的这么明白了你怎么还没听懂？笨死了！算了，”陈科无力的坐到沙发上，“简单的来说，每个女人都是一个带有男人味的女人，而每个男人也是一个带有女人味的男人，所以爱情跟性别无关，爱情之所以为爱情，只是因为那就是爱情。所以，弟弟，同性恋跟异性恋是平等的，你们的爱情一样很美好，你应该坦然的接受这份爱情，明白了吗？”我点点头，“可是我明白有什么用，社会照样不会承认这种感情。”“社会怎么想关你屁事！你能管得了那么多么？你自己如果不接受自己，全天下还有谁会接受你？只要自己从心底里接受了，一切都不是问题啊。”陈科凑到我跟前，一脸严肃，“弟弟，老哥给你一句忠告，充满顾虑的爱情是不会幸福的，人这一生，总要为爱情勇敢一次吧！” 勇敢吗？我看着陈科认真的眼神，心中充满感动，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其实他就是要告诉我这一句话吧，可是，如果我真的勇敢的话，当初就不会放弃他了。忽然陈科哈哈笑起来，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心想学心理的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神经乱搭线的，“你笑什么？”“弟弟，你启发了我，我决定，要为同性恋正名！” 第19章 寒假剩下的日子我差不多都是跟陈科在一起度过的，他那可爱的性格总会带给我快乐，而且，我决定跟他学做饭来打发时间。我从来都不认为做饭是件简单的事情，经过实践之后更加深了这个印象，我有些不解为什么陈科一拿起菜刀就兴奋的两眼放光。每天早晨一大早就被叫起来去菜市场买菜，陈科兴致勃勃的跟我说应该怎么挑选最新鲜的菜品，怎么讨价还价。我傻傻的站在一边看着陈科笑脸如花的跟卖菜的大妈还价，感觉自己就像是刚认识世界的小孩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走进生活。 陈科真的是个很有耐心的老师，虽然总是像只猫似的张牙舞爪的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笨。从一开始的洗菜切菜到煮饭煲粥，我觉得我用尽了这二十年所有的耐心。当陈科给我展示如何把一块萝卜雕成一朵玫瑰花的时候，我很奇怪的问他反正怎么都是吃，干嘛要费那么大的力气去雕成花，陈科眨眨眼睛说因为开心呀，你不觉得这个过程很幸福吗？我看着手中的萝卜想着陈科的话，正是因为他把这个过程当做享受所以他总是那么开心吧，我想我真的把人生活反了。 当我终于做出一顿还可以的饭的时候，爸爸妈妈被惊的面面相觑。妈妈一个劲的夸我做的好吃，爸爸则一直微笑着给妈妈夹菜，我知道他们终于开始放心了。对他们，我始终心怀愧疚，这么长时间我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因为孟驰而引起的痛苦之上，以致于忽略了其他的东西。但是现在我不再为自己做的事而痛恨自己，失去了孟驰，我还有爸爸妈妈，至少他们永远不会离我而去。 跟陈科相处的这半个月里，他快乐的情绪最终还是影响了我，我想我应该像他一样做个快乐的人，享受人生的过程，而不是因为失去一个孟驰进而错失整个人生。陈科看我开心起来后问我是不是决定去找回爱情了，我说不是，我决定放弃了，然后陈科一脸的失望，他说我以为已经说服你了。我笑笑，心中对他充满了感激，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很久都走不出自己给自己设的牢笼。 再回到学校的时候，我终于不再觉得那么压抑了，好像又回到了遇到孟驰以前的日子，好像跟他在一起的一年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在学校一直都没有再遇到孟驰，我的人生又步入了正轨，很庆幸也很失落，我想起一个词叫天性凉薄。我尽量在记忆中稀释孟驰的存在，每天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让无穷无尽的公式和数字挤掉他在我脑中的位置。有时会碰到刘向倚和孟驰其他的同学，但是也只是礼貌的打个招呼，再不涉及彼此。倒是陈科总是频繁的给我打电话，聊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每次听着他的声音都能想象得到他在电话那头手舞足蹈的样子，他总是那么的开心。 五一过后，学校举办了一场篮球赛，也是毕业生的告别赛，决赛那天正好是五月六号，我的生日。那天一大早就下起了小雨，比赛由室外的篮球场转到了体育馆内。我知道决赛的球队有经济学院，可是球员的名单上没有孟驰的名字，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参加。我没有带伞走进雨里，今天没课，只是想出来走走。天气已经很暖了，但是细细的雨落在身上还是有些凉。刚走出宿舍楼就看到我们班的女生梁晓宇抱着一摞书向教室的方向走着，我说我帮你拿书吧，她感激的笑笑，然后把怀里的书给我拿着，把她的伞撑给我一半。我说你拿这么多书是去学习么，梁晓宇点点头，然后说今天是你生日吧，祝你生日快乐。我说谢谢，忽然想到去年的今天我跟孟驰正在黄山上，记得六号凌晨的时候他在我耳边说我爱你，心有些疼。我们在一起的一年里，孟驰好像一共跟我说过两次我爱你，一次中文一次英语，都是在黄山。时间那么快就过去了，爱情也随之消逝了。不，也许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过真正的爱情，我从来都没有完完全全的属于过他。手机里一直存着他的号码，但是分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曾经那么渴望又那么害怕的期望收到他的短信或是一个电话，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期望了，一切都结束了。 这个生日过的无比的平静，中午跟舍友一起吃饭，晚上依然去图书馆。三个舍友对我都很友好，我的事情他们也不会多问，虽然一直都和和气气，但是我总感觉无法真正融入他们。正在看书的时候，陈科打来电话，兴奋的说你猜我在哪里，哈哈，你肯定猜不到，我在你学校门口呢，快来接我！我愣了两秒，然后收拾了东西跑到校门口，陈科看着我咧开嘴笑，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浑身湿淋淋的还笑得那么傻气，陈科真是一个极品。“弟弟，生日快乐哦！看我给你带的蛋糕，我亲手做的！”我接过他手里包装精美的盒子，一点都没有着水，他应该是坐了一天的火车过来的吧，竟然还专程给我带了蛋糕，一时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是不是很感动呀，想感谢我的话就叫一声哥哥听听！”陈科一手搂着我的肩一手揉乱我的头发。我切了一声，然后身体一僵推开他，我看到几米外的地方孟驰正往这边走来。他看到了我跟陈科，继续面无表情的走过来，我低下头不敢看他。陈科看着我的反映，眨眨眼睛，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嗨嗨，你就是孟驰吧？我是薛泽炫的哥哥，我弟弟他……”“陈科！”我赶紧打断陈科的话，上前把走向孟驰的陈科拽回来，充满歉意的向孟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拉着陈科走开，感觉到身后孟驰那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正冷漠的看着我们俩。 “喂喂喂，你干嘛拦我呀，直接跟他说开了不是更好？哎，你放开我行不？”陈科使劲挣开我的手不服气的说着，我停下来看着他认真的说：“陈科，我已经放弃了！”陈科看着我眨眨眼，想了想又眨眨眼，“你就这么骗自己吧，刚才你的表现已经充分说明了你根本还在喜欢着他嘛！”“总有一天我将不再喜欢他。”陈科蹲在地上一副苦恼的样子，“真搞不懂你耶！不过那个孟驰看上去好凶的样子，你怎么就会喜欢他了呢？咦？是不是他对你使用家庭暴力所以你才甩了他的？” 我对陈科好奇宝宝的表情很无语，“走吧，我去给你找个宾馆，你一定很累了吧。” “不累不累，”陈科噌的站起来笑嘻嘻的摆摆手，“弟弟，我真的很好奇哎，你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行不？”陈科跟在我身后可怜巴巴的说着，像个跟妈妈要糖果的小孩子。“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好奇心杀死猫么？”“哈，我不是猫啊！你就给我讲讲嘛，不然会憋死我的！你说你到底为什么喜欢他呀？他哪里能让你为他那么痛苦？” 我停下来看着他，“陈科，你有没有女朋友？” “啊？没有！” “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后我再告诉你。” “这有什么关系嘛，真是的，不想说拉倒！” 到了宾馆后陈科还撅着嘴不理我，我打开盒子自己吃蛋糕。陈科做的蛋糕很好吃，芒果味的，很甜蜜的味道，我吃了一半给他留了一半，“谢谢你的蛋糕，特别好吃，这一半留给你做夜宵啦！你休息吧，我回学校了。” “喂喂，你等一下！”陈科终于不再赌气，从背包里拿出一份打印的文件递给我，“这是我的毕业论文初稿，你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改的。” 我看了眼封面，“论同性恋的心理成因及合理性？” “对啊，我说过要为同性恋正名的嘛！” 第20章 我把论文放到陈科手里，“我已经不需要了。” “喂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呀，人家一心为了你的幸福着想，你就一点都不领情！”陈科看上去有些生气，瞪大眼睛跟我对峙着。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他的热心和热情我很感激，但是我已经不想接受。“陈科，对不起，我就是这么薄情的人。” 一走出宾馆迎面碰到孟驰，我顿时僵在原地，手足无措。我想孟驰不是偶然走到这里的，先是校门口再是这里，孟驰他在跟踪我！刹那间想起我们第一次正面接触的那天，那条小巷，寂静的空气中孟驰跟在我身后的脚步声，心中无限惊悚。孟驰像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出来似的，也愣了一下。我们两个就那样面对面的看着对方，却谁都没有说话。我们之间不过两米的距离，可是我却觉得他离我是那么的远，远的再也触摸不到。 许久，许久，孟驰终于打破了我们之间沉重的沉默。他看着我说生日快乐，轻描淡写，不动声色。我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他已转身离开。我看着黑暗中他远去的背影，无声的苦笑，还是无法真的放开呢，心还是会疼。 陈科那篇论文最终我还是没有看，陈科直到走的时候都还气呼呼的，他说我帮不了别人，可是至少我能帮我自己，但是你呢？你连自己都帮不了。我抱歉的笑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天气越来越热，随着仲夏时分的到来，整个校园都进入了离别前最后的狂欢。大四的学长学姐们穿着宽大的学士服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里留下各种各样的身姿和风采，每一夜都能听到宿舍楼里不知是压抑的还是欢喜的吼叫，各种瓶瓶罐罐从高空潇洒的被抛出，然后摔成一地碎片。有的人在离别的时刻终于向心仪之人表白，有的人终于因为毕业而将爱情划上了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有的人对未来充满了期许，有的人对过去忧伤满怀；有的人带着满满的收获自豪的离开，有的人依然一无所有的奔向下一个路口；有的人笑，笑着笑着就哭了；有的人哭，哭着哭着就不会再流泪了。 我在那一片笑声哭声中看到了这一切走向过去，看到我自己走向未来，然后在某一天夜里潸然泪下。我无法不想起，过了这个毕业季，也许我和孟驰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 大四离校前一星期，学校为这一届的毕业生举办了一场规模盛大的毕业晚会，我站在宿舍的阳台上看见操场上临时搭建的舞台光芒四射，看见台下半个操场的人肆意狂欢。我清晰的听到他们的欢呼声和掌声，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那一刻我觉得好孤独，仿佛这里再也不属于我，仿佛即将离去的是我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安静下来了，我看到有一个人站在舞台上，静静的站在舞台上，在唱一首英文歌。我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我听到了那个充满磁性的声音，我清楚的听到了每一句歌词。心跳失去了节奏，眼泪安静的汹涌。 孟驰站在那个舞台，一束强烈的光打到身上。他的手里握着麦克风，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唱着那首让人疼痛的《Unbreakmyheart》。 Don‘tleavemeinallthispain Don’tleavemeoutintherain Comebackandbringbackmy∫Mile Comeandtakethesetearsaway Ineedyourarmstoholdmenow Thenightsaresounkind BringbackthosenightswhenIheldyoubesideme Un—breakmyheart Sayyou‘lllovemeagain Undothishurtyoucaused Whenyouwalkedoutthedoor Andwalkedouttamylife Un—crythesetears Icriedsomanynights Un—breakmyheart Myheart 台下一片安静，仿佛每个人都沉浸在这首歌的伤痛之中。我被孟驰声音里深深的绝望指引着，走出宿舍，来到人群中。无数双眼睛看着台上的孟驰，可是他闭着眼睛看不见任何人。孟驰，如果你知道我就在台下，你会不会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往事一幕幕又开始浮现，孟驰，你的歌声是在呼唤还是在告别？你可知道，此刻我跟你是一样的绝望。 结束后，孟驰微微一鞠躬，然后走下舞台，眼睛依然没有看任何人。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掌声，我看到孟驰向操场外走去，情不自禁的跟在他身后，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话。可是说什么呢？告别的话我说不出口，祝福的话他不需要。在路的拐角处孟驰停下来，我躲在树后看到另一个男生走向孟驰，跟孟驰说了几句话，然后孟驰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揽着他的脖子热情的接吻。我愣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在路灯的照射下，我清楚的看到那个人是徐明恺。 我蹲在地上，张开嘴用力的吸气，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心疼的快要窒息。他们在一起了，他们最终还是在一起了！曾经我期盼过这个结果，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我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我坐在地上擦掉脸上的泪水，慢慢的开始笑出了声。最终，最终亲眼看到了这个迟来的结果。终于，我解脱了…… 一个星期之后，校园重新安静下来。我惊异的发现，这里并没有想象中人去楼空的伤感，而是跟以前一样，大家来去匆匆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伤感只属于已经离去的人，跟留下的人无关。 半个月后我们的假期开始了，在离开学校前，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从一本书里掉出来一把钥匙，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我捡起那把钥匙，一眼就认出那是孟驰住处的门钥匙。我记得离开的时候明明把钥匙放在那个桌子上的，可是为什么会跑到我的书里呢？片刻之后，我便记起来我曾经把钥匙弄丢过一次，后来孟驰又给我配了一把钥匙，原来那把钥匙并没有丢，而是被我无意中放到了书里。想了想，最终没有扔掉，这是我们曾经同居一室的一个纪念物，扔掉有些不舍。不过这把钥匙再也用不到了吧，孟驰离开了，那个房子也换了主人。 暑假的时候我跟妈妈去了一次韩国，这是我第二次来到妈妈的祖国，第一次是十年前我十岁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外公外婆还有舅舅舅妈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完全的陌生人，除了维系我们关系的血缘，对他们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我看不懂韩文，也听不懂韩语，当一群人围着我啧啧不休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语的旁观者。妈妈成了一个翻译官，在我和他们之间来回翻译。我发现舅妈总是偷偷的盯着我看，然后跟妈妈说些悄悄话，妈妈看看我露出无辜的笑容。 几天之后舅舅家多了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女孩，一瞬间我知道了舅妈跟我妈妈嘀咕的内容，看来世界各国都有相亲这回事。韩国的女孩子跟中国女孩子相比，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但是有一点，她们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美，除了妈妈外我不喜欢任何韩国人。我跟那个女孩单独待在房间里，面对面的沉默。我不懂韩语，她不懂汉语，我们只好用英语交流，这在我看来，完全是一个滑稽的恶作剧。我忽然很想知道，当年爸爸遇到妈妈的时候，他们是不是也用英语交谈？对于无法很好的用语言沟通的两个国家的人，是什么让他们相爱，然后将一生都绑在一起？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他们的爱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现在我忽然觉得，也许他们并没有我想的那样幸福，当爱情受到了审视，便充满了羁绊。 从她磕磕绊绊的英语中我听出了大概的意思，我舅妈是她姨妈，她也在上大学，而且有男朋友，但是家人不知道。我不了解韩国是不是一个思想开放的国家，但是从她的表情来看，在她家里爱情远不是一个纯粹的东西。呵，爱情无国界，爱情的阻力也无国界。从这个方面来说，我们倒像是天涯沦落人，不同的是，她在坚持而我已经放弃。虽然语言是硬伤，但是我们还是成了好朋友，舅妈高兴的不得了。妈妈委婉的问我是不是喜欢她，我说是，但是绝对与爱情无关。 在回国的飞机上，妈妈问我对韩国有什么感受，我说我始终对这个国家无所谓，但是这一次它让我有了疑问。我问妈妈当初为什么选择了爸爸，为什么偏偏选择了爸爸，妈妈低头微笑，脸上带着少女似的羞涩。她说没有因为什么，只是遇上了，如此而已。我问妈妈当初决心嫁给爸爸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这将意味着要抛弃自己的语言，抛弃自己的父母甚至是国家？妈妈说爱情会让人奋不顾身，那些都没有关系。我说那是不是性别也不应该有关系？如果有一天我像妈妈一样为了爱情抛弃一切，你跟爸爸会怎么办？妈妈瞬间脸色大变，眼里满含惊愕和恐慌，我笑笑说跟妈妈开玩笑的，可心中一片悲哀。果然，爱情经不起审视。 第21章 终于，N大再也没有孟驰的身影，成了一个没有含义也没有内容的地方。课程越来越少，人越来越闲，时间如空气般充斥着每一天。大三是尴尬的一年，找工作有点早，出去玩有些晚，上有老下有小的被搁置在中间。大把大把的时间让生活变得空虚，除了上课我再也找不到任何事做。每天都情不自禁的走到那条小巷，看着梧桐树叶慢慢变得秋黄，然后飘落，依然那么美，美到凄凉。 学校外不远处有个小广场，从广场上正好能看到孟驰原来住处的房间。每天晚上我都去那里，有时候广场上有老爷爷老奶奶跳舞，有时候空无一人，而我总是一个人悠闲的散步，假装不经意的抬头，看到那间窗子一片黑暗。有一个二十多岁貌似大学生的男生时常会在广场出现，抱着一把吉他唱着或深情或忧伤的歌，让人听了感觉寂寞。以前我以为他是卖唱的艺人，但是后来才发现他只是单纯的在唱歌，从来不要别人的一分钱。有时会有人点歌，他也总是乐意为别人献唱，那双灵巧修长的手随意的弹拨，那双深情的眼睛总是看着远方。有人说他是一个中意混血儿，所以长了双意大利人的眼睛，无论看着谁都是含情脉脉的样子。很多个夜晚，广场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唱歌我沉默，彼此从来没有过交流。有时候我很好奇他是不是在等什么人，为什么总是在夜晚的时候，让寂寞渲染他的歌喉。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天气越来越冷，夜风从各个方向吹过我的身体，把凉意吹进心房。我依然每天晚上去那个广场，不为什么，只是时间久了成了一种习惯。我有些渴望又有些害怕的望着那间窗子，但是看到的从来都不是灯光。那个唱歌的男生也会来，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远远的互相观望，但是从来都不会相交。我觉得他成了我精神上的一个支柱，只要每天能听到他的歌声，心里就觉得安稳，至少世上还有一个人在跟我一起分享着这片黑暗里的孤寂，如果哪一天他没有出现，心里便会觉得少了一点什么。我不知道他在守望着什么，正如不知道我自己在坚持着什么一样。 一天晚上，我照旧来到广场，那个男生已经在那里唱歌了。他唱的是一首外语歌，动听的声音染上了秋夜的微凉，我觉得那个旋律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我抬头看着那个窗子，心想也许那间房里还没有住人，两个月来没有看到过一次灯光。我坐在广场的凳子上，抱着自己的肩膀，忽然一个场景在脑中闪过，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男生的歌听起来觉得熟悉了，那首歌孟驰曾在KTV唱过，他说是一首意大利语歌，名叫《Musica》。 男生依旧旁若无人的唱着，悲伤的曲调在冷冷的夜里，让人忍不住想要流泪。我专注的看着他的脸，仿佛与孟驰的脸重合，在几米外的地方，没有看我一眼。那天在KTV孟驰唱的无比深情的样子让我想笑，可今天另一个陌生男生深情的样子却让我想哭。我走到男生的面前，第一次跟他说了话。我说能不能告诉我这首歌在唱些什么，男生的手指停下来，他微笑着看着我说是悲伤。我说我想知道歌词，你可不可以给我翻译一下，他微笑，然后点头。 我走在你生命的旅途中/时间也慢了下来了/我远离了你/我活的很辛苦/我将呆在我的沉默(世界)中/只要我还有呼吸/我会在这里等你/直到你回来/……我不惜一切的来证明给你看/我们可以在一起/因为对于我来说你就是我心灵的乐章/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会失败死亡丢失消逝……/因为你我不会厌倦生活中的每个瞬间/总之你生活在我的生命里/你来演奏（乐章）/……至此你是通往我心灵（唯一）的途径/如果你希望我可以活在你的生命里/……没了你我无法生活下去/因为你太阳从未停止它的光芒/我会永远爱你/你演奏的乐章/……我将努力证明我坚信我们之间的爱/……和你在一起我将永生…… 他依然微笑着，静静的看着我流泪。他看着那间窗子说，你每天来这里只是为了看他一眼么？我摇头，他已经不在那里了。他说你是混血儿，是吧？我吃惊的看着他，他笑着说我也是混血儿，所以我能感觉的到你是。我们坐在凳子上，像一对老朋友一样开始交谈。他说他叫安佐，爸爸是意大利人，在一次偶然中遇到了他的妈妈，两人一夜风流然后就有了他。他说他爸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中国有个儿子，因为他妈妈也不知道他爸爸是谁。我看着他安然的笑颜问他会不会为父母觉得悲伤，他说不会，因为他相信他们之间是爱情，所以不值得悲伤。我说我不懂，他笑笑没有说话。 我跟他说了我跟孟驰的故事，不知道为什么那晚我觉得自己强烈的需要找个人倾诉，安佐带着淡淡的微笑，听得很认真，那双深情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我说我已经放弃了，可是心里总是情不自禁的留恋，不仅没有得到解脱反而变得更加沉重。他说只要你想忘掉总会忘掉的，如果真的忘不掉那就是你根本就不愿意去忘记。我妈妈跟爸爸只是一夜之情，但是直到今天她还在思念着他，所以我相信他们之间有爱情。他说日本有个人叫江本胜，他在一本书里说地球上的东西都会发出一种波动，人也会。两个人会走到一起会相爱，正是因为他们的波动是相同的，所以他们会发生共鸣，就像是磁石找到相互吸引的彼此。虽然你们分开了，但是你们之间的波动仍在渴望着彼此，所以不会忘记，所以还是爱情。 我想起了陈科跟我说的雌雄同体理论，其实跟安佐说的是一个道理，人们总是用各种美丽来解释爱情。安佐的话里都充满了绵绵情意，我想那是不是意大利人血液里的柔情。他说今晚以后可能很长时间他都不会再来，因为他要去意大利旅行，没有任何目的，只是看一看曾给他一半血统的这个国家。从他身上，我没有看到幸福也没有看到悲伤，但我想其实他心里并不是没有渴望的吧。那天分别的时候，安佐吻了我，很轻很柔很专心，我没有拒绝，亦没有回应。我听到他在我身后唱梁静茹的那首《勇气》，不知道他是在唱给我还是唱给他自己。 第二天晚上他果然没有出现，看来他真的是去意大利了，我忽然觉得他是个风一样的人。但是那天晚上我却意外的遇到了那间房的房东，一个五十岁上下的阿姨。我问她是不是还没有人租那间房，她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说你不知道么，孟驰并没有退租，毕业走的时候一次付了两年的房租。我想了好久才明白过来，那间房的主人还是孟驰。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已经离开了N城，不会再回来住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两年之后正是我毕业的时候，为什么他的租期偏偏是两年？我想起那把意外留下的钥匙，心想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注定？还是冥冥之中，真的存在爱情的波动？ 最终我还是走到了那间房的门前。手里拿着钥匙，却迟迟不敢插进锁孔。我知道自己在害怕，但是不知道是害怕推开门后发现里面一无所有还是害怕发现里面到处都是往事的痕迹。在这个门前，孟驰抱过我亲过我，也曾一怒之下将我赶出门外。犹豫再三，我打开门，推开门的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房间的格局一点都没有改变，东西还是按照原来的样子放着，好像这里一直都有人一样。除了孟驰房间里少了些东西外，其他的还是我们在一起时的样子。床底下凌乱的放着几双鞋，桌上的书翻开着，墙上贴的画还在那里，甚至客厅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还残留着剩下半截的香烟，只有薄薄的一层灰尘表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住人。 我站在窗前打开窗子，让阳光进入屋里，有风吹进来，我看到有尘埃在阳光中肆意飞舞，然后归于寂然。窗外那条小巷一如两年前的模样，金黄色的梧桐叶落了一地，只是再也没有了当初那两个在树下亲吻的少年。时光开始混乱，让人分不清过去和眼前，孟驰，你是不是对这段感情，依然眷恋？ 第22章 陈科毕业后真的做了厨师，但是却去了另一个城市，T城。我问他为什么去T城，他犹犹豫豫的说有个瞎眼的老先生给他算了一卦，说在T城他会遇到命中注定之人，我瞠目结舌，然后哭笑不得。我们一直有着联系，每次打电话基本上都是他在说我在听，陈科还是老样子东一句西一句，让人跟不上他思维的节奏。在T城他跟一个叫谭萧萧的男生合租一套房，每次他都兴高采烈的跟我说他的菜谱还有他跟谭萧萧之间的趣事，然后在电话那头笑的无法自拔。刚开始的时候我没觉得什么，因为陈科就是个打开了话匣子就开始自娱自乐的人，但是当谭萧萧的名字成了我们谈话的主题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卡通大男孩也许已经情窦初开了。我问他是不是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了，电话那头的陈科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嘻嘻哈哈的岔开话题。陈科会喜欢上一个男生真的有些出乎意外，但是我想，如果是他的话，什么都有可能，性别对他构不成障碍。但是每次听着他们之间的小插曲小甜蜜，心中还是有些羡慕，当初我和孟驰在一起的时候，也曾那么快乐。 还有一件事让我有些意外，那就是刘向倚的出现。自从和孟驰分手后，我跟刘向倚的关系就有些尴尬，一直不冷不热。我知道他就是N城本地人，毕业后也在这里工作，只是没想到他还会来看我。那天他请我吃饭，期间我们互相问了对方最近的情况，然后忽然就找不到话题了。最后我终于忍不住问他孟驰的情况，刘向倚似乎松了口气般说孟驰回家了，在B城一家公司上班，一切都很好。我假装随意的跟他说起那间房子的事，他吃了一惊说不知道这件事，孟驰没有跟他说过延租了两年。他看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他什么都没说。我特别想问他关于孟驰跟徐明恺的事，犹豫了再犹豫，还是没有好意思问出口。孟驰成了我们之间的一个禁区。走的时候刘向倚问我需不需要孟驰在B城的手机号，我笑笑说不用了，然后他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说以后我再来看你。 那天晚上回到宿舍后，我翻看手机里的照片，发现原来孟驰的照片有那么多。不同地点，不同姿势，不同表情，各种各样的孟驰。有一张孟驰逆着光绽放着大大的微笑，强烈的光线和逆光里孟驰的面容形成强大的反差，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拍过这张笑脸，但是从他那肆意张扬的笑容里，我仿佛看到我们流逝的错落的年华。有一张照片里是铁轨旁一滴雨滴溅出一圈水花，我想起那是大一时候，国庆长假回来时在车站拍的，那天孟驰去火车站接我，我们并肩走在一起，然后走到了今天的支离破碎，就像那圈水花。我找到孟驰的手机号码，按下拨号键。这个还是他原来N城的号码，我想他一定不用了，只是想最后一次重温那段时光，然后给自己一个了断。但是出乎意外的，号码竟然打通了。我握着手机心跳开始失速，心中无比害怕会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但是又不忍心挂断。“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我听着电话里毫无感情的声音，心里像是有块石头落了地。 我打开桌子的抽屉，里面满满的都是跟孟驰有关的东西。底下有一叠我画的画，每一张都是孟驰，那些画都是在那间客厅的窗边画的，仿佛还带着阳光和风的味道。其他的东西都是孟驰给我的，有我们的在一起的照片，也有他送我的礼物。有一张照片上，孟驰跟我紧挨着站在一起，我们两个看着镜头笑得好开心。我记得这是在黄山的时候那个莫小天给我们拍的，当时孟驰恶作剧般在我的腰上拧了一下，然后我的眼睛都笑弯了。孟驰在黄山买的那个水晶挂坠安静的放在那里，我一次都没有戴过。孟驰把它给我的时候在我耳边说Iloveyou的情景还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可一转眼就成了再也回不去的昨天。还有那个刻着“薛泽炫印”四个字的印章，因为太喜欢这个礼物所以一直都舍不得拿出来，不过现在它还能用在哪里呢？我看着这些东西然后开始微笑，原本以为孟驰离开后我会慢慢的忘记，可是现在，到处都是孟驰的影子，像个幽灵般缠绕在我生活的角角落落。其实从说出分手的那一刻我就该知道，这辈子我都无法逃脱。孟驰用他的爱在我的身上盖了一个戳，在时间的冲击下，透过皮肤慢慢的渗入到血液中，除了他，今生我不会再属于任何人。 无聊之中我又开始画画，坐在以前我一直坐的窗边，在阳光下用彩笔画下外面那条小巷，一遍又一遍。有时候偶然一抬头，看到对面空荡荡的沙发上空无一人，心中总会有些失落。以前我每次画画的时候，孟驰总是坐在那里看着我，他说，炫，你认真画画的样子最好看。在那个沙发上，他曾经一丝不挂的坐在那里做我的Model，让我画出今生第一幅也是唯一一幅裸体素描。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手指间香烟的味道，我看到时光转化成他口中吐出的烟圈，慢慢的飘向上空，然后消散。泪水涌上眼眶，悲伤又开始弥漫。孟驰，我爱上了你，越来越爱你，你让我该怎么办？ 又到了寒假，我不想像去年那样让爸妈担心，于是开始每天研究菜谱，做出或可口或糟糕的饭菜。日子平静如水，情绪没有一丝波澜。我决定把这份感情彻底埋在心底，除了自己，不再让任何人为了我而伤心。后来陈科打电话让我去T城找他玩，妈妈说出去看看挺好，总呆在家里会比较闷，所以我没有任何准备的就坐上了开往T城的车，最主要的原因是对那个谭萧萧充满了好奇。 到T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根据陈科提供的地址自己打车到了他住的地方。见面后陈科立刻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拉着我到餐桌边，指着坐在那里的另一个男生说他是我舍友谭萧萧。我吃惊的看着那个男生，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我原本以为谭萧萧会是一个跟陈科一样可爱单纯的小男生，但是没想到会是一个成熟派的型男。短短的头发，硬朗的五官，穿着一件宽松的羊毛衫随意的靠在椅子上。他给我的印象跟他的名字完全不相称，我想那是一个很有脾气的男人，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会拿陈科怎么办。他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热情，只是随意笑了笑，然后开始吃饭。我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有些咋舌，陈科得意的说为了欢迎你特意做的。吃饭的时候我特意留意了一下陈科，他那双滴溜溜的眼睛时不时的瞄一下谭萧萧，一个劲的往我碗里夹菜，问我好不好吃。我点头说好吃，特别好吃，心中暗笑，其实陈科是希望谭萧萧夸奖他的吧。看着谭萧萧不冷不热的样子，心中为陈科叹了口气，爱情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那么活泼单纯的陈科怎么就喜欢上了谭萧萧这个冷淡的家伙？看来陈科的爱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吃完饭后陈科勤快的收拾碗筷去洗，谭萧萧则懒散的歪在沙发上看电视。我跟陈科说我帮你洗吧，谭萧萧不咸不淡的说你让他自己洗就行，他喜欢做这个。陈科笑嘻嘻的说你去看电视吧，我是专业做这个的。看着陈科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我想他是不是只是单方面的热情。 到了睡觉的时候，陈科说弟弟你睡我房间，我跟萧萧睡一间。谭萧萧拧着眉说你为什么要跟我睡，陈科说我弟弟习惯自己睡，所以我只好跟你睡啦！我知道陈科只是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就像以前孟驰总会用各种借口跟我亲近一样。谭萧萧一脸不悦的说我也习惯自己睡，陈科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说那我睡哪里，谭萧萧指指沙发说你睡这里好了。陈科低下头撅着嘴，一脸受伤的表情，我说你就睡你房间吧，我不介意。谭萧萧终于有了点待客的自觉，不情不愿的说算了，就睡我房间吧。陈科听后一脸惊喜的抱住谭萧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谭萧萧一脸的无奈，我暗暗窃喜，感觉陈科好像是在耍赖皮。 第23章 我一向比较认床，所以那天晚上睡得并不安稳。模模糊糊中听到谭萧萧的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低吼声，然后就听到陈科被谭萧萧拎到卧室外。陈科可怜巴巴的一边敲门一边哀求，我在黑暗中听着他委屈的声音，想起自己也被孟驰赶出门过，心中有些伤感。似乎我跟孟驰的故事以另一种方式在别人的身上重现，陈科是付出最多的那个人吧，不知道谭萧萧对他会有几分感情。陈科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已经听不见，我想大概是睡着了，于是下床去准备把他弄到这个房间里。正准备开门的时候听到那边传来开门声，从门缝里我看到谭萧萧带着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靠着门框上睡着的陈科，然后叹口气俯身把陈科抱进屋里，轻轻说了句“傻瓜”。我不由得微微一笑，看来情况比我想的要好。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醒了，一开门看到陈科在客厅拿着拖把拖地，脸上有一层细密的汗水，和毫不掩饰的开心。“咦，你起这么早？”陈科看到我后有些吃惊。 “你好像很开心嘛！是不是昨晚发生什么好事了？” “啊？没，没有……”一向伶牙俐齿的陈科竟开始有些结巴，好像，还有些脸红。 “可是昨晚我听到有动静呢，某人被赶出门外了哦！” “那个，那个……嘿嘿，闹着玩嘛，我们总是做这个游戏的，嘿嘿……” “总是？”我想了想，“那就是你经常被人家给开出门外？” 陈科挠挠头，脸上有些尴尬，但是依然很开心。“哎呀，你快洗漱去吧，煮的粥快好了，待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我扫了眼厨房，果然是在煮粥。现在是六点四十，既要做早餐又要打扫卫生，陈科该是几点起的床？我收拾完后，陈科的粥也煮好了，这时谭萧萧才从卧室里出来，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 “哈！早上好！早餐做好了，快去洗脸刷牙！”正在往碗里盛粥的陈科看到谭萧萧后展开完美的笑容快活的说道，仿佛昨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想，如果陈科不是这么没心没肺，他也不会那么快乐吧。 陈科把早餐摆到餐桌上后，谭萧萧也收拾完毕，坐下来就开始埋头吃饭。我看了眼墙上的表，七点十分。早餐很精致，西式的培根三明治和中式的杏仁莲子粥，虽然不是很丰盛但是做好也绝对需要一定的时间。不得不说，吃陈科做出来的东西真的是一种享受，即鲜嫩又可口，但是我觉得谭萧萧似乎对饮食并没有什么品味，好像只要能吃就行。倒是陈科自己不是说煎蛋有点咸了，就是说粥煮的时间有些长了，与其说是评论，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嗯，我觉得今天做的还可以，就是油放多了，吃太多的油不健康，以后应该少放一点。对了，我觉得其实可以放些香菜的，那样吃起来的感觉会更新鲜一些，不过萧萧讨厌香菜，还是不要放了。不过我觉得香菜的味道真的很好啊，为什么萧萧就不喜欢呢？还有那个……” “陈科！”谭萧萧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粥，咬牙切齿的低吼。 “啊？” “闭嘴！” 陈科看着谭萧萧不动声色的面容，眨眨眼，然后低下头吃饭不再说话。我看着陈科眼睛眨啊眨的颇为委屈的样子，忍不住想笑。一物降一物，这真是造物主伟大的智慧！想起昨晚谭萧萧抱起陈科的情景，我想也许他是喜欢陈科的吧。奇怪的是，那么纯真可爱的陈科本应该是被宠爱的那一个，可事实恰好相反，是陈科在宠着谭萧萧，简直像个贴身保姆。 七点半，谭萧萧吃完早餐上班去了，看着陈科在厨房洗碗的身影，我忽然意识到陈科做的每件事都是算好时间的。他知道谭萧萧什么时候起床，洗漱要用多长时间，所以他比谭萧萧早起床，然后一边做早餐一边收拾房间，而谭萧萧收拾好后准备吃饭的时候，也正是陈科既做好早餐又做完卫生的时候，时间安排的恰到好处。看来陈科真的很用心也很贴心，但是谭萧萧似乎对他做的这一切并没有什么表示，好像事情本来就该这样似的。陈科的认真让我有些心疼，不知道他做的这一切得不到谭萧萧任何表扬和赞赏后，心中会不会感到失望？对谭萧萧的爱让他无条件的付出那么多，可是谭萧萧只把他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没有感激没有欣赏，肆意的享受着他的付出而不必对此负责，因为陈科是自愿的。可是如果只是一个人在付出，他一定不会幸福，就像当初的孟驰一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刻当我作为一个局外人去看待别人的爱情的时候，忽然发现以前的我就像谭萧萧一样，原来孟驰爱我爱的那么辛苦，可是我却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要付出。我习惯了每天看到他的笑脸，却忘了看一看他的内心是不是有数不清的失望和疼痛。 我问陈科会不会觉得委屈，他一副茫然的样子似乎没有听懂我的话。他说他喜欢这种生活，跟谭萧萧在一起过的很快乐，怎么会委屈呢？对陈科的话我表示怀疑，因为陈科所说的快乐很大程度上等于自娱自乐，只是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是不是爱情的盲目？ 陈科请了假陪我玩，那几天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他跟谭萧萧之间的点点滴滴，更确定了心中的想法：谭萧萧对陈科的喜欢并不是没有，但是绝没有陈科认为的那样多。我从没有跟陈科说过我的看法，他太单纯所以我不忍心看他难过，但是我有些担心事情会怎样发展。也许谭萧萧会被陈科打动继而爱上他，也许他会感到厌倦将陈科从他的世界剔除出去，未来不可预测，或许真的有一个上帝在冥冥中做着安排。 后来我让陈科去上班，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溜达。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是我却毫不感到陌生，总感觉走到每个城市都差不多，一切都倾向于模式化。地上还残留着前段日子的积雪，空气依然寒至凛冽，太阳早早就下山了，夜晚毫不迟疑的笼罩这一片人间。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独自在路上散步，前面是一个公园广场，每天晚上都播放着各种音乐。我踏着《寂静之声》的节拍经过广场，寒冷的夜晚这里总是空荡荡的，如这首正播放着的音乐。但是今晚这里却没有那么寂寞，我看到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如电影中的恋人一样在音乐中移动慢四的舞步，随意而温馨。那是两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遇到孟驰后，生活中仿佛到处都可以看到gay的身影。我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静静的看着那两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浪漫而唯美。我轻轻微笑，心中感到很温暖，很感动。多么美的场景！寒风略过，我打了个冷战，准备离开的时候，广场上的音乐换成了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我最后看了一眼广场上的两人，目光落到那个面向我这里的那个男生的时候，忽然愣在原地。在灯光的照射下，我认出那个男生竟然是我跟孟驰在黄山上遇到的莫小天！他的双手轻轻搂着那个男人的腰，下巴支在他的肩上，在《梦中的婚礼》的节奏开始的那一刻，泪如雨下。 第24章 我忽然想起在黄山莫小天说过他来自T城，只是没想到竟然还会再次见到他，我看到他抱着的那个人不是李延。莫小天看到我后也有些吃惊，他松开环在那人腰上的手，跟他说着什么。那个男人向我这里看了一眼，然后用手擦去莫小天脸上的泪水，点点头。 莫小天朝我走过来，说好巧，脸上的泪痕被风干，但是眼角依然有哭过的痕迹。他只穿了一件格子的衬衣和初冬的外套，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我看了那个在远处等着的男人一眼问他没关系吗，莫小天笑着说没关系，连星是我老板。说完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加了一句，我真正的老板，我在他的店里工作。连星大概就是他的名字了，看刚才他们亲密的样子，我想老板这个词是一个双关语。我不知道MB会在什么地方工作，但是老板和自己的员工，的确有无限可能。莫小天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说我只是来这里找朋友玩，没想到这么巧还会见到你。莫小天坐在冰凉的凳子上抱着自己的双臂，那双漂亮的眼睛依然清明透彻。我说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了，莫小天笑笑说也许是吧，如果他不把我丢掉的话。 《梦中的婚礼》继续在播放，莫小天惨然微笑，然后泪水扑簌而下。看着他哭的那么无助的样子，我感到心疼却又无能为力，他大概是为自己哀痛吧，在那张微笑的面具之下，谁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悲伤。莫小天擦干眼泪，抱歉的笑笑，我说是不是他对你不好，莫小天摇摇头，“在所有的男人中，连星大概是唯一一个不把我当做玩具的。” “那么你爱他？” “爱？”莫小天反问，“可能会吧，我不知道。” 坐在莫小天的身边，我无法抑制的为他哀伤。 “我曾经爱过一个人，”沉默片刻之后莫小天开口说道，“他比我大十岁。八岁的时候我成了一个孤儿，是他一手把我养大，不管什么东西都要给我最好的，让我穿最好的衣服，上最好的学，接受最好的教育。他特别喜欢听钢琴曲，所以让我去学弹钢琴，我给他弹的第一首曲子是《梦中的婚礼》，他说很喜欢，所以我每次都给他弹。十四岁那年我跟他说我爱他，他听后吓了一跳，说我还太小，不懂得爱。可是我知道我很早就爱上他了，只是他从来都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他爱我，不只是把我当做他的爱人，也是他的孩子。他是世上最温柔的男人，从来都不会伤害我，后来在他生日的时候，我给他弹了《梦中的婚礼》，然后把自己送给了他。