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只顾往前走,完全不搭理他——和对自己有想法的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刊弥罗不以为意,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请告诉我……你是生气了吗?”这样近距离的看他简直更美了,即使是给自己甩脸色,也依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
秦月充耳不闻,几步跨出宫门,目光直接就往草坪上扫了过去,紧接着脸色就更难看了:人呢?刚刚还在这里的马车哪去了?!
秦月心烦意乱,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团:刚才进来时根本就没注意路该怎么走,这下要怎么回去?
刊弥罗见少年一脸苦恼样子,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柔声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秦月压下心中的排斥和不爽,冷冷道:“我要回去。”
刊弥罗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这种直率的性格真是太可爱了!但是,人都已经到了,怎么可能就这么送他回去?
刊弥罗换了一种可怜的语气,劝哄道:“虽然惹你生气了,但请你相信,我并不是有意冒犯你。侍女们已经在宫中备下了丰盛的晚餐,如果我让客人饿着肚子回家,一定会被她们嘲笑。请你可怜一个主人即将面对的遭遇,留下来共进这次晚餐,可以吗?”
秦月被他这种态度搞得浑身不得劲,心里火气也冒了起来:两个人共进烛光晚餐?要是小羽和别的男人一起共进晚餐,自己非跑去把那人胖揍一顿不可——眼前这个傻冒也理应接受同等待遇,由自己替小羽修理他一顿!
秦月目露凶光瞪了刊弥罗一眼,但又生生把扁人的冲动给压下了:此时不宜翻脸。自己法力尽失,而且对方身份至尊,把人打了恐怕更走不出这鬼地方;若是对方翻脸用强,自己还真奈何不了他,恐怕还会连累小羽和家人。
秦月内心衡量了一番厉害,冷冷道:“我以为陛下宴请宾客,定是高朋满座。却不知为何来的只有我一个?”他打定主意,若是这自作多情的家伙向自己表白,必定立时拒绝,断了他的念头,然后顺势要求离开。
刊弥罗好歹身为帝王,情商也不低,看出对方对自己没有好感,不敢迫人太急,很快收了脸上的深情,诚恳地说:“请相信我并无欺骗之意!我至始至终只准备邀请你一人,恐怕是呈送请柬的人弄错了?”
他顿了顿,见秦月脸色并没好转,只好又道:“请原谅,我发现你的战斗方式与很多东方神族有所不同,除开魔法不谈,那些进攻的动作都非常有效。我想,卡拉士兵也许同样能够学会这种战斗方式——因此才特意将你请了过来,希望我的士兵们能得到你的指点。”
秦月虽然不怎么相信这番说辞,但脸色总算缓和了些:对方的眼神倒是不错,居然看出自己的身法中融合了大中华的武术国粹——这些招式可不是江湖上骗吃骗喝的三脚猫功夫,不但有从各派典传古籍中自己琢磨总结的,还有从军队里偷来的各种新杀招,比起卡拉人用大刀劈砍这种弱到爆的动作,无疑是座宝库。
刊弥罗察颜观色,发现一提到打架,少年的脸色明显好多了,立即趁热打铁,扬声喊道:“来人,去找雷特音,让他带侍卫队马上赶过来。”
秦月一脸黑线:这家伙太会顺竿往上爬了,但是,虽然对方识货,可我为什么要指点他们?
他心中恼怒,但又不能翻脸,只好冷着脸一言不发,打定主意完全不配合,对方爱怎么折腾随便他,堂堂一国之主,难道还会把人强留宫中过夜?自己好歹还不是他的子民!
刊弥罗见秦月脸色又冷了,知道自己的做法有点强势,怕已经引发了对方反感,马上补救道:“很抱歉,我的心情太急迫了。我的国家有很多森林和高山,里面的魔兽数量繁多,经常会跑到城镇附近引发骚乱。为了维护国民的安危,每年都有很多年轻的士兵死亡。”
说到这里,刊弥罗的脸上流露出一些伤感:这些问题的确是卡拉帝国的现状,卡拉人虽然具有一些精神力,身体也比陆地人类强壮许多,但在姆大陆上却仍然是十分弱小的种族。虽然创世神教会了他们如何炼制禁锢法力的“魔法磁银”,和布设超强防御的“地磁结界”;甚至还教会了他们大量敛财的仙草种植……可这些只能保证他们在城镇中的安全,若是遇上魔兽心情好,要到大路上散个步,势必会引发交通线路瘫痪;而那些正在路途中的卡拉人,亦会不明就里地跑入虎口。在这种情形下,卡拉人外出都会聘请护卫,可是护卫的伤亡仍然很大,更别提那些前去清除拦路兽的士兵了,很多都有去无回;但是,不去清扫也是不行的,那样只会令魔兽越来越多,最终把各个城镇围困致死。
刊弥罗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作为一国之主,我的祖先们作出了不少努力。他们号召所有卡拉人努力研究魔法和能量,为国民提供最好的学习环境,鼓励他们进行学术探讨和研究,建议他们随时随地进行论证,提出各种大胆构想,并实现它们……经过很多年,卡拉人才走出了结界的保护。”
说到这里,刊弥罗的脸上微微带了些骄傲:“伟大的卡拉人民研究出了魔法武器。我们终于也能像其它种族一样,和魔兽进行搏斗了。”
“但是……我们的能力依然有限……因为种族限制,我们的身体反应力比魔兽差了很多。我以为这是无法改变的……直到我看到你的战斗。”他注视着秦月,灸烈的目光中又带了一些恳求:“我知道这个请求强人所难,但身为这个国家的主人,我也想像我的祖先们一样,为自己的子民们做些什么。”
刊弥罗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秦月,等待他的答复。
秦月紧紧地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关于卡拉帝国的情形,他亦十分清楚。毕竟在路马德拉住了几个月,总能听到人们在说哪里哪天又被咬死了几个人什么的,那种频繁程度就像夏天的南方的人说:“哦,今天又下雨了”一样。
虽然是事不关己,可当真耳闻目睹,又能稍稍为改变这些事情出份力的时候……秦月还是有点动摇了。虽然他自认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什么雷锋,甚至还被人冠以“魔头”称号,但对一般人“见死不救”这种事情还真没做过。
要是换个情况,也许他就大方地“指点”了。关键是旁边这个家伙,他真不想和他多呆哪怕片刻。
正在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队侍卫从大道上走了过来。
秦月淡淡瞟了他们一眼:为首是个身穿红色战袍的男人,身材十分高大,估计秦月才堪堪到他胸口。这人长得倒是英俊,只是一样板着张脸,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往下弯的线,离着老远的距离就开始狠狠盯秦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目光晦涩难懂。
秦月记性很好,只是一眼扫过,便记起曾经在金色看台上见过这个人:想来他应该是皇帝的贴身护卫,不过,对方对自己好像有些敌意,莫非已经看出自己想对他的陛下不利?
秦月对这男人的敌意不以为意,反倒有些欣赏:这人的感觉倒是敏锐,最好快点把他的陛下拖走保护起来,或者直接把自己赶出去。
但这男人的表现令他很失望:他走到皇帝面前,一撩战袍单膝跪地,拖过皇帝的手亲了一嘴,就站起来忤在旁边不作声了。
那队侍卫纷纷上前给皇帝见礼,却免去了吻手礼——想来他们的身份比较低,还没有这个资格。
刊弥罗向侍卫们摆摆手,转过头去小声询问那男人:“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为何在我的贵客面前如此失礼?”
那男人语气僵硬地回答:“陛下