他终于接受了我们的爱情，那时候我想要是我们能这样相爱一辈子，该有多好。可是后来遇到了一些事，为了我们两个能够活下去，我去连星的店里做了MB，因为连星能够保护我们，而且可以让我挣钱。我跟无数个男人上过床，可是心里始终都爱他，而且越来越爱他。我以为只要我挣够了钱，就能够跟他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度过一生。可是，他没等到那个时候，就离开了……” 莫小天很平静的跟我讲述他的故事，可是眼里却有深不见底的疼痛。我想起自己曾问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莫小天说以前还知道要钱做什么，可现在已经不知道了。那该是多么深入骨髓的爱情才能够让他出卖自己的身体，只为了能跟深爱之人在一起。“既然那么爱他，为什么不去把他找回来？” “他死了，”莫小天把脸埋进手里，掩面哭泣。“如果他还活着，即使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他找回来，可是他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梦中的婚礼》依然静静的流淌，我第一次听着这首钢琴曲落泪，此刻，即使是倾尽天下之水也洗不去莫小天心里的悲伤。以前总觉得别人的故事只能是故事，与我无关，可今天才知道，世上有一种东西是永恒的，无形之中把两个毫不相关的人连在一起。 “我一直爱着他，不管是生是死，一直都深爱着他。即使我爱上了连星或是别的什么人，我心里依然永远爱他，直到我死去。” 莫小天跟连星离开后，我依然坐在那里，任冷风刺入皮肤。音乐已经换成了另一首欢快的曲子，可是我耳边依然回荡着《梦中的婚礼》。我看到离开时连星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莫小天的身上，两人虽然没有牵手，但是一直都并排着走，站在彼此的左右。我想连星是爱莫小天的，我希望他是在用心爱着莫小天的，而不是像那些花钱的客人一样只是为了他的身体。莫小天是一个善良纯真的男孩，他应该得到幸福。 回去的路上我都在想着莫小天的话，他说如果他还活着，即使是走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把他找回来，可是他死了。他说不管生死他都深爱着他，永远爱他，直到自己死去。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幸运过，我不是孤儿，我有家有父母，我不需要为了活下去而出卖自己。为了爱，莫小天活的那么辛苦，可最终还是失去了心爱之人。但是我呢？那么轻易的就得到了孟驰真心的爱，可是我却没有去珍惜。我从来没有为生命感激过什么，可这一次我庆幸自己深爱的人还活着。他还活着，那么我可不可以像莫小天说的那样，即使跑到天涯海角都要把他找回来？ 但是，他会回来吗？ 那天我亲眼看到他跟徐明恺在一起了，我已经不在他心里，他怎么还会回来？ 回去后，我抱住陈科就开始哭，陈科被我吓的不知如何是好，拍着我的背问我发生什么事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眼泪鼻涕都弄到了陈科的衣服上。谭萧萧冷冷的看着我跟陈科抱在一起，一脚踢开卧室的门，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 那天晚上陈科跟我睡在一起，我说很抱歉让谭萧萧误解了，陈科挠挠头嘿嘿笑着说他那人就那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脾气。虽然让他们产生了误会，但是我心里还是为陈科感到高兴，谭萧萧会生气表示他心里还是很在乎陈科的。不幸福的人有一个就已足够。陈科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说没什么，有些事总是明白的太晚。是的，太晚。孟驰已经有了一个徐明恺。 那晚之后谭萧萧就一直拉着脸，对我跟陈科不闻不问，直到两天后我回家的时候都还是那么冷淡。在去火车站之前，我趁陈科不在的时候跟谭萧萧说，如果你喜欢陈科，请你好好爱他，一旦失去后再后悔也来不及了。谭萧萧看了我一眼说我爱不爱他不关你事，我笑笑没有再说话。 回到家后，日子依然像往常一样风平浪静，每天做做饭看看书，不再悲伤，也没有欢喜。与莫小天的相遇对我来说是个灾难，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我正处于感情的摇摆期，他的鼓励让我的天平倾向了孟驰。而这第二次，他的爱情故事让我看到了自己的绝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的遥远，我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妈妈总是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我假装没有看到，也不想知道她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事已至此，我还能做到怎样？ 我很少去爸妈的卧室里，那本该是两个人的世界，我不想插足。但是那一天我不得不去那里找个东西，妈妈告诉我在梳妆台上面，我找到后随手把桌面上的钥匙放进抽屉里，但是关抽屉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抽屉里放着令我震惊的东西。我把那些书拿出来，一时有些迷惑。那些都是心理学和医学方面的书和杂志，荣格，弗洛伊德，还有我没听过的人名，最后是陈科曾让我看但是被我拒绝的毕业论文，《论同性恋的心理成因及合理性》。我呆呆的看着这些书，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妈妈走进来看到那些书也愣了一下，然后走到我身边说这些书都是陈科给她看的。陈科，原来是陈科，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然后呢？”我问。 “小炫，其实这些天我一直想跟你说的，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妈妈坐在我身边，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自从从韩国回来那天，你在飞机上跟我说过那些话之后，我就一直再想，对你的事我跟你爸爸是不是做错了。当初知道你跟孟驰的事情之后，我真的很害怕，我想你们是不被社会认可的所以你们不会幸福。我只从外界的角度去考虑你们的事情，却忽视了感情才是最重要的。在飞机上你问我爱情是不是应该跟性别无关的时候，我想起了年轻时跟你爸爸的经历，既然我可以不顾一切的来到中国，为什么不能允许自己的孩子喜欢一个男生呢？后来陈科给了我这些书，他说爱情的美好不在于对方是男是女……小炫，真的很对不起，我以为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可是没想到却亲手断送了你的幸福。中国有句话叫哀莫大于心死，这些天来虽然你看起来很平静，可是，没有感情就是最糟糕的感情，如果你已经……”妈妈说着就哭了起来，脸上的悲痛好像我已经死了一样。“小炫，如果还可以的话，你去找他吧，妈妈再也不会拦你了……” 我静静的听着妈妈说话，她每说一句我的心就痛一次，等她说到最后的时候，我已经泪流满面。人们总说失望的尽头就是希望的开始，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希望的开始却会把人引入绝望的深渊？如果妈妈能够早些告诉我这些，如果我能够早些明白自己爱他有多么深切……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来的那么晚？泪水肆无忌惮的滑落，我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 第25章 我开始频繁的待在孟驰的住处，什么都不做，只静静的坐在窗边，一坐就是一整天。春天的气息越来越近，外面呈现出一片旺盛的生命力，我却看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消逝，慢慢走向终结。四月的某一天晚上，我从窗边看到了广场上唱歌的安佐，平静太久的心情也有了一丝波澜。我走到他面前，安佐，你回来了。他微笑，是，我回来了。还是那么深情的目光，还是那个神秘的安佐。 他说在意大利，他去走过罗马斗兽场，在威尼斯的船上看到美丽的夕阳，也仰望了那个奇怪的比萨斜塔。他说在那里，他是一个陌生人，却从心底感到自己对那片国土的热爱。他说在歌剧院里，他听着台上演员的歌唱情不自禁的哭了出来，一对意大利夫妇微笑着给他安慰。他说在那里，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心中深深的渴望，二十多年无处安放的情感终于找到了栖息的地方。他说他以为一旦自己爱上那里就不会再回来，可是当他看到自己的爱时，发现自己心中想念的竟是中国。所以他带着自己的思念回来了，却把最深切的爱留给了意大利。 他的手温柔的划过我的脸颊，然后吻上我的唇。我不爱他，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他的吻。像神灵的赐予一样，他温润的唇让我觉得安稳。他说，我不爱你，但是我爱你身上那种无处不在的悲伤。他说这种悲伤从一开始就深深的打动了我，所以我一直想知道你的悲伤到底来自哪里，归于何处，现在我知道了。他说，在意大利我找到了自己心灵的归宿，但是在这里，在那扇窗后，你的爱遭到流放。 安佐把孟驰买给我的水晶挂坠拿在手里，温柔的端详。神奇的爱，他说。他把水晶稍微倾斜，在灯光下，从他展示给我的那个角度，我看清了自己一直没看懂的东西。从正面看，那是一个无迹可寻的图案，从侧面看去，是从上而下排列的四个字母，love。原来如此。孟驰当初执意要买的时候，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他才附到我耳边跟我说Iloveyou？事情总是这样，发现的太晚。 我跟他讲了莫小天的故事，安佐手指放在吉他的弦上，静静的微笑。他说《梦中的婚礼》有个动人的故事，一个平凡的少年在十四岁那年遇到了美丽的公主，并且深深的爱上了她。但是他知道他们不会有结果，所以选择了离开。六年后，当他回来时，听到了公主和王子即将成婚的消息，于是他在公主婚礼那天出现在公主面前。最后两人都死了，在天国，纯洁的天使为他们举行了婚礼。即使只是一个梦，那也足够了。 安佐像一个诗人一样微笑着讲完这个故事，看着我。十四岁，少年爱上了公主，莫小天爱上了那个他，是宿命的巧合么？我问安佐，少年和公主为什么死了，安佐缓慢的说，死只是一个结果，没有为什么。他低头开始弹奏那首曲子，用吉他弹奏的和钢琴比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每次想起莫小天泪如雨下的样子，心都忍不住会疼。是不是世上有多少爱情，就有多少不幸？为什么我们想要的幸福，就那么难？ 那晚我没有回宿舍，睡在了以前我住的那个房间。孟驰的卧室我只用来留恋，却不敢侵犯。那晚做了好长好长的梦，梦到了年轻时的爸爸妈妈，梦到了家乡的秋湖，梦到了孟驰，徐明恺，也梦到了陈科，谭萧萧，莫小天和安佐。梦里他们互不相识又站在一起，时而开心时而悲伤。孟驰还是以前的样子，与我热情的接吻，随后又跟徐明恺携手离去。安佐也离开了，最后他们一个个都离开了，只留下我自己，无处可去。 醒来后，太阳已经照进了屋里。我倚在窗边吹风，头有些痛。安佐说，在那扇窗后，你的爱遭到流放，可是他没有告诉我被流放到了哪里。墙上贴的那些画已经有些旧了，每次来这里都会把屋里的灰尘打扫一次，可是很快又铺满一地。我看着那些画上的风景，是不同季节中的小巷，有水彩也有素描，还有几张其他地方的写生。孟驰的肖像画都在我那里留着，墙上一张都没有。等一年半后，房租到期的时候，不知道这些东西会被怎么处理掉。 忽然，脑中有东西闪过，我忘了呼吸愣在那里，心跳漏了一拍。这里好像少了些什么。我仔细的看着墙上每一幅画，终于想起来少了什么。那张在右下角盖了印章的画不见了！那幅画以前一直贴在那里的，孟驰送我印章那天，顺手盖在了那幅画上。我清楚地记得那幅画上是外面那条小巷的景色，一片寂静的黄。它是从什么时候不见的？我仔细的回想着，从我重新来到这里的那一天，就没有见过这幅画了。心开始砰砰乱跳，我紧张的出了一身的汗。那张盖着我的姓名章的画，孟驰是丢掉了，还是……带走了？ 他会丢掉吗？不，不会的！那么多画都是我画的，要丢就一起丢了，为什么偏偏丢掉那一幅？那么，他是带走了……？是作为纪念吗？孟驰他这样做，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他心里还爱着我…… 我靠在墙脚坐了整整一天，忘了吃饭，忘了时间。一整天我都在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能性，在心里跟自己作斗争。如果真的，如果孟驰真的还爱我的话，那么徐明恺呢？那天晚上的事我不可能会看错。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幅画呢？他要它做什么用？会不会，孟驰就像莫小天说的那样，即使会再爱上了别人，永恒的爱也是留给了最初的那个人？孟驰曾说过，我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 夜色渐渐弥漫了整个房间，在黑暗中我的意识无比的清醒。最后突然而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考，我接通电话，陈科在那边兴奋的跟我说他做了一道新的点心。我不由得笑了出来，陈科在什么时候都能让人开心，看来他跟谭萧萧发展的挺不错。我跟他说了心中纠结的事情，陈科沉默了一下，然后认真的说，弟弟，这是老天给你的机会，可不要错过了。我说我还没确定，他急的在那边跳脚，比对自己的事情还要上心。发泄完后，陈科说，弟弟，下个月你就要生日了，哥哥我给你寄一份礼物过去，别忘了感谢我哦！ 果然，生日那天准时收到了陈科的礼物，我打开包装看到竟是一本书，《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作者是一个没听过的外国人。陈科打电话问我收到没，我说收到了，还没看。陈科神秘兮兮的说你一定要好好看哈，会有惊喜的，你得感谢我一辈子！我听得莫名其妙，把书放在了一边。这些天来一直被孟驰的事困扰着，哪里有心情看书，这本书里有什么惊喜我也不想知道，陈科的思维不在我的理解范围之中。 生日对我来说并不美好，我无法不想起和孟驰在黄山度过的那个生日，一切回忆都成了忧伤的情感。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已经两年，不知道孟驰还记不记得我的生日。那天收到了很多祝福，虽然开心但是总有失落，没有了他，好像一切都不圆满。那晚安佐坐在我身边唱那首生日快乐歌，然后给了我一个长长的吻。我想如果就这样跟他在一起生活一辈子也不错，他那么温柔又那么浪漫。但是，我们并不爱彼此。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是怎样的一种关系，但是我们吸引对方的东西跟爱情无关。 第26章 生日后一周，刘向倚拎着个蛋糕来看我。他说之前出差去了，昨天刚回来，给你补上。我接过蛋糕，一时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没有奢望过他还能对我这么好。 吃饭的时候刘向倚似乎无意的说下个月学校有个经验交流会，请到了很多已经毕业的学生，孟驰也会来，然后不动声色的看着我。听到孟驰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颤了一下。“哦，那挺好呀，你们也可以聚一聚了。” “那你呢？” “我？”我看着他，想知道他这么问是想表达什么意思。“跟我还有关系吗……？” “泽炫，自从你们分手后，孟驰就跟我说不要问你任何事情，也不要去找你。但是有件事我真的想问问你，你到底为什么要跟他分手？你就真的没有喜欢过他？”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自己也不知道表达的是什么。“孟驰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你不喜欢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他只说了这些？” “你的意思是还有别的？” “没有，就是这样。” “有件事我想你可能不知道。大四刚开学的时候，孟驰申请了保本校的研究生，他说这样就可以一直陪你到毕业了。但是保研的接收函下来那天你们却分手了，后来他就放弃了读研选择了工作。” 心中一惊，忽然想起分手那天被孟驰撕得粉碎的纸片，和我拼出来的孟驰的名字和N大的校章。他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可是我没有让他说出来就提出了分手。原来那些天他一直都在忙保研的事，瞒着我只想给我个惊喜。是我亲手粉碎了他为我做的一切。“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我只想告诉你，孟驰真的很爱你，我从来没见他那样宠着一个人。你们分手后那段时间，虽然他面上表现得很冷静，但是我知道他心里真的很痛苦。” “所以他恨我。” “恨你？” “他抢了我的女朋友来报复我。”想起在那个教室里孟驰嘲讽的眼神和话语，就不由得心痛。 “你女朋友？”刘向倚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叫周淼淼的女生吧，是她自己找到孟驰缠着他要做他女朋友的。”刘向倚脸上带着鄙夷之色，“孟驰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么？再怎么恨你他也不会做出那种卑鄙的事情。” 刘向倚的话像是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让我羞愧的抬不起头。是我误会了孟驰，周淼淼的事情怪不得他。刘向倚说得对，孟驰怎么会做出那么卑鄙的事情？卑鄙的是我。 “其实孟驰心里一直都是爱着你的，那段时间他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拿着手机愣半天然后又放下。我跟他说既然放不下那就试图去挽回，如果从来没有努力过，肯定会遗憾。最后他被我说动了，也下决心要那么做了。可是……” 我猛然抬头看着他，刘向倚脸上带着复杂的神情。“去年你生日那天，孟驰本想借这个机会去找你，所以把那天的篮球赛都推了。那天上午我跟他一起去找你，可是在路上的时候，看到你跟一个女生共用一把伞边说边笑。你不知道当时孟驰是什么样的表情……孟驰一声不吭就走了，晚上将近十二点的时候他找到我，浑身都湿透了。他说……”刘向倚看了我一眼，“他说晚上在校门口看到一个男生给你送来生日蛋糕，亲密的搂着你，然后你们两个去了宾馆……四年里，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绝望的一个孟驰。” 压抑许久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那阴差阳错的巧合。那天上午的女生是梁晓宇，晚上的男生是陈科。我不敢设想孟驰会怎样看待我，可是我们就那样错过了。 “泽炫，其实你也是喜欢他的吧？” 我点点头，“分手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喜欢他。” “那么，你去找他吧，我想他心里一定忘不了你。” “向倚，已经太迟了。”我无力的看着他，“孟驰跟徐明恺在一起了，他怎么还会爱着我？”“孟驰跟徐明恺？”刘向倚仿佛听到了惊天的秘密一样张大嘴看了我半天，“怎么可能？！” 我说毕业前一天晚上我亲眼看到他们两个在接吻。刘向倚笑了下，“从大一开始徐明恺就喜欢孟驰，对于一个喜欢了自己四年的人，要一个吻不算多吧。”刘向倚的话让我愣住了，那算什么，原来只是一个告别之吻么？！ “要喜欢早就喜欢了，孟驰跟徐明恺根本就没有可能的事！”刘向倚又强调了一遍，我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如果那天晚上没有徐明恺的话，我是不是就不会退缩？世上真是充满了致命的巧合。我虚弱的笑笑，孟驰，看来你我之间，总是差了点缘分…… “你知道吗？在离开N城之前，他跟我说希望我有时间的时候可以来看看你，他说你从来都不会照顾自己。”刘向倚认真的看着我说：“泽炫，既然你们彼此都还喜欢，又何必这样让两个人都痛苦呢？如果你去找他的话，他一定会回来的。” 我坐在窗边，看着窗外苍茫的夜色。刘向倚的话无疑是一个诱人的希望，但是这一次，它会带给我失而复得的幸福，还是更深的绝望？安佐依然在广场上静静的唱歌，在他的不远处有对情侣相拥在一起。我从窗边远远的看着那一幕，直到曲终人散，只留下夜的微凉。陈科说，这辈子总要为爱情勇敢一次，他做到了，虽然有些死皮赖脸，但是只要提到谭萧萧他就会一脸的开心。孟驰也做到了，对于我们的爱情他从来都不躲避别人的眼光，一心追寻着爱情的美好。那么，我是不是也应该为爱情勇敢一次，就像人们通常说的，做了不一定成功，但是总要努力过才能真的死心。孟驰曾经爱我爱的那么辛苦，这一次，该轮到我为爱情而付出。 我跟陈科打电话说我要把孟驰追回来，陈科兴奋的嗷嗷直叫，他说我就知道会这样，我看中的书一定不会有错。我愣了一下，没听明白。我说跟你看中的书有什么关系，陈科惊讶万分的说你不是看了我给你的那本书才做的决定吗？我说不是，那本书我还没看，陈科很受伤的说我以为是我的功劳呢，不过没关系，只要你想通了就好。 已经进入六月份了，刘向倚说孟驰会在中旬回来，可能会比交流会早一两天。我数着日子，至多还有十天。安佐温柔的看着我说你变了，我感觉到你身上越来越多的快乐和希望。安佐真是一个神奇的人，能清晰的看到我身上没一点一滴的变化。他看着那间窗，“跟他有关，对吗？” 我点点头，其实心中依然忐忑不安。“以前，每次闹矛盾都是他先妥协，这次我总该主动向他靠近。” 安佐修长的手指放在弦上，却没有拨动一下。他说，这是不是意味着，今后你再也不会来这里？ 我有些讶异的看着他，觉得他嘴角的笑有些落寞。 安佐抬起头看着遥远的天空，他说从此之后这里就少了一个人的孤独，想想倒还有些寂寞。我看到有一滴泪水从他眼中坠落，他说你心中永远爱着一个别人，可我只爱着自己。 第27章 我想孟驰回来后大概会住在那个房子里，于是便殷勤的把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番，随着日子一天天逼近，心中越来越紧张。我还着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凛然，等待着孟驰的审判。 明天，或者后天孟驰一定会来，我跟安佐说着心中的不安。他没有带吉他，靠着身后的椅背，一条腿叠放在另一条腿上。他说爱情总会让人如此难耐，时刻悬着一颗心，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问他有没有爱过别人，他摇头，我想我只是爱上了爱情本身。 我听得莫名其妙，安佐笑笑，“玛格丽特杜拉斯。” “一个女人？” “对，一个自恋至极的女作家。她一生有很多情人，但是她时常说她爱的只是爱情本身。”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于一个理科男生来说，要理解这些东西真的很难。“安佐，你真像个艺术家。” “艺术家么？”安佐第一次露出不屑的表情，“一群疯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今天的安佐有些不寻常。我说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你不开心，他看着我说，我是不是该去寻找一个人，能让我不再感觉孤单？ 安佐茫然的神情让我很伤感，这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起他会孤单。我一直以为他活得那么轻逸那么洒脱，不会在乎孤不孤单。可是今天，他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问我，他是不是该找个人来让他摆脱孤单。我忽然意识到，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在意大利，安佐都像个流浪者。他说在意大利他找到了心灵的归宿，他说他把最深切的爱留给了意大利，但是这份爱什么都给不了他。安佐的孤独来自哪里，我不知道。我什么都帮不了他。 “安佐……”我把他的手放在我的手心，情不自禁的吻上他的嘴唇。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我们第一次说话的那天，他那个深情的吻到底意味着什么。当另一个跟你心境相似的人把自己的脆弱展示在你面前的时候，语言无法给予的安慰便会情不自禁的被亲吻所代替。这种吻发自你的内心，又不带任何暧昧的意味。你感觉像是面对着另一个自己，用自己全部的深情去接近自己的灵魂。安佐吻的不是我，而是他看到的另一个自己。他说过，他只爱他自己。 安佐闭上眼睛温柔的回应着这个吻，我感到，我知道，我看到，他带着深深的孤独，温柔的抚慰着自己脆弱的内心。 我闭上眼睛，抱着他的腰，吻去他脸上的泪水。我想或许是我自己在流泪。在那些思恋孟驰的岁月中，安佐的歌声和微笑成了我生活中最大的安慰，他用一个个吻陪伴我的每次悲伤和寂寞，却从来没有索取过什么。他是一个特殊而神秘的存在，不远不近，若即若离，在没有孟驰的日子里，让我跟自己谈了场恋爱。 我们即将分开。在那么多的夜晚之后，今夜就是我们的离别。这是我们之间最后的一个吻，我想。安佐，你无法想象我多想跟你说声谢谢，你也无法想象此刻我心中的难过。我即将离开你，离开另一个自己，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那个可以带走你的孤独的人，是不是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安佐？我不想知道是什么把我们连接在了一起，但是我们一定会离开彼此，走向各自的生活。如果，人注定要承受孤独。 突然安佐松开了放在我身上的手，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的身后。我离开他的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孟驰的那一刹，我觉得世界在我身边悄悄死去。我自己也在悄悄死去。 孟驰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浅蓝色的牛仔裤，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微歪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我跟安佐，像看着动物园里的宠物。他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眼睛里一片空明，没有愤怒，没有痛苦，什么都没有。 “打扰到你们了？真的不好意思。”孟驰坦然的笑着说，仿佛从来不认识我。 我站在那里像个木偶般看着他，感觉不到呼吸，感觉不到心跳，感觉不到心痛。什么都感觉不到。我想，这一刻，我已经死去。 安佐看看孟驰，又看看我，脸上蒙上一层月光般的悲戚。 “呵呵，就当我从来没来过，你们继续！”孟驰耸耸肩慢悠悠的转过身离去，走了几步后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看着我笑，“原来，你是个gay——” 孟驰那嘲讽的笑容和故意拉长的意味深长的声调久久的残留在空气中，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许久后，我才感到胸口有个地方，尖锐的疼痛。 安佐用纸巾擦去我脸上的泪水，轻声说对不起。我静静的坐在他身边，任自己泪如泉涌。安佐手里的纸巾已经全湿，他叹了口气，无法掩饰眼中的悲悯。 只不过半个晚上，事情就成了这个样子。我那么辛苦的熬到了今天等着他来，可是他来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绝望。我没想到他会今天来，我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个广场，看到我和安佐这一幕，我更没想到，当自己想要为爱情勇敢一次的时候，一切就这样全都成了泡影。孟驰他会怎么看我？今晚的事，他会怎么想？是上天的捉弄么？ 我和孟驰，真的，总是差了点缘分。 “安佐，为什么会这么绝望……”我看着身旁的安佐，感觉自己在笑。 安佐看了我很久，最后终于恢复了他那温柔如初的微笑。“去找他解释吧，如果他爱你，他会信的。” “怎么解释呢？”跟另一个男生接吻，怎么能够解释的清？无论怎么解释，都是罪名。 “安佐，看来是命中注定呢。” “那么，你放弃了？” 放弃么？我不知道。我已经找不到自己的感觉。 “去吧，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要放弃。相信我，上帝会保佑你。” 那间窗子终于开始明亮起来，在寂静的夜里，让人有种回归的感觉。孟驰也许就站在窗子后面，也在看着外面的夜色。思念了那么久，渴念了那么久，当灯光终于亮起来的时候，我心里的怯懦也超越了一切。在对他的爱里，我不是个勇敢的人，从来都不是。 如果说之前孟驰对我还有爱的话，现在是不是已经一丝不剩了？我想起那天晚上看到他跟徐明恺接吻的那一刻，心里是多么的难过。即使刘向倚告诉我那个吻跟爱情没有一点关系，可是那个场景始终是我心中的一个阴影。今天，孟驰看到我跟安佐接吻的时候，是不是也有那种感觉？他是不是也会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 孟驰，如果你还爱我，假定你还爱我，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让我为爱勇敢一次？ 第28章 我回头看了安佐一眼，他依然坐在那里寂静如一尊雕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安佐，再见。”我说。 他笑，“再见。” 那是我们唯一一次说再见，也是最后一次。那夜之后，安佐像风一样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走到门前，手里拿着钥匙站了半天。现在，我跟孟驰只有一墙相隔，这道门像个魔咒，将我跟他分隔在不同的世界。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所有的勇气化作这最后的决然。最终，我打开门走了进去。 孟驰坐在以前经常坐的位置，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就像以前每次我回来的时候一样。他似乎被开门声惊了一下，转头看到我后微微皱起眉头。他回头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房间，然后笑着说，原来是你。他那不咸不淡的态度让我有些尴尬，我想也许我应该敲门的。 “你来做什么？”孟驰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挑着一条眉毛问道。 我稍稍放松了些，他的语气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孟驰，可不可以听我解释？” “解释？”孟驰仿佛很吃惊似的，“我需要什么解释？” “其实在广场上……” “哦！”孟驰打断我的话，恍然大悟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深了些。“原来你是要跟我解释你跟他在一起。对不起，我没兴趣听。” 孟驰的笑容里带着深深的鄙视和嘲讽，在他面前，我永远都是那么卑微。我克制住了想要从这里逃出去的冲动，深深吸一口气。“我没有跟他在一起，我也不喜欢他。” 孟驰看了我两秒，然后转过头继续看电视，“你喜不喜欢他，跟我有关系吗？” “跟你没关系吗……？”我走到沙发旁，突然丧失了所有的信心。“如果我喜欢的人是你呢，跟你也没关系吗？”话到嘴边脱口而出，我突然意识到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当面说喜欢他，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喜欢我？”孟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不会是想说，把我甩了之后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爱上我了吧？这情节真有够俗套！”孟驰把胳膊搭在沙发的靠背上，笑盈盈的看着我，仿佛在讲一个优雅的笑话。 “孟驰，”我努力的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真的喜欢你。” “在我面前跟另一个男生那么投入的接吻之后再来说喜欢我吗？”孟驰站起来冷笑着，“你是不是忘了分手那天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不是gay，你不喜欢男人，可现在你却跑过来跟我说你喜欢我！薛泽炫，你当我是什么？” “孟驰，我没有骗你，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你只是喜欢我？”孟驰压抑着声音里的愤怒，“那刚才那个人呢？你说你不喜欢他，可那个吻算什么？对一个不喜欢的人都可以那么深情的接吻吗？” “不是那样的，我们……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我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安佐的事情，我怎能说得清？ “普通的朋友？”孟驰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几个字，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原来对一个普通的朋友都那么大方啊，是不是从大街上随便拉出来一个人你都可以跟他接吻，然后上床？”孟驰终于不再压抑声音里的愤怒，嘲讽变成了愤怒，“薛泽炫，你他妈的喜欢可真廉价！” “不是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忍了，可还是在他面前哭了出来。“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的不堪吗？” “你还希望我当你多纯洁？自从分手后你身边的人已经有一批了吧？男女通吃，真厉害啊！”孟驰自嘲般笑笑，“亏我以前还真相信你有多纯洁，就连我碰一下你都要躲，拒绝了我整整一年。我真是个傻瓜，竟然真的相信你不是gay。薛泽炫，你的演技真是太好了，我都忍不住想为你鼓掌了。你说，当初我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你呢？” 猛吃的话像一把刀刺进我的心里，他已经判了我死刑……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虚伪至极的人，一个毫无贞操可言的骗子，他心中的炫已经死了。“孟驰，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在脑子里苦苦思索着该怎么跟他说才能让他相信，我没有他想的那么不堪，即使知道他不会相信。 “那是什么样子？你是想告诉我我亲眼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是吗？”孟驰惨然一笑，“你是要让我知道我到底有多蠢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我看着他，咬咬牙说道：“我是吻了别人，可是一个吻能代表什么呢？你不是也曾吻过徐明恺吗？你爱他吗？” 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自己犯了个多么愚蠢的错误，孟驰的脸色刹那间沉下来，冰冷似铁。我看到他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汹涌着复杂的情绪，却又全部隐忍下去。沉默。 “出去！”片刻之后，孟驰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我不出去！”孟驰的沉默和隐忍让我有些歇斯底里，“你说过不会再赶我走的！” “好，我走！”孟驰冷静无比的向门口走去，我本能的抓住他的手，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放开！”孟驰没有回头，冷冷的声音充满了坚不可摧的力量，我从来没想过这种致命的力量会用来摆脱我。 “孟驰，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喜欢你？”孟驰回过头甩开我的手，“你哪里还值得我喜欢？” “我不信！你曾亲口说过你爱我！” “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爱过你！”孟驰的怒吼将寂静的夜瞬间撕裂，我第一次看到那样盛怒的孟驰，情不自禁的想要往后退。他眼睛里跳动的与其说是愤怒，倒更像是彻底的绝望。 “薛泽炫，你还要羞辱我到什么时候？” 我无意识的摇摇头，一时有些迷茫。我知道自己又做错了，可是孟驰为什么说我是在羞辱他？难道曾经对我的爱，已经成了他的耻辱吗？我到底错在了哪里？ “现在你高兴了是不是？你可以昭告天下说孟驰这个傻瓜曾经如此迷恋你是不是？你可以尽情的笑话我了是不是？”孟驰一步步向我逼近，我一步步的向后退，直到碰到了身后的桌子，再无退路。 “你曾经问我到底喜欢你哪一点，那么现在，我就告诉你我到底喜欢你哪一点！”孟驰嘴角带着残忍的微笑，手抓住我的衣领用力的一拽，衬衫的扣子一下子全部被扯掉，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音。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脑中一片空白。衬衫被他一把扯掉，我本能的向后退，可是身后被桌子挡住，一下子倒在了桌子上。孟驰顺势压在我的身上，看着我的眼睛里仿佛结了一层冰，将所有的感情都隐匿在冰层之下，一只手生硬的解开我裤子的腰带，被强行扯下的衣服将皮肤刮的生疼。 我躺在白色的大理石桌面上，后背感觉一片冰凉。我静静的看着上方那张永生难忘的脸庞，没有呼喊，也没有反抗。在他进入我身体的那一刻，我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有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我是一个怕疼的人，可此刻身体的疼痛麻痹了全部的神经。我感觉到身体被撕裂，心也跟着抽搐，可是却感觉不到疼痛。我又想起了那个神话故事，我想现在我正在经历一场残酷的仪式，等仪式完成之后就要献上自己的生命，来平息神的愤怒。我像那个小女孩一样牺牲了，可是却没有得到赦免。 这是我应得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孟驰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体。我赤裸着身体躺在冰冷坚硬的桌子上，他衣冠整齐的站在桌子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 孟驰俯身蹲下来，用手指擦去我眼角的泪水。“炫，你为什么哭？” 身体开始恢复了知觉，心狠狠的疼了一下。自从分手后，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炫，依然那么轻，那么柔，却没有一丝温度。“孟驰，好痛。” 孟驰轻轻的笑了一下，“知道痛就好。”他站起身低头看着我，慢慢的开始微笑。“现在，我连你的身体都不喜欢！” 第29章 我躺在那里看着头顶的日光灯，明亮的灯光刺的我有些头晕。孟驰已经离开很久了，他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今晚他绝不会再回来。我从桌子上爬起来，下身一阵刺痛让我吸了一口冷气，脑子里某根神经被牵连到，尖锐的抽痛。桌子上残留着红白一片，我笑笑，心中无比苦涩。这算是QJ么？什么尊严，什么人格，统统都没有了。站在花洒下，清凉的水冲走了身上的痕迹，却洗不去心中的痕迹。孟驰已经被深深的刻进心里，这辈子都洗不掉了。 我想起了莫小天，那个眼睛里一片纯真的男孩。今晚被孟驰压在身下的时候，我想在他心里我跟一个出卖身体的MB有什么不同。没什么不同吧，只是生理的发泄，没有一丝的感情。从孟驰狠下心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死心了。 我从衣柜里找出一套衣服穿上，从地上捡起衬衫的扣子，然后把桌子擦干净。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可以证明今晚发生的一切。我关上门，走下楼梯后，拿出手机拨通陈科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我想大概陈科已经睡了，正要挂断的时候陈科接通了电话。他问我怎么了，说话有些不自然，电话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说你在干嘛，陈科嘿嘿笑着说没什么，准备睡觉呢，我隐隐约约听到谭萧萧的说话声，陈科小声说别动，呼吸却越来越不稳。我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他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很好。 “陈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能幸福，我恨不得天下人都能幸福。”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里有些哽咽。 陈科愣了一下，“弟弟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笑着说我很好，你睡吧，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我想挂电话的是谭萧萧。他们终于在一起了，真好。至少还有人的幸福是真实的，真好！ 一整夜我看着窗外从漆黑到黎明，下身依然阵阵疼痛，脑子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清醒。泪水从眼角静静的流淌，枕头湿了一片。从今以后，我该怎么办？ 天亮的时候才渐渐睡着，如果不是陈科打来电话，我想或许我再也不会醒过来。头晕沉沉的，眼睛酸痛，全身乏力，我想大概是发烧了。陈科说昨晚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我说孟驰回来了，我去找过他了。“真的？”陈科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结果呢？他是不是乖乖的回到你身边了？” “没有，”我苦笑，“或许之前他对我还有些喜欢，可是昨晚被我全部抹杀了。我们之间彻底完了。” “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陈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 我犹豫着，最后还是把事情全部告诉他了，对陈科，我什么都不想隐瞒。 陈科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安佐是谁？” 以前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安佐的存在，我觉得他是属于我私人的一个秘密。我说是一个朋友，然后简单的跟他说了我跟安佐从相识到昨夜之间的事。电话那边的陈科一直安静的听着没有说话，真是少有的沉稳。 这次他沉默的时间更长了，我心中隐隐不安，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沉默的人。许久之后他说：“弟弟，其实不能怪孟驰的。你想一想，如果你是孟驰你会怎么想？虽然昨晚他的做法有些过分，但是……” 我叹了口气，我明白陈科想说的是什么。那次看到孟驰跟徐明恺接吻的时候，我是那么的相信他们在一起了。尽管孟驰曾那么爱我，尽管孟驰从没对徐明恺表示过有意思，我还是当机立断的相信了。昨晚，孟驰也是毫不犹豫的就断定我跟安佐的关系了吧。他已经相信了我不爱他，他曾亲眼看到我跟别人亲密的在一起，他没有理由相信我昨晚的话是真的。对，这件事不能怪孟驰，不管他做的多么过分都不能怪他。是我的错，他心里一定也很苦，我从来没有怪他。 “陈科，我该怎么办？”我觉得生活对我来说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 陈科第三次沉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自从跟谭萧萧在一起后，陈科比以前成熟了，爱情真是神奇的东西。“弟弟，你确定你们已经彻底完了？” “或许是吧，不然孟驰不会那样做的。” “弟弟，不要仰仗他的爱。你是不是总是把他对你的爱当成自己的筹码，然后拿着他给你的筹码给自己下注？”陈科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你有没有想过，他有义务要让你赢一辈子吗？人都会变的，你能容忍别人仗着你的宠爱就为所欲为，甚至是用你的爱来伤害你吗？他爱你的时候，你所有的任性都是可以实现的，他不爱你的时候，你的赌注全部无效。” 这次轮到我沉默了。陈科的指责是对的，我确实相信孟驰既然深爱过我，那么就一定对我无法忘怀。不要仰仗他的爱……我真的赌输了呢，孟驰，你终于收回你的爱了么？ “弟弟，如果可以的话，重新开始吧。” “重新开始？那是什么意思？”我不解的问。 “忘记你们的曾经，从零开始，用你的真心去获取他的爱。” “忘记？”我笑笑，“怎么可能？” “或许是没有可能，但是，”陈科似乎是在组织着语言，“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故事，一个男人失忆了，所有的人他都不认得了。但是当他看到他妻子的第一眼，他说你太漂亮了，我一定要娶你为妻。” “这个故事的重点是什么？”我没太明白陈科要说什么。 “笨死了！”陈科终于恢复了常态，“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这么大的！这个故事是要告诉你，既然他爱过你，如果他真的深爱过你，不管你还在不在他的记忆中，他还是会再爱你的。虽然那个谁曾说，人不会踏进同一条河流两次，可是那并不代表着，人不会爱上同一个人两次。明白了？” “听倒是听明白了，可是……” “没有可是！”陈科打断我的话，“你想一想，要是孟驰就这么离开了，你的下半生还有什么指望？行尸走肉，行尸走肉你懂不！” 我把手机拿远一点，陈科的咆哮让人心惊肉跳，“哪有那么严重？大不了一辈子不结婚嘛！”心情忽然好了很多，不知道是因为陈科的话还是因为他的咆哮。 “结婚？你竟然还想着结婚？”陈科似乎要抓狂了，“你的男人都跑了，你还想着要结婚？你的良心被自己给吃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说的是不结婚嘛，我的意思是一辈子单身呗。” “弟弟，你到底还想不想要你家孟驰了？为什么感觉你现在好开心？” 我止住了笑，陈科真是个好人，竟然比我自己还着急。要是这是他自己的事，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呢。“陈科，我听着呢，你继续说。” “我偏不说！”陈科的小孩子脾气又上来了，“我给你的那本书你看了没有？” 书？我想起来了，生日的时候他送的那本书被我放到书架上就没再拿出来过。“还没呢，跟书有关系吗？” “当然有！你先把那本书看完我再跟你说，我挂了哈。”电话里传来嘟嘟的盲音。 什么嘛，就告诉我一句重新开始就完了，真是的。不过跟陈科聊过之后，不再感觉那么痛苦了，头也不那么晕了，陈科真是个奇妙的家伙。 第30章 晚上我去了广场，安佐不在，只有一对对的情侣坐着或者牵手散步。孟驰的房间没有没有亮灯，他竟然真的厌我至此。第二天情况依然如此，没有安佐，也没有孟驰。我想安佐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去了一个我永远都看不到的地方，在那里过着一种我永远想不到的生活。我应该想到的，如果他要走，他一定不会跟我告别。昨晚离开时那声再见，成了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只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爱上另一个人。 交流会在图书馆的报告厅进行，我坐在后面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台上的人在说什么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孟驰坐在跟我成对角线的位置，从这里只看到他的侧脸。孟驰时不时的跟旁边的人说几句话，脸上一直带着明朗的笑容。等到他发表演说的时候，我努力集中注意力听他在说些什么，可是眼前却只出现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渐渐的生出重影，直至模糊。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往我这里看了一眼，但是目光没有一秒钟的停留。台下有个女生问他说学长你有没有女朋友，孟驰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迷人的一笑，他说我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底下一片哄笑，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孟驰坏笑的时候很温暖，而单纯的笑的时候最无情。他依然冷静，骄傲，没有受到任何情绪的影响。事到如今，我怎么还能奢望他会把我放在心上。 走出报告厅，突然好想去电影院看场电影。大学这三年只去过一次电影院，是两年前跟孟驰在一起的时候。那次我们看的是《美国往事》，导演是一位意大利人。将近四个小时的电影看起来很累，但是孟驰一直看的很认真。他说，这部电影的背景音乐很动人。我乘地铁来到隔窗电影院，问今天有什么电影。我一直很好奇这个电影院为什么取名隔窗，上次我跟孟驰就是来的这里，孟驰说这个电影院只播放经典的老电影。那个女孩说待会是《西部往事》，一部很老的电影，是瑟吉欧莱昂的“美国三部曲”之一。我问她另外两部是什么，她甜甜的笑着说是《革命往事》和《美国往事》，我们这里以前都播放过。我愣了一下，然后买了一张票。看电影的人很少，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分散的坐着，我找到自己的座位，旁边是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的男生。 电影播放的过程中，底下一直很安静，我身边的那个男生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屏幕。电影情节我没有看进去多少，但是里面的配乐都听得很清楚，挺有感觉。真的好奇怪，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没觉得什么，可是一旦分开后，生活中好像无论什么都能多多少少的跟他有些关系。我的生活，已经成了孟驰的磁场。 孟驰什么时候回的B城我不清楚，但是他房间的灯晚上一直没有亮过。又是一年毕业季，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飞速流过，有些人来了，有些人走了，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百无聊赖之中，我从书架上抽出陈科送我的那本书。书的扉页上写着“送给我亲爱的弟弟”，字迹很漂亮很洒脱。都说字如其人，但是陈科的字却有着跟他的性格不相符的气质，我想也许是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看懂过他。 这部小说很短，讲的是一个牧羊少年做了一个梦，然后他找到一个女人给他解梦，那个女人告诉他要按照梦中的提示去做。然后少年就去埃及寻找宝藏，途中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也经历了反复的矛盾和挣扎，虽然很多次想要放弃但是最后还是走到了埃及找到了宝藏。小说写得很离奇，也很神秘，说到了梦想还有天命和天地之心之类的，不是特别明白。看完后我纳闷的想陈科让我看这本书到底是要让我明白什么。 我告诉他书我已经看完了，陈科说然后呢？ 然后？陈科语气里的期待让我有点惭愧，我想这本书也许要表达的东西是挺丰富的，但是陈科希望我知道什么呢？“你不会是让我去寻宝藏吧？我可不相信有宝藏这回事。” “不是宝藏，有比宝藏更宝贵的东西啊。” “那是什么？” “诶？你没看出来？那我一辈子都会珍藏的书，你知不知道这本书可是支撑着我整个人生啊！” 我尴尬的笑笑。 “喂，你到底有没有看呀？你跟我说说小说讲的是什么。” “就是寻宝呗。” “你记不记得撒冷王跟牧羊少年说的那句话？” 撒冷王？好像有些印象，一个神一样的老头。“他说过的话又不止一句，我怎么记得？” “当一个人真心渴望某样东西时，整个宇宙都会联合起来帮助他完成梦想。记得吗？就是这句话支撑着我一生的信念，每次想起的时候都忍不住被它感动。” “然后呢？” “然后？”陈科很夸张的反问一句，我想他又要在电话那边张牙舞爪了，但是出乎意外的，陈科很认真很平静的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在生命中遇到的每个人每件事，其实都不是偶然的，它们总是能通过各种神奇的方式联系在一起。好像冥冥中有一种神性在引导着你所遇到的每件事物，让它们在你身边聚拢，然后帮助你向前走下去。它们都是为你的梦想而出现，整个世界都在帮你靠近梦想。所以呢，如果孟驰就是你的梦想，请不要放弃，你要相信，当你真心爱一个人的时候，全世界都会联合起来帮你去爱他。” 陈科的话让我瞠目结舌。并不是因为他的鼓励，而是因为他的纯真。我从来没有想过一句话可以支撑自己一辈子，人总在不断的成长，不断的改变，我一直相信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改变的。可是，陈科说他的一生都被那一句话而感动。这句话听起来很浪漫，但是实际上也很幼稚，我想大概初中生那个年龄会被这些话而倾倒。可是陈科偏偏就是那么的单纯，我想他的单纯也许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执着，他一直在坚信着，也在坚持着他心中的美好。 “弟弟，我知道你肯定会笑话我的，但是我真的相信。人们总是说要破除迷信，相信唯物论，追求真理，可是谁能够告诉我们到底什么才是真理呢？我觉得吧，只要是自己相信的，就是真理。没必要活的那么严肃谨慎，给自己一个梦想，即使是一辈子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那也很美好啊。你说是不是？所以呢，你要相信上帝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也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默默的听着，虽然搞不清陈科前言后语之间的逻辑，但是心中还是有所触动。这就是陈科总是那么开心的原因吗？执着的相信并追求着自己的梦想，所以才会那么单纯吗？那么，我到底缺失了什么？“陈科，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梦想是什么？” “啊？这个啊……我还不知道。不过，现在谭萧萧就是我的梦想，嘿嘿，是不是有点肉麻？” 我轻笑，这是陈科第一次正式说到谭萧萧对他的意义，把他当做自己的梦想，那是怎样的一种爱情？我想陈科的单纯不是因为心理不成熟，而是因为他心中永恒的美好。“陈科，既然他是你的梦想，可是现在你已经完成梦想了啊，之后呢？你还追求什么？” “我的梦想不是指他这个人，而是和他的爱情，明白吗？” 晚上躺在床上，不断地回想着白天陈科的话。他说，如果孟驰就是你的梦想，请不要放弃，你要相信，当你真心爱一个人的时候，全世界都会联合起来帮你去爱他。我想起了这两年所遇到的人和事。与莫小天的两次相遇都让我陷入感情的纠结之中，让我一次比一次更明白自己对孟驰的爱。陈科的出现把我一次次从困境中解救出来，还有妈妈，她的谅解和鼓励虽然迟到了太久，但是毕竟让我少了很多沉重。还有安佐，虽然我无法说清他带给我的究竟是什么，但是每次跟他在一起都会感到安心。甚至是曾经看过的电影，听过的歌，都在以某种方式提示我跟他之间的某些契合。还有那把夹在书里的钥匙，是不是在鼓励我打开靠近孟驰的锁？ 我从来都不相信世上真的有神，但是这一次我愿意相信宿命。我愿意像陈科那样，做一个快乐单纯的人，如果真的是注定，那么，就让孟驰成为我的梦想吧。即使无法实现，也会一直那么美好。 第31章 暑假的时候我去了一次B城，只是想看看这个孟驰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美丽而繁华的城市。南方的夏季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热，放眼望去，尽是青葱的植物，频繁的雨水把城市冲洗的干净而湿润。路上的行人来去匆匆，谁都没有时间看一眼身边的风景，更没有人注意到我这个外地人。我订的酒店就在孟驰上班的公司附近，从窗户可以看见那栋几十层的高楼安静而坚定的矗立在那里，仿佛在向人展示着什么。每天上下班时间我都忍不住站在窗边看着走出楼的人群，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孟驰穿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衣，黑色的西装裤，看上去特别帅气。我看着他走出楼走到停车场，打开车门坐进去，然后绝尘而去，心想那就是成为我梦想的人。不知道陈科将谭萧萧作为梦想是什么样的心情，现在看到孟驰的时候心都不由自主的开始加速，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所有的症状。记得陈科有一次说，爱情是一场重病，吃尽苦药，受尽煎熬，要么花好月圆，要么死翘翘。 那几天我一个人在热闹的城市走了很久，心想要不要也来这里工作。有几家公司在招聘，我看了下条件心里好失望，要么是要求有工作经验，要么就是招研究生学历以上的，本科生的处境好令人心酸。 回到家后我说我想考研，妈妈说考到哪里，我说B城，一所985学校。爸爸说考研会比较辛苦，为什么不直接工作，我们这里工作还是比较好找的。我沉默了一下说我想考经济学的研究生，以后可能不在这里工作。爸爸和妈妈对视了一眼，都不再说话，没说同意也没反对。我看着他们有些哀伤的神情，心想我最终还是走了一条跟妈妈一样的路。我知道我正在抛弃家庭抛弃他们，虽然很难过，但是我不能后悔。我真的很爱他们，对他们我有太多的愧疚，但是有些东西他们是无法给予的，我的一生只能自己来承担。 在家待了一星期我就回学校了，开始为考研而准备。学校的自习室都是考研的人，看着大家面前一堆堆的书和资料，我有些望而生畏。跨专业考研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看的书很多也很吃力，经济学本身对我来说还好，但是政治和英语就比较头疼了。我报了英语和政治的考研班，有生以来第一次写学习计划，把每天的时间都分配给了学习上，看书做题还要背课文。从来没感觉到学习竟然是一件如此辛苦的事情，连做梦都是在背政治。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没有意义，可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向孟驰靠近。曾经为了我想继续在学校读研，那么他放弃的事情就由我来继承吧，虽然什么都补偿不了，但是我愿意把我们的曾经继续下去。现在开始渐渐明白了陈科所说的梦想意味着什么，记得那本书上好像说过没有人会因为追求梦想而受伤，我想现在我是幸福的，因为有了明确的目标可寻，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会无限的接近。孟驰就在那里，我看得到感觉得到，所以不管多么辛苦，我都不能放弃。 开学后我办了退宿，彻底的搬到了孟驰租的房子里。虽然我知道他也许不会同意，但是这不是侵入也不是怀念，孟驰永远都不会明白我住在这里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他不会知道，当我满身疲惫的时候，看到那张我们在黄山拍的照片都会流泪。每天看到镜子里自己脸上的酒窝更深的陷下去，我都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老了，有时都会忘记什么时候曾那么无忧无虑的笑过。 九月底的时候妈妈突然来到了这里，她说反正在家也是一个人，不如到这里来陪着你。妈妈那甜蜜的笑容深深的刺痛了我，她是怕我太辛苦照顾不好自己才来的，可是我正在抛弃她独自远去。我住到了孟驰那间卧室，把我自己那间给妈妈住。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墙上贴的画说真好，可以天天看到你，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呢。我对她笑笑，转过头的那一刻潸然泪下。我第一次想到，就这样走下去，结果我可能会一无所有。 孟驰曾说，用我三生情垄断你一生，我赌的也是自己的一生。 每天过着早出晚归的日子，妈妈一大早就做好早餐，然后再做好宵夜等我回来。她从来不问我学习上的事，我想大概是怕给我造成压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妈妈开始变得如此小心翼翼，其实我没那么脆弱。爸爸经常打来电话鼓励我，说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坚持走下去。好像一切都开始变得那么庄严神圣，我总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不让自己流泪。爱，竟然会那么的疼。 随着考试时间一天天的临近，开始时还很紧张，到了临考前反而放松下来。前前后后一共五个月的时间，我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至于结果，顺其自然吧。读研只是一个选择，即使考不上也还有其他的路可走。临考前，陈科打来电话说我替上帝保佑你，一定会考上的，你要相信全世界都会帮你。然后又得意洋洋的说我涨工资啦，回去给你做好吃的。我特地问了下他跟谭萧萧的情况怎么样了，陈科笑着说还好还好，一切都很美好，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幸福。 考试那两天天气特别好，晴空万里，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考场上的人有的凝眉思索，有的轻松自如，还有的根本就是无所谓。个人有个人的目的和打算。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我感觉全身瞬间无比轻松。奋斗了那么久只为了这两天，可是却没有人去想到底值不值。我倒在床上睡了好久好久，直到被饿醒。妈妈早已经做好了饭，我吃的狼吞虎咽，感觉从来没有如此饿过。妈妈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感觉还可以，题不难。妈妈温柔的笑了，她说小炫，我们回家吧，你爸爸肯定想我们了。我说好，有些心酸。 成绩大概在三月初出来，之前的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做，妈妈说要不我们去旅游吧，可以去海南那边过年。我说不想去，只想待在家里，其实心里有种预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家还能待多长时间。每天我都跟陈科打电话让他教我做新的食物，研究怎么能做的既好吃又美观。爸爸妈妈很给面子的把我做的东西都吃完，然后一家三口去散步或者聚在一起看电视。表面上幸福美满，可是我感觉到他们似乎是在辛苦的演戏，只为了给我一个轻松的别离。他们知道我一定会离他们而去。 学校三月六号开学，五号那天考研成绩公布。在网上查的时候心情激动无比，看到分数的那一刻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386，各科成绩都OK，分数线虽然还没公布，不过大概是可以了。我把消息告诉陈科，他在电话里兴奋的欢呼，他说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全世界都会帮你！晚上妈妈做了我爱吃的菜，爸爸说回学校后好好准备复试，结果是水到渠成的事。妈妈没说什么，一直在笑，可是笑着笑着就哭了。我抱着她说对不起，妈妈哽咽，小炫，我是不是失去了你？ 第32章 复试是在一个月后，当北方正值初春的时候，B城已经繁花似锦。一同复试的有二十多个人，最后只会录取三分之一。在同其他人的交流中得知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是跨专业的，而且别人的初试成绩都很好。我开始担心，大概被录取的几率会很低。一个女生说就算考不上也没关系，从这里复试之后的学生很好调剂，不过可能就不是自己喜欢的学校了。我顿时感到有些灰心，如果不在这里的话，我又何必走这一段曲折的路？ 复试完之后我的心情更加低落。看别人开开心心的样子我觉得自己的表现糟糕透了，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竞争会是这么的残酷，只要结果不是成功，过程多么的丰富多彩都是没有用的。复试的结果在四天后公布，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街上瞎逛，根本无心看身边的风景。从网上查到结果的时候，感觉一下子整个世界都空了。坐在酒店房间的地板上，我看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好想告诉陈科，这一次上帝没有帮我。明明离他那么近，可是却再一次失之交臂。到底我们还是差了缘分。 我拨通了孟驰在N城时的电话号码，上次虽然没人接但是拨通了，这一次我希望自己能够有面对他的勇气。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听到孟驰那声“喂”之后，情不自禁的鼻子一酸，顿时眼睛里含满了泪水。 “孟驰，是我，”我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轻松一些。 “有事吗？”电话那边很安静，孟驰问的直接而冷静。 “孟驰，我现在在B城，我……可不可以见你一面？” 沉默。电话里一片死寂。听不到他的呼吸。 “你现在要是没时间明天也行，只一次，以后……以后我不会……” “我现在在外地出差，一个月后才能回来。”依然是平静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 “这样啊，那就算了，”眼泪一颗颗滴落在地板上，内心一片荒凉。他是真的不在，还是在找借口拒绝我？为什么在我的感情已经达到极限的时候，他却已经无动于衷？ “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吧。” “没什么事，只是……对不起，孟驰，为什么你做什么都做的那么好，可我每一次都这么不争气……” “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忙吧，我挂了。”挂断电话后，我终于哭出了声。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天我一个人沿着街道慢慢的走，感觉自己像个失魂落魄的流浪者，不知道这条路到底会通向哪里。复试的结果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也许爸爸妈妈会希望是这个结果的。我不知道。但是，下一步我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走了好久，直到听到有人叫我才回过神来。我很惊讶在这里还有谁会认识我，转头看到路边车上的人时，心不禁咯噔一下。孟驰的爸爸坐在车里对我和蔼的笑着，“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回应，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刚才想事情分神了。”孟驰的爸爸我只见过那么一次，那时一直称他叔叔，可现在却怎么也无法叫出口。 “你肯定还没吃饭吧，正好跟我一起去吃饭吧。”孟爸爸善意的微笑让我无法拒绝，于是我便上了车。路上他问我怎么会到这里来，我说是来旅游的，没有告诉他我考研的事。“你自己？” 我点点头。 “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昨晚没有睡好。那个，”我犹豫了一下问道：“孟驰不在吗？” “孟驰啊，他出差了，真的挺不巧的，前两天刚走。他说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这段时间他们公司挺忙的。”孟爸爸的神色跟那次见到他时一样亲切，对我并没有一丝的责怪。听到他的回答后，我的心情轻松了很多，孟驰没有骗我。 我们在一家西餐厅吃完饭后，他问我打算去哪里，我说没什么目的，随便走走。然后他笑着说不如去我家坐会儿吧，这可是你第一次来。我想了想说好，反正孟驰也不在，去他们家看看也好，或许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一路上孟爸爸跟我说些家常话，给我介绍这里有什么特色，我专心的听着，感觉他跟我爸爸很像。在路上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当车停在一个环境优雅的别墅区的时候，我着实吃了一惊。看着眼前柔软的草坪，高雅的欧式建筑，忽然有些错觉，好像我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孟驰。 孟爸爸去厨房煮咖啡，我坐在客厅里打量着整个房间。这栋别墅是两层的，室内装潢的别致而大气，漂亮的花瓶里插着一簇簇盛开的百合，墙上挂着印象派的画，尤其是天花板上巴洛克式的华丽吊灯让人想起电影里欧洲贵族的家庭。我一直以为孟驰跟我一样只是普通工薪阶层，在相处的一年里他过的是跟我一样的生活，起居饮食毫不奢侈，没想到他的家庭背景会如此豪华。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的家境，那次去黄山旅游的费用都是他参加创业大赛赢得的奖金。原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低调的人，只是我从来不知道。那次假期他曾想让我来他家，但是我拒绝了，我失去了一次了解他的机会。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他一定很孤独。 我问孟爸爸可以可以让我看一看孟驰的房间，他说当然可以，然后领着我上楼。孟驰的房间很宽敞，窗外灿烂的阳光照的房间格外明亮。一张大大的双人床上有些凌乱，他一向不喜欢收拾房间。挨着床放的写字台上放着一堆书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大概每天下班后他就会坐在这里看书或者上网。整个房间的装饰很简单，但是我惊异的发现墙壁上的画师手工绘上去的，看上去很有格调。 桌子上的那堆书中有一本相册，我看向孟爸爸，他微笑着点头。我坐在孟驰的床边翻看手里的相册，原来是一本成长史，从孟驰出生到现在，各种各样的相片。我看着开头那几张照片情不自禁的笑了，那大概是百天照吧，照片里胖胖的娃娃一丝不挂的冲着镜头单纯的笑着。小时候的孟驰跟现在不是很像，一点也没有帅哥的征兆，唯一相同的就是那张嘴，笑起来的时候有点歪，让人感觉坏坏的。在这些照片里，我第一次见到了孟驰的妈妈。第一眼看上去并不是很漂亮，但是很耐看，浑身散发着一股女性的魅力。那些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照片让我想起了他爸妈离婚的时候，孟驰那深深的悲伤。多么美好的幸福都有破碎的一天，长久的爱情或许真的很难。原来孟驰也是一个被宠着长大的孩子，可是我们的性格却是如此的不同。 以前我总以为孟驰是一个被岁月塑造的坚强无比的人，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我再一次明白了自己带给他的伤害，再一次相信了有种东西叫命运。 其中有很多张照片是在国外拍的，孟爸爸说那是在意大利，很久以前了。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意大利三个字让我想起了安佐，似乎孟驰跟安佐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我说不清。我问孟爸爸孟驰懂不懂意大利语，他说懂得，孟驰曾在意大利待过三年，专门学过意大利语。 原来是这样。感觉有些心酸，原来毕竟，孟驰还是骗过我的。也许当他唱那首意大利歌曲的时候，宿命的车轮便已经开始转动。 最后几页全部是我跟他的照片，有合影也有单照，每一张的背景都洒满了阳光，一如当初那条小巷里的岁月。他还留着这些照片，是不是意味着还没有将我从他生命中删除？ 离开的时候，我跟孟爸爸说不要告诉孟驰我来过这里，他宽容的笑着点头。 他开车把我送到酒店，我快走进酒店的时候他叫住我，“如果孟驰停下来，你会不会追上去？” “会！”我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说。 孟爸爸笑得意味深长，“那么，就让他停下来吧。” 第33章 回到学校后我开始申请调剂，既然上天做了这样的安排就自有他的道理，我的努力不会没有价值。接收调剂的学校并不多，B城已经没有希望了，再三权衡之后选择了邻省C城的一所211大学。调剂很顺利，我把结果告诉爸爸妈妈后，他们显然吃了一惊，我想他们一定是怪我没有跟他们说。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回不去了。三年，不管孟驰走多远，我都会努力追上去。三年后，我希望会有一个最好的薛泽炫站在他身边。 接下来开始做毕业设计，陈科告诉我说不用管老师说的多么的吓人，其实到最后差不多就行了，你能奢望一个本科生能有多高的水平？我说你的毕业论文老师给了多少分，陈科说我根本就没有毕业，老师不喜欢我那篇论文，但是我不想改，所以论文没有通过，就没有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 陈科说的毫无所谓，但是我却有些无法接受，大学四年不就是为了那两张证书么？“陈科，为什么会这样？你这四年不就等于没上吗？” “没所谓呀，反正我又不靠那两张证书吃饭。”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毕业论文会被毙掉，心理学的老师不是更应该宽容吗？看来理论和实践真的是两码事。不过真的挺佩服陈科的勇气，他有自己的坚持，认定的事就不会妥协。“你家萧萧呢？怎么没听到动静呢？” “动静？什么动静啊？”陈科装傻，“他上班去啦，早出晚归的可忙了。” “呦，你就不怕他红杏出墙呀？” “他敢？”陈科义愤填膺的反映吓了我一跳，“他要是出墙我就跳楼，我死给他看！” 我被陈科的话逗得笑出来，还是那么可爱呢！记得以前我曾跟孟驰开玩笑说，如果我喜欢上了别人你会怎么做，当时他咬牙切齿的说我会杀了你。有些话听上去就像是玩笑，我们的生活太接近娱乐，没有人会把爱情看做生命，所以我们想象不到当爱情要用生死来鉴定的时候，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惨烈。正如我此时没有想到，有一天陈科真的会为谭萧萧去死。 接下来的两个月过的很快，为毕业各种狂欢。在最后一次班级聚会上，好多人抱头痛哭。我看着大家的笑容和眼泪，感觉这一切似乎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对于一个读研的人来说，毕业只是从一个学校换到另一个学校，所有并没有多大感受。可是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一别，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直到分别的时候才会知道什么叫时光荏苒，什么叫岁月如梭，四年，就像一场不期而遇，然后擦肩而过。我还清楚的记得大一那年跟孟驰走到一起的情景，也记得两年前他在毕业晚会上深情的唱着那首《Unbreakmyheart》。因为他，这四年注定与众不同。我们之间的回忆很短，可是思念很长。跟他分开后的日子我经历了人生最孤独痛苦的岁月，但是现在我从心底深深的感谢他，也许我已经错失了他的爱，但是因为他，我学会了成长。我不需要成为多么高尚伟大的人物，我也不需要一个轰轰烈烈的人生，我愿意为他长大，只是想让自己有资格去爱他。 假期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C城，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爸妈。离开学还有两个月，我在一个美术培训班找了份临时工作，教一群小朋友画画。他们大都是七八岁的样子，见到我后总会甜甜的笑，干净，明媚，就像是北方的春天。尤其是他们清纯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总会让我想起莫小天，我一直相信在他那双动人的眼睛之后，也会有一颗纯洁的心灵。每天看着他们无忧无虑的笑容，总会感慨童年的时光，我想这是一个变老的信号。总有一天我们都会老去，老的白发苍苍，眼睛浑浊，老的再也看不到时光的流逝，再也记不起年轻时的模样。你有没有想过，到那时，是有一个人牵起你干枯嶙峋的手，还是独自一人走向死亡的殿堂？如果孟驰会停下他的脚步，如果他会等我哪怕一分钟，我都会用自己的一生陪他走完最后的旅程。 “老师，你看我画的好不好。”一个小男孩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我回过神来看到自己面前有一幅五彩缤纷的画，一个小男孩乘着热气球在天空中遨游。 “画的很好呢，可以可以告诉老师，你要坐着气球飞到哪里去呢？” “我要环游全世界，去好多好多地方。我们老师说在很远的一个国家有好多金字塔，我们都怕不上去呢。还有一个国家有一个大钟，每次敲响的时候整个国家都能听到钟声。” 我情不自禁的笑了，梦想就像是基因，代代遗传。似乎每个人小时候都有个环游世界的梦想，可后来就给忘了，现实让人无法生活在遐想中。看着面前一脸稚气的男孩，我想过不了十年他就会经历人生的悲欢离合，不是因为生活太残忍，这是每个人的使命。只是不知道到那时，他还会不会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向另一个人说过自己的梦想。 “你相信自己会实现这个梦想吗？” “当然会啊！”小男孩一脸的自信。 “曾经有人跟老师说过，当你真心想要做成一件事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帮助你完成你的梦想，你相信吗？” 小男孩歪着头眨巴眼睛，然后坚定的点点头。小孩子永远都是最纯，最真，所以也最快乐。我想其实陈科也是一个大小孩，永远守护着内心的纯真。我做不到他那样，但是至少我可以坚守自己的梦想。 九月初开学，我的东西都在这里，所以报道那天很轻松。九月的C城依然还是炎炎夏季，像极了四年前。我早早的报完到然后去宿舍，这里的研究生宿舍都是两人间，我的舍友还没有来。我把东西都收拾好后便出去吃饭了，顺便在校园里转了转。又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可是已经没有了大一时的好奇。学校很大，直到路灯亮起的时候我才回到宿舍。打开门后我看到自己床铺对面都收拾好了，刚关上门一个人就从宿舍阳台上走了出来。 “嗨，你回来啦！”他看到我后友好的微笑，“我是你的舍友，向晗。” 我打量着这位新舍友，看上去应该是北方人，比我高一点，不算帅，但是五官的线条都很柔和，让人看着很舒服。“你好，我叫薛泽炫。” “我看到你的名字了，你是调剂过来的是吧？” “你怎么知道？” “哈哈，我也是调剂来的，我们也算是有缘分吧。” 我冲他笑笑，看上去向晗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一边收拾衣柜一边跟我聊天，我们互相了解了对方的基本情况，他比我大两岁，目前来看性格开朗大方，没有特殊的癖好。他问我为什么跑到离家那么远的地方上学，我说为了靠近一个人，他说是为了女朋友啊，我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再问。很好，他是个很懂分寸的人。 我先洗完澡后就坐在床上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舍友很好相处，一切都好，妈妈在那边不停的嘱咐我要按时吃饭早点睡觉。挂断电话后我无奈的笑笑，在她眼中我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炫，可以不可借我沐浴露用？我忘买了。”向晗把头伸出浴室向我问道，我定定的看着他说不出话。听到那个字的一瞬间，心猛的跳了一下，这么多年来，叫我炫的人只有一个，只有他。看着那张跟孟驰没有一丝想象的脸，内心怅然若失。我把沐浴乳递给他，他接过后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笑着说谢谢。 向晗洗完澡后坐到他的床上说：“你要是不喜欢我这么叫你，那我就不叫了。我只是觉得炫这个字很好听。” “没关系的，你爱怎么叫都行，一个名字而已。”我假装随意的说道，克心里感觉有些东西发生了改变。 第34章 向晗给我一种错觉，在很多时候我都会把他当做孟驰。他会温柔的叫我炫，喜欢坐在阳台上抽烟，吐出一个个烟圈，喜欢看篮球赛，每次都拉着我一起看。他总是会在无数个瞬间不经意的触动我心里的那根弦，我知道他不是孟驰，可是却又拼命的在他身上找到孟驰的影子。每次我盯着他看的时候，他都会大方的对我笑，露出好看的八颗牙齿。有时候他会开玩笑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啊，我意识到自己看向他的目光里包含了太多的感情，于是便假装开玩笑般说可能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我想那是幻觉，因为对孟驰的想念太深，所以会不自觉的从另一个人身上寻求安慰。这种幻觉总是让人无比的失落。我开始有意的跟向晗保持距离，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待在图书馆，直到晚上十点钟才回去。向晗说你真是刻苦，我说因为是跨考生，所以需要学的东西很多。向晗想了想说我应该向你学习，咱俩一起努力吧。于是我去哪里向晗便会跟到哪里，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向晗很投入的看书学习，我却再也静不下心来。每天坐在他身边的时候总是心神不宁，努力的想要忽视他的存在，可是孟驰的音容笑貌却在脑中不停的盘桓，挥之不去。向晗的身上似乎有种魔力，时时刻刻吸引着我向他靠近。安佐曾说，相爱的人之间会有相同的波动，不管相距多远都能感觉得到彼此。向晗的存在印证了他这句话，但是我知道，他身上的魔力属于孟驰，跟他无关。 跟向晗在一起的每天都是一种煎熬，但是我却无法逃避。我找不出该用什么理由去拒绝他，所有的心事我都无法向他说出口。 “炫，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向晗用胳膊肘碰碰我，“这一页你都看了一个小时了。” 我有些尴尬的避开他的眼睛，“我有些累了，我要先回去了。” “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向晗收拾了书后我们离开图书馆，走到路上阵阵微风吹拂过脸颊，心中也平静了些。路灯下我们的影子时而平行时而相交，三三两两的人从身边有说有笑的走过，我缄默不言，向晗一直在看我，欲说还休。 “炫，你到底怎么了？”终于向晗忍不住向我问道，“这些天你总是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有什么……” “我没事！”我急切的打断他的话，被自己如此强烈的反映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就是这个样子吧。“对不起，我……” 向晗对我的反映并没有介意，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事就好，要是有事的话不要憋在心里。” 向晗的体贴并没有让我安心，如果就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崩溃的。 回到宿舍向晗洗完澡后坐在凳子上看电视，是一个财经节目，以前孟驰也经常看。我在浴室冲着冷水澡，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只要是想到孟驰内心就再也无法平静。孟驰已经成了一种毒药，随时都会让我迷失自己。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向晗正面向我坐在椅子上，赤裸着上身，下身穿了条到大腿中间的短裤，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烟。他看到我后露齿一笑，“炫，你不介意我在房里抽烟吧？” 我登时僵在那里，用来擦头发的毛巾从手里掉到地上都不知道。那一刻我真的以为是孟驰坐在那里，就像每次洗完澡后一样只穿着一条内裤，懒懒的抽着烟冲我坏笑。水珠滑到发梢，然后一滴滴的落到地上，我和向晗隔着三步的距离静静的对视。为什么会那么的像？像到我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像到心跳紊乱呼吸失调。向晗转过头看向别处，用手指掐灭燃着的香烟，然后站起来走到我面前。 我们面对面的看着对方，身体之间不过几厘米的距离。灯光下，向晗小麦色的皮肤显得尤为健康精致，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肉，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身体的内部有一种难受的燥热。我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以前被孟驰挑逗的时候身体也会有反应，但是现在的情况还是第一次。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也会渴望一个男人的身体。 向晗只是盯着我不说话，这难堪的沉默让我感到无比的尴尬，作为一个男生，他也很清楚我现在的状况。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我爱着一个男生，可是现在在他面前却表现出如此尴尬的一面，不知道以后我们该如何共处一室。我低下头想要弯身捡起地上的毛巾的时候，向晗突然抱住我开始吻我。我蓦地睁大眼睛，向晗闭着的眼睛近在咫尺，直直的睫毛微微颤动。向晗的脸跟孟驰的脸渐渐重合，可我心中却想到了安佐。每次安佐吻我的时候都会闭上眼睛，温柔而深情，仿佛是要从这个吻中看透我的灵魂。 孟驰和安佐，以一种神奇的方式在向晗的身上结合为一体。我生命中无法抗拒的两个人都曾用他们的吻打动过我，一个夺走了我的心，另一个安放着我的灵魂。我情不自禁的抱住向晗，闭上眼睛回应他的吻。我听到血液静静流淌的声音，带着往昔不可磨灭的痕迹流向心房，归于每次触碰都会疼痛不已的最深处。我看到安佐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弹奏着手中的吉他，身边依然空无一人。我想到孟驰在每次抱我的时候身体明显的反应，我曾经以为他跟我在一起或许只是喜欢我的身体，可是现在我懂了。莫小天说真心喜欢你的人如果不想跟你做爱那是不正常的，只有身体和心灵相结合才是完满的爱情。 我知道自己现在身体的欲望多么的强烈，向晗的手指随便的碰触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从心底里深深的渴望着与孟驰合为一体，把我的身体，我的心灵和我的生命一并交给他。把我的一切都给他。 我不知道我跟向晗是怎么到床上的，向晗轻轻脱去我的衣服，在明亮的灯光下我们赤裸相对，拥抱缠绵。他依然吻着我的唇，但是不再闭着眼睛，湿润的舌侵入我的口腔，仿佛要把我整个人吸进他的身体里。我在他的爱抚中迷失，在他的手中释放身体的欲望。我听到孟驰温柔的叫我炫，我紧紧的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炫，好喜欢你。”一只手滑过腰际放在我的臀部，轻轻的揉捏，然后向下滑去。我抬头看到向晗那张放大的脸，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地把他从我身上推开。向晗不解的看着我，无辜的笑笑，然后指指自己的腿间。我别过头去，咬咬牙用手给他做。向晗的呻吟传到耳边，我闭上眼睛，一颗眼泪悄然滑落。 以前每次被我拒绝的时候，孟驰该是忍得有多痛苦。如果今天的人是孟驰的话，我一定给他，不管他要什么我都给他。可是，那个人是向晗。 为什么有些事，我总是明白的太晚？ 第35章 “向晗，我不……” “炫，我喜欢你。”向晗认真的看着我，“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这些天你心神不宁，就是因为这个吧？”他从身后抱住我，吻着我的脖子，这种被爱护的温暖太熟悉，太怀念，我甚至都没有力气去拒绝。 “炫，我们在一起吧。” 向晗的耳语让我感觉时空错乱，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那个阳关明媚的早晨，在那条小巷中，孟驰说，“嘿，我喜欢你，咱俩在一起吧。”自从分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像那天早晨那么明亮的笑容。 我拿开他搂在我腰间的手，“向晗，我不会喜欢你的。” “如果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向晗宽容的笑着，“你的眼睛已经告诉我答案了，如果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会对我有反应？” “那是因为……因为……”我支吾着没有说下去，如果我把他当做孟驰的替身而跟他在一起，他和孟驰都不会原谅我的。“向晗，我不能骗你，我真的不喜欢你。” “是吗？”向晗想了想接着说：“没关系啊，我喜欢你是我的事，至少你不讨厌我是不是？那么我还是有机会的吧。” 我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来这些天他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我，表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心里却认定我是因为喜欢上了他才会整天心不在焉。可是他又那么的体贴，他说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为我和他自己都留了后路，我又怎么好意思再说什么。可是这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单恋，我爱的人，只有一个孟驰。 本来我以为那晚之后，我们的关系会变得很尴尬，可是向晗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像往日那样，表现得亲切而大方。既然他不提，我当然也不会再说，只是总觉得有些别扭。当一个人跟你表白后，你又怎么能装作若无其事呢？ 一次偶然中向晗看到了孟驰送我的那枚印章，他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脸上满是赞许。那枚印章我一直珍藏着，那是孟驰送我的东西中我最喜欢的一个，它的做工之精巧无论谁见了都会喜欢的。他说做的真精致，问我是从哪里做的，我告诉他是别人送的，向晗的眼睛里顿时有了一种异样的光彩。 “你在送你印章的人心里肯定很重要也很特殊，从这枚印章的做工就可以看出来花费了不少的功夫。”向晗冲我狡猾的眨眨眼，“没准是要表示跟你心心相印的意思呢！” 我笑笑，“他曾经爱过我。” 向晗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后便转移了话题。“炫，你是选的蒋老师做导师吧？” 我点点头，开学两个月后我们开始选导师，蒋随安老师是一位将近六十岁的老教授，我是觉得他像他的名字一样有种随遇而安的气质所以选他的。但是这也是一个双选的过程，最后的结果还是要由老师来决定。蒋老师的名望很高，选他的人向来都很多，我既是调剂生又是跨考生，想必老师是不会选我的。“其实我也没报希望，导师是谁都一样吧，关键还是要靠自己。” “这你就说错了，”向晗似乎很有经验的说，“导师可是很重要的，一个有名望的老师能给你的太多了。以后你就明白了。” “那你呢？你选的谁？” “当然是蒋老师啦！”向晗得意的笑着，“我可是要追你的。” 半个月后结果公布出来，我竟然真的被蒋老师选上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看到向晗也同样被选上了，忽然对这个导师充满了好奇。这学期我们并没有蒋老师的课，他从来只带三个硕士研究生，其中两个都是调剂过来的，我想蒋老先生大概是个喜欢冒险的人。一周后我们请导师吃饭，一身休闲装的蒋老师精神奕奕，看上去就像是四十岁。 我向来比较尊重老师，开始的时候一直对他很礼貌很客气，蒋老师笑呵呵的对我们说不要拘谨，大家随便一点就好。吃饭的时候蒋老师看着我似乎是打趣般说我以为你长的很学究呢，没想到这么年轻。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蒋老师哈哈笑着说我对于一个学物理的学生考经济很感兴趣，年轻人爱挑战，我喜欢。 我听后有些无语，原来是因为这个才选我的么？我倒是没觉得考研会算是挑战，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孟驰而已。 最后是蒋老师付的帐，他说作为长辈我应该照顾你们，以后大家就是好朋友了。向晗看着我笑，小声跟我说没想到会是个老顽童，我们有福了。确实，在跟蒋老师相处的短短两年多里，他的确像个亲密的朋友一样帮了我很多，但是让我感谢他一生的是，因为他，我意外的找到了孟驰。人生处处充满惊喜。 一天晚上吃过饭后，向晗说我们去看个电影吧，整天学习多没意思。我想也是，自从到这里后都没怎么出去过，去放松一下也好。出了校门后向晗带着我一直向东走，我跟在他身后感到有些不对，东边并没有电影院。正在我疑心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的时候，他说我们到了。我疑惑的看着他，这里是居民区，哪有什么电影院。向晗拉着我的手从一个低矮的门走进去，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在一面墙上挂着一幅放电影用的布。原来是一个地下影院。 向晗跟我坐在中间的位置，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忽然发现这里全是男的，而且，都是gay。很多人在昏暗中拥吻，做着亲密的动作，各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对旁人视而不见。向晗跟我说这里是一个同性恋集会场所，在这里人们可以像所有正常的恋人一样，跟自己喜欢的人毫无顾忌的在一起。也有些单身的人来这里寻找伴侣，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跟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 我看着一对对的恋人沉浸在甜蜜和幸福之中，心里很伤感。同性之爱总是被人们当做是不正常的，人们用有色眼光看待同性恋，认为他们是变态，是异类。在阳光之下没有他们生存的空间，他们的爱情只能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才会有片刻的自由。 那天播放的电影是《蓝宇》，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部电影，但是从一开始我就被这部电影深深的感动。小说的主角是蓝宇和陈扞东，刘烨和胡军饰演的。整部电影只有一个半小时，情节也并不复杂，他们两人的关系始于肉体的交易，然后发展为真挚的爱情，结束于蓝宇的死。其间，他们争吵过，分开过，痛苦过，最后就在两人已经可以在一起的时候，一场车祸夺去了蓝宇的生命。这个结局有些突兀，但更多的是遗憾，尤其是黄品源那首《你怎么舍得我难过》，让这里很多人潸然泪下。刘烨那双忧郁的眼睛让人心疼不已，那双眼睛里，有太多的情到深处，太多的欲说还休。 陈扞东说，人死了，什么都完了。 蓝宇说，没完，留下的记忆还没完。 陈扞东说，你可能不相信，我是真喜欢你。 蓝宇说，你可能也不知道，我也真喜欢你。 蓝宇说，你知道的，以后我是不会坐在这等你了。 陈扞东说，那时候我怎么会放你走呢？ 蓝宇说，我向自己保证过，以后再也不会为别人伤心了。 陈扞东说，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我跟你，是天生注定得走在一起的，我很高兴。 蓝宇死后，陈扞东来到蓝宇出事的地方，他说每次路过你出事的地方我都会停下来，但是心里却很平静，因为总觉得你根本就没有走…… 电影结束后，向晗握着我的手，静静的看着我流泪。“炫，从一开始你就哭了，为什么？” 我擦去脸上的泪水，对他展颜一笑，“我是那么爱他。” 第36章 十二月初的时候，我跟向晗去山顶露营。在北方的这个时候，已经是寒冷的冬天了，东北早就已经下雪了，可是在这里依然温暖如春。向晗说山顶的风景很美，尤其是日出更为动人。他说话的神情像极了安佐，有一种诗人般的气质。 我们准备了防寒的帐篷和一条薄被，吃过晚饭后开始爬山。这里的山很多，但是都不是很高，爬到山顶的时候天刚近黄昏。向晗捡了些树枝堆在一起，然后点燃，我惊讶的看他从背包里拿出生的玉米和地瓜，用棍子穿起玉米在火上烤，把地瓜埋进火堆下面。我竟然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的。向晗坐在火堆旁从包里拿出佐料，甜咸辣具备，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哆啦A梦。他问我喜欢吃甜还是咸，我想了想说甜，然后他把糖洒在玉米上递给我。这还是我第一次野炊，玉米虽然有些老，但是味道还不错。 “炫，你就不能有点兴奋的表现么？”向晗笑着说，“为什么你做什么都那么没激情？” “还能有什么激情啊？从两年前我就已经老了。” 向晗哈哈笑起来，仿佛我讲了个很好笑的笑话。“别人都争着装嫩，你却装老。越年轻越想扮老。” “我是真的老了，只是你没看到。”我一边啃着玉米一边含混不清的说，向晗说我真冷幽默。 天上的星星越来越多，拥拥嚷嚷，看着好不热闹。向晗说你有没有对着流星许过愿，我说没有，我从来不信那个。向晗说我曾信过，不过那时候还年轻。 “切！”我笑，“你知不知道，如果有人跟我说，小时候他妈妈告诉他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我一定会狠狠的鄙视他！” “不用这样吧，你这人可真不浪漫。小时候你妈妈没跟你讲过？” “讲过什么？” “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啊。” 我笑起来，我不记得我妈妈曾跟我说过这个。即使说过，我也不信。我想孟驰也不会信的吧，如果今晚是我们两个在一起的话，他会跟我说些什么？ 我们坐在火边说了很多不痛不痒的话，直到火光渐渐熄灭，天地一片安静。向晗说我们睡吧，我说我打个电话就睡。他钻到帐篷里去了，我走到离帐篷远一点的地方，给孟驰打电话。N城的手机号我一直都用着，心里盼着某一天他会想起打给我。不知道孟驰一直用着原来的手机号是不是跟我一样的想法。我想告诉他，现在我很想他，非常非常想他。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他在做什么？等我第二次给他打过去的时候，电话被挂断了。等了很久，他并没有给我打过来，本来挺好的心情一落万丈。 我钻进帐篷里，脱下衣服背对着向晗躺下，心里很难过。对孟驰来说，我已经成了一种打扰。 “炫，你睡了吗？”向晗翻了个身轻声问道。 “没呢，怎么了？” 向晗沉默了片刻之后说：“没事，心里有些想你。” 心微微一疼，忽然有些想哭。“要不要这么酸的？我不是就在这儿么。” “可还是想你……不要距离我那么远，好不好？” “这还远？这都跟你同床共枕了。”我竭力说的轻松愉快些，心想现在向晗跟我的距离就像我跟孟驰的距离一样远。“早点睡吧，明天你不是还要看日出嘛。” “嗯，”向晗在身后轻声说，“炫，晚安。” 我很快就睡着了，梦里见到了孟驰，他比以前更成熟了，对着我坏坏的一笑，然后转身向前走去。我在他身后拼命的奔跑，可是却怎么也追不上他。我叫他的名字，他也没有回头，一直向前走，把我远远的甩在背后。就在我感到精疲力竭的时候，被一阵寒意冻醒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大概夜里两三点的样子，我裹紧了被子，缩成一团。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抱住我，温暖的胸膛贴在我的背后，向晗均匀平稳的呼吸吹在脖子上痒痒的，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也在醒着。想起刚才那个梦，我闭上眼睛，紧紧的抓住他的手，靠在他的暖暖的怀里。就这一次，把他当做孟驰。太多的脆弱和绝望，我需要他的安慰。 第二天早上，在我还沉睡的时候，向晗恶作剧般的在我耳边吹气，终于受不了那种麻麻痒痒的感觉，于是我怨恨的睁开了眼睛。向晗看到我醒来后愉快的说“早上好”，语气里有种不怀好意。我稍微清醒些后才发现，原来我们一直保持昨夜的姿势没变，我的手依然抓着他的手，放在我的腰间。我感到自己开始脸红，尴尬的松开了他的手，坐起来穿上衣服。向晗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一直吹着愉悦的口哨，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 走出帐篷，天已经很亮了，东方一片红橙。简单了洗了把脸后，我坐在一块石头上，向晗站在我身边等待日出。已经有多久了？自从那次跟孟驰在黄山看过一次日出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过日出了。向晗看着娇嫩的红彤彤的太阳冉冉升起，情不自禁的说好美。我抬头看着晨曦微凉中那张映满光辉的脸，默默无言。对我来说，无所谓美不美，重要的是身边的人已经不是他。我用手机拍下光辉灿烂的一刻，反复了几次都没有把彩信发出去。也许他会把我们的回忆，当做我对他的骚扰。 何必。 那天之后，向晗看上去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我感觉得到他对我的态度开始越来越矛盾。似乎想跟我亲近，可是又好像要跟我保持距离。我并没有太在意他的变化，我知道自己对他有了亏欠，坚定的告诉自己再也不会有下一次。 寒假我准备回家一次，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回去了，我很想念爸妈。回家之前我先去了一趟N城，看看我跟孟驰一起住过的地方。我毕业的时候孟驰还没有把他的东西拿走，对这个地方我有太多的不舍，所以在走之前续了三年的房租，正好到我研究生毕业。 再次走进那间屋子，房子里的东西依然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厚厚的一层尘土表明孟驰从来没有回来过。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看来他已经不想要了。这里有太多属于我们的回忆，他已经不要了。 妈妈看到我回来后又惊又喜，之前我并没有告诉她要回来。我想她大概以为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妈妈问我在家住多久，我说半个多月，过完年再走。妈妈虽然有些失望，但是更多的还是高兴。爸爸出差去了，大概过两天才回来，我不在的时候，妈妈一个人在家里，冷冷清清。想起这些年来，我都没怎么尽过孝道，怕是补偿都来不及了。 年前我跟妈妈一起去置备年货，热闹的大街上满是过年的味道，忽然很想念这种感觉，有家有亲人，不用承担命运所赋予的痛苦。我问妈妈我今年多大了，妈妈说怎么越长越糊涂了，都数不会算了。你过年后才二十三周岁，还那么年轻呢。原来才二十三，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春节前两天，爸爸告诉我陈科回来了，我听后立刻就跑到他家。陈科开门看到是我后有些吃惊，说你的消息可真灵通。我坐在沙发上从桌子上拿起一块糖，剥开漂亮的糖纸放到口中，是我小时候爱吃的奶糖。陈科坐在对面拿水果刀给我削苹果，我笑着说：“陈科，你怎么舍得回家啦？你家萧萧把你赶出来啦？” 陈科拿刀的手抖了一下，长长的一条苹果皮一下子断掉，我看到他另一只手的食指上沁出了血。陈科呆呆的看着掉到地上的苹果皮，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般。我一愣，感到他们之间好像出现了问题。 陈科从地上捡起苹果皮放到桌上，笑嘻嘻的说：“这么久不见，一开口就损我呀？真是没大没小，要懂得尊老爱幼知道不？” “陈科，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有些担心的问道，他刚才的反映绝对有问题。 “能有什么事？”陈科撇撇嘴，“不就是小吵小闹嘛，谁还能没有些矛盾呢？” “只是小吵小闹？” “你还盼着是什么呢？喂，我告你啊，你可别诅咒我，我们好着呢！” “我当然盼你们好着呢！不过，你回家干嘛来了？” “你又回家干嘛来了？”陈科用夸张的语调反问，“这是我家，我当然想回来就回来。话说，长这么大，你都没有叫过我一声哥呢，来来来，叫一声哥哥听听。” 看陈科恢复正常后，我放下心来，只要他们没事就好。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变得好敏感。 第37章 陈科在家待的时间很长，我走的时候他去车站送我，瞅了我半天然后莫名其妙的说，有首歌叫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我以为他是在说我，在不久的后来才知道其实他也是在对他自己说。上车前我跟他说有时间来找我玩，陈科说当然，哪一天我混不下去了就去投靠你。 回到学校的时候向晗已经回来好几天了，他看到我后高兴的说你终于回来啦，真的挺想你呢。我注意到他的头发剪短了，看上去很精神。吃饭的时候他说过两天就是元宵节了，我们去看灯展吧，我“嗯”了一声，其实心里并不想去，但是又不好拒绝。 元宵节那天晚上，吃过晚饭我们就去了市中心，路上人很多，挤来挤去的。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一片喜庆的颜色，各式各样的灯笼在灯光中光彩夺目，好多人拿着相机卡擦咔嚓的拍照。向晗饶有兴趣的看着一盏莲花灯，我退到人群外，靠在栏杆上等他出来。眼前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当我的目光落到一个挺拔的背影上时，心不由得揪了一下。我穿过人群向他追过去，心砰砰的跳的厉害，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的方向，生怕眨一下眼睛他就会消失。走来走去的人堵在我前面，好不容易挤过了人群，经过一个转角后，那个背影却消失了。旁边的人说笑着从我身边一个个走过去，我看遍了四周，再也找不到那个身影。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孟驰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可是那个背影竟会如此相像。 “炫，你跑到这里来都不告诉我一声，我还以为把你给丢了呢。”向晗找到我的时候，我还站在那个路口，怅然若失。他看到我的神情后问我怎么了，我看着面前那个跟孟驰长的完全不同的那个人，心想自己怎么就会把他当做孟驰呢。我说刚才好像看到一个朋友，但是一眨眼就找不到了。向晗笑着说肯定是你看错了，人这么多难免会有长得像的。我点点头，心里还是很失落。 回去后我跟向晗说我想在外面租房子住，他看了我半天没说话。他的沉默让我很不好受，但是除了选择逃避，我没有别的办法。我知道他对我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可是我害怕去靠近。我怕我会分不清他是向晗还是孟驰，我怕我会再一次迷失自己。 直到睡前向晗都一直很沉默，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我熄了灯躺到床上，面向墙壁，心里有些难过。那些我生命里的人，都会被我一一抛弃。半夜的时候，我听到向晗下了床，然后躺在我背后抱住我，一句话都不说。 “向晗，我心里深深的爱着一个人，我会永远爱他。” “我知道。” “向晗，我不想伤害到你。” “我知道。” “向晗，对不起……” “我知道。”向晗抱的更紧了些，有泪水滴到我的脖子里。“炫，我知道的……” 那一夜，我任由他抱着我无声的哭泣，直至天明。第二天我们谁都没再提起昨夜的事，只是变得越来越客气。我开始出去找房子，有时向晗也会跟我一起，但是一直没有找到中意的。 这学期开始上导师的课，课下蒋老师也经常把我们叫去，说是做研究，其实只是聊聊天。蒋老师家境很富裕，一子一女都在国外发展，很少回家，他跟他太太两人虽然孤独了些，但是也自得其乐。我跟他说到找房子的事，他立即说怎么不早跟他说，他的一个朋友正好有房子出租，房租也不贵。他告诉了我房主的联系方式和地址，第二天我就去看房子了。 那天是向晗跟我一起去的，他说多个人参谋总是好的，可是我看得出他脸上那种落寞。房主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听说是蒋老师介绍的立刻热情的招呼我们。这里离我们的学校不远，房子是两室一厅的，我几乎想都没想就决定租下了，只因为它让我想起了N城孟驰租的房子。我们很快就讲好了房租，我准备收拾好后下个月就搬进来。向晗站在阳台上抽烟，阳光暖洋洋的洒在他的身上，我突然想起，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安佐在阳光下的样子。也许，他的心只适合生活在寂静的夜里，不想被白天的尘世所打扰。 向晗说，以后我可以来看看你吧，我笑着说当然可以，只是搬出来住又不是跟你绝交。向晗自嘲的笑了一下，他说这又有什么区别。我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向晗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我安静的收拾自己的东西，心想早点离开对自己和他都是一种解脱。就在我要搬出去的前一个星期，妈妈给我打来电话，还没说话就开始哭，我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努力的克制住自己的焦急，问妈妈出什么事了，她抽噎着问我能不能跟她去韩国一趟，外婆得了脑溢血，情况很严重。我先是一惊，告诉妈妈我马上就回去，然后迅速订了机票，什么都没带就坐上了回家的航班。 爸爸到机场来接我，从他凝重的神色中我知道妈妈现在一定很悲伤。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就马不停蹄的飞往韩国，飞机上妈妈靠在爸爸肩上，泪水一直都没有擦干过。 第三次来到这个国家，我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虽然对这里的亲人没有很深的感情，但是看着上次见到时还很健朗的外婆躺在床上意识模糊，既不认得人又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我的心里充满了对生命的悲悯。妈妈坐在床前握着外婆的手用韩语说着什么，眼泪一滴滴落到外婆的手上，可是外婆茫然的看着妈妈动动嘴，说不出话。 我陪着妈妈还有舅妈待在外婆的房间，爸爸和外公舅舅他们到屋外去了，我想应该是在料理后事。我说，外婆，你记不记得我，妈妈翻译给她听，她依然一副茫然的表情。都说人有旦夕祸福，直到亲眼见证的时候才会明白，世事是多么的无常。妈妈细心的喂外婆喝水，跟她温柔的说话，虽然听不懂，但是我想大概说的是她小时候的事情。以前妈妈也经常跟我说起她以前的事情，她说外婆很宠她，什么事都依她，直到她嫁给爸爸那天，都没有对她说过一个“不”字。 半夜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外婆好像突然清醒了，嘴里叫着妈妈的名字，眼睛在屋子里寻找着。正在屋外跟外公说话的妈妈立即跑到外婆身边，抓着她的手，说我在这里。外婆嘴里说了几句韩语，脸上露出温暖慈爱的笑容，好像病全好了一样。我心一沉，这大概就是回光返照吧。妈妈叫我过去，说外婆想见我，我跪在她床边微笑着叫她外婆，她那双满含爱意的眼睛温柔的看着我，然后笑着点头。两分钟后，七十二岁的外婆与世长辞。 外婆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脸上带着满足而安详的笑容。我依然跪在床边，眼泪扑簌而下。在生命的最后，外婆记起的最后一个人是她宠爱了一生的女儿，而她，为了自己的爱情远嫁异国他乡。我想，也许外婆对妈妈是有过怨有过恨的，但是所有的怨和恨在最后都化成了永恒的爱。她是带着满足离去的，死亡会让我们与这个世界彻底和解。 三天后举行葬礼，整个过程中我一直跟在妈妈身边，怕她会晕厥过去。这三天的时间里，妈妈一直守在外婆身边，仿佛流尽了这二十多年的眼泪。妈妈挽着我的手臂，泪水浸湿了丧服。我承受着妈妈的重量，让她靠在我怀里，用眼泪诉说整个世界的悲伤。 这是我第一次经历死亡。记得以前看到过一句话，说人的一生从自己的哭声开始，从别人的哭声中结束。出生的时候，你在哭，可别人都在笑。离开的时候，你在笑，可别人都在哭。我想，那大概是因为，眼泪可以洗去我们一生的罪孽。无论生命的过程精彩也好，平庸也罢，到最后大家都一样。死了就是死了，人不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也不会进入什么阴曹地府。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半个月后，我跟爸爸回国，妈妈在韩国多待些日子，陪陪外公。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妈妈到底有没有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在飞机上，我说跟爸爸说对不起，他拍拍我的肩膀，笑笑没有说话。我知道爸爸懂得我的意思。 在爱情里，一个人会做出牺牲，只是因为另一个人的需要。 第38章 回到学校后意外的病了一场，向晗很细心的照顾我，跟我说笑话逗我开心，只是很少再提及个人的事情。我跟他说外婆去世的事情，跟他讲我亲眼看到外婆去世的时候，内心巨大的悲戚。我说也许将来有一天，当我爸妈老去的时候我会后悔，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生命充满了敬畏，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深刻的感受到我的生命需要另一个人来支撑。 向晗默默的听着，没有发表评论也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他安静的样子宛如安佐附身般，让我感到很安全。 两周后我开始搬家，东西虽然不多但是搬起来还是很麻烦。向晗帮我收拾书架，一不小心把一个文件夹里面的东西全弄散了，一页页的素描画纷纷扬扬洒了一地。正在抱着书的向晗一动不动的盯着地上的画像，时间仿佛凝固般让人有些窒息。我蹲在地上一张张的捡起来，向晗拿起一张仔细的端看，不动声色的说他就是孟驰吧。 我愣了一下，问他怎么会知道。虽然他一直都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但是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孟驰的名字。 向晗把书放在书桌上，微笑着盯着孟驰的画像说，你大概不知道自己曾多少次在无意中叫着他的名字。“炫，你知道吗？曾有很多次我都在想，当我抱着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把我当做了他。我们之间，有什么相像的地方吗？” “也许，”我说，“所以我必须要离开你。” “从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你想要靠近的人，我不该对你抱有幻想的。我一直都想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过现在总算是甘心了。你是那么的爱他。” 我说我的爱就像是一场救赎，曾经我抛弃了他，所以上天要惩罚我，让我这几年都在痛苦和悔恨中度过。恐怕这一辈子我都停不下追逐的脚步。 向晗把手中的画像放到文件夹中，说让我再抱抱你吧，好聚好散。 有人说，拥抱是世界上最陌生的动作，因为你看不到对方是什么样的表情。抱着向晗的时候，我感觉就像是在电影院看完一场电影，曲终人散的时候，各人带着自己的快乐和悲欢，各自离开，各自守候。 我又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每天看着另一间空空荡荡的卧室，就感觉心里空的那一块在遥遥守望。我按照孟驰喜欢的方式把那间卧室装饰一新，买了跟他以前用的一样的床上用品放在那里，就好像是他在这里一样。我买了一套厨具，每天自己做饭自己吃，就像是这样子已经过了几世纪。向晗偶尔会来这里坐坐，给这个房子添几分人气，他看着墙上的贴画说都不知道原来你画的这么好。依然是那条小巷，依然是秋天的色彩，不同的是，每张画上都盖上了刻着我名字的印章。 到了六月的时候，我开始跟导师一起做项目，虽然经常跟向晗见面，但是各人的职责不同，所以很少说话。老师说过了研二上学期我们的课已经全部结束，剩下的时间除了做学位论文，就该考虑工作的事了。我想毕业后是要去B城的，所以工作的事暂时还是先放一放吧。 六月下旬，这学期将要结束的时候，一天晚上陈科给我打来电话。他说弟弟，桃花好像开了。我疑惑的说桃花不是应该在三四月开的吗，这时候桃子都长熟了。陈科沉默了半天，然后开始哇哇大哭。我忍住笑说是不是又跟你家萧萧吵架啦，陈科一边擦着鼻涕一边说我在这里待不下去了，我去找你吧。我以为他是说笑的，可是没想到第二天晚上他真的就来到了这里。 他敲门的时候我正在洗澡，胡乱冲了下赶紧去给他开门，此时已经晚上十点半。陈科拖着一个行李箱，背着一个双肩背包站在门口，看上去一身疲惫。最让我惊讶的是，几个月不见他竟然像是瘦了整整一圈，本来就不胖的他看上去更瘦了，尤其是那张可爱的卡通脸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充满活力的光彩。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 我让他先去冲个澡，然后简单的给他下了碗面条。陈科一边吃面条一边说没有买到机票，只好坐火车来，还是硬座。他说在T城他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我等他吃完后问他发生什么事了，陈科说他喜欢上别人了，我跟他完了。我说是不是你想错了，可能是误会呢，陈科惨然一笑，他说我亲眼看到的，他们都上床了，还会有什么误会。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半年前他就瞒着我跟另一个人好过。我原谅过他一次，可是这一次……”陈科哽咽，泪水夺眶而出，“他竟然打了我……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对他那么好，我那么喜欢他……” 我不断的给他递纸巾，已经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寒假在家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有问题了，可那时候他还在强颜欢笑。我想如果陈科不是那么喜欢谭萧萧，如果他对他不是那么好，也许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陈奕迅有一句歌词，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爱的最深的那个人受的伤害也越深，上天真的不公平，陈科他是那么纯真的一个人。 我让陈科睡在另一间卧室里，他说那你的舍友去哪里，我说这里就我一个人，没有舍友。他看了看床上，没再说什么。尽管很疲惫，但是那一夜他睡得一点都不好，第二天早晨起床后陈科的眼睛红肿着，很明显是哭过。上课去之前，我让他再去睡会儿，这里白天也没有人来打扰。陈科“嗯”了一声，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魂儿，没有一丝生气。 晚上我回来的时候陈科已经做好了饭，看上去很美味，可是不是盐放多了就是醋放多了，吃起来乱七八糟。 “做的不好吃吗？你为什么不吃呀？”陈科看我放下碗筷后问道。我感到一阵心酸，陈科已经行尸走肉般，丧失了所有的感觉。我懂得这种感觉，在跟孟驰分手后的那一段时间，我也是这样的。可是，现在这个人是陈科啊，那个总是一脸阳光的可爱大男孩竟然也会有这一天。这样的陈科，活着还不如死去。我摇摇头，暗骂自己怎么会想到他死，以他的性格，一定可以振作起来的。 吃完饭后我琢磨着该怎么劝慰他，想来想去竟然想不到什么有用的话。以前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他都会把我逗笑，现在终于轮到我报答他的时候，我竟然只能束手无措。 “谭萧萧不是你的梦想吗？当初我是听了你的话才会坚持下来的，现在你为什么反而放弃了呢？” 陈科眼圈红了，他说不是我放弃了他，而是他放弃了我。“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傻。也许谭萧萧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他只是玩玩而已，可我却以为他跟我一样认真。以前每次我跟他说喜欢他的时候，他一定都在心里偷偷笑话我……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一定会少喜欢他一点……什么梦想什么爱情，原来都是骗自己的……” 我再一次感到深深的悲哀。人总是能安慰的了别人，却说服不了自己。 陈科说明天去找找工作，以后咱俩相依为命吧。我说你在家歇着就行了，我能养活你。我想陈科和谭萧萧不会就这样结束的，我相信陈科所有的付出都会得到回报。我愿意相信谭萧萧不会不爱他，所以，我在等一个时机。 一周之后，时机真的到来了。那天上课的时候，有人打我手机，是一个来自T城的陌生号码。接通后谭萧萧一开口就问道陈科是不是在你那里，我说是，他说你把地址告诉我，我很快就过去。 回去后我告诉陈科谭萧萧跟我联系过，他说你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否则的话我马上离开。我无辜的笑着说可是他已经知道了，陈科咬着下嘴唇，脸上写满了怨痛苦。 “陈科，你就给他个机会吧，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机会，总要放爱情一条生路。” 陈科的反映吓我一跳，他激动万分的大声说：“他怎么就不给我一条生路！” 第39章 第二天下午没有课，我在客厅里上网查资料，陈科坐我对面拿着把水果刀，手里的苹果被划得面目全非。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我看了眼对面的陈科，他好像并没有听到声音，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以为是谭萧萧来了，让陈科去开门，他抬起头愣愣的看了我一眼，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门打开后，向晗和陈科面面相觑，似乎都为对方的出现感到惊讶。陈科茫然的看着我，我一时也有些吃惊，没想到向晗会在这时候来。 “这是你的新舍友啊？”向晗微笑着问道，陈科死死的盯了向晗两秒钟，然后返身走回客厅。 陈科那莫名其妙的眼神让我感到有些忐忑，我说：“他是我一个好朋友，来这里住几天。进来坐吧。” 向晗把手里的一沓资料递给我说蒋老师让我把这些资料给你，我还有事先走了。他那淡淡的笑容里有些局促。 “他是谁？”陈科微微蹙着眉头，眼睛盯着我问道。 “我同学。”陈科从来没有用过那样冷冰冰的眼神看过我，语气里明显的质问让我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触动了他脑子里哪根神经。 “只是同学？别的呢？”陈科不依不饶的接着问道，眼睛里升腾起一股怒气。 “别的……？”我有些不知所措，陈科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他一眼就看出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吗？可是，我跟向晗之间，不是已经结束了么…… 我的慌乱再次惹怒了陈科，他手里的水果刀狠狠的插进苹果里，嘴角带着冷笑，那么残忍又那么凄凉。“一个安佐还不够吗你还要怎样？你就是这样对待孟驰的？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桌子上的苹果一分为二，刀尖划在桌子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咯吱声，我看到陈科拿着刀的手在微微颤抖。“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薛泽炫我告诉你，如果我是孟驰，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陈科怒气冲冲的回到那间卧室，门被摔出愤怒的声音。在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里有泪水掉下来。一切又归于安静，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好久之后才从刚才的情境中清醒过来。 陈科的愤怒像是狠狠的一个耳光打在我脸上，让我感到无地自容。虽然我知道陈科并不是真的对我发火，虽然我知道他只是想到了谭萧萧的所作所为，但是不可置疑的是，我跟谭萧萧说到底都是同一种人。陈科只不过是代替孟驰说了该说的话，爱只是成为了我放纵自己的一个幌子，也许真的，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吃晚饭的时候，陈科刻意的避开我的目光，只埋头吃饭一句话都不说，气氛是从未有过的尴尬。我想，陈科那么好脾气的一个人都会发怒，更不要说是孟驰了。也许，他真的会杀了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最终陈科打破沉默，脸上带着不安和愧疚，“我不该那样说的。” “没关系，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笑笑，“陈科，你说孟驰是不是真的不会原谅我？” 陈科抿紧了嘴唇，似乎内心在做着痛苦的挣扎。“我想，他会原谅你的。” “那你呢？你会原谅谭萧萧吗？” 陈科别过脸去，“那不一样。” 谭萧萧是第三天来到这里的，他自己开着车来的，看上去跟陈科来的那天一样疲惫。陈科看到谭萧萧后，只说了一个字，“滚！” “喂，都过了这么久，你的气也该消了吧？”谭萧萧蹲在沙发边上，嬉皮笑脸的看着雕塑般的陈科，“你看我都亲自跑来接你了，你就别生气啦。”谭萧萧扯扯陈科的衣襟，一脸谄媚的笑容，“陈科，阿科，小科，科科，科儿……” 陈科甩开谭萧萧的手，一脸哭笑不得。“你都亲自跑来接我了，真是好大的面子啊！我应该感激涕零，跪在地上大呼谢主隆恩是不是！” 陈科脸上的悲哀让我忍不住心疼，如果谭萧萧真的把自己的爱当成是对陈科的赐予，陈科一定心碎过好多次。 谭萧萧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陈科，不要这样子嘛，我知道错了。我发誓，以后一心一意对你，再也不跟别人胡闹了。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这次原谅你让你再接着伤害我？谭萧萧，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成一个傻瓜！” 谭萧萧看着陈科拂袖而去，坐在地上无奈的叹口气，“这次是来真的啊。” 陈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任我怎么说都不吭一声。谭萧萧问我怎么办，我说那是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喂，弟弟，你有没有陈科房间的备用钥匙？”睡觉前谭萧萧来到我房间问道。 “有，不过，”我笑笑，“我不会给你的。” “喂喂，我们两口子吵架关你什么事？你干嘛跟他一起来为难我呀？”谭萧萧说话的神情就像是个无赖，跟我第一次在T城见到他的时候完全不同。 “我觉得我是在帮你，”我耸耸肩，“你不觉得，如果能让他自己心甘情愿的给你开门，不是更好吗？” 谭萧萧想了想说好吧，然后坐在陈科门前，“陈科，你要是不给我开门，我就睡在门外啦！”房间里依然没有动静，谭萧萧靠在门上很快就睡着了，跟那天他把陈科关在门外的情形一模一样。门里门外，好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感情也是这样吧，如果他关上了心里的门，你可能再也走不进他的世界。 看着他们两个角色的转变，我心里有种无法言喻的苦楚。爱情就是这样，一个欠了，一个就要还。 原本我以为陈科肯定不忍心让谭萧萧在地板上睡一夜，可是第二天早晨，当我看到谭萧萧依然在昨天的位置躺着睡觉时，才知道这一次陈科受的伤有多深。当他终于打开门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看一眼地上的人就直接从谭萧萧身上迈过去了，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好像是哭了整整一夜。我想，这一夜最难过的就是陈科了，当谭萧萧守在门外的时候，门内的他一定更疼。 他曾告诉我，不要仰仗孟驰的爱，那最终会是对他的伤害。我想这些话他其实是在对谭萧萧说，我一直以为他们两个会小吵小闹的过下去，可是没想到原来陈科已经隐忍了那么久。 谭萧萧对陈科来说像一个隐形人一样，不管他怎么说好话，怎么撒娇耍赖，陈科都充耳不闻，视若无睹，都不看他一眼。我知道他不是在赌气，而是真的伤到心了。我想帮他们一把，可是又无从下手。 晚上谭萧萧抢先跑到陈科房间，躺在床上赖着不走，陈科面无表情的抱起被子来到我房间，说我在你这里睡。我看了眼谭萧萧说我习惯一个人睡，两个人太拥挤，陈科依然不咸不淡的说那我睡客厅沙发。 这样的陈科，让人无法不心疼。自从他来到这里后，一次都没有笑过。 我拉住他说跟你开玩笑的，就睡我这里吧。陈科面朝墙壁背对着我，呼吸很平静，但是我知道他没有睡。 “陈科，真的没办法原谅他吗？” 沉默。 “如果你真的能放下的话……” “他已经亲手把我杀死了，还要我怎么样？”陈科的声音很轻，肩膀剧烈的颤抖。 我抱住他希望能给他安慰，就像以前安佐那样。陈科先是很压抑的抽泣，后来再也克制不住痛痛快快的哭出声来，泪水浸湿了枕巾。我想谭萧萧伤害的不仅是他的心，还有他心中一直坚持的美好。那是陈科全部的灵魂，只是谭萧萧并不知道。 “弟弟，为什么会那么疼？” 我抱紧了陈科，泪水夺眶而出。是啊，为什么会那么疼？如果我的痛苦是孟驰给我的惩罚，那么陈科呢？他做错了什么？ 第40章 快要放暑假了，我开始忙着写专业课的论文，留下他们两个在家里磨合。虽然对陈科充满了同情，可是我始终相信他们两个最终会和好的，除了谭萧萧，恐怕陈科再也无法爱上别人。 日子一天天过着，直到半个月后他们两人的关系依然没有进展。我跟陈科开玩笑说你们要是一直在我这里赖下去，恐怕我要破产了。谭萧萧说就是就是，我们有事回家说，陈科一脸正经的说我会去找工作的。谭萧萧在一旁咬牙切齿又无计可施。 但是陈科最终还是没有出去找工作，因为谭萧萧每天都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把他困在家里，不让他出家门一步。陈科依然每天晚上在我房间里睡，每次我说起他们的事情的时候，他都会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要么就是缄默不言。于是我只好作罢，只是陈科脸上的落寞一次比一次明显。我想他还是爱着他的，只是被伤过之后，已经不敢再伸手去触碰。 一天我从学校回来后，一进门就看到陈科坐在地上哭，谭萧萧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救星，他说你快劝劝他，我实在是没辙了。 我把书放在桌子上问他陈科在哭什么，谭萧萧刚想说话坐在地上的陈科断断续续的说：“以前，以前我喜欢你，你怎么欺负我都没关系，可是……可是现在我已经决定忘记你了，你凭什么还欺负我？我只想一个人好好过下去……我求求你别来烦我了行吗？” “我怎么烦你了？”谭萧萧开始失去耐心了，“我要是不喜欢你我还来这里干嘛！” “喜欢我？你敢说你喜欢我？”陈科满是泪痕的脸上现出怒气，“当初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干嘛去了？！现在你说喜欢我……” 谭萧萧想要反驳，我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这样下来两人不打起来才怪呢。“谭萧萧，错本来就在你，你就不能多忍让着点吗？这样下去你们两个肯定就完了。” 谭萧萧看了地上的陈科一眼，然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生闷气，我把陈科拉到我房里，让他用毛巾擦擦脸，心里乱七八糟。两个人相处下去，为什么就这么难？ 那天之后谭萧萧就没有再发过脾气，两人开始冷战。事情发展到这个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这一次陈科真的狠下心来不再回头了，我还能做什么？可是就在我以为他们的爱情真的要无疾而终的时候，事情的发展却走向了一个宿命般的极端。 那时已经放暑假了，我受导师之托给他一个朋友的儿子做辅导，一周去两天，还可以有辅导费。那天下午回来的时候才下午六点，太阳还热辣辣的照着人间，整个城市沉浸在一片闷热中。我从超市路过的时候特意买了些甜点，因为陈科曾说吃甜食可以减轻心里的苦，回到家后刚开门就被屋子里诡异的寂静吓了一跳。我把甜点放进冰箱，看着僵持的两人，重重的叹了口气。 陈科站在阳台上，看着下面来往的人群一言不发。这里是第三层楼，太阳从西边照过来，阳光洒在陈科的身上，有一种神圣而庄严的气氛。谭萧萧靠在距离阳台两米多远的墙上，眼睛盯着阳台上的陈科，仿佛在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怒火。 “陈科，你到底闹够了没有？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里耗下去。” “我要你陪我了吗？你爱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没人拦着你。”陈科脸上一片平静，说的不温不火。 “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你还要我怎么样？”谭萧萧有些发火，“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大的脾气！”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陈科转过头看着谭萧萧，仿佛没有什么能打破他现在的平静。“你把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你什么错都没有了，所以是我的错对不对？”陈科微微一笑，逆光里的容颜一片黯然。陈科异常的平静让我有些不安，总觉得那是一个危险的兆头。“是啊，我脾气又大，人又笨，一点也不会讨你的欢心，能够得到你的垂怜应该高兴才对。我哪有资格来要求你做什么呢？你什么错都没有，是我太没有自知之明。” “陈科！”谭萧萧咬牙切齿的吼道，“我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的话，是你自己偏要那样想的！我跟你说过我跟他只是玩玩而已，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相信？” “那我呢？萧萧，我怎么能知道，你跟我是不是也是玩玩呢？” “我说不是就是不是！”谭萧萧像是忍无可忍般大声说道，“反正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爱信不信！” 我感到无比头疼，为什么每次都这样糟糕！“你们能不能不要再吵了？你们不嫌烦我都烦了！” “我还烦呢！”谭萧萧把火撒到我身上，“你看看他现在什么态度？他不相信我的话我还能怎么办？真不知道我怎么就会喜欢上他这个笨蛋！” 我简直要被他们弄得抓狂了，“你现在的态度又能好到哪里去？” “萧萧，恐怕我到死都不会明白，”陈科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又怎么会爱上你，还会爱得一塌糊涂……”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死了不就明白了！”盛怒中的谭萧萧口不择言，原本是无心之言，可是阳台上的陈科刹那间脸色惨白。 “萧萧，”陈科笑了，笑得那么绝望而惨烈，大颗大颗的眼泪掉出来。“你会不会……后悔？” 仿佛有一根针扎在脑子里，我忽然想起那次他开玩笑说，如果他敢出墙我就跳楼，死给他看。记忆停了一秒钟，我大喊着陈科的名字向阳台飞奔过去，就在我冲到阳台门口的时候，一个身影跃出阳台的墙，直直落下。 “陈科！”谭萧萧跑到阳台上，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把我的肩膀撞的生疼。他失去理智般扶住墙就要往下跳，我拦腰抱住他把他扯下来，“谭萧萧你疯了！” 他愣愣的看着我，然后挣开我的手冲出房门。我跟在他身后，脑中一片空白。地上的人已经聚成一个小圈子，纷纷交头接耳在说着什么，谭萧萧抱着陈科的头叫着他的名字，怀里的人紧闭着眼睛没有任何知觉，身下一滩鲜红色的血。 陈科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让我想起了死去的外婆，她最后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就守在她的床前，泪如泉涌。 “还愣着干什么！打电话叫救护车！”谭萧萧冲我大吼，眼睛里仿佛燃烧着两团火。 我真的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手忙脚乱的从身上找手机，围观的人说已经打过了，救护车马上就来。我连一句谢谢都没有想起来说，跪在陈科的身前，握着他软绵绵的手哭了出来。 “他还没死呢你哭什么！”谭萧萧在我耳边怒吼，可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受控制。谭萧萧紧紧的抱着陈科，向围观的人撒火，“看什么看！都他妈的给我滚！”其他人似乎都被他的吼声吓到了，讪讪的离去。 救护车来后，谭萧萧把陈科抱上车，一直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眼睛死死的看着昏迷的陈科，一语不发。医院里，陈科在进行急救，我在走廊里焦急不安，心里一遍遍祈祷着，陈科是那么纯洁的一个人，愿上帝保佑他平安。谭萧萧自始至终都表现的很镇定，坐在凳子上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当医生走出来的那一刻哗的站起来，紧绷着嘴唇不说一句话。 我问医生陈科有没有事，声音里带着自己都能听到的哭腔，医生长长的舒了口气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激动的说谢谢，又是哭又是笑。医生说病人的情绪很不稳定，要注意不要让他再受到刺激，然后轻轻摇头说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 我回头看向谭萧萧，他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去般靠在墙上，在听到陈科没有生命危险的那一刻，泪流满面。 第41章 浑身缠满绷带的陈科在病床上安静的睡着，医生说只是轻度昏迷，很快就会醒来，但是我心里总有种他永远不会醒来的感觉。谭萧萧跪在床边，握着陈科毫无反应的手，像是在上帝面前忏悔的罪人。整整一夜，我们两个一动不动的守在陈科身边，一句话都没说。 陈科给我的震撼是巨大的，我没想到他会用那么决绝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爱，他真是爱惨了谭萧萧才会置生死于不顾的吧。当爱情遇到死亡，是会以浴火重生的奇迹涅盘，还是就此惨淡收场？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在那平静的外表之下，谭萧萧是否有那么一刻的痛不欲生。 陈科醒来的时候，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洒在他的睫毛上，像是开出了一朵灿烂的小花，刹那芳华。我屏住呼吸，像是见证魔术师发生奇迹的一刻，看着他缓慢而悠闲的睁开眼睛，仿佛做了一个田园式的美梦。 谭萧萧的手指因用力而有些发白，当两人的目光相遇的那一刻，时光把所有的美好都留给了他们，消弭了时间的一切声音，微笑着看他们两人默默对视，静静流泪。 谭萧萧转过脸去，擦了把脸上的泪水，从床边站起身，放开了陈科的手，很勉强的做出一个笑脸。“既然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如果你真的那么恨我，我走就是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但是……”谭萧萧几度哽咽，深深呼吸，看着陈科继续说：“但是陈科，你要答应我，以后再也不会做傻事了……” 陈科微微点头，眼泪一滴滴落在白色的枕巾上，目光从没有从谭萧萧身上离开过。 “那，我走了。”谭萧萧努力的想笑一笑，可是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就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陈科轻轻的拉住他的手，眼睛里泛着温柔的波光。谭萧萧看着他另一只插着针管的手费力的想要拿掉氧气罩，按住他，“你有话跟我说？”陈科点头，谭萧萧替他摘掉氧气罩，“你说吧，我听着。” 陈科微微撅起嘴，瘪瘪有些干裂的嘴唇，“谭萧萧，我摔残了，你就不要我了？”他说的很轻，有气无力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 谭萧萧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陈科软绵绵的翻个白眼，“我呼吸不动了。” 谭萧萧喜极而泣，扑到床上给陈科人工呼吸，陈科无力挣扎，只好逆来顺受。我默默的走出病房，走廊上洒满了金灿灿的阳光。我拿出手机拨打孟驰的号码，在经历了又一次生死之后，我一定要告诉他，我有多爱他。 但是结果却是关机。我试了好多次，结果都是一样的，我坐在走廊的凳子上，喜忧参半。不知过了多久，谭萧萧走出房间，“陈科说他饿了，我去买早餐，拜托你先陪他一会儿。” 我坐在床前，陈科看着我虚弱的笑笑。“虽然很官方，但是我还是想说，恭喜你们。” 陈科用缠着白色绷带的左手拿掉氧气罩，他说：“你知道吗？当我看到死亡接近的那一刻，心里想到的第一件事却是，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我骗不了自己，我没办法不爱他……” “我知道，我明白。”我拿纸巾擦去他眼角的泪水，重新给他戴上氧气罩，“你先别说话了，养好身体重要。”终于，爱情得到了一条生路。从外婆去世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死可以让人跟一切和解。在死亡面前，什么都不重要了。 陈科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左腿被摔骨折，身体依然比较虚弱。研二的生活已经开始了，谭萧萧让我安心学习，每天亲自照顾陈科的饮食起居。对于那天的事，我们谁都没有再提起过，但是这件事之后，似乎每个人身上都发生了些变化。陈科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活力，每次回到家都能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谭萧萧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碰碎他们重建起来的爱情。他们都学会了忍让，懂得了珍惜，开始了新的磨合，直到最终完全相溶。 一天在回去的路上，看到谭萧萧推着轮椅上的陈科在公园里散步，陈科吵着说丢死人了，非要自己下来走，谭萧萧连哄带骗的不让他下来。路上的人偶尔瞥他们一眼，两人完全沉浸在欢乐之中毫无发觉。后来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谭萧萧背对着陈科蹲在他面前，陈科搂住他的脖子，然后谭萧萧背起陈科像个孩子一样疯跑。 我远远的看着那一幕，情不自禁的笑着，下意识的给孟驰打电话，还是关机。陈科看到我后脸微微一红，谭萧萧说弟弟快回家做饭去，我家科科要饿了。我向他们挥挥手，在走回去的路上，想起了以前上中学时读到过的佛和蜘蛛的故事。佛祖问蜘蛛，什么是幸福，蜘蛛说，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 十月份的时候，陈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再过一个月就没问题了。陈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在你这里待了这么久，都要把你吃穷了吧。我说没关系，谭萧萧付了我房租和伙食费，你们的余额还很多。陈科张牙舞爪的说谭萧萧你竟敢背着我给他钱，弟弟你也太小气了，今天一定要给我做大餐。 陈科终于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我心里很高兴，同时还有些失落。 那天晚上我跟陈科说我要去一趟B城，可能过几天才回来。陈科理解的笑笑，谭萧萧一巴掌拍在我的肩上，“陈科总说上帝会帮你的，我相信是真的。”我点点头，我也愿意相信是真的。 C城距离B城很近，坐车三个小时就到了，下车后我立刻赶到孟驰工作的那家公司，跟前台的女孩说我找孟驰。她抬头看着我说你跟他什么关系，我说是同学，她笑着说孟驰早就从这里辞职了你不知道吗，我愣了下问她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想了想说去年年底。 走出那栋楼后我才想起来有个重要的问题没有问，于是返回去问她知不知道孟驰去了哪里，她遗憾的摇摇头说孟驰没有说。我沿着马路往前走，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天快黑的时候我叫了辆出租车，按着记忆中的地址来到他们家，门口的保安大叔告诉我他们家已经有半年多没有人回来过了，也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们家经常没有人。跟刘向倚打电话，他也说好久没有联系过孟驰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我坐在路边，感到未来一片茫然。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孟驰竟然消失不见了。心里想到一个可能性，更感到心寒。 我坐着半夜的火车回到C城，谭萧萧哈气连天的给我开门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问他陈科醒了没有，他说没醒，睡得很熟，我点点头说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一大早陈科就把我叫醒，一脸兴奋的问我情况怎么样，我说孟驰不见了。 “不见了？”陈科睁大眼睛，“那是什么意思？” “他从公司辞职了，家里也很久没有人了，我找不到他了。” “咦？”陈科眨眨眼睛，像是在思考的样子。 “我一直以为他就在那里，我以为我是在守候着他，可是现在，他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你就没有一点想法？比如说，他可能会去哪里？”陈科试探着问。 “我想过，他有可能出国了。”我想起在他卧室看到的相册，想起我跟安佐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说的那句“再见”，“他如果去了意大利，我怎么能找得到他……” “那也不一定啊，没准哪一天他就突然出现了呢。这事情吧就是这样，你急着找他的时候偏偏找不到，可是等你不找他的时候，他就会自己冒出来了。” 我笑笑说也许真的是呢，可是心里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一个月后，陈科和谭萧萧回T城去了。走之前，陈科附在我耳边悄悄的说：“弟弟，我又重新找到自己的梦想了，你也要坚持哦！”谭萧萧神神秘秘的问我陈科说了些什么，我告诉他陈科说他又重新爱上你了，谭萧萧笑得出神入化。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这学期马上就结束了，我的研究生生涯也过的差不多了，可是下一步该往哪里走，我却没有一丝头绪。 将近放假的时候，导师找到我说他一个学生的公司需要一个助理，问我要不要去试试。我想反正现在也没有明确的方向，去实习一下也好，于是就答应了。 为了这次实习，我特地买了一身正装，又从网上查了些关于公司的资料，以备不时之需。本来我以为会有个面试什么的，导师说不需要，我推荐的学生他们不敢不收。我一时无语，不知道他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他自己。 到了公司后，一个年轻的职员接待了我，他说我叫程东，别人都叫我小东。在电梯上他说你知不知道你的工作是什么，我说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是给一位姓任的经理做助理。他笑着说没关系，以后熟悉了就好了，任经理是主管人事的，脾气很好，挺容易相处的。 电梯停在六楼，我们走出电梯的时候，旁边的电梯也有人走出来。我习惯性的向那边看了一眼，当那个人也转头想过来的那一瞬间，我的世界兵荒马乱。 西装笔挺的孟驰同样愣住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程东，眼睛盯着我。 “哦，这是人事部新来的助理，”程东全然没有注意到孟驰语气里的异常，笑着向我介绍道：“这是我们市场部门的孟经理。” 孟驰疑惑的看着他，“助理？” “对啊，原来的助理前几天辞职了，蒋老教授就推荐了个学生过来。” “你是蒋老师的学生？”孟驰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问我。 程东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我如梦初醒，“啊？哦，我是XX大学经济系研二的学生，蒋老师是我导师。”现在才感觉到原来蒋老师的威望还真的挺大的。 我特意强调了经济系三个字，孟驰看了我两秒后点点头，然后转身走开。 “等等！”我顾不上礼不礼貌了，出口喊道，孟驰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伸出手，露出适度的笑容，“很高兴见到你，请多多关照！” 孟驰伸手跟我握手，我不动声色的用力握了一下，他皱了皱眉，淡定的把手抽开。 孟驰离开后，我问程东：“孟经理是什么时候来这里工作的？” “我想想啊，好像是今年初，听说原来在另一个城市工作的，一来就当上经理了，真的好厉害呢。咦，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看着孟驰离开的方向，真想仰天大笑。虽然我不是教徒，但是现在我真的想跪下来感谢上帝，感谢他善待每一个子民和非子民，感谢他原来一直都是在帮我。 第42章 人事部经理任浩然比我想象中要年轻很多，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说话很客气，人也斯文，唯一让我不喜欢的，是他身上的迪奥男士香水的味道。他简单的跟我说了下工作内容，其实跟个秘书差不多，我觉得自己的研究生白上了。他说蒋老师是我们老板的老师，你现在跟老板可是同门师兄弟呢。我恍然明白，原来大家都是看在佛面。 下班后我跑到孟驰的办公室敲门，听到一声“请进”后我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孟驰抬起头看到是我后又低下头接着忙他的事。“有事吗？” “孟驰，可不可以留个联系方式？”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大街上勾搭小姑娘。 孟驰随手推了下桌子上的明信片盒子，“你自己拿。” 我抽出一张，看着上面孟驰的名字想起我们第一次正式接触的那天，他曾给过我一张名片，但是我看都没看就扔进了垃圾桶里。时隔五年多，想起自己遇见的人，经历的事，竟然仿似已经过了半生。催人老的不仅是岁月，还有对他的思念。 “孟驰，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他再次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我还有事要做。” “可是，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现在很忙。”孟驰依然说的不轻不重，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有些尴尬的笑笑，所谓碰了一鼻子灰也不过如此吧。其实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但是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很不好受。不过，只要他在这里，一切都好。 在回去的路上，我迫不及待的给陈科打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感到曾照在他们身上的阳光也洒在了我的心上。陈科说看来你们真是命中注定呢，想撇都撇不开。我想起元宵节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个背影，也许真的是他。 向晗说感觉你变了，没有以前那么死气沉沉了，我想了想最终决定告诉他我跟孟驰重逢的事。他没有吃惊，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好巧。我觉得我是陷入热恋中了，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般，无法掩饰自己的欣喜，还有感动。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也许是为自己一个人走过的那段岁月，每次想起都会嘘唏不已。感动我的，也许只是我自己，就像安佐说的，他爱的，只是爱情本身。 正如程东说的，任浩然确实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他总是对每个人优雅的微笑，在我忘记一些事情的时候友好的提醒我。虽然跟他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压力，但是总感觉不太自在。我想，我只喜欢孟驰那种干脆直接的人。办公室的窗台上放着两盆蓝紫色的花，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在北方春夏时节经常见到，没想到在这里的冬天也能开花。任浩然每天都不忘浇水，像是对待自己的爱人一般，温柔的对着它们笑，总让我感觉有些诡异。他告诉我那是鸢尾花，代表着爱的使者，和破碎的激情。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眼里有种捉摸不透的意味。后来我才发现，鸢尾花的香气跟他身上的香水味道很像，充满了一种不可知的典雅和迷离。 人事部的工作并不多，零零散散的比较杂乱，每天按时上下班，倒是市场部的人经常加班到很晚。孟驰原来是学金融的，我想他在市场部门可能会不太顺手，一直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会来到这里工作的。我们见面的时候其实很少，就是见了面他也是客客气气的，就像是对其他的同事一样，根本就不给我个单独相处的机会，让我有种浑身的劲使不出来的感觉。 一天下班后我看到孟驰他们还在忙着，于是就跑到他办公室说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每次孟驰都会让他的部员先回去，然后自己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孟驰对我的殷勤表现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他礼貌的说谢谢，不需要。 “那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你不介意吧？”想起以前孟驰死皮赖脸的样子，原来我也可以跟他一样。 “你随便。” 孟驰在电脑上看了很久，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看不到他电脑上的内容，于是随手把桌子上的一堆文件分类放好，孟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我想，既然没有说话，那就是不拒绝，我也很高兴可以为他做点事，权当是对自己的安慰。看着他认真专注的样子，我想到一个词，望洋兴叹。 其间我一直闭口不言，他的语气和每个标点符号我都能想得到，说也是自讨没趣。只是想了那么久，现在真的守候在他的身边的时候，有太多的情难自禁。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吧，想想都有点不真实。 孟驰忙完的时候已经快凌晨十二点了，我们并肩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两个相似的影子在灯光下重合在一起。 “你怎么回去？”走出楼后孟驰问我，不知道他是出于礼貌随口一说还是真的有些关心我。 午夜早就没有公交车了，路上的车辆都很少，我说等出租车，走回去有点远。孟驰“哦”了一句去取车，我心里有些紧张。孟驰的信息我早就了解清楚了，他现在住的地方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开车的话正好顺路。我心里十分希望他能够稍微表示一下要送我回去，怎么说我也是因为他才待到真么晚。不过期望总是期望，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也就算了，陈科说，梦想的路途上总要历经坎坷。 我眼睁睁的看着好几辆的士从面前经过，心想只要孟驰说一句话我就会义无反顾跟着他走。上帝保佑，他真的把车停在我面前，问我住在哪里。我跟他说了地址，他说上车吧，我正好可以送你一程。我都没有假装客气一下，直接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孟驰专心的开着车，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我安安分分的坐着，心情舒畅无比。果然，心诚则灵。 大概孟驰终于受不了这种沉默，打开音乐，消解一下沉闷的气氛。我随意的问他现在住在哪里，很开心听到的答案跟自己查到的一样，暗暗窃喜。“以后，我可不可以去那里看你？” 孟驰僵了一下，“在公司不是天天见吗？况且我也没时间。” 我没有再说什么，拒绝就拒绝了吧，反正现在他不会再消失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孟驰刚才的神情很不自在。车里开始播放《梦中的婚礼》，熟悉的旋律，遥远的记忆。有些伤感，有些感慨。 “孟驰，你还记得莫小天吗？” “谁？” “就是那次我们在黄山遇到的男孩，给我们拍过照片的那个。”我偷偷瞥了眼孟驰，我这么说确实是有意唤起他的回忆，可是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他怎么了？” “后来我在T城又见到他一次，他跟我讲了自己的故事。他说，他曾经深爱过一个人，并且会永远爱他。后来，那个人离开了，莫小天说，就算是他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找到。”我故意忽略了一些事实，看着他认真的说：“孟驰，我也会这样做的！而且很幸运的是，我已经把他找到了。” 车戛然而止，孟驰转过头看着我，淡淡的说：“你该下车了。” 我看了眼自己房间的阳台，几个月前陈科带给我的震撼刻骨铭心，就算了为了他一直相信的美好，我也会坚持。 “孟驰，明天见！”我打开车门，向他真诚的笑笑。自从安佐离开之后，我再也不想说“再见”这两个字，生怕会再不相见。我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明天，只好明天。 第43章 学校已经放假了，我跟妈妈打电话说寒假不回家，妈妈沉默了一下后问我现在是不是跟孟驰在一起。我想大概是陈科告诉妈妈的，我说是，我们在一起，一切都很好。其实这么多天来，我跟孟驰的关系还是跟第一天见面时一样，他对我像对个陌生人，毫无进展。只是我不希望爸妈担心，我怕自己会心疼。 向晗在另一家公司实习，我们很少见面，平时也不会联系。在这个城市，跟我关系最近的两个人一个被我疏离开，另一个将我拒之门外。我像个漂泊的孩子，在没有任何亲近之人的地方陪着自己的孤独。这一次，没有安佐，只有我自己。 办公室的花经常更换，任浩然依然一副优雅的身姿，仿佛世间的一切都被他看尽。我在整理档案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已经三十四岁了，以前在很多欧洲国家都待过，去年十一月才来这里工作。一次我来到办公室后，他正在窗台边欣赏他的花，那朵妖艳的红让我有些不安，我认得那是罂粟。越美丽，越致命。 我把自己做的点心让他尝尝，他恬然一笑，怎么看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那天我在孟驰办公室看到一盒点心，原来是你做的啊。”他捏着一块咸饼干，眼睛澄明如雨。“你跟孟驰原来认识？” “是啊，”我有些局促，仿佛自己的心事都被他看穿一般。“我们原来是大学校友，他对我……一直挺照顾的。”我琢磨着字眼，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什么。 “是这样啊。”任浩然优雅的笑着，“孟驰，对人好像总是冷冰冰的，原来他也有热心的一面嘛！” 我微微一怔，不知道他的话是不是意有所指。我觉得除了我，孟驰对别人都挺和气的，可是他为什么说孟驰总是冷冰冰的呢？ “今天晚上我约了孟驰喝茶，你也一起来吧。”任浩然坐在椅子上仿佛不经意的说。 “喝茶？”我吃了一惊，自从我到这里工作后，除了工作上的事，并没有见过他们两人有什么交集，就连普通的朋友都谈不上，又怎么有情致去喝茶？ “很吃惊吗？将近年尾了，他们的工作总结还没写完，我真需要跟他谈谈。这一年，他们部门的工作都不是很理想。” “哦”，我明白了，原来还是工作，我怕自己在孟驰面前会表现出异常，于是跟他说自己晚上有事。任浩然一手支着下巴，侧过头看着窗台上的罂粟花，脸上一片宁静。 年尾公司的事情很多，孟驰依然像往常一样经常加班，不同的是，对我更冷淡了。一次我去给他送文件，在离开的时候他说以后如果没有工作上的事，你就不要来这里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很忙，而且，我不想见到你。 我看着他低头在各种文件上签名，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看我一眼，心里有些委屈。以前不管他怎么当我不存在都没关系，至少他允许我在这里，可是现在，他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孟驰，不管你信不信，我都爱你。”每一个字我都说的很清楚，我知道打动不了他，我只是想告诉自己。 孟驰终于停下笔，抬起头看着我笑，仿佛对我的话充满了好奇。他说，那又怎样呢？ 他那无所谓的笑让我感到绝望，即使我们相距那么近，却还是各自天涯。 我回到办公室，任浩然看到我后轻轻微笑，“你看这盆新买的花好不好看？” 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一盆茂盛的植物中夹杂着几朵黑色的花，邪魅的绽放。 “那是什么？”我很少见到黑色的花，但是眼前这株确实很美，美的有些邪恶。 “曼陀罗，”任浩然手指轻抚花瓣，温柔的就像是母亲抚摸自己的婴儿。“黑色的曼陀罗，代表着绝望的爱，和不可预知的死亡。” 我错愕的看着他，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在慢慢结冰。他的眼睛让我想起了莫小天，清澈，深邃，不同的是，他让人浑身发寒。在那深深的暗流之中，我看到自己的影子，和死神来临前的幽暗。 那朵黑色的花成了我的梦魇，每次看到它在阳光下肆无忌惮的开放，我都感觉自己像是被推进了宿命的隧道中，仿佛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催动我的命运走向一个黑暗的深渊。任浩然在我心中的形象越来越迷离，有时我会想，他是不是天使或者撒旦派到人间的使者，如果不是带给我幸福，就是带给我罪恶。 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当他终于换上了新的花时，我也恢复了内心的平静。他工作起来的时候也很认真，他会耐心的听完别人说的每一个字，细心的看完每一份文件，然后潇洒的签上自己的名字。白色的铃兰花优雅的垂下来一串串，我想自己之前的感觉一定是因为孟驰而引起的，任浩然还是原来的那个人，优雅文静。 那天之后，我确实没有再去找孟驰，我也有自己的尊严，我不想卑微到失去底线。公司放假很晚，再过三天就是春节，在最后离开的时候我问孟驰除夕可不可以到我那里去吃饭，我告诉他我自己一个人住，我想跟他一起过年。 孟驰好像很赶时间的样子，看了眼表说：“我那天有事，过不去。” “晚一点也没关系，我可以等。” “你不用等，我不会去。”孟驰丢下一句话匆忙走开。 阳光下，孟驰左手腕有道光一闪，刺得我躲开了眼睛。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心里有道光刺进脑子里的记忆中，我蓦然想起，那是四年前我送他的那款卡西欧表，原来他一直都戴在手上。 “孟驰，我会等你的！”这句话破口而出，刚拉开车门的孟驰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下一秒便开车绝尘而去。 导师在知道我过年不回家的时候就跟我说要我去他家吃年夜饭，我说晚上约了人，他说没关系，中午来也可以。我对导师一直心存感激，尤其是因为他我才会遇到了孟驰。那天中午到他家的时候，向晗已经在那里了。他打量了我两眼说是不是工作很累，你最近瘦了很多。我说还好，可能是还不习惯上班的日子。 “炫，你不开心。我看的出来。”他低着头剥橙子，说的很轻。 “看出来就算了，干嘛还要说出来？太不给我面子了吧。”我故作轻松的说，心里突然很酸。 他把剥好的橙子递给我，又开始剥另外一只。“老师说你今晚约了人，是孟驰吗？” 我“嗯”了一声，“不过，他说他不会来。” 向晗没再说话，睫毛一直在不停的扑闪。 下午从导师那里回去后，我就开始准备晚餐，不管他会不会来，我都会等。昨天去超市买了一堆菜，因为实在想不起来孟驰爱吃什么，只好把一般人都能接受的东西都买来了。我想自己以前对他真的不太关注，连他的喜好都不知道，而现在，即使是他的眼睛眨一下，我都会想他是不是在表达什么情绪。爱与不爱，越来越明显。 做好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半，我坐在摆满盘子的餐桌前看着墙上的挂钟，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屋子里越来越冷。我把手机翻来覆去的看，最终克制了跟他联系的冲动。如果他想，不用我提醒他自会来。如果他不想，就算是我求他，他都不会来。 一桌子的菜早就凉透了，屋子里安静的像是沉寂了几百年。手机铃声突然想起来，心被惊得紊乱，我看清了来电后，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 “妈，”一个字刚说出口，眼睛便有些发热，一整天，我都没想到给家里打个电话。“你还没睡呢？” “小炫在做什么呢？你那里有没有很热闹啊？我们这里有好多烟花。” 我向窗外看去，果然有烟花，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我们这里也有，家里冷吗？” “不冷啊，我跟你爸在看春晚呢，你那里有没有电视？我们一起看。” 我打开电视，每个台都在直播春晚，一片喜庆的红，主持人也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一次次的向全国人民表示新年的祝福。我无声的笑了笑，毕竟还是有人跟我一起过年的，我也是全国人民的一员。 “小炫，明年就是你的本命年了，妈妈给你买了红色的衣服，过两天给你寄过去。记得一定要穿哦，可以避灾的。”妈妈的语气像是在跟一个小孩子说话，如果不是她提醒，我真的会不记得自己已经二十四岁。 我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开心一点，可是越是这样心里越难受，几次话卡在喉咙中憋的嗓子疼。 “小炫，你是不是在哭？”妈妈有些哽咽，我一次次的擦去泪水，可是还是一次次的掉下。“是不是，他对你不好？”妈妈小心的问。 “没有！”我一口否定，“我只是有些想家。这么久没回去，挺想你和爸爸的。” “我们一切都好，你就放心的工作吧，我们以后去看你。” 挂掉电话的时候我才想起，自己都没有跟爸妈说一句新年快乐。窗外的烟花依然在绽放，在十二点整的时候，整个城市都充满了新年的呼声。 电话再次想起，是陈科。 “嗨，弟弟！新年快乐！”陈科欢快的声音传到耳边，压抑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陈科，新年快乐！” “我说弟弟呀，我有一个新年愿望，你可不可以帮我实现？” “你说说看，只要我能做到就行。” “你一定可以做到！”陈科兴奋异常，身后还有谭萧萧含糊不清的声音。“你可以不可以叫我一声哥哥？我可是盼了好久啦，反正我比你大，你叫一声也不亏！” “然后呢？” “就这样啊，弟弟你就叫吧，我这下辈子的幸福就压在你身上了。” 陈科说的很夸张，我也没有精力想知道他的幸福跟我有什么关系，就叫了他一句。陈科听到后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谭萧萧我赢啦！你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哈哈哈哈，弟弟谢谢你啊！爱死你了！” 我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跟谭萧萧打得什么赌，不过他那仰天大笑的样子一定可爱的无与伦比。我永远记得，他们的幸福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陈科说你今年过本命年，我跟萧萧去庙里给你求了根红绳，已经给你寄过去了，一定要戴着，保平安的。 我感激的笑着说我会的，心里很温暖。当我忘记的时候，还有人记得。真好。 我在客厅里坐了一整夜，桌子上的饭菜没有动一下，手脚已经冰凉。 孟驰最终没有来。我跟他说除夕夜是我一个人过，可是他到底还是没有来。天亮的时候，我给他发了条短信祝他新年快乐，不到一分钟后就收到了回信。 只有两个字：谢谢。 第44章 妈妈和陈科寄给我的包裹很快就收到了，一片耀眼的红色。陈科果然给我寄来一条红绳，还附带着T城大悲禅院的名片。佛家的文化我不太懂，只是这条红绳总让我想起当初陈科去T城的时候，他说有个算命的老先生告诉他在那里可以找到他命中的那个人。关于本命年有灾的说法我是不大相信的，自从遇到孟驰后，我的人生就充满了灾难。 我把那根红绳缠在手腕上，相信陈科会带给我好运。假期后第一天上班，开会的时候任浩然开玩笑说是心上人的定情信物吧，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周围的人都能听到。孟驰向我这里看了一眼，很快又转移开目光。我说不是，只是保平安的。任浩然好奇的说，在中国不是有月老的传说吗，红线应该是代表姻缘才对。他那暧昧的目光让我有些不自在，总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针对性。 办公室的花换成了淡粉色的百合，任浩然说在意大利的时候，他只爱过这一种花。对他的事我从不多问，我知道他在意大利待过，但是那跟我没有关系。只是窗台上的百合有时会让我想起，在那次去孟驰家里的时候，屋子里到处都是那种花。 孟驰对我，一如既往的冷淡。就在我不知道该如何改变这种情况的时候，一个机会突然从天而降。三月初，孟驰要去外地跟客户洽谈，在出差的前一天，他的助理何筝却突然病倒。孟驰说他自己去就可以了，任浩然大大方方的说，把我的助理借给你吧。 孟驰惊讶的看看任浩然又看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任浩然优雅的靠在办公桌边，微笑着看我，我说我一定会竭力协助孟经理的。孟驰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在去的路上，我跟孟驰并排坐在后座，他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 “孟驰，你为什么会从B城辞职来这个城市工作？”这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只是他从来没给我机会。 “偶然的。” “是吗？”我想起去年元宵节那晚看到的身影，而他也正是那时候刚刚来到这里。“看你工作一直那么辛苦。” “还好，已经习惯了。”孟驰的语气多了几分温和，少了在公司时的那种冷漠。 “这两年，你去过N城吗？” 孟驰顿了下，“没有。” “原来你租的那个房子到期后，我租了三年，一直到明年我毕业。那里还有你很多东西。” 孟驰“嗯”了声，动了动嘴唇，但是没有说话。 “孟驰，你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读研？”我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接着说：“我曾去过两次B城，第二次去那里是考研复试。那时候我给你打过电话，很不巧，你出差了。不过碰巧的是，我见到了你爸爸。” “我爸？”孟驰终于有了些反映，“他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 “其实也没什么，你爸爸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我靠在靠背上不再说话，其实并没想跟他说这些，只是有时候很想让他知道，这几年我都做了些什么。我们之间，有那么长时间的空白，长到足以泯灭我在他心中的记忆。也许，很多事情，我记得，他忘了。 到达那个城市后，天已经黑了，我们先随便吃了些饭，然后去已经预定好的酒店。我跟孟驰还有一起来的公司的律师分别住了三个房间，原先我是盼望着会有机会跟他住一起的，没想到公司在公费上会这么大方。电视中那种只剩下一间客房的桥段，现实中好难。 第二天我们去见客户，那家公司的老板是个外国人，走到哪里都要带个翻译。我坐在孟驰身边，听他跟对方商谈，除了偶尔提醒他一些细节，只是做些记录而已。以前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跟孟驰成为同事，坐在这里在心中暗暗赞赏他的行事风范。我低头轻笑，对方老板询问般看着我，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礼貌的笑笑说我觉得一切都很好，孟驰不可察觉的瞪我一眼，嘴角的线条格外犀利。 洽谈很顺利，对方请我们去参加晚宴。我问孟驰我该做些什么，他恶声恶气的说做好你该做的，然后坐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抽烟。我感觉到他在生气，只是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会惹到他。 晚上我们三个到场的时候，那个外国老板热情的说欢迎你们的到来，孟驰脸上带着警惕而冷淡的表情，就像是在公司对我那样。在晚宴开始的时候，大家互相恭维一番，之后开始各自的热闹。孟驰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坐在软软的沙发上，品尝着杯里的鲜红的无比魅惑的葡萄酒。我不怎么爱喝酒，自从有一次孟驰说我喝了酒乱说话后，就更少喝了。 “你一个人自己？”那个外国老板坐在我旁边，中文说的颠三倒四。我微笑着点头，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我礼貌周到的做做样子喝了一口。我看过他的资料，是个英国人，四十出头，绅士风度十足。他用英语说你好像很喜欢笑，我费力的搜寻着脑中的英语单词，最后说了句yes，自己都想发笑。他说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然后用手指指指自己的右边脸颊。我明白他在说我脸上的酒窝，记得孟驰曾说，那个深深的酒窝会让人情不自禁的陷进去。 他问我喜欢喝什么酒，我说不太喜欢喝酒，他从服务生那里取来一杯加冰的威士忌，示意我尝一尝。我咂了一口，皱起眉头。我一向不喝烈酒，不喜欢那种辛的味道。他笑着拿起一杯果汁，说有人喜欢在酒里兑上果汁，你也试试。说着就把果汁往我酒杯里倒了些，另一只手覆在我的手上握住酒杯。我心里一惊，挣脱他的手，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冰凉。 “薛泽炫！” 咬牙切齿的声音里充满了熟悉的压抑，我猛然回头，看到孟驰站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冷冷的看着我，眼睛里是我见过很多次的东西。愤怒。鄙视。 他走过来跟外国老板说要跟自己的助理说些事情，然后用眼神示意我跟他去休息室。关上休息室的门后，孟驰依然冷冷的看着我，“薛泽炫，你在做什么？” “什么意思？”我有些忐忑，他肯定又误会了我。 “你到这里来是做我的助理，不是勾引男人！”孟驰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听得心里越来越寒，同时一股怒火窜上来。勾引男人！在他心里，我永远都是那么不堪！ “孟驰，你凭什么那样说？我什么时候勾引过男人了？！”我毫不畏惧的瞪着他，跟他同样的愤怒。 “哼！”孟驰冷笑，“白天在商谈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一直盯在你脸上，而你还对他笑得那么甜！你敢说你不知道？！” 我愣住了，白天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在想着孟驰，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看在哪里。我对他笑，那只是出于礼貌。 “就算白天的事情你不知情，那刚才呢？他抓着你的手你敢说你没看见？！” “我没有！”孟驰那鄙视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我，心里的怒火也越来越旺盛。“刚才那只是……” “只是误会？”孟驰打断我的话，挑起一只眉毛，眼睛里满是轻蔑。“为什么就这么巧，每一次我看到的都是误会呢？” 我心一沉，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孟驰在跟我翻旧账！“孟驰，我从来没有勾引过任何人。信不信由你！” “什么叫信不信由我！”孟驰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摁在墙上，后背被撞的好疼。“我要怎么相信你！你告诉我，我有什么理由去相信你！”孟驰用力掐住我的脖子，整个人好像都失去了理智。“薛泽炫，我恨不得杀了你！” 心狠狠的痛了一下，看着孟驰眼里蔓延的痛苦和恨意，我松开了试图反抗的手。就这样吧，如果能死在他手里，那也挺好，从此之后谁都没有痛苦。 “啪”的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孟驰仿佛突然惊醒般松开了手。我弯下腰痛苦的大口呼吸，刚才我真的以为他就会那样把我弄死。 孟驰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拿在手里呆呆的看着。他送我的那块水晶挂坠，我一直带在身上，刚才在孟驰激烈的动作下掉了出来。 我把水晶从他手里拿过来，倾斜着看过去，那四个英文字母在灯光下无比精致。 “孟驰，”我别过脸去不看他，“如果别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喜欢我，那都不应该是我的错。你看不起我没关系，但是你不可以侮辱我！”说完这句话后我转身离开，穿过晚宴的大堂走出去，在路上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回酒店。 第45章 我闭着眼睛躺在酒店舒适的大床上，心里有些疼，有些暖。原来白天孟驰那莫名其妙的恶劣态度，都是因我而起。他还会注意到关于我的每个细节，他还会为我而痛苦。当他想要掐死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心里还有我。 时间静静的流淌，体内不多的酒精开始发挥作用。刚迷迷糊糊的睡着，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猛然接触到室内的灯光，头有些晕。我起身去开门，孟驰站在门口，若有所思。他身上带着有些浓的酒气，我想起，那是我以前爱过的味道。 “今天晚上，”孟驰侧着头看着地上，好像在自言自语，“对不起。” 我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知道他会来道歉，只是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一种沉思的状态。许久没有听到回答，孟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向隔壁他的房间走去。 “等一下。”我不轻不重的开口说，心里暗笑。我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在面对面的时候保持沉默，而偏偏在那个人离开的时候才会说话。你不说话，他就不会知道你在想什么。话语的空白，更容易让人紧张。虽然有些做作，有些矫情，但是保持的一方，更容易显得高高在上。 孟驰转过身看着我，脸上看不出表情。 “你毕业那年的五月六日，我在上午的时候遇到我们班一个女生，我帮她把书拿到教室。晚上，一个男生从别的城市赶过来给我过生日，他叫陈科，是我爸爸一个朋友的儿子，我们是很好的朋友。那天晚上我把他送到旅馆，然后就回学校了。后来，我在学校外的广场上遇到一个男生，他叫安佐，跟我一样是个混血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除了接吻，我们没有做过任何事。还有向……”我想起孟驰并不认识向晗，于是便没有继续说下去。“这就是你看到过的所有的事情，如果你不相信什么真相的话……”我转过头不去看他，眨眨眼不让他看到我眼睛里的水光，心里憋得很难受。从小到大，总是被宠着惯着，从来没有如此受尽委屈，可是，却为他承受种种疼痛。 “孟驰，我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我从来没有勾引过任何一个人！”我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我说的话有一个假字，我全家不得好死！” 没等孟驰有任何反应，我砰的关上门，倒在床上。虽然还是有些难受，可是心里畅快了很多。我拉上被子，连澡都懒得洗就睡着了。 第二天在回C城的路上，孟驰一直低着头，好像在努力的思考着什么。我戴着耳机听歌，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被叫醒后，我才发现自己一直靠在孟驰的肩上，而他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觉。我不好意思的向他笑笑，然后下车，孟驰拽住我的衣角，说有话跟我说。 我看着他，忍不住欣喜，心想这一路上他是不是都在想着要跟我说什么。 “你辞职吧。”孟驰依然低着头，说的极其冷淡。 我一愣，心中所有的欢喜顷刻间化为乌有。“你什么意思？” “你不要在公司待下去了。” “为什么？”我有些生气，原来这一路上他想的竟然是这个！“孟经理，你没有权利命令我！” “我没有命令你。”孟驰抬头看着我，眼中带着淡淡的忧愁。“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离开。” “我不！”我斩钉截铁的看着他，这次他休想再赶我走。 孟驰点点头，轻微的叹了口气，默默离开。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今天的孟驰，格外伤感。 这件事我很快就忘了，在公司的时候依然对他微笑问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不知道是自己渐渐没脾气了，还是爱情让人健忘。 办公室的花换成了水仙，我不怎么爱花，也不明白任浩然为什么对各种花情有独钟。他的身上依然带着迪奥香水的味道，每当他看着花优雅的微笑时，我都会想起那个希腊神话。据说，有个叫那喀索斯的男子长的美丽无比，也自恋无比。一次在对着水顾影自怜的时候，爱上了自己水中的倒影，于是便去拥抱那个影子，最后被淹死了。后来，那个美男子便化作了水仙花。任浩然的身上便有这种自恋自怜的气质。 孟驰依然经常加班到很晚，这一点让我很不解。他家根本就不缺钱，他又何必这么辛苦。我感觉到自从出差回来后，他比以前更有意的跟我拉开距离，我自嘲的笑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让他那么唯恐避之不及。原以为只要我付出真心，他就会原谅我，现在看来我完全错了。如果当初知道我们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坚持下来的勇气。 五一假期，公司派发了一份特殊的福利，给每个职员发了一张电影票，说是让大家娱乐一下。这些电影票中夹杂着两张剧院的票，是意大利著名的歌剧团来C城演出歌剧《卡门》的那场。巧合的是，这两张票被发到了我和孟驰的手里。任浩然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手里的票，笑着说你们两个好有缘，孟驰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好像有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那天我早早到了剧院找到座位，人们陆陆续续的走进来，孟驰直到《卡门》上演的最后一刻才来。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孟驰坐下后，我开玩笑的说。 “有事耽搁了一会儿。”孟驰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目不斜视的盯着华丽的舞台。 “不上班的时候你也那么忙吗？” “没有”，孟驰顿了顿，“私人的事情。” 幕布被拉开，歌剧开始上演，我不再说话，认真的看着台上形形色色的人物。这是我第一次观看意大利歌剧，他们的声音听着很有味道，但是我一句都听不懂。舞台上的屏幕上有中文字幕，既要看表演又要看字幕，一场剧看下来很不容易。其间孟驰一直认真的看着听着，我想以前他在意大利的时候应该经常看歌剧吧，心里有些失落。他的世界，到底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散场后我们走出剧院，我问他怎么来的，他说乘的士，我问他可不可以陪我走走，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可以。 “孟驰，你觉得刚才的歌剧好看吗？”我没话找话。 “嗯，我以前看过。” “你懂意大利语的吧？那次你爸爸说你曾在意大利待过三年。” “嗯。” “你没有说过，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孟驰突然提高声音，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我说不出他的表情是憎恨还是痛苦。 “对不起。”他的反映出乎我的意料，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反映如此激烈。只是，他所说的过去的事，是指他在意大利的事，还是他没有跟我说过他在意大利待过这件事？ “我的意思是，”孟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调整好状态有些不自在的解释说：“去意大利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这样啊，我只是随便问问。”我走在他身边，感觉似乎他内心刚刚经历一场挣扎。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我肯定，他刚才的情绪绝对不寻常。我想，是不是在那里他曾有过什么不愉快的经历，所以一直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也许，他的世界，我从来都不曾走进去过。 为了缓解这种气氛，我把话题转到歌剧上，“你说唐何塞为什么要杀死卡门？他不是很爱她吗？” “正因为爱她，所以才要杀了她。”孟驰缓慢的说，“爱的越深，越容易产生恨。” 我的身体僵了一下，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有意。那天他说他恨不得杀了我，是不是因为曾经的爱产生的恨？ 我们并排走着，到后来就没有什么话说，互相沉默。在分别的时候，我说六号是我生日，那天晚上可不可以来我家吃饭。我满含期待的看着他，如果这次他再拒绝，我想我大概不会再等他一整晚了。 孟驰很明显在犹豫，过了很久后，他说可能会没时间去。“到那天再说吧，不过，你最好不要等。” “没关系，”我开心的笑着说，既然他没有肯定的回绝，那么就还有机会。“只要你有可能来，我就会等。” 第46章 生日那天正好是周末不用上班，我兴致勃勃的把房间打扫了一番。中午向晗过来的时候，看了房间一眼明了的笑笑，“晚上孟驰要来？” “嗯，虽然不确定，但是我想他会来的。” 向晗脸上的笑容有些暗淡，“炫，你又何必呢？” 我故意忽视了他的话，问他最近怎么样，他说有些头疼，导师开始催论文了。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自从开题之后就把论文的事放一边了，导师好像说过今年底要交初稿。向晗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连午饭都没吃。我想，如果不是因为孟驰，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变成这样。 晚上做好菜后我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假装自己不是在等。当时钟指向十一点的时候，我想今晚大概又要跟除夕夜一样了，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但还是很难过。孟驰住的地方离我这里并不远，即使是步行走过来也只要半小时。我告诉自己孟驰是因为太忙，所以没时间过来，可还是把桌上的饭菜热了一下。这次我只做了四盘菜，虽然不多但是很精致，都是经过陈科鉴定的。 十一点五十的时候，我已经彻底放弃希望，再过十分钟今天就结束了。我坐在餐桌前，将二十四根纤细的蜡烛插在蛋糕上，围了整整两圈。我将蜡烛一支一支的点燃，看着一簇簇跳动的火焰傻笑。 “炫，生日快乐！”我假装孟驰就坐在对面，对自己说话。 “孟驰，你记不记得今年我多大了？遇见你的时候，我才十八岁，一转眼已经六年了……”我把酒倒在两只酒杯里，是孟驰喜欢的朗姆酒。“孟驰，你祸害了我整个青春，就那样撒手离去……你说我们能有多少个六年？我不是在怪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握着酒杯，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不要流泪。“其实，我真的很感谢你，感谢你……在我的青春来过……” 我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深吸一口气。听说一口气将蜡烛全部吹灭，你的愿望就会实现，可是我没有许任何愿，因为实在想不出来。就在我要吹蜡烛的时候，一阵敲门声让我的心猛地一缩。我愣了愣，跑到门口拉开门，孟驰站在门口，看上去有些疲惫。 “生日快乐。”他淡淡的说，我看了眼表，十一点五十九分。他把手里的盒子递给我，说是给我的礼物。 “谢谢你，孟驰！”我感激的泪水在眼里打转，他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没想到他还会给我带礼物。之前几个小时的不快全部一扫而空，满脑子都是幸福愉悦。 孟驰看着桌子上的蛋糕和蜡烛，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说晚上朋友突然发高烧去了医院，所以来晚了。我笑着摇摇头，他不需要解释，只要来了就好。 “许过愿了？” 我摇摇头，然后点点头，“嗯，许过了。” 孟驰很自然的笑了笑，就像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嘴角有些歪，然后一口气把蜡烛全部吹灭。他尝了尝杯里的酒，满意的舔舔嘴唇，然后自己拿刀把蛋糕切好，无拘无束的开始自顾自的吃。那一刻，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以前，没有伤害，没有别离，仿佛中间的四年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你哭什么？”孟驰好像饿坏了，嘴里塞满了蛋糕，皱着眉头含糊不清的说。 “没有，我只是很开心。”我慌忙擦掉眼泪，觉得自己仿似出现了幻觉。“菜都凉了，我去热一下。” 孟驰摆摆手说不用，天气这么暖，凉了没关系。他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抬起头说你愣着干嘛，我如梦初醒，问他好不好吃，他点点头说从来不知道你竟然会做饭。我说是后来跟陈科学的，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孟驰在听到陈科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睛眨了眨，然后无所谓的笑笑。 我把他送我的礼物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精美的画册，意大利一家美术馆出的，限量珍藏版。我一页页翻看着，里面都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做的讲究而动人。我知道那家美术馆只出过这一次，时间是四年前，孟驰毕业那年。我想，也许那时候他是想送给我，希望我们可以复合的。只是，偏偏赶上了那样的巧合。 “孟驰，有些话我想跟你说。”我等孟驰吃完后看着他说道，心里忽然很紧张。孟驰靠在椅背上抽烟，看上去有些困乏。他点点头，“你说吧。” “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吧！” 孟驰静静的抽烟，眼睛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好像听到的事情跟他完全无关。 “我知道你曾经对我很失望，我们之间也有很多误会，但是……”我咬了咬嘴唇，孟驰无动于衷的表情让我越来越忐忑。“我知道以前我很任性，既没有看清自己的感情，也不知道如何去爱，不懂得珍惜，不会付出。自从我们分开后……这几年，我遇到了很多人，也经历了很多事，我越来越明白，原来自己一直都是喜欢你的……这几年，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每次想起你的时候，我都恨自己当初……孟驰，也许你从来都想不到，我到底有多爱你……我不想一辈子都生活在对你的思念中，我无法忍受每次想起你的时候，心痛的死去活来，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以前，我不够坚强不够勇敢，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我了……你知道吗？有一个人曾问我，如果有一天你停下了脚步，我会不会追上去，我说我会的，我一定会的！不管你走到什么地方，不管你走多远，我都会努力的跟上……孟驰，给我个机会好吗？” 我低着头攥紧了双手，不敢去看孟驰的表情，我害怕他的沉默。烟草的味道弥漫在周围，孟驰一直没有说话。我闭上眼睛，果然不可以吗…… “我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 我惊愕的抬头看着孟驰，他的手指夹着即将燃尽的香烟，脸上依然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我咬紧牙齿笑了笑，坚持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是要绝望？ 孟驰走后，我靠着沙发坐在地上，想给陈科打电话，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么晚了他一定在睡觉，再说，这种情况下他又能说什么。陈科说得对，我总是在仰仗他的爱。就在刚才以前，我都一直以为他心里还是爱我的，可是最后自己又输了。我想过他会恨我，他会拒绝我，可是唯独没有想过，他已经有了别人。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任浩然说你的脸色好差，是不是一夜没睡。我说只是熬了夜，最近在赶论文。说话的时候孟驰正好在我身后经过，任浩然看着他走过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神秘莫测。 晚上下班后，我开始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心里什么都没想，只是脚步有些沉重。当我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孟驰的住处。我坐在路边，抬头看着孟驰房间的窗户一片黑暗，路灯柔和的照在我身上，仿佛在倾诉衷肠。只不过一天的时间，从希望到绝望。 已经十一点多了，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只有些匆忙的车辆。一辆车停在楼下，就在我想要走开的时候，孟驰已经看到了我。他问我怎么会在这里，神情很不自在，我说只是随便走走，结果就走到了这里。 “孟驰，我们快上去吧。”另一个人从另一边车门走出来，在看到我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惊诧。“这是你朋友？” “我同事。”孟驰回答道，眼睛避开了我。 “嗨，你好！我叫小秋。”他向我伸过手来，我看清了他的面貌，二十岁上下，看上去很开朗，尤其是脸上的笑，特别甜。 我跟他握了下手，对着他那张年轻而吸引人的脸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你好，我叫薛泽炫。” “咦？”小秋的眼珠转了转，“好熟悉的名字，孟驰，你是不是跟我说过？” 孟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我要不要他开车送我回去。我说不用，走一会儿就到了。孟驰点点头，那个叫小秋的男孩搂着他的腰跟他走上楼，充满笑意的声音轻松无比。 孟驰房间的灯很快就点亮了，我怔了一会儿，无意识的向我住的地方走回去。看来，昨天孟驰迟到的原因就是小秋吧。记得大一那年，我发烧发的意识迷糊，孟驰风风火火的背着我去医院，可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那个人，已经成了小秋。我想起以前问他我可不可以来这里看他的时候，他脸上那丝丝的别扭。原来，他们在一起已经那么久了，只是我一直不知道而已。 原来真的，那个曾说要垄断我一生的人，在我记得的时候，他已经忘了。 第47章 天莫名其妙的下起了雨，走到楼下的时候已经被淋透了。开门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脚下多了一只猫，湿淋淋的在我腿边蹭来蹭去。我让它进到房间里，用热水给它洗了个澡。它眯着眼睛，似乎很享受我的抚摸，时不时发出懒洋洋的喵喵声。这是只很奇特的猫，一身雪白色的毛，一只眼睛的瞳孔是绿色，另一只是蓝色，晚上看着有些诡异。大概是被主人遗弃了吧，在雨天流浪的生物总让人觉得分外凄凉。 “你被主人抛弃了，孟驰也不要我了。以后，咱俩过吧。”我把它搂在怀里，它把前爪放在我的胸前，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惹人怜爱。“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叫塔塔好不好？”它慵懒的叫了一声，随后便呼呼大睡了。真是随遇而安的生物呢，没有忠诚，所以也没有眷恋。 在公司里我默默的做好自己的工作，不再对孟驰抱有幻想。我不知道是不是只要他过的好我就已经满足，因为我从来不知道他是不是开心。他的表情越来越阴沉，我已经快要忘记他笑起来是什么模样。我不愿去想他跟小秋在一起是什么情景，现在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失去了它应该有的意义。不，也许一切本来就不该有什么意义。但是让我有些不安的是，任浩然盯着我看的时间越来越长。经常我一抬头，就刚好碰上他凝视我的目光，依然澄明如雨，依然扑朔迷离。我想，也许我离开这里会更好一点。 放暑假前跟向晗去了趟学校，六月是C城最热的时候，校园里的人很少。已经快两年了，我跟向晗认识的时候感觉自己只是开始变老，现在则像是已近暮年，心里剩下的，只有往事的回忆。时光永远都毫不留情，转了这么一大圈，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炫，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留在C城？” “可能不会吧……我想过两天辞职。” “辞职？”向晗惊讶的看着我，“孟驰要走了？” “不是，”我笑笑，“我只是想多些时间学习，论文再不写我可就毕不了业了。” “那你……” “嗨，炫哥！”向晗的话被一个欢快的声音打断，一个男生向我们走过来，我惊讶的发现竟然是小秋。“炫哥真巧啊，原来我们是校友！” 我也没想到他是这个学校的学生，真是冤家路窄。“你这是要去哪里？”我看他一身轻松，仿佛要出行的样子。 “我跟孟驰约了今天去游泳，他现在大概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你们要不要一起去？”小秋看着我和向晗，笑得很甜。我说今天还有事，改天再去，小秋跟我们挥挥手开开心心的向校门口走去。我想自己表现的还算正常，只是心里忍不住的失落。孟驰不上班的时候，一直忙着跟他在一起吧。 “他们，怎么回事？”向晗看看小秋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我，我笑着说他们在一起，就这样。向晗沉默了一下，炫，何苦呢？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我讨厌他的沉默，更讨厌他的同情。当每个人都会对我沉默一下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任何时候都会被人施与怜悯，仿佛被上帝遗弃的子民。遗弃这两个字让我想起家里的塔塔，不知道猫是不是像鱼一样，七秒之后就会把一切遗忘，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我开始有意的淡化孟驰，宁愿在空闲的时候为塔塔精心的准备粮食也不想再去回忆，人总要有个依靠，不管那会是什么。可是有时候天总是不遂人意，在我最不想的时候，偏偏会遇到最不愿看到的两个人。那天下午我带塔塔去公园散步，还没走到公园就看到孟驰和小秋并肩走在一起。小秋看到塔塔后开心的抱在怀里，脸上的表情跟慵懒的塔塔一样温柔。 “炫哥，我们一起去喝咖啡吧，难得碰到你。”小秋笑得很单纯，我本来想拒绝，可是小秋抱着塔塔不放手，于是我只好咬牙答应。在咖啡馆里，小秋抱着塔塔跟孟驰坐在一起，我不尴不尬的坐在他们对面。塔塔在小秋的怀里舒服的闭着眼睛打呼噜，已经完全把我这个真正的主人忘记了。我心中恨恨，真不该养猫的，付出再多的感情都会成打水漂。 “孟驰，你看塔塔多可爱，我也想要一只。”小秋用胳膊蹭蹭孟驰，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 “不行，太麻烦。”孟驰一口回绝，小秋撅撅嘴，仿似不经意的说：“为什么不呢？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那么孤独，那么冷清，有只猫陪着不是很好吗？” 我霍然抬头看向小秋，他低着头温柔的抚摸塔塔，嘴角挂着含义不明的微笑。我想，他这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他的笑不过是讥讽罢了。心里凉了一下，原来，他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单纯。 孟驰把每个字都听在耳里，只是低头慢悠悠的喝着咖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炫哥，把塔塔送给我好吗？我真的好喜欢它。”小秋祈求的看着我，眼里笑意盈盈。我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孟驰放下咖啡杯，低声呵斥：“小秋！不许胡闹！” 小秋委屈的嘟着嘴，“干嘛对人家那么凶，只是开玩笑嘛，我怎么会横刀夺爱呢，你说是吧，炫哥？” 我回复他一个嘲讽的微笑，果然，他字字都是针对我。 孟驰出去接电话，小秋抱着塔塔向我意味深长的笑，“炫哥，你是喜欢孟驰的吧？” 我握紧手中的咖啡杯，淡漠的回应他的挑衅。“对，我喜欢孟驰。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的。” “额？为什么不呢？”小秋眼睛转了转，“如果不抢一抢，又怎么能知道他到底喜欢谁呢？其实啊，我倒是真想看看孟驰对我到底有多在乎！” 孟驰接完电话回来，依然悠闲的喝着咖啡，仿佛完全没有发觉我跟小秋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小秋旁若无人的跟孟驰亲密，撒娇，我只管低头喝咖啡，入口无比的酸。我知道我在吃醋，我嫉妒小秋，但是我绝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我不想做一个自怜的人。 分开的时候，小秋把塔塔放到我怀里，眼睛里满是不舍。“塔塔，虽然我很喜欢你，不过，总是要物归原主的。”说完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想，如果不是那天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我一定会明白他那个眼神里的含义。 这件事之后，我基本已经打定主意辞职了。我已经管不了自己是不是再一次选择了逃避，我再也受不了每次见到孟驰的时候，心中会那么压抑。我只把这件事告诉了导师，毕竟是他老人家给我做的推荐，自己写好了辞职报告，准备这周过完就离开。但是快到周末的时候，公司里一下子开始忙起来，好像要把下半年的事情都做完似的。我想了想，没有递交辞职报告，等忙完了这阵子再说吧，善始善终。 我在各个部门之间穿梭，手忙脚乱，但是任浩然却依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优雅的坐在椅子上，盯着窗台上的花，或者一动不动的看我。我一直低着头，却仍然能感觉到对面他那凛冽的目光，后背一阵阵发凉。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会让他这样，只是每次与他目光交错，心中都一阵惶恐。 忙了整整半个月后，公司才开始恢复平时的节奏。我舒了口气，仿佛身上掉了十斤肉般轻松。任浩然拿着一盆鸢尾花走进办公室，紫蓝色的鸢尾花与他身上的香水味道相映衬，就像我刚来的时候一样。他直接把花放在办公桌上，笑得温文尔雅。“这么长时间以来，有一个问题我一直不明白，你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嗯？”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问什么。 “孟驰，他为什么会爱上你？”任浩然认真的看着我，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惊讶超越了一切，看着他说不出话来。自从我到这里工作，孟驰一直跟我的距离保持的那么远，他又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关系？ “任经理，你这是开的什么玩笑？孟驰他……孟经理跟我都是男人。” 任浩然依然微笑着看着我，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照片，我顿时惊慌一片。在黄山的莲花峰上，莫小天给我和孟驰拍的那张亲吻的照片，为什么会在他的手上？ 我忐忑不安的看着他，想要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他早就知道我跟孟驰的关系，那么这些天来，他到底想要从我身上看出什么来？ 任浩然的手抚上我的脸颊，冰凉的手指像蛇般令人发抖。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吻上我的唇，仿佛要将我的魂魄全部吸走。当他的舌头舔到我的牙床的时候，我下意识的狠狠咬下去，一把将他推开。 “任经理！请你放尊重些！”我退到门口，警惕的盯着他。任浩然擦了擦被咬破的唇，笑得格外的绝望。“到底，是为什么……” 第48章 任浩然不同寻常的举动让我明白了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他喜欢孟驰。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只是偶然会想到他们之间有些不合，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想起孟驰每次看到任浩然时那种复杂的目光，忽然感到一片迷茫。从档案上的信息来看，他们到公司来的日期只相差两个月，那么，孟驰到这里来工作，竟然是为了任浩然？可是，无论怎么看孟驰都不像是喜欢任浩然的样子，那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关联？ 我失魂落魄的走出办公室，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都要离开这里。既然孟驰已经不再属于我，我又何必再介入他的生活？ “嗨，泽炫，你这是要去哪里啊？”程东从另一个办公室走出来，一脸的开心。 “我……回家。” “回家？还有一个小时才下班呢，你家里有事？” “没，”我本来想告诉他我是准备去拿辞职报告的，话到嘴边还没有说出来，程东就兴奋的说：“老板刚才说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所以公司决定放三天假，今天晚上大家一起去聚餐。我去通知楼下，麻烦你待会告诉市场部的人，不知道他们跑哪里去了，竟然一个都不在。时间有点紧，我先下去啦！” 程东说完就一溜烟向楼下跑去，我只好在孟驰办公室门口等他回来。直到快下班的时候，孟驰才回来，身边跟着他的助理何筝。我把程东的话告诉他们，何筝笑着说打个电话说一声就可以啦，干嘛在这里等那么久。我愣了一下，原来自己早已经想不起来有多久没有跟孟驰打过电话了，一时倒把这种通讯方式给忘了。 孟驰看了眼表说到下班时间了，我们直接过去吧，我注意到他已经换了另一款手表，心里有些凉。何筝说正好我们一起去吧，没等我反映过来就拉着我跟孟驰一起去饭店。到那里后，其他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一个个兴高采烈，大有不醉不归的趋势。正好还有三个位置，我挨着孟驰坐下，心里有些紧张。悄悄的环顾一周后，我发现任浩然并没有来，心里才稍微有些放松，只是坐在孟驰旁边，无论如何都不自在。 我们这一桌都是男的，大家肆无忌惮的开玩笑，说段子，明明那么热闹，我却觉得他们离我都那么遥远。我想起孟驰毕业那年的毕业生欢送晚会上，当我站在宿舍的阳台上看操场狂欢的人群时，就是这种感觉。孟驰也跟其他人说说笑笑，却始终没有跟我说一句话。我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清冽的白酒在胃里灼热的燃烧着，我跟着大家一起笑，却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孟经理，我敬你一杯！”我倒了满满一杯酒递给孟驰，然后把自己的酒杯倒满。孟驰转过头看着我，似乎有些惊讶，他接过酒礼貌的微笑，没有任何含义。 我看着他的眼睛，灿烂的一笑，感觉到脸上的酒窝深深的陷下去。“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的关照，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恐怕以后都没办法补偿了。这杯酒，祝你以后工作顺利，幸福……美满。” “哎呀，泽炫这是喝多了吧，怎么说的好像今后就不会再见了似的。”何筝拍拍我的肩开玩笑的说。孟驰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客气的说“谢谢”，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我慢慢的喝光杯里的酒，心里湿了一片。孟驰，今夜我向你告别，从此之后，大概我们真的不会再见。我一直以为是我们之间差点缘分，现在看来，是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你曾说要用你三生情垄断我一生，以前我一直告诉自己，如果你忘记了你的诺言那没关系，我会帮你记得。可是现在，我真的要放弃了。我不知道要用多少情才能换回你的爱，我等了太久，久到已经找不到守望的尽头。我想，大概以后，我不会再让自己爱你了…… 回去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大家都醉醺醺的互相搀扶着走出酒店，我抬头看着天上月亮的重影，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不知道是谁说了句要送我回去，我摆摆手摇摇晃晃的沿着一条马路走去。我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只记得其间孟驰曾拦下我的酒杯，说我已经喝得太多了。我跟他说了什么？好像什么都没说，我记得自己一直在对他笑，眼泪都逆流到心里，一滴都没有让他看见。 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下子趴到了地上，我想那样子一定很狼狈，可是却一点都不觉得疼。我爬起来坐在地上，胃里翻江倒海，扶着垃圾桶吐得一塌糊涂。路灯的光开始变得模糊，我想起了家里的塔塔。它现在一定蜷成一团怯意的睡觉吧，如果今天我找不到自己的家，它会不会想我？除了塔塔，还有谁能记起我？ 我躺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不知睡了多久，感到有人把我腾空抱起。我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在看着我，我笑笑，“向晗，你怎么会在这里？” “向晗是谁？”冷冷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有些迷茫，听起来不是向晗，可是为什么那么熟悉？“孟驰？”我睁大眼睛，孟驰别过脸去不看我，把我抱到车上，一声不吭的开车。我靠着车窗头晕目眩，朦胧的感觉到孟驰把车开到一个地方，然后把我抱下车，从我身上摸索了一番后打开门，把我放到一张床上，转身离开。 “别走！”我拉住他的手，像是三岁的小孩子抓着要抛弃自己的母亲，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结果却摔到了地上。孟驰叹了口气，把我从地上扶起来，“你喝醉了，该睡觉了。” “我没醉！”我从背后紧紧抱着孟驰，生怕一松手他就会离我远去，积攒了一晚的眼泪汹涌而出。“孟驰，求你别走……为什么每一次都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为什么在我爱上你的时候却不要我了？……你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我有痛苦吗？孟驰，我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我也有我的尊严，我也想要被人疼，被人爱……你知道吗？为了你，我连自己的爸妈都不要了，我放弃了一切来找你，你为什么不要我？……我那么努力的想要追上你，我那么想要跟你平等的站在一起，可是你根本就不会停下来……你为什么不等等我？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我知道自己曾经伤害了你，可是你也拿刀子狠狠地在我心上划了一道，欠你的我能还的都已经还了，你还要我怎样？……”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疼的厉害，都是昨晚喝太多的酒弄的，早知道这样真不该拼命的把自己灌醉。不知道现在已经什么时候了，不过反正今天不上班，再睡会儿吧。我翻了个身继续睡，手触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滑滑的，暖暖的，摸上去好舒服。是塔塔吧，真是的，竟然跑我床上来睡觉！咦？不对啊，塔塔不是应该有毛的吗？为什么这个东西摸着一根毛都没有？难道是……？ “啊！！！”我惊叫着猛地坐起来，然后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天！为什么孟驰会睡在我的床上？而且……还没穿衣服？我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重重的舒了口气。幸好，我们两个都穿着内裤！可是，我跟孟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驰被我的叫声惊醒，慢悠悠的睁开眼睛，“你干嘛？一大早的，吵死人了！” “你，你，”我指着孟驰，开始变得结巴，“你怎么会在这里？” “嗯？”孟驰挑挑眉，慢丝条理的坐起来看着我，面无表情。“某人昨晚可是哭着喊着让我别走的，现在倒来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看着他那张雕塑一样的脸，昨晚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我记得昨晚孟驰送我回家，我抱着他说了一大堆话，只记得一开始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到后来就开始语无伦次，不知道他还记得多少。我咬咬牙，这次真是丢脸丢到家了，他心里一定在笑话我吧。“对不起，昨晚我喝醉了……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了，如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希望你……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记得了？哼！”孟驰嘴角带着讽刺的笑，“一睡醒就翻脸不认人了？我告诉你，休想！昨晚的事我可记得清清楚楚，要不要我一点一点的说给你听？” “孟驰！”我闭上眼睛，痛苦开始在内心蔓延，他一定要羞辱我才开心吗？“孟驰，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啥？我对你怎么了？”孟驰一副吃惊不浅的样子，“昨晚你威胁我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先来说我？” “我什么时候威胁过你了？”我一着急，脱口问道，孟驰盘腿坐着，好整以暇的看着我，脸上似笑非笑。“昨晚可是有人说，要死给我看呢！” “我……”我想要分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里七上八下。我真的说过要死给他看吗？我为什么会这么说？陈科从阳台上一跃而下的情景从脑中闪过，是绝望吗？ 果然，还是没办法不爱他的。 “你要不信，我把录音放给你听。”孟驰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手机，“不要！”我扑上去抓着他的手，手心还是记忆中的温暖，暖的舍不得从手中放开。“昨晚，我还说什么了？我们有没有……” “你放心，我可不会趁人之危！昨晚你吐得满身都是，又脏又臭，我总不能让你就这么着睡觉吧？我呢，没办法，被你的鼻涕眼泪弄得满身都是，你又死死拽着我不让我走，所以只好迁就你了。只是脱了衣服而已，我可什么都没做！” 孟驰一脸坦然，我有些窘迫，还有些失落。其实有那么一刻，是希望他做了点什么的…… “喂，生气啦？”孟驰噗嗤笑了出来，从背后抱住我，“炫，如果只在你喝醉的时候才能听到那么深情的告白，我真希望你永远都不要醒。” “我已经说了昨晚只是……呃？你刚才说什么？”我一动不动的被他抱着，忽然有些迷惑。 “傻瓜！”孟驰在我耳边吹气，声音里满是宠溺，然后凑到我嘴边，吻上我的唇。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的跳个不停。当我分辨出这不是我的幻觉的那一刻，眼泪扑簌而下。那么熟悉的感觉，那么熟悉的味道，记得我们最后一次接吻，已经是五年前。孟驰他在吻我，他真的在吻我，这是不是意味着…… “炫，你瘦了很多。”孟驰把我搂在怀里，手放在我的腰间，声音里是充满了感慨，充满了心疼。鼻子一酸，又掉下几滴泪水。我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真实有力的心跳，心想即使现在死去也很满足了。 第49章 “我说，差不多就得了，你不是要这样抱我一辈子吧？”孟驰挠挠我的肋骨，手指勾勒着一根根肋骨的轮廓，痒痒的。我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失而复得的幸运让我再也舍不得放开手。 “你知不知道，昨晚你差点把我勒死！”孟驰咬牙切齿的数着我的罪状，语气里却没有一丝责怪。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惬意和满足让我很快又睡着了。这大概是这几年来最轻松的一个梦了，没有悲伤，没有眼泪，一抬头就看得到天堂，一伸手就能握住满掌眼光。好多人围在我跟孟驰的周围，向我们祝贺，为我们欣喜。陈科，谭萧萧，安佐，向晗，小秋……小秋？ 小秋！ 我哗的坐起来，慌里慌张的把熟睡中的孟驰晃醒。“孟驰，小秋呢？小秋怎么办？” 我焦急的看着孟驰，他懒洋洋的睁开一只眼睛，不明所以的吧嗒吧嗒嘴，“什么怎么办？” “小秋啊！你们……你们不是在一起吗？”我的声音越来越低，一股酸水灌进肠子里。孟驰这样，不是脚踏两条船么？那么，我在他心里，又算什么…… “诶？嗯……”孟驰想了想，“哦，小秋！”孟驰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分了啊。” “为什么？他哪里不好吗？” “呃？难道你希望我跟他在一起？” “当然不是！”我赶忙否认，孟驰那歪歪的嘴角让我有些尴尬，“我是说，小秋他……我是说上次，我们遇见的时候……”我开始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炫，你在吃醋？” “哪有！我只是……”我转过身背对着他，“我以为，你已经把我给删除了……我怕你真的不要我了……” “不会的！”孟驰抱住我，从背后亲吻我的耳垂，“炫，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好不好？” “嗯。”我点头，这一刻的时光那么的美好，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那该多好。 “炫，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 “你辞职吧。” “为什么？”我转过头看着他，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辞职了，但是我还是很奇怪，为什么孟驰一再的让我离开公司。 “你不是都研三了嘛，整天上班哪有时间写论文？你不想毕业啦？” “你上次让我辞职就是因为这个？” “上次……”孟驰有些犹豫，“炫，我怕……”他轻轻的抱着我，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你怕什么？” “我怕你影响我工作呗！”孟驰松开我，手指点着我的鼻尖，“你说你整天在公司晃来晃去的，我还哪有心情工作？你想让我整天加班呀？” “是这样的么？”我低声嘟哝，在公司一直对我臭着张脸，哪里就被我影响了？“那我毕业后呢？我总要工作的吧？” “炫，你等我一年好不好？”孟驰认真的看着我说，“等过了明年，我们就回B城，不去B城也可以，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为什么要过了明年？我明年夏天就毕业了。” “笨蛋，我跟公司签了三年的合同，你替我赔钱啊？” “切！你家不是很有钱么！对了！把你手机拿来！” “干嘛？”孟驰警惕的看着我，“这么快就开始查手机啦！” “哪有这回事！”我偏过脸去不看他，“我是想……那个，昨晚那个录音……你给删掉行不？” “哈！你真信啦？”孟驰本想大笑，看到我的表情后生生把一通大笑给吞到肚子里，“骗你的啦。昨晚你那声泪俱下的样子，都让我心疼死了，哪里有功夫去录音呐！” “真的？”我半信半疑，心想自己昨晚该有多丢脸。孟驰认真的点头，“我发誓真没有！” “孟驰。” “在！” “不许笑话我。” “不会，”孟驰把我搂在怀里轻笑，“炫，你还是那么害羞啊。” 孟驰搬到了我的住处，我们又开始了同居的生活。与大学时不同的是，我们没有再分住两室，而是住在同一个卧室。我从公司辞了职，每天待在家写会儿论文，带塔塔散散步，去超市买菜，然后做饭。孟驰怕我在家无聊，给我买了一套画具，但是一直被我搁在柜子里没有用过。以前画的那些画还贴在墙上，有这些，就够了。 孟驰依然经常加班到很晚，我会先上床睡觉，不等他回来。因为知道他不管多晚都会回来，所以心里很安全。他回来后吃过我给他做的夜宵，然后洗澡上床。他喜欢从背后抱住我，一双手不安分的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直到我笑着醒来，与他相拥做爱。我不再推开他，而是用我的全部身心去接纳他，感到他与自己无论是在身体还是在灵魂上都结为一体。早上我会早早的醒来，偷偷在他熟睡而有些疲惫的脸上亲一口，然后起床给他做饭。尽管经常被他折腾的浑身酸痛，但是心里幸福满满。我想起了在T城亲眼看到的陈科对谭萧萧做的一切，终于懂得了，为心爱的人付出真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开心到不会计较回报。每天，看着孟驰津津有味的吃着我给他精心准备的饭菜，都会想起梁静茹的一句歌词：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 这种生活太幸福，太安逸，以致于我会忘记自己存在的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的美好。我以为我们以后的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虽然没有波折起伏，没有轰轰烈烈，但是能真实的感受到幸福的每一刻，直到有一天，孟驰身上熟悉的香水味提醒了我，还有一个人守候在他身边。 那天晚上，孟驰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他躺到床上静静的抱着我，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动作。我转过身对他灿烂的笑，孟驰有些失神的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样。我想他一定是太累了，吻了他一下跟他说晚安，孟驰身体僵了一下，然后猛地吻上我的唇，把我压在身下。孟驰知道我怕疼，也很容易受伤，所以一直很温柔，但是那晚，我却再次经历了我们第一次做爱时的那种疼痛。孟驰粗重的喘息着，一句话都没说，我咬牙承受着身体的疼痛，隐约闻到孟驰身上有股香味，很熟悉，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我知道他的表现很反常，我感觉得到此刻他内心如灌了铅般沉重，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结束之后，孟驰挨着我躺下，我本想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话还没说出口就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我靠在他的怀里，心里有些不安，也有些失落。到底是什么事他不能对我说？还是，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让我知道？ 孟驰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句什么，又沉沉睡去。就在他翻身的那一刻，我忽然记起，他身上那股香味是任浩然一直在用的香水的味道。我想起在办公室的那一幕，想起任浩然当时绝望的眼神，感觉空气忽然下降了好几度。他喜欢孟驰，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他对孟驰做了什么会让孟驰这样？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下身一阵尖锐的刺痛让我倒抽一口冷气，孟驰被我惊醒，瞥到床单上的斑斑血迹。“炫，对不起，把你弄伤了。”孟驰看着我，满脸的歉意。我笑着说没关系，让他再睡会儿，自己下床去做饭。 “孟驰，昨晚你是不是不开心？”吃饭的时候我假装随意的问道，偷偷观察着孟驰的反应。孟驰说只是有些累，工作上的事不顺心，然后低头喝粥。 我不动声色的继续吃饭，心有些疼，原来他真的不想跟我说。算了，不说就不说吧，也许他是怕我担心，我安慰自己。我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以往的态度，尽量不让他发现自己的失落。我知道自己在担心，就像谭萧萧跟陈科和好后的表现一样，害怕会再次失去。 “孟驰，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去旅游吧？好久没有出去玩了。” “行啊，”孟驰想了想，“时间的话，大概只有过年那几天了，别的时候太忙。” “寒假我想回家一趟，很久没有回去了。”想起去年除夕夜的情景，心里还是很酸。妈妈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希望今年我能回家过年。“孟驰，不如你跟我一起回家吧，我爸妈都想见你呢！” “好啊！我也想再见见他们呢！话说，他们同意我们的事？”孟驰挑起一条眉毛，半信半疑。 “我想是吧，我妈应该很高兴自己又多了个儿子呢！”我很高兴孟驰答应跟我回家，爸妈的事我没跟他说，就让他以为事情就是这样那也挺好。 孟驰上班后，我想了很久，最终决定给陈科打电话，告诉他任浩然的事。 “啊？？？”陈科听我说了个大概后，一个字的声调拐得山路十八弯。“好他个孟驰，竟然背着你找别的男人！弟弟，操刀子砍了他！” “陈科，你认真点好不好！我想，孟驰根本就不喜欢他的，只是，我总觉得他们之间没有那么简单。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当然是把事情问清楚！弟弟，一定不能姑息纵容……”陈科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想，他大概是想起了谭萧萧以前做的事吧。“你一定要跟孟驰好好谈谈，两个人在一起就要把话都说明白了。如果沟通不好的话，以后的误会可能就会越来越多。” 陈科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我认真的听着，其实他的话颠过来倒过去不过就是一句，要把事情说清楚。我想也是，问清就好了，否则自己一定会瞎想的。 “弟弟，我给你的那根红绳，你还戴着没？”最后要挂电话的时候，陈科忽然问了一句。 “戴着呢，一直在我手上。怎么了？” “嘿嘿！哈哈！”陈科笑得神秘兮兮，“我偷偷的告诉你哦！其实那根红绳，我给你求的不是平安，是姻缘！” 第50章 一次偶然经过电影院的时候，看到宣传海报上一部新上映的电影是孟驰曾提到过的，上映日期正好是周日，那天孟驰不上班。于是心血来潮的排了两小时的队买到两张电影票，心想孟驰一定很开心吧。我担心那天孟驰会有别的安排，于是回到家便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孟驰满口答应。可是到了那天的时候，孟驰接了个电话后，告诉我公司有事，不能陪我一起去了。 “可是今天是周日啊，什么事明天做不行吗？”我无法掩饰心里的失落，毕竟我们和好后还没有一起出去过。 “工作的事，没办法嘛，”孟驰揉揉我的头发，抱歉的笑笑，“下次好不好？我保证下次一定会去！” 我点点头，我知道他一直都很忙，被突然叫到公司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如果是以前的话，无论如何他一定不会拒绝我吧…… 孟驰开车去了公司，我看着桌子上的两张电影票发呆。辛辛苦苦买到的，总不能就这样浪费吧，现在送人有点晚，可是能请谁一起去呢？向晗绝不可能，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可是除了他，别人我又不熟。算了，自己一个人去吧，假装孟驰在就好了。 走到电影院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我回头看清那个人后吃了一惊。“小秋？你也来看电影？” 小秋笑着说只是路过这里，看到我在这里所以来打个招呼。面对着他我有些尴尬，毕竟，那是曾经跟孟驰在一起过的人。 “怎么就你一个人？孟驰呢？”小秋环顾四周之后问道，我说公司突然有事，所以不能来了。“正好还有一张票，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跟我一起看电影吧。”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小秋一口答应了，满脸的惊喜。 人们都在安静的看电影，我的眼睛盯着屏幕，心里却在想着孟驰。小秋时不时的在我耳边说几句话，我随口附和，却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我知道不该拿孟驰跟以前作对比，破镜即使重圆，也不可能跟原来的一样完美，可是心里总有一种不安在上上下下的窜动。 电影结束后是晚上九点半，小秋说我还没吃饭呢，你陪我一起去吧。他那充满期望的眼神让我不好意思拒绝，于是只好答应，心想以前孟驰是不是也对他可怜兮兮的请求无力抵抗。小秋说他喜欢吃快餐，于是我们便就近去了一家肯德基。他点了一大堆食物，吃的开开心心，我只要了一杯可乐，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很闷的人。 “炫哥，你们最近怎么样啦？是不是很甜蜜呀？”小秋嘴里塞满了薯条，睁大好奇的眼睛盯着我，仿佛已经忘记了他曾跟孟驰在一起这件事。我说还好吧，他一直很忙。 “跟你说实话啊，我真的好羡慕你呢！”小秋眨眨眼，有些委屈，“孟驰他真的好爱你哦！” “呃？孟驰他，跟你说过我们的事么？” “那倒是没有，不过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小秋冲我神秘的笑，“炫哥，你知道我跟孟驰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我摇摇头，孟驰只说过他们已经分手，其他的事情没有多说，我也没问。 “什么嘛！你就不关心孟驰在没有你的时候做了些什么吗？”小秋有些气鼓鼓的看着我，好像是在替孟驰鸣不平。 我确实想知道他这几年都做了什么，可是我根本就没有机会问他。孟驰总是早出晚归，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晚上，而且他还总是加班。虽然开始的时候觉得很幸福，为自己再次得到他而感激，但是时间长了之后，这种感觉也会慢慢变淡。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们之间仿佛只有性，即使心贴心的拥抱，即使身体亲密无间的结合，但是除此之外，我对孟驰依然没有任何了解。 “那小秋，你能告诉我，你们之间的事吗？” “可以啊！”小秋笑得眼睛眯起来，好像就只等我这一句话了。 “我跟孟驰在一起很久了，是从去年二月份开始的，那时候孟驰刚到这个城市。我是在大街上偶然遇到他的，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我跟你说哦，孟驰是受不了我的死缠烂打才答应跟我在一起的！”小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开始的时候，我跟他告白，说我喜欢他，可是他都没听我说完就把我拒绝了，你说他这人是不是真的很冷血，好歹给我点面子嘛，真是的！不过，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放弃的，我天天去他公司门口等着他，每天给他发好多短信。后来，孟驰终于受不了了，于是一天他就跟我说，小秋，我可以跟你在一起，但是，我绝对不会爱你！从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心里一直爱着另一个人。不过没关系，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很开心了，谁让我喜欢他呢！”说到这里的时候，小秋依然在笑着，但是我知道他心里其实很失落。“炫哥，你知道吗？其实，我跟孟驰的关系，只是床伴而已。他不让我去找他，他说他不忙的时候会来找我，可是经常十天半个月才会找我一次。每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很少会陪我出去玩，基本上只是上床，然后离开。我们第一次做爱的时候，他很认真，很投入，当时我真的好开心，我以为他对我有感觉，我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可是……最后他抱住我的时候，却在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小秋抬头看着我，眼里流露出几分羡慕，还有几分哀伤。“那时我才明白，原来他只是把我当做了一个替身。虽然很难过，但是还是想跟他在一起，即使他只是为了我的身体那也没关系，我想，时间久了之后，他一定会喜欢上我的。虽然不知道他爱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一直对那个叫炫的人很好奇，也很嫉妒。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就问他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到底我哪里比不上他。那次，孟驰第一次跟我发火了。虽然他不爱我，但是他一直对我很好，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我生那么大的气，但是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敢问他了。我们就一直保持着这种关系，直到去年的这个时候。”小秋意味深长的对我笑，我知道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正是我去公司上班的时间。 “那时候，孟驰突然一改往常的态度，越来越频繁的找我。他开始跟我出去玩，看电影，喝咖啡，逛公园，就像真正的情侣一样。当然，每次我们也都会上床，不同的是，每次做爱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孟驰心里正在承受着痛苦，一次比一次深重。直到那一次，在孟驰住处的楼下见到了你，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是因为你。那天晚上，孟驰一直在叫着你的名字，连自己哭了都不知道。从那个时候，我就决定要放弃了。既然他那么爱你，既然你也还爱着他，我又何必再缠着他，让他那么痛苦呢？”小秋低头擦去脸上的眼泪，勉强的笑着。 “不过，你也真是笨呐！那天在咖啡馆，我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可是你却还把我当成坏人！” “对不起，小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不是今天碰到了他，也许我永远都不知道事情竟然会是这样子的。 “你是挺对不起我的，不过，谁让孟驰喜欢的人偏偏就是你呢！那天回去后，我就跟孟驰提出了分手，反正他不会爱我，先把他甩了心里还好受些……” “小秋，我……” “好啦，我知道你要感谢我，话就不用多说了，不过你一定好好对他！要是有下辈子，我可不会再放手了！” “我会的。” “咦？好奇怪！你听到这些不应该高兴才对嘛，为什么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没有啊，我很高兴。”我努力的挤出一个微笑，可心里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既然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恋人，既然孟驰一直爱我，那么，当他在公司见到我的时候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他要一直那样对我？ 和小秋分开后，我一个人向回走，心里五味杂陈。我看了下表，已经快十一点，孟驰应该快回来了，于是便加快脚步。快走到家的时候，在一个小胡同的拐角处，我看到了孟驰的车停在那里。心里很好奇，明明有停车位的，孟驰为什么会把车停在这里，便走过去看看孟驰是不是在那里。 车的门没锁，但是孟驰不在车里。我正要给孟驰打电话的时候，胡同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看了一眼，昏暗中发现是两个人在接吻后便赶紧走开。我拨通孟驰的号码，熟悉的铃声从胡同里响起，那刺耳的声音让我一下子愣住了。铃声响了一半后被挂断，我紧紧握着手里的手机，下意识的躲在车后。 “为什么不接呢？怕他知道？” “不用你管！” “你一定要这么对我么？如果我要管，你能怎样？” 我没有再听下去，快步离开那里，心像是沉到了冰冷的海底。 那两个熟悉的声音，在脑中不断盘桓，撕裂了夜的安谧。 孟驰 任浩然 第51章 “炫，我回来啦！”孟驰在门口换鞋，看上去一脸的开心。我“嗯”了一声，继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今天的电影好看吗？” “嗯。”孟驰坐到我身边，带着迪奥香水的味道，我皱皱眉，心如刀扎。 “怎么啦？还在生我的气呐？来来来，让爷亲一口补偿你！” 孟驰搂住我的肩靠过来，我噌的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为什么？为什么刚刚跟别人接了吻还能表现的若无其事？为什么他看上去还那么开心？ “炫，你怎么了？”孟驰意识到我的情绪不对，站起来看着我。 “孟驰，你身上……有香水味。”我怀着深深的羞耻说出这句话，为什么自己像个逮到丈夫出轨的怨妇！“孟驰，跟任浩然工作了那么久，我不会不记得他身上的味道。”我咬牙说道，陈科说的对，有事就应该说清楚，如果真是误会的话，能一早解释清最好。 “炫……”孟驰嚅动着嘴唇，脸色有些苍白。 “孟驰，他喜欢你。” 孟驰重新坐到沙发上，微微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差不多，就是刚刚吧。”我没有告诉他在我们和好的前一天我就知道了，我想，孟驰不告诉我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么说，算是给各自一个台阶下吧。我也坐下来看着他，“孟驰，有什么事跟我说好不好？我会信的！” 孟驰低着头想了很久，然后点头。 “其实，我跟他已经认识很久了。十多年前，我去意大利留学，在那里遇到了任浩然。他对我很照顾，帮了我很多忙，我也很信任他。那时候我才十四岁，孤身一人在那里，他就像个哥哥一样对我那么好，我很感激他，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可是，没想到有一天……他突然说他喜欢我……我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跟爱情没有一点关系，所以就躲开了他。后来，他用了很多办法靠近我，让我爱他……那段时间，我们都很痛苦……” 孟驰一动不动的盯着地面，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很痛苦。长久的沉默后，孟驰接着说：“最后，为了摆脱他的纠缠，我只好回国。之后我就一直待在中国，再也没有见过他。我以为时间那么久了他一定也会忘记了，但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再次找到我……他说他在C城工作，希望我能来这里陪他三年。他说三年之后，他就会回意大利，再也不会回来，也不会再找我……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炫，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我只是想摆脱他……” 孟驰的手紧紧握成拳，似乎任浩然是他心里一个沉重的包袱般。我抱住他，发现他的身体竟然在微微发抖。虽然很惊讶任浩然到底对孟驰做了什么，以致于孟驰在想起这件事的时候竟会如此激动，但是我知道现在他的情绪很糟糕，我不能再给他任何刺激。 “孟驰，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过了明年就够三年了吧。很快就会过去的，我会陪着你。” “炫，你相信我吗？” “孟驰，我信你。” “炫，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你都会原谅我吗？无论我做过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是不是？” “对，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无论怎样。”现在的孟驰让我想起了他父母离婚时的情景，那时的他也是那么敏感，那么脆弱。我依然记得他曾问我，这世上有没有长久的爱情。时隔好几年，有些记忆却永远都不会退色。 我想，这件事大概就是这样了吧。虽然并没有完全说清，但是至少，他跟我说了，这就足够了吧。 那天之后，孟驰的身上再也没有过香水的味道，我想，他还是很在乎我的。他不想让我产生误会，他会把我的担心放在自己的心上。只是，当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的时候，才知道，孟驰为了我，正在内心经受着怎样的折磨。 将近年底的时候，论文终于搞定交给了导师，导师说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等明年回来后再稍微改改就OK。已经订好了机票，只等孟驰放假后就回家。 我跟妈妈打电话告诉她孟驰跟我一起回去，妈妈很开心的说要给我们做好吃的。我知道爸妈对于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但是偏偏赶上了那也没办法，为了我能开心，他们也只好接受。陈科知道我跟孟驰一起回家的事后，马上撺掇谭萧萧也跟他一起回家过年，说大家一块聚聚。 年底公司会特别忙，孟驰上班的时候我就在家里收拾回去带的东西。塔塔蜷在沙发上睡觉，时不时睁开眼睛懒懒的瞅我一眼，然后打个呵欠继续睡。我已经联系好了一家宠物寄养中心，准备假期把塔塔寄养在那里。孟驰并不喜欢猫，每次看到塔塔的时候都说塔塔的坏话，我暗自思量他是不是在吃塔塔的醋。 终于等到了公司放假的那一天，我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天去机场的时候就不用太匆忙。我早早的洗了澡在客厅等孟驰回来，他说今天不会回来的太晚，我们有充裕的时间亲热一番。八点半的时候，孟驰回到了家，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孟驰凑到我脸上亲了一口，笑容里有些疲惫，“炫，有件事跟你说。” “你先去洗个澡吧，看你有些累了，什么事待会儿再说。” 孟驰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洗完澡后，他像以前一样只穿一条内裤在镜子前吹头发，我忽然想起新买的内衣还没有放到行李箱，于是赶紧去拿内衣。 “孟驰，我准备了十条内裤，应该够你穿的吧？不够的话到我家再买好了，反正哪里都有卖的。” “炫，”孟驰关掉吹风机，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明天，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 正在拉开行李箱拉锁的手陡然停住，我吃惊的看着他，“为，为什么？” “明年公司有个很重要的项目，我需要留在这里做些准备。”孟驰走过来，眼睛里充满了内疚。“对不起。” 心一下子从高峰跌到了低谷，本来满腔的热情被一盆冷水浇的全军覆没，情绪降到了最低点。“可是……我已经告诉爸妈了，他们……” “炫，真的很抱歉，你爸妈那边我会打电话跟他们说的。”孟驰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支在我的肩上，我忽然觉得他的下巴把我弄得好疼。“炫，下次好吗？我答应你，明年一定陪你回家过年。” 又是下次吗？我在心里自嘲的笑笑，下次是不是又说下次？孟驰大概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多少下次了吧？本来以为，今年的除夕会不一样呢…… “没关系啊，工作重要，”我扯出一个笑脸，“你安心工作就行了，爸妈那边，我会跟他们说的……”我努力保持着平静，这么说，应该已经够了吧。我那么希望在他眼里，自己是个懂事的人…… 在床上被孟驰抱住的时候，我身体没有一点反应。孟驰默不作声的松开手，轻声说晚安，我反手抱住他，把自己塞到他的怀里。我主动迎合着他的动作，希望自己看上不不那么消极。我曾发誓不再任性，既然他想的话，那就给他吧，无论怎样。 “孟驰，别忘了照顾塔塔。猫粮在冰箱里放着，还有，记得给它喝牛奶。”虽然已经把便条贴到了冰箱上，但还是觉得告诉他放心一些。塔塔摇着尾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冰蓝色的瞳孔透出几分魅惑，看上去慵懒又高傲。本来准备在去机场的路上把它送到寄养中心的，但是既然孟驰在家，就不必了。 “我说，你就惦记着那只懒猫，都不知道关心关心我？”孟驰撇着嘴，不屑的扫了眼塔塔，而后者迈着优雅的步子大摇大摆的从他眼皮子底下走过去。 “你也别太累了，有空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检查了一遍证件和行李，确认无误后去机场。孟驰开着车，时不时瞥我一眼，好像是在看我是不是在怄气。“炫，你会想我的吧？” “切！才一周而已，又不是一年不见了。”我抛给他一个白眼，心想自己到底在干嘛？明明心里很不开心，为什么还要这么勉强自己？ 在飞机上我一直闭着眼睛睡觉，昨晚睡得很差，不知道孟驰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精力，明明看上去很累了还能折腾半晚上，好像要一次预支完这一周的空档。爸爸来接机，看到只有我一个人后有些吃惊，我说孟驰被工作上的事耽搁了来不了，爸爸笑笑没有说话。 到家后，我提起精神跟妈妈说笑，尽量掩饰自己的力不从心，心里一片凄苦。别人回家都高高兴兴，为什么我回家就像一场刑罚？本该是我温暖的归宿的地方，为什么现在会让我觉得如此难熬？ 第52章 “哦吼！”年三十一大早陈科就敲开我家的门，笑眯眯的眼睛在那张可爱的卡通脸上弯成了小月牙，“弟弟！新年好呀！” “啊，新年好。”我揉揉眼睛，呵气连天，“你戴个眼镜干嘛？” “看起来有学问嘛，”陈科煞有介事的推推眼镜框，“萧萧说，戴上眼镜后显得斯文多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能把谭萧萧损他的话当成是夸奖，真不愧是陈科！“你家萧萧嘞？”话刚问出口，谭萧萧就无精打采的出现在陈科身后，睡眼朦胧。我想，陈科真是个祸害精，摧残完谭萧萧又来摧残我。 “你家孟孟嘞？”陈科盘腿坐在我的床上，抓了把瓜子放到谭萧萧面前，谭萧萧很识趣的把剥好的瓜子仁递到陈科手里。 “他在工作，没来。” “哈？？？”陈科那特有的转音听起来很可爱，跟他那张脸真是绝配。“骗人的吧！”陈科睁大眼睛，义愤填膺。“他又不是国家领导人，都过年了还加什么班？我看他就是不想来吧，没准趁着这个机会跑到哪里鬼混去了！就他那——喂！你踢我干嘛？”陈科怒目瞪视谭萧萧，谭萧萧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陈科恍然醒悟，用手挠着头冲我嘿嘿傻笑。 “那个，我是说……呃，加班也是常有的事嘛，你说是吧？孟驰一看就是积极上进好青年，那个……嘿嘿，过年加班有三倍工资呐，不赚白不赚，是吧？”陈科拼命的给谭萧萧使眼色，谭萧萧翻个白眼没有接话。 我笑笑，“你不用安慰我，其实我又没生气。他一直很忙，我早就习惯了。” “你看人家，多懂事的孩子呀！”谭萧萧戳戳陈科，“你要是也能这样就好了。” 谭萧萧被陈科追的满屋子跑，我看着他们的甜蜜和欢乐，心中更失落。虽然嘴上说不生气，可是心里还是在乎的。回到家后，孟驰只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发过一次短信，再无其他。即使再忙，难道真的连跟我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晚上跟爸妈一起看春晚，手里握着手机，忐忑不安。吃饭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发短信也不回，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如果只是我的话还可以无所谓，但是在我爸妈看来，这无论如何都是不正常的吧？虽然我们都不再是小孩子，不需要青春期的矫情，但是我只希望我爸妈能够放心。他们曾看着我那么辛苦的挨过那段沉到低谷的岁月，如今还能忍受我第二次吗？ 孟驰，不管你在做什么，我求你，给我一分钟的时间，可以吗…… “小炫？小炫！” “啊？”我茫然的看着妈妈，“怎么了？” “跟你说话都没听见，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妈妈调皮的笑着，“我猜，是孟驰对不对？” “妈！哪有……”我感到脸上一阵发热，这就是做贼心虚吧，妈妈可能只是开玩笑的，我却像是看到了末日的审判。 “他今天晚上还在工作吗？” “可能，是吧。”我有些支吾，不知道妈妈的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越来越失望。原来，今年和去年，并没有什么不同。不想来的，到底不会来。 “是不是我的手机响了？”妈妈侧耳听了听，没有声音。我去他们卧室把手机拿给妈妈，妈妈笑得神秘兮兮，“猜猜是谁？” “谁？陈科？”我随口一说，每年这时候他都不忘发短信。 “是孟驰哦！”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骤然紧缩，紧张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他，他干嘛？” “祝我们新年快乐，好贴心的孩子呢！” 妈妈满意的笑着，我紧张的身体一下子松弛下来，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已流尽。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借口去洗手间匆忙走开。 我靠着洗手间的门，深深吸几口气，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紧张成这样。 孟驰的短信，只有一句话： 新年快乐，我亲爱的炫。 我听到外面的烟花在天空绚丽的绽放，心像是神话般的洪水，不知从何时何地，泛滥。 孟驰的爱就像是一剂毒药，即使是闭着眼睛，眼泪还是潸然。 新年的这几天，陈科每天都拉着我跟他们一起出去玩。我想他是怕我因为孟驰不在会难过，所以才不顾谭萧萧的横眉冷目，毅然决然的把我从家里拖出来。我坐在游乐场的凳子上，看着摩天轮最高点的陈科和谭萧萧偎依在一起，那种感觉，是幸福还是幸运？ 今年陈科已经二十八周岁了，却依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对所有的新鲜事物充满了好奇，对一切都抱有浪漫。也许他的一生都会这样吧，再大的烦恼都抵抗不了快乐，一辈子，那么的，那么的，美好。 我把回去的日期推迟了几天，反正我不用上班，孟驰他又那么忙，倒不如在家陪陪爸妈。孟驰对我的安排也没说什么，只说了几句话便接着去工作了。记得大一那年的暑假，我跟孟驰一起在火车站候车的时候，他说，上了车后，我们之间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大概那个暑假，孟驰的情况就像现在的我一样吧，充满了失落和不安。不联系的时候也没什么，可是一旦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自己和他隔得那么的远。 回到C城那天，孟驰去机场接我，没想到只是半个月不见，他竟然瘦了那么多。是工作累的吧，很心疼他的憔悴，也很担心，孟驰为什么会为了任浩然的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承诺如此尽心。 回到家后，孟驰便迫不及待的把我抱上床。我任由他脱去我的衣服，抚摸着他有些消瘦的身体，诚实的表露出对他的思念。 “炫，我想你。”孟驰在我耳边呢喃，身上有种肥皂特有的涩涩的香。 我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满身满心的疲惫。我不会告诉他，在家的那段日子，每天如何在焦虑与失落中挣扎。过去的只能过去了，我宁愿把那当做是我庸人自扰，爱情的账，往回翻一页就是殇。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孟驰不在床上，屋子里隐约有股菜被炒糊的味道。糟糕！我披上衣服去厨房，果然，孟驰竟然在做菜。 “你醒啦！”孟驰回头冲我嘿嘿笑，手忙脚乱的翻着锅里的菜，我窃笑，原来他也有这么一天。 “你在炒什么？” “茄子，你不是喜欢吃嘛。”孟驰有些洋洋自得，我看着锅里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实在不敢苟同。 “孟驰，我怎么总觉得屋子里少点什么呢？”我环顾一周，自从回来后就有这种感觉，但是想不起来少了什么。 我拿筷子小心翼翼的夹起盘子里的菜，心里暗暗惊叹，真不知道孟驰放了什么能把菜做成这个味道。不过心里还是挺开心的，毕竟这是他给我做的。 “好吃吗？”孟驰眼巴巴的看着我，我撇撇嘴，难吃，真难吃！孟驰把盘子端到他自己面前，“难吃别吃。”“哎，你怎么这么小气！咦？孟驰，塔塔呢？”我突然想起来屋子里少了点什么了。 “塔塔？不在屋子里吗？”孟驰抬头看了看四周，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我放下筷子把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塔塔，不见了！ “孟驰，你没有注意到吗？塔塔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孟驰想了想，“不知道啊，没注意。” “孟驰，我走之前告诉过你，要你照顾塔塔的，冰箱上也贴了便条，你没看到吗？”我有些焦急，跟塔塔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忽然失去它很舍不得。 “只是一只猫而已，丢了就丢了呗，我再给你买一只不就行了。” 孟驰毫不在意的说着，虽然心里很难过，但是我也没再说什么。这不能算是孟驰的错，我明明知道他不喜欢猫的，我明明知道他那么忙的，我不该让他照顾塔塔。 去冰箱里拿饮料的时候，我看到走之前买的猫粮还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一点都没有少。冰箱上的便条也好好的贴在那里，一眼就能看到。我拿着冰凉的酸奶站着发呆，心也慢慢的开始冰凉。 塔塔早就不见了，孟驰一直不知道。 我的话，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第53章 我以为当我们和好后，我也会像陈科一样幸福，可是情况却完全不是想象的那样。我不知道到底是我变得敏感了，还是孟驰真的变了，生活对我来说，依然苦不堪言。 我不是女人，我不会跟他闹，不会跟他斤斤计较，但是每一次触及到的时候，依然很疼。 “炫，你在发什么呆？”孟驰捏我腰上的痒肉，我拿着酸奶躲开。 “孟驰，塔塔什么时候丢的，你真的没印象吗？你最后一次喂它是什么时候？”我假装随意的问道，孟驰想了很久，然后摇头。我喝着酸奶，不动声色。 “亲爱的炫，”孟驰凑到我身边，双手抚摸着我身体敏感的地方，“我想要。” 亲爱的炫……如果在别的时候听到，一定会感到很幸福吧，可是现在却觉得这四个字的每一划都是嘲笑。我喝光最后一口酸奶，把酸奶杯扔进垃圾桶里，拿开他放在我身上的手。“孟驰，我很累了。” “炫，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睡觉的时候孟驰小心翼翼的问。 我背对着他，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表情。“生你什么气？” “我把塔塔弄丢了……我知道你喜欢它。” “没关系，我知道你很忙，没时间照顾它。再说，塔塔本来就是我捡回来的。” “明天，我去给你买一只吧？” “不用，我也不怎么喜欢猫的，塔塔只是跟我恰好遇到所以才捡它回来。” “炫，对不起。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孟驰，”我转过身面对着他，“我没有生气。我真的累了。” 没有生气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只是觉得孟驰虽然在我眼前，我们接吻，拥抱，做爱，可我就是抓不到。明明知道他是爱我的，可是下一秒又会觉得，我在他的心里，时隐时现。 “那就睡觉吧，晚安。” 孟驰还是像往常一样工作，我却彻底成了闲人，每天待在家里，不知道可以去哪里，也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塔塔的事就那样过去了，我没有试图去找它，也没有再养别的宠物，只是心里渐渐的打了一个结。 五月份论文答辩，离现在还有三个月，还不知道毕业后去哪里。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跟孟驰之间的关系，我甚至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成这样的，只记得从孟驰把任浩然的香水味带回家后，我就开始了这种状态。我想，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不是孟驰先忍受不了就是我先崩溃，却没想到，事情还会有更糟糕的一天。 那天孟驰在上班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他原来住的地方去找一个文件，说是回家后要看。我带上钥匙去那里，长时间没有人居住，屋子里看上去有些凄凉。我来过这里几次，对情况还比较熟，按孟驰说的地方去找。在一个抽屉里，我找到了他要的那份文件，出于好奇又随手翻了一下文件下面压着的东西。出乎意外的，竟然发现了一张我以前画的画，右下角盖着我的姓名印，正是N城的房间里不见的那张。时间久了，纸张有些泛黄，带着时光的味道，让我无限感慨。原来，孟驰一直都留着。 秋天的黄色，好暖。 我抽出那张画，想要一起带回去，但是画下面的东西让我愣住了。一张看上去很古老的照片上，十四五岁的孟驰和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任浩然冲着镜头微笑。任浩然的一只手搭在孟驰的肩上，眼睛里一片澄明，少年时的孟驰看上去有些青涩，但是帅气逼人。照片旁边，是一个琥珀标本，一朵紫蓝色的鸢尾花经过了十多年的岁月，依然绚烂如初绽放。 我把手里的画重新放到抽屉里，锁上门离开。 二月的C城已经很温暖，我却感觉冬天又被谁的手一下子拉回来，心里心外，仿佛冰封了数十年。 孟驰说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任浩然，但是为什么一直留着属于他的东西？孟驰他在眷念着什么，是少年的时光，还是任浩然的岁月？ 一个东西在眼前一闪而过，我愣了一下，“塔塔？”我跟在那只猫的后面叫着塔塔的名字，在十字路口人行道边，塔塔回头看着我，懒懒的“喵”了一声。我不顾它身上脏脏的泥土，把塔塔抱在手上，感觉比以前重了。我打量着塔塔，意外的发现，塔塔的肚子鼓鼓的，好像怀孕了。 我抱着塔塔，准备去动物医院给它看一下，如果它真的要生宝宝了，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嗨，好久不见！”程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笑着跟我打招呼，“哇，好奇特的猫，两只眼睛怎么不一样？” 塔塔睁开眼看了程东一眼，又缩在我的怀里。“你怎么在这里？没上班吗？” “我今天歇班，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你呢？马上就毕业了吧？” “是啊，六月份就彻底毕业了。最近大家都还好吧？公司那边有没有什么情况？”我只是随口问问，孟驰每天上班，情况我多多少少都知道。 “公司啊，还是老样子呗，该忙的忙，该闲的闲。不过，”程东狡猾的笑着，“我倒真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那是什么？”我好奇的问，在那里工作的时候，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你以前不是跟任经理一起工作的嘛，他跟市场部的孟经理一向不怎么合，这你应该知道的吧？”我点点头，不知道奇怪的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程东接着说：“其实我不是背后说人坏话，不过你已经辞职了，反正也没关系的是吧？这件事我一直憋在心里，再不说就要憋死我了。” “你还没说到底是什么事呢？”我越来越好奇。 “从你辞职之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紧张，虽然没有什么正面冲突，不过每次他们两个人见面的时候，都让人觉得阴森森的。公司里的人都在猜测他们两人私底下可能是有什么过节，我也是这样觉得，但是，过年的时候我却在偶然中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 过年？！我的心一紧，过年的时候，孟驰在工作，两人会见面那也没什么奇怪的。 “你猜他们在干嘛？”程东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他们两个竟然去重庆泡温泉！” “泡温泉？”我使劲抓着塔塔，心扑通乱跳。 “对啊，年假的时候我去那里看我弟弟，他说重庆的温泉挺不错的，于是我们就去了。真的出乎我的意外，我亲眼看到他们两个的，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你说是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啊？在公司里老死不相往来的，没想到私下里会那么亲密，好诡异！泽炫，你觉得他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特别的关系……？”我把塔塔抱的更紧了，竭力保持着不动声色。“可能，可能是他们在谈工作的事吧？公司里有什么项目要准备的，他们，他们在一起商议那也是正常吧……” “那倒是没准，看上去他们除了工作也没什么交流。不过，过年的时候明明都放假了呀，没听说有项目什么的……哎呀，我得去书店帮朋友买一本新书，以后再联系啊，我先走了！” 程东拦了辆的士离开了，我靠在路边商店的墙上，把头埋进塔塔温暖的毛里。塔塔身上有一股泥土的味道，大概是这些日子一直在公园里玩耍吧。不知道它在哪里遇到了另一个猫，有情或者是无情，留下了那只公猫的种。猫，不懂得爱情吧，离开就离开了，没有什么遗憾，也不会思念。 塔塔，我们回家好不好？ 晚上孟驰回来的依然很晚，我蜷缩在沙发上，塔塔在沙发上睡觉。 “孟驰，你要的文件我拿来了，放在卧室的抽屉里。” “哦，好的。”孟驰换了鞋，把西装挂在衣架上。“沙发上那是塔塔么？你从哪里把它找到的？” “在路上。孟驰，”我抬头看着他，声音里充满了虚弱，“你不知道塔塔是什么时候丢的，并不是因为你很忙，而是因为，那段时间你根本就没在家，对吗？” “炫，你在说什么？” “你别碰我！”我躲开他的手，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激动。 “孟驰，你为什么骗我？过年的时候你跟任浩然去重庆泡温泉，可你却跟我说你要工作！公司里根本就没有项目要做，你为什么要骗我？”塔塔被惊醒，跳下沙发去别的地方睡觉，我把手堵在心口的位置。 孟驰，好疼。 “炫，我……我只是……”孟驰手足无措的站在我面前，脸色苍白。 “你们一起去泡温泉，那么然后呢？然后你们又做了什么？” “我跟他什么都没做！”孟驰坚决的否认，跟我同样的激动。 “既然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怕你知道后会担心……炫，我不希望你多想，更不想你难过。” “难道你就没想过你的欺骗会让我更难过？”我转过头，不想看他。“孟驰你知道过年的时候，我在家是怎么过的吗？每一天我都担心你工作太累照顾不好自己，每一分一秒我都怕我爸妈会看出我不开心。想你的时候我也不敢联系你，我怕我会打扰到你，我想你如果想我一定会联系我……即使你不联系我也没关系，我告诉自己你在忙，我告诉自己其实你也在想我……我用各种理由为你开脱，可是你却在骗我！你没时间陪我回家，你没时间给我打电话，可是你却有时间陪任浩然去泡温泉……孟驰，你让我情何以堪？你要置我于何地？” 第54章 我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孟驰，睁着眼睛看着房间里的黑暗。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凌晨两点还是三点？房间里安静的听不到任何声音，孟驰已经睡着了吧，我一动不动的躺着，心里黯然如夜。 原来难过的人只有我一个吗？孟驰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为什么除了“对不起”三个字外，他连一个解释都不给我？我说过我会相信他，只要他说我就会相信，无论那是什么。可是，他真的一句解释都没有。 孟驰，你宁愿让我一个人自我修复也不愿安慰我一句吗？那么，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孟驰把手搂在我的腰上，我不敢去想，他是睡着还是醒着。泪水一滴滴落到床单上，我用手死死的堵在嘴上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我恨自己竟然如此贪恋他的温度，宁愿他的体温烫伤自己的身心也不愿把他的手拿开。宁愿把悲伤留给自己，宁愿一个人静静的流泪，然后痛的撕心裂肺。 我想，自己就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人，陈科再怎么单纯再怎么好脾气，一旦真的生气的时候，至少还会干脆的拒绝，至少还会毅然离开谭萧萧，可是我呢？即使痛彻心扉，即使陷入绝望，也不愿离开，也还是要睡在他的旁边。我不忍心让他一个人，是我足够贱。 孟驰的怀抱太温暖，我太眷恋，我舍不得…… “炫，别哭，”孟驰紧紧的抱住我，声音里充满了悲戚。“我求你，不要哭好不好……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我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孟驰把头埋进我的颈间，灼热的泪水滑过我的身体。“炫，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求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那是孟驰第二次在我面前哭，哭的那么狼狈，那么心碎。那也是我们第一次和唯一的一次抱头痛哭，那时，我不知道我们的泪水有什么意义。只是，许久之后，当任浩然已离去多年，当我和孟驰都不再年轻，当爱情和爱情冰释前嫌，我再想起这一幕的时候，还是情难自禁，泪眼迷蒙。我想，那时的泪水包含了太多的意义，多的我无法数尽，沉重到浸透三个人的一生。 关于爱情，关于疼痛，关于罪恶，关于救赎…… 我一直以为我忍受了太多，可是后来才明白，最苦的那个人曾为我受尽煎熬。我想，如果不是爱得太深，孟驰也不会痛的那么声嘶力竭。 第二天早上，我依然为他做好早餐，叫他起床。孟驰的眼睛有些肿，心事重重的喝着粥。我坐在他对面，无精打采。吃完饭后，孟驰穿上西装，低声说我上班去了，我点点头，开始收拾餐桌。 “炫，”孟驰站在门口目光复杂的看着我，万语千言，欲说还休。“以后，我会给你解释的，请给我时间。” 我在水池边洗碗，心中不悲不喜。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他不提，我便不说。只要他还能这样过下去，我就绝不会跟他分手，就像以前一样，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不赌气，不分离，我爱，所以我认。 三月份的时候，孟驰说他要出一趟差，可能要十天才回来。我给他收拾好东西，走之前孟驰温柔的吻我，我笑着送他出门，说我等他回来。 孟驰走后，我感到一下子松弛下来，好像是溺水的人挣扎到水面深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然后迎接下一次长时间的窒息。自从那天之后，我们的生活太过平静而显得太过压抑。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依然只有晚上和早上他上班之前，不同的是，我们说的话越来越少，看电视的时间越来越多。洗澡，拥抱，接吻，然后说声晚安，在一张床上各自睡觉。我跟孟驰都在默默的忍受着，既然无法求得解脱，那就不去解脱。 孟驰出差后的第三天，我带塔塔去动物医院。照完X光后，医生说有三只小猫咪，大概二十多天后生产。我按照医生的建议给塔塔买了猫粮，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房间的灯亮着，我以为是孟驰回来了，奇怪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客厅里没人，浴室也没有声音，我想他大概在卧室，于是便去找他。 打开门看到任浩然的那一霎，我差一点就要失声惊叫。“怎么是你？” 任浩然坐在床上，手上拿着我的文件夹一张张翻看，里面放的全是孟驰的画像。他抬起头看着我，优雅的微笑，“你以为是孟驰？” 我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站在门口镇定的问。 “我想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挡。”任浩然合上文件夹，随手扔到桌子上，“你一定在想，我到这里来想做什么是不是？” 我盯着他没有说话，既然选在孟驰不在的时候来，他一定有目的。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关于十二年前，孟驰在意大利的那三年。” “你的目的是什么？” “看了之后，你就明白了。”任浩然把一个纸袋放在床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我走过去拿起袋子，里面放的是一堆照片。我抽出一张照片，看到上面的人时，心就凉了一半。我把照片全部拿出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孟驰那些照片，心缩的越来越紧，手心里冒出一层汗水。未成年的孟驰面容消瘦憔悴，坐在墙角贪婪的吸着手里的白色烟卷，用针管往血管里注射白色的液体，在酒吧里毫无意识的醉倒，在疯狂的人群中沉迷，面无表情，冰冷麻木。更不堪入目的，是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他们赤身裸体，他们抵死交缠。 我茫然的看着那些照片，这就是孟驰在意大利的三年？这就是他不为人知的过去？这就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跟我说起的原因？ “酗酒，吸毒，沉迷于色情场所，还是个同性恋。”任浩然看着那些照片，眼神温柔而残忍，“随便哪一点，都足以毁了他一生。” “任浩然，你威胁他？”我毫不畏惧的看着他，心中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愤怒。“你用威胁来把他留在身边？”我忽然明白了孟驰的苦衷，如果这些照片都是真的，那真的可以毁了他岂止一生！ “威胁？”任浩然似乎对这个词有些迷茫，“你这么说也没有错，我确实在威胁他。”任浩然温柔的笑着，那笑容看上去格外诡异，让我想起办公室曾放过的那盆鲜红的罂粟花。 “薛泽炫，如果你真的爱他，那么后天上午十点，我在烟华酒店等你。只要你乖乖听话，我答应你，将这些往事彻底毁灭。” 任浩然把酒店房门的磁卡放在桌子上，优雅的从我身边走过去，身上带着熟悉的香水味。 “任浩然，”我叫住他，“孟驰他……那时候，他为什么会……” “如果无法爱他，我宁愿毁了他。” 任浩然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我坐在床上看着那些照片，想着任浩然最后一句话。如果无法爱他，我宁愿毁了他，那是什么意思？如果孟驰不跟他在一起，他就要把这些往事公诸于世吗？可是，我能为孟驰做些什么？如果我去找任浩然，他又会做些什么？他到底想怎么样？ 将近凌晨，我拿起手机拨通孟驰的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孟驰的声音听上去很累。 “炫，这么晚了还没睡啊，有事吗？” “孟驰，你……”我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任浩然来过这件事？是不是把事情问清会好一些？还是…… “炫？你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算了，想起孟驰在谈到任浩然时痛苦的样子，我决定不跟他说这件事。孟驰确实很忌惮他，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既然他不想让我知道这些往事，那么我又何必问。每个人都会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孟驰他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这些，一定是不想让我为他困扰。 “孟驰，我想你。” 电话那边的孟驰愣了一下，然后轻笑出声，“炫，我也想你。” 挂断电话后，我把照片拿到厨房，在煤气灶上一张一张的点燃。我跟孟驰都曾说过，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要再提。无论孟驰过去曾是个怎样的人，都无所谓，我不在乎。孟驰已经承受了很多，我也应该为他承受一些，无论任浩然会带给我什么。 第55章 我来到烟华酒店，按照磁卡上的门牌号找到房间。在门口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如果任浩然的目的是为了孟驰，进去之后，也许我就再也无法回到孟驰身边。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但是，孟驰怎么办？如果任浩然真的会毁了孟驰，我又怎么能活下去？ 定了定心，我打开房门，任浩然站在窗边，窗台上的瓶子里插着一束百合。 “刚才我还在想，如果你不来，我该怎么办。”任浩然转过身看着我，一笑嫣然，“原来你真的会来。” 任浩然坐到白色的椅子上，示意我过去。我走过去坐在床上，“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陪我聊聊天。” “就这样？” “当然不。”任浩然一只手支着下巴，笑得很邪气。“既然你来了，就要一切都听我的。记住，在这里你没有权利做任何反抗，除非你要置孟驰于不顾。明白吗？” “只要你答应我不再为难孟驰，我就会听你的。”从走进房间的那一步，我就已经决定将生死置之度外。昨天我想了整整一天，与其这样跟孟驰痛苦的相处下去，倒不如用我自己能够用上的一切，来解除他的痛苦。 “很好。”任浩然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优雅的笑，眼睛里却毫无笑意。“吻我。” “什么？”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对他的要求很吃惊。 “按我说的去做，记住你刚才说的话。”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走到他面前俯身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任浩然站起身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用你吻孟驰的方式，吻我。” “你不是孟驰！” 任浩然只是微笑着看我，没有说话。我攥了攥拳头，再次吻上他的唇，闭上眼睛，双手环住他的腰。就当做是在吻孟驰把，不管今天他要我做什么，我都不能反抗…… 任浩然一动不动的接受着我的吻，没有任何回应，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 “你笑什么？”我松开手，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冷笑。 任浩然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唇，“就这样吗？” “你还要怎样？” “我真的很想知道，孟驰到底爱上了你哪一点？你告诉我，你哪里值得他去爱？” “我也想知道！”我回复他一个冷笑，“我哪里都不好，我一无是处，但是孟驰偏偏就爱上了我。” 任浩然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般笑得无比迷人，“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激怒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反正今天来了我也没准备能活着回去，即使今天我死在你的手里，孟驰依然不会爱你。” 任浩然脸色微变，怔怔的看着我，若有所思。 “我可以原谅孟驰不会爱我，但是，我绝不会原谅他爱上你。”任浩然惨然一笑，“任何被他爱上的人，都不可原谅。” “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任浩然端起一只酒杯递到我面前，“把它喝了。” 我接过酒杯，淡黄色的液体散发着浓浓的酒香，我皱着眉头喝下去，嗓子被辣的很不舒服。任浩然冰冷的手从我的脸颊滑到锁骨，然后将我衬衣的扣子一颗颗解开。 “你知道吗？在意大利的时候，我跟他曾经有过那么开心的一段时光，他信任我，喜欢跟我在一起。”任浩然一边慢慢的解开扣子一边说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他跟我讲他小时候的事情，遇到不开心的事也会向我诉说。我那么喜欢他，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他，我以为他也喜欢我。可是，当我告诉他的时候，他却说，他一直把我当做自己的哥哥。他说，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任浩然脱下我的衬衣，开始解我的腰带。我任由他做这一切，我知道我不能反抗。 “之后孟驰就开始躲开我，用各种理由回避我，那时我真的好难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喜欢我，所以只好让他吸毒，带他去各种让人迷失的场所。我以为，只要他戒不掉，他将会永远离不开我，那时候他就会爱上我，可是……” 我越听心越凉，原来都是因为他，是他把孟驰变成那样的！难怪孟驰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会那么痛苦，原来任浩然一直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我想，任浩然就是一个魔鬼。为什么那么优雅的一个人会有那么邪恶的感情？也许他从来就不明白，他所谓的爱就是孟驰的炼狱……唐何塞太爱卡门，所以他要杀了她。任浩然是不是也是因为太爱孟驰，所以才要毁了他？ 任浩然让我躺到床上，我吃惊的发现，房顶上竟然是一面巨大的镜子。从镜子里，我看到任浩然脱掉我身上最后一件衣服，我看到自己的身体毫无遮掩的映在明净的镜子里。身体开始发热，任浩然的手指碰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开始变得无比的敏感。直到此刻，我才知道他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带着深深的羞耻和绝望，我闭上了眼睛。 “十年过去了，当我再次找到他的时候，他却对我那么冷漠。我让他陪我三年，我知道他会答应的，因为他怕我……我不奢望他会爱我，可他竟然怕我……我那么爱他，可是他却爱你，这到底是为什么……” 任浩然的手停下来，拿起桌子上的电话说了句什么，然后就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我睁开眼睛，三个高大魁梧的外国人和一个个子矮小的中国人走进来。任浩然跟那三个外国人用我听不懂的外语说了几句话，当我看到那个中国人手里拿的摄像机时，顿时明白了任浩然的意图。那一刻，我真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死去。 当第一个外国人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力气去反抗，身体已经不受大脑的控制，意识也越来越涣散。我闭上眼睛，泪水顺流而下。 我早就应该知道，任浩然只能是撒旦派来的使者，用他温柔的罪恶，让我生不如死。 当意识开始恢复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我不敢睁开眼睛，我害怕一眼就能从头上的镜子里，看到自己身体上不堪的痕迹。屋子里很安静，我想，安静也许就是死亡唯一的声音。 “睁开眼睛。”任浩然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动听，我情不自禁的睁开了眼睛。眼前的那个人依然那么优雅，那么斯文，我却看到了地狱的影子在他脸上肆意狰狞。 任浩然的手指抿去我眼角的泪水，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为什么他温柔的眼睛里，有着那么幽深的绝望和悲悯？ “对不起，我不能再毁孟驰一次，所以，我只好毁了你。” 任浩然站起身优雅的离去，片刻之后，两个身穿西装的人走进来，给我穿好衣服，然后开车把我送回家。 我泡在浴缸里，一遍遍的清洗自己的身体，直到皮肤渗出斑斑血丝。我不敢看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自己的身上依然带着肮脏的痕迹。我想，任浩然很快就会将今天的录像散布出去，过不了多久，全世界的人都会看到我最不堪的一面。我的父母，我的老师，我的同学，我的朋友……还有孟驰。 到那时，我该如何去面对这个世界？ 我闭上眼睛沉到水里，一片黑暗。我看到上帝站在我面前，身穿雪白的袍子，耀眼的光芒环绕在他的周围，把整个世界的黑暗点亮。我跪在他的脚下哭泣，祈祷。上帝，请原谅我不是您的教徒，请原谅我带着满身的罪恶请求您的宽恕。我曾经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伤害了一个深爱我的人，现在，我用自己的生命去偿还他的爱。请您接受我的忏悔，原谅我的过错，请您洗去我身上的污点，让我带着一个干净的灵魂离去。宽容的上帝，我深爱的那个人曾经也犯过错，请您解除他的痛苦，让他忘记那段过去。我愿做您身边的一个牧童，将我全部的灵魂献给您最纯洁的使命，只愿您做一个仁慈的向导，带领我的爱人到光明的彼岸。 孟驰，我最亲爱的人，请原谅我最后一次的任性。我已经等不到你回来，请原谅我擅自离开。你的炫已经脏了，请原谅我用死亡留给你最后的纯洁。我爱你，请记得我曾深爱过你，请原谅我破碎的身躯再也无法承受你的重量。我要走向另一个世界，请原谅我不能陪你走完这一生，但是有一个人会带着我最虔诚的祝福，送给你幸福和光明。 我亲爱的孟驰，此刻，我又看到了你的微笑，在那条寂静的小巷，当秋天给树叶染上一片金黄。我听到了你的声音，在遥远的地方深情的呼唤，一遍遍的叫着我的名字，那么美好，那么动听…… 炫—— 我的炫—— 我亲爱的炫—— “孟驰！”我从水里猛地坐起身，胸口传来一阵窒息过后的疼痛。我慌乱的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没有孟驰的身影。孟驰，你在哪里？我明明听到了你的声音，我明明听到了你的呼唤，可是为什么到处都找不到你？ 手机？！我愣了一下，手机铃声在哪里响着，是孟驰专属的铃声。我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的衣服中找到手机，手颤抖的找不到接听的键。 “炫，你在做什么呢？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孟驰，是你吗？” “啊？当然是我，连我的声音都不认得了？” “真的是你？” “我发誓，真的是我。” 我握着手机，泪流满面。 “炫，你怎么啦？为什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孟驰，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五天后吧，这边都挺顺利的。” “孟驰，我等你回来。” “嗯，我很快就回去。炫，我现在有点事，先挂了啊。” “孟驰！！！” “怎么了？” “我爱你……” “嘿嘿，我也爱你。” 放下手机，我用浴巾擦干身体，对着镜子微笑。 孟驰，我想见你最后一面。 第56章 在等待孟驰回来的这几天里，我战战兢兢的挨着每一分钟，一点风吹草动都让我提心吊胆，不知道在孟驰回来之前，我会不会因为精神高度紧张而疯掉。任浩然那边迟迟没有任何动静，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更邪恶的打算，但是我已经没有精力去猜测。我既恐惧又渴望着世界末日的到来，早一日出现，我便可以早一日解脱，不用再经受精神上的煎熬。 终于到了孟驰回来的那一天，世界依然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可越是这样我越是害怕，也许任浩然现在只是在用心理战术折磨我。 “炫，你怎么啦？为什么那么害怕的盯着我？”孟驰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喂喂，你被施了魔术啦？” “没，没有。”我局促的笑笑，都能看到自己的表情多么的勉强。“太久没见你，有点，有点不适应。” “嗯？不适应是怎么个意思？”孟驰坏笑着把我搂在怀里，“是不是太思念我啦？” 我任由他抱着，身体僵硬的无法动弹。身体贴的那么近，孟驰一定可以感觉到我的心跳的有多快。 “炫，送你个礼物。”孟驰松开我，从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我打开盒子，一枚白金戒指在灯光下亮的刺眼。我一眼就看到了戒指内侧刻的五个字：我亲爱的炫。 孟驰郑重其事的把戒指戴到我左手的无名指上，“炫，好看吗？” “啊？好看。”我木然的回答他的话，“很好看。” 孟驰伸出左手跟我叠放在一起，“看，我们是一对。炫，你嫁给我吧。” “你说什么？”我呆呆的看着他，今天的思维怎么都跟不上他的语言。 孟驰以为我不高兴他这么说，立即改口：“我说，我嫁给你，好不好？” “呐，”孟驰一本正经的看着我，“薛泽炫先生，你是否愿意娶孟驰为夫，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无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我，我该说什么？”我茫然的看着他，仿佛身处梦境般迷离。 “傻瓜，你要说我愿意。” “我……愿意。” “炫，我也愿意！”孟驰吻了吻我的手指，“你往哪里去，我也往哪里去。你在哪里住宿，我也在哪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 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上帝，你一定是听到了我的祈祷，是吗？ “炫，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太感动了呀？”孟驰细心的用纸巾擦去我脸上的泪水，“好啦，我们已经结完婚了，现在新郎可以跟新郎接吻洞房了。”孟驰低头吻上我的唇，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任浩然那张优雅而残忍的面容在眼前放大，我猛的推开孟驰退到墙角。 “炫，你怎么了？”这是我们和好后我第一次推开他，孟驰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你今天好奇怪，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我激动的摇头，惊慌失措。“我，我只是……有些不舒服。” “真的？”孟驰走到我面前把我放在我的额头，“没有发烧啊，你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那个，也许是……也许是，昨晚没有睡好，所以才……” “这样啊，那今天就早点睡，先去洗个澡吧。” 我把水开到最大，蹲在哗哗的水下哭出声来。手指上的戒指还带着孟驰的温暖，告诉我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那真的是孟驰，他亲手给我戴上了戒指，我们刚刚完成了两个人的婚礼。明明是那么幸福的事，我应该感到开心才对，可是为什么，心会那么痛？ 我跟孟驰面对面躺着，孟驰眨眨眼，又眨眨眼，终于笑出声。“炫，你干嘛那样子看着我？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我就是想好好看看你……记住你的样子……” “啥？我几天不在，你就把我的样子给忘啦？” “孟驰……对不起……” “嗯？”孟驰先是不解的看着我，然后宽容的笑笑，“你是说今晚啊？没关系的，以后我们的日子还很长。” “孟驰，如果我掉到泥水坑里了，你会不会觉得我脏？” “泥水坑啊，”孟驰撇着嘴，“是挺脏的，不过你放心，我会把你一点一点洗干净的。” “真的？你真的不会嫌弃我？” “你怀疑我说的话？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你脱光了洗一洗？” “不要！”我垂下眼帘，孟驰那歪歪的嘴角总是让我有些害羞，“我信你。” “好啦，别说话了，你今天要早点睡的！”孟驰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晚安，炫。” “晚安。” 孟驰很快就睡着了，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角带着单纯的笑。孟驰，我亲爱的孟驰，我是多么想跟你来日方长，但是，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炫了。即使你不会嫌弃，我也无法接受一个身陷泥泞中的自己。就让我再多看看你吧，让我记住你的脸，记住你的笑，把你的样子深深的刻进我的灵魂里，到下辈子都不会忘。 “炫，你放心，我会保护你。”孟驰咂咂嘴，翻过身去。我抱住他，靠在他的背后。他连做梦都在想着我，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只有回忆陪伴着他，夜夜魂牵梦萦？ 上帝，我的主，请告诉我该怎么做？我无法再继续待在他身边，却又不想离去…… “炫，我上班去啦。”孟驰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睁开眼，他已经走了。 梳洗完后，我把房间里里外外都整理了一遍，孟驰他不喜欢收拾，以后这里该有多乱。收拾停当后，我坐在阳台上，让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春天，多么美好的一个季节，生命的开始，哪里都光辉的耀眼。 前年，陈科的爱情在这里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今天，我也要在这里，向全世界说再见。趁任浩然还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之前，在孟驰还不知道这一切的时候，让我在这珍贵的平静中，悄悄的离去吧。 “喵。”塔塔懒洋洋的踱步到阳台，眼睛盯着我，仿佛充满了期待。我弯身把它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不挤压到它的肚子。塔塔越来越重了，它肚子里的小宝宝又长大了些吧。我愣了一下，心生愧疚。我走了之后，塔塔怎么办？孟驰肯定想不起来照顾它，可是，它肚子里还有三个新鲜的小生命。我把手放在塔塔的肚子上，似乎感觉到生命的脉动。 “喵。”塔塔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我从它两只不一样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影。再过十天塔塔就要生小宝宝了，如果我离开了，谁来照顾它？我还没有亲眼见证过新生命的诞生，我还没有安排好塔塔的归宿，我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 “塔塔，你要跟我说什么？你舍不得我是吗？还是，你要我分享你做妈妈的喜悦？” “喵。”塔塔依然盯着我，没有了往日的那种慵懒，像是在竭力的说着什么。我想起那个猫有九命的说法，不知道塔塔现在是第几条生命？猫也会珍惜生命的吧，没有人能保证现在是不是它的最后一条命。 我打开阳台的门，让阳光照进屋里，抱着塔塔看着下面马路上的人群。每个人都匆匆忙忙的走着自己的路，每个人都在为自己亲爱的人而努力。他们互不相识，他们结为一体。他们走向不同的方向，他们属于共同的归宿。 我伸出左手，接住上帝赐予人间的光芒。我微笑，流泪。 孟驰的爱，还印在手上。 我，舍不得。 第57章 孟驰下班回来后，我刚好做完最后一道菜。他看着满桌子的菜两眼放光，“哇，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丰盛啊！ “庆祝新生。”我笑着给孟驰的杯子倒上酒，中国的老白干，我一喝酒醉的烈酒。 “什么新生？” “新生命啊，我们家马上就要多三个小成员了。” “哦，你说那只死猫！”在窝里舒舒服服的睡觉的塔塔很配合的叫了一声。 孟驰拿起筷子吃的狼吞虎咽，我犹豫了下问他今天有没有看到任浩然，孟驰看了我一眼说没有，他今天没来上班。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任浩然到底想怎么样，不过，过一天是一天吧。 “炫，你别喝那么多酒，就你那酒量，啧啧。”孟驰嘴里喝着汤还不忘嘲笑我。 “你不是希望我喝醉的嘛，反正我酒后就开始诉真情，今晚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真的？”孟驰狐疑的看着我，看到我点头后笑得五官扭曲，“我想听……”孟驰趴到我耳边说了几个字，我僵了一下，然后咬牙切齿的点头。我想起陈科从昏迷中醒来后，看着谭萧萧的眼睛里那无限温柔。今天是我的新生，虽然没有经过死亡，但是我想，最沉重的救赎，便是对自己的原谅。如果他不在乎，如果孟驰能够接受，什么我都愿意给。 一天，两天，三天……任浩然依然没有把那件事公布，我在家静静等待三只小猫咪的降生。第四天，孟驰给我打电话说要去外地出差，去一周的时间。我有些奇怪，为什么刚出差回来又要出差，孟驰说时间很紧就不回家去了，并且特意叮嘱我说，这次工作会很忙，可能没时间给我打电话，如果他不联系我我也不要联系他。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孟驰就把电话挂断了，我没有给他打回去，只是心里隐隐不安。 之后的三天孟驰一次都没有联系我，给他打过去的时候总是关机。我觉得很奇怪，工作的时候，孟驰一般不会关机。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于是给他的助理何筝打电话。电话接通后，我直接问他孟驰这次出差跟谁一起去的，去做什么。 “出差？”何筝惊讶的反问，我的心顿时一沉，孟驰又骗了我一次。 “他不是出差去了吗？我打他电话一直打不通。” “那个……你找孟经理有事？” “对，很急的事！你知道怎么能联系上他吗？” “泽炫，孟经理他现在……在拘留所。” “什么？！”这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顿时心急如焚。“他怎么了？为什么会被拘留？” “因为……” “因为什么你快告诉我！” “他把人事部的任经理打伤了。” 任浩然！一枚炸弹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那么……任浩然终于把录像散布出去了么？孟驰他……知道了！ “三天前任经理去孟经理的办公室说是商议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孟经理就动手打人了，孟经理像发疯了一样，要不是被人拦住，恐怕任经理已经……有人报了警，孟经理就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拘留七天。” 挂了电话后，我慌忙打开电脑，快速的浏览最近各种信息，没有找到任何跟我有关的东西。我木然的看着电脑，如果网上没有的话，任浩然会把它放到哪里？难道是…… “妈，”拨通妈妈的电话后我什么都没想就直接问道：“你跟爸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视频文件？CD什么的有没有？” “没有啊，你说的是什么视频？” “真的没有？我们家的信箱或者是电子邮件什么的，都没有吗？” “你等一下，我去看看……小炫，什么都没有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妈我还有事，以后再跟你说！” 没有！什么都没有！孟驰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了下时间，锁上门赶往孟驰所在的拘留所。孟驰看到我后没有惊讶，低着头坐在我对面。不到四天的时间，孟驰竟像是衰老了很多，胡子拉碴，憔悴不堪。 “孟驰，你看到录像了是不是……” “炫，对不起……”孟驰闭上眼睛，从他微微颤动的嘴角，我看得到他内心有多痛苦。“对不起，我最终……没能保护你……” “孟驰，”我笑着摇摇头，泪水夺眶而出，“你知道吗？我一直担心，如果你看到了录像，会不会就不要我了……你不嫌弃，我真的很开心……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 “炫，你回去吧。”许久之后，孟驰低着头说道，“不要再来看我了，再过几天我就会回家。” 我点头，“孟驰，我等你。” 从拘留所出来后，我径直去了医院，我只是想知道录像的事。正看着窗外出神的任浩然看到我后微微一笑，脸上缠的绷带丝毫遮不住那份优雅。 “你是来报复我，还是来感谢我？”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感谢。” “是吗？”任浩然慢丝条理的反问，“难道你不应该庆幸，我只把录像给了孟驰一个人吗？” 我一愣，难道只有孟驰一个人看到了录像？难怪……可是，他为什么会那么好心？ “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是吗？”任浩然靠在床上让自己更舒服一些，“我真的很想毁了你，但是，我想到了一个中国的成语，所以就放弃了。”桌子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盛开的百合，任浩然的手指温柔的抚上白色的花瓣，嘴角牵起一抹绚丽的微笑。“唇亡，齿寒。” 我诧异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度把他想的太过邪恶。 唇亡齿寒……孟驰，他是我的齿，也是任浩然的唇。 “但是你为什么要把录像给他呢？你知道我不会先跟他提起这件事的，如果你不给他，他也不会这样对你。” “如果不试一试，又怎么会死心呢……”任浩然看着窗外，仿佛在自言自语。“孟驰曾跟我说，如果我敢伤害你，他就会杀了我。果然是这样呢。” “孟驰他这样说过？” “孟驰他怎么会那么爱你？”任浩然把目光转向我，笑得无限凄凉。“我确实一直在威胁孟驰，不过，不是用他在意大利的那些往事，而是你。” “我？”我不解的问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曾跟孟驰说，他可以一辈子都不爱我，但是，我绝不会允许他爱上别人。为了不让我伤害你，孟驰，他又能做什么？” “他为了你可以答应一切，可笑的是，你竟然从来都不知道，我手中的王牌只有你一个。” 我傻傻的看着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愚蠢的小孩。我以为孟驰那么忌惮他，是因为任浩然手中的那些照片，却没想到，原来竟是为了我…… 难怪他在公司会那样对我，难怪他一再的让我辞职，难怪他一次次的瞒着我跟任浩然在一起，难怪他每次被我误解的时候，总是欲说还休…… 原来他一直独自跟任浩然，跟自己做抗争，只是为了保护我……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任浩然的脸上褪去了笑容，“孟驰，从来没有爱过我。” 我什么都没说，默默的离开病房。走到门口的时候，任浩然仿似不经意的说，也许你从来不知道，孟驰最喜欢的花是百合。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街上的霓虹灯五光十色。我慢慢的在路上走着，脚步越来越沉重，心里灌满了沉甸甸的水，说不出的酸甜苦辣。 你要让我如何承受这份爱， 孟驰！ 我的孟驰！！！ 第58章 三天后，我开车去拘留所接孟驰一起回家。在拘留所的门口，孟驰和我相视而笑，我走过去拥抱他，没有尴尬，没有躲闪。孟驰坐在副驾的位子上，一直沉默。我问他想吃什么，他说随便就好，只要是你做的。我想他大概还在为录像的事耿耿于怀，便跟他讲笑话，说些轻松的话题，孟驰配合的笑着，但是看不出一点的开心。 “孟驰，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喂，我说你啊，到现在还把心事憋在心里，告诉我不是更好吗？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让我更担心么？” “炫，事情你都知道了是吗？” “你指的是什么？” “……我在意大利的那些事。” 我恍然，原来他在担心这个。“孟驰，过去的事，还想它干什么？谁没个乱七八糟的往事呢？” “炫……你不介意？” “你都不介意我的事，我凭什么介意你的事？吃亏的事我可不干，想让我费劲八咧的去研究你那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我告诉你，没门！” 孟驰噗嗤笑了出来，“炫，我怎么不知道你也会这么贫？不过，好可爱呢。” 我一直在笑着，没再说话。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后，如果我还会介意那些往事，那这几年我真是白活了。 回到家后我去厨房做饭，孟驰洗完澡后一边刮胡子一边跟我说着话。我问他一句话许久没有听到回答，正奇怪他在做什么的时候，听到孟驰一声夸张的惊叫。我赶紧跑过去看发生了什么，孟驰指着塔塔的窝，费了半天劲没说出一句话。我好奇的走过去，惊得目瞪口呆。三只光溜溜的小猫崽闭着眼睛吃奶，素来懒得要命的塔塔正在耐心的舔着自己的小宝宝，温柔的目光里充满了母性的慈爱。 “天哪！这么多猫，还让不让人活了！”孟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激动地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就在我接孟驰回来这短短的时间里，三个小生命就降临到这个世界上，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小猫们眼睛还没睁开，贪婪的吸着奶，我抚摸着塔塔的头，感谢它那天在阳台上，让我改变了那个关于生死的决定。 到了四月底的时候，小猫们已经长成儿童猫了，为这个家添了很多生机和活力。孟驰依然每天去上班，任浩然自从出院后就不知去向，这无论是对孟驰还是对我，都显得格外轻松。我不去想过去，也不去想未来，现在的每一时一刻都幸福的让人眩晕。 我跟孟驰商量着去鼓浪屿玩，作为我的毕业旅行。就在我们做好决定的那天，孟驰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我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沉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任浩然死了。”通话结束后孟驰淡淡的说，我呆呆的看着他，说不出现在自己是什么感觉。仿佛在听到他死去的那一霎，所有的心情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跟孟驰开车上路了，参加任浩然的葬礼。 那是一个我从没听过的农村，地方很偏，在路上走了很久。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我无法抑制的被这里的景色所倾倒。在夕阳的余晖中，那一望无际的花海美得让人落泪。各种形状，各种色彩。我从来不知道还存在着这么美的一个地方，就算是上帝的伊甸园，也不过如此吧。 任浩然的尸体停放在一间小木屋里，村长大叔把我和孟驰带到那里，被风吹日晒的颇为粗糙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哀伤。他打开小屋的门，一股鸢尾花香扑面而来。屋子里布置的很简单，只有一把椅子和一张床。任浩然安静的躺在木床上，手里拿着一支已经枯萎的百合，安详而优雅。我看了孟驰一眼，握住他的手，孟驰盯着任浩然仿佛熟睡般的脸，久久沉默。 大叔说，八三年前任浩然来到这个村子，让村民种植各种花，免费提供一切费用。他让人在花田的中间盖了这间小屋，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到这里待几天。 大叔说，半个月之前任浩然再次来到这里，每天都坐在这里看着这些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一言不发。 大叔说，前天早上，人们下地干活的时候，发现任浩然躺在一片紫蓝色的鸢尾花中，早已经没有了气息。 大叔说，任浩然走得很安详，看上去仿佛在优雅的微笑，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大叔说，任浩然身下的那一片鸢尾花是这个村子里最好的，每一朵花每一片叶都没有一点瑕疵。 大叔说，任浩然的双手放在胸前，手里拿着一束黑色的曼陀罗和一支盛开的百合。 大叔说，他在移动任浩然的尸体的时候，从他手里拿走了那束曼陀罗，却怎么都抽不出那支百合。 大叔说，任浩然在一张纸上写下了唯一的遗言，只有孟驰的名字和他的手机号码。 大叔说，这里的花都是他的，但是今后他再也看不到了。 我紧紧的握着孟驰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孟驰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听到大叔说怎么都抽不出任浩然手中的百合时，用力握了下我的手。 我静静的站在他身边，陪着他无言，陪着他沉默。 任浩然曾说，鸢尾花是爱的使者，还有破碎的激情。 任浩然曾说，黑色的曼陀罗，代表绝望的爱，和不可预知的死亡。 任浩然曾说，也许你从来不知道，孟驰最喜欢的花是百合。 葬礼那天，来了很多外国人，任浩然的骨灰被一个意大利人带走，大家在一个象征性的墓碑前鞠躬，静默，然后离开。一个意大利人走到孟驰面前，跟孟驰说着些什么，声音很低，仿佛怕扰乱这一刻的肃穆。孟驰用意大利语回复了几句，那个人跟孟驰庄重的握了握手，表情无比的沉重。 人都走后，我陪着孟驰在墓前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直到繁星满天。 “其实，他对我很好……”孟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轻声说。 “在意大利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像他对我那么好。当我有需要的时候，他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面前，即使我什么都不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安慰我……当时我想，他一定是上帝派给我的天使，永远无私的守护着我，可是并没有想到，原来我们对彼此的感情并不一样…… “当他告诉我他爱我的时候，我真的好害怕。一直以来，我都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我怕自己拒绝会伤害到他，我不知道拒绝后又该怎样面对他，但是我不得不拒绝。那之后，我一直在回避他，不敢见他…… “再后来，就发生了那些事，我以为他在为我的拒绝而报复我，一次次想要逃脱，可是每一次都会再陷下去。他说，他不要我离开他，为了让我留在他身边，他会用尽一切办法…… “那是我这辈子最痛苦的日子，我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的走向地狱，可是却怎么都走不回来。我不知道我爸妈知道我的事情后会是什么样子，我不敢想象那样下去，我会既做不成人，又做不成鬼……炫，你不懂得那是种怎样的绝望……我曾自杀过两次，可是每次都没有成功。 “他也很痛苦，他说，我只想把你留在身边，为什么你死也不愿…… “最后，他请了意大利最好的医生，给我戒毒，让我做各种生理和心理治疗……我不敢再在那里待下去，我怕会再次经历那种地狱般的日子，所以我只好回国。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正视自己，一直生活在他的阴影中。 “但是……我无法忘记他对我的好……毕竟，最后他还是救了我……” 我靠在孟驰的肩上听他诉说，墓碑上，照片里的任浩然优雅的微笑，让人情不自禁的迷失在他的温柔里。我想，在意大利的时候，也许孟驰是喜欢过任浩然的，只是当时年少的他并不知道。否则，他为什么会一直留着那张合照和鸢尾花的标本呢？ “当他在B城找到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又看到了死神的来临。他说，他不会强迫我爱他，只要我陪他三年，他就再也不会来找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但是最后还是按他说的做了。 “刚来这里不久，我遇到了小秋。他说他喜欢我，每天都来公司等我。任浩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跟我说，你可以不爱我，但是，我绝不会允许你爱别人……小秋是个很好的孩子，我怕他会伤害小秋，于是便跟他说，我跟小秋只是性伴侣，我不爱他。就这样，我跟小秋走到了一起。我喜欢小秋，但是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我没有爱过他。每次上床的时候，我都会把他当做你……我知道对小秋不公平，但是，为了保护他，我只能把他留在身边。当时我还在庆幸，幸好那不是你。 “炫，你知道吗？在公司里见到你的那天，我有多害怕。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害怕，害怕他会知道你跟我的关系，害怕他会伤害到你。你不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如果他要伤害你，我真的会无能为力。 “所以，我只好冷落你，疏远你。当你说你喜欢我，爱我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但是我不敢接受。那年除夕你说你想跟我一起过年，我不敢答应你，我怕自己一旦去了，便再也舍不得离开。 “炫，你知道吗？其实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家里坐了整整一个夜，我忍不住会想你是不是还在等我，我没有去你是不是很难过……第二天早上收到你的短信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我不能告诉你我也在爱着你，我什么都不能说，为了保护你，我只能一次次的伤害你…… “那次你跟我出差的时候，其实他已经知道我们过去的事了。我知道他在试探我，所以那时候我让你辞职离开公司，我怕回去后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你不知道，当你生气的说“不”的时候，我心里的恐惧和深深的无能为力。 “你生日那天，你那番告白的话让我既高兴又痛苦。我恨自己，为什么明明一伸手就能抱住，却不得不再次将你推开…… “炫，我真的好怕。他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如果他知道我还在爱着你，他一定会毁了你，那时候，我又该怎么活下去…… “那次你喝醉的时候，死死的抱着我，看你哭的那么绝望，我的心都碎了……你说你放弃我了，不要再爱我了。你说如果死亡能够获得原谅，你一定会死给我看…… “我觉得自己真是没用，为什么要让你那么痛苦，为什么要让你去承担这一切……我再也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你为了我而痛苦，我想，既然是我把你拉到了这个深渊，那么一切都让我去承担好了。 “我们在一起后，我找到他，告诉他说如果他伤害了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如果没有了你，我绝不会一个人独活…… “他说，他可以答应我不伤害你，但是我必须要答应他的要求。所以……炫，我不得不骗你…… “去年过年的时候，我真的很想陪你回家，但是……我想，等三年的时间到了之后，我会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我相信你一定会谅解。可是，你还是知道了。 “那天晚上，当你背对着我哭的时候，我真的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你……我恨自己为什么总要让你痛苦，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我没想到，最后，他还是伤害了你……我不该相信他的…… “我最终没能保护得了你……” 我静静的听他说着，轻轻吻去他脸上的泪水。 那么咸，那么甜。 孟驰，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不要瞒着我一个人去承担， 不要一个人那么苦…… 我们一直坐到凌晨才离开，我趁孟驰不注意的时候，把手腕上一直戴着的红线放到墓前的百合花蕊里，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个祝福吧。他伤害过孟驰，也伤害过我，但是，都过去了。 一切，都是因为爱。 如果爱，应该被救赎。 半夜，我跟孟驰回C城，孟驰开着车，我坐在他旁边，靠着窗户，半睡半醒。 当我醒来的时候，孟驰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车怎么停了？” “看你睡得那么熟，前面的路有些颠簸，怕弄醒你。” 我跟孟驰坐在后座上，孟驰搂着我的肩，让我靠在他身上。有风吹进车里，软软的，暖暖的。我看着窗外的满天繁星，心中很安静。 孟驰点上一支烟，吸了两口后递给我，“炫，你很少抽烟。” 我接过香烟，吸了一口，有些呛。 孟驰又抽出一支烟，就着我的烟火把自己的烟引燃。我想起以前跟孟驰一起看过的一部日本动漫，《间之楔》。在故事的结局，Riki和Iason点燃两支毒烟，在最后的deepkiss中结束了一生的对抗之爱，在死神的怀抱中，偎依在一起。 “孟驰，你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吗？” “不会！” “你肯定？” “不知道，没死过。” 我轻轻的笑了，“孟驰，你恨他吗？” “谁？” “任浩然。” “不知道……大概没有吧。” 大概没有吧。 我想，孟驰真的没有恨过他的，他对他，只是惧怕。任浩然的爱，太残忍，太疯狂，让人不敢靠近。但是在最后的最后，他还是用自己的爱，成全了我和孟驰。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死亡，也许是因为绝望，也许是因为满足。 我不知道。 但是，上帝会原谅他。 第59章 孟驰。 怎么了？ 明年，我们去哪里呢？ 等你下个月毕了业，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咦？你不是跟公司签了三年合同嘛，我没钱给你赔。 骗你的啦，那只是我跟任浩然的一个约定，根本就没有合同。 那，我们去N城吧，那里还有我们的一个家呢。 好，听你的。 孟驰。 嗯哼？ 你为什么一直留着N城的手机号码？ ……我希望有一天你会找我。 可是我打给你的时候，你却不理我。 你要跟我算账？ 算不清了，这数目太大。 你不也留着N城的号码嘛。 嗯，我也希望有一天你会打给我。 ……听上去好伤感呢。 其实，我曾去过B城三次，第三次去的时候，你却失踪了。 失踪？ 嗯，我不知道那时候，你已经在C城了。 你去找我做什么？ ……我要告诉你，如果你不跟我在一起，我就死给你看！ 哈！幸好当时我不在那里。 孟驰。 嗯。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名叫《牧羊少年奇幻之旅》。 然后呢？ 然后，我就找到了自己的梦想。 你的梦想是什么？ 秘密。 这么小气？透露一点行不？ 你求求我，我就告诉你。 我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好！ ……没了？ 没了。 哇，好深奥的一个秘密。 孟驰。 啊？ 我们家那三只小宝贝还没取名字呢。 那三个小兔崽子—— 孟驰，是猫！ 那三个小猫崽子不是早就取好了嘛，大宝二宝三宝。 太俗了吧。 你想个不俗的？ 一只叫孟孟，一只叫炫炫，还有一只…… 叫什么？ 叫然然吧。 嗯，你喜欢就好。 孟驰。 炫。 告诉你个秘密。 我不要听！ 我求你听听好不？ 好！ Iloveyou。 Ithankyou。 小气包！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 你在说什么？什么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个……那句话是我跟你说过的嘛，你报复我！ 咦？你什么时候说过？ 啊？你不记得啦？ 不记得啊。 ……好吧，当我没说。 嘿嘿，生气啦？我骗你的啦！ 生气了！ 小气包！这么多年了，你不也一样记得么！ 我高兴，你管得着？ 管不着，我巴不得你天天这么高兴呢。 …… 孟驰。 在。 已经快七年了。 怎么着，你想痒一痒？ 啥？ 七年之痒嘛。 去你的！ 那我去了。 回来。 好，我又回来了。 你幼稚不幼稚呀，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好玩吗？ 好玩！ 我看你是好笑。 哈！哈！哈！ …… 回去庆祝一下吧，好不好？ 怎么庆祝？ 上个床先？ …… 孟驰。 呐。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不管我多糟糕，你都还要我。 哈！我要是不要你，世上还有谁要你！ ……我有那么糟糕？ 我也一样糟糕！ 我是天生的，你是后来的。 您谦虚了。 ……其实，有一天，我曾想过去死。 每个人都会想过这个问题。 不，我差一点就从楼上跳下来了。 呀？！你遇到什么事了？ 没什么……那时候，还没法接受自己。 挺过来就好了。死嘛，是早晚的事，不急，不急。 嗯，不过你一定比我先死。 不要！我要死在你后面。 你就不能让着我点？ 当然不能！我要是先死了，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可怎么办？ ……说的也是，那还是我先死吧。 算了，还是一起死吧。我无法忍受失去你的痛苦。 要是有下辈子，我们还能遇见不？ 那都是以后的事，我们先过完这辈子再说。 孟驰。 炫？ 我困了。 那就睡吧。 你呢？ 我也睡。 那我们一起睡吧。 好。 孟驰？ 我在这里。 你睡了吗？ 睡了。 睡了怎么还说话？ 眼睛睡了，心还醒着。 你的心在干嘛？ 守护你。 酸，真酸！ 甜，好甜！ 孟驰？ 你怎么还没睡？ 睡，这就睡。 快点睡觉，不准说话！ 那我真的睡啦？ 睡吧。 孟驰，晚安。 晚安，炫。 炫，你睡了吗？ …… 你真的睡了？ …… 晚安，炫。 …… 晚安，我亲爱的炫。 正文完垄断你一生——黎簌
作者：黎簌 录入：11-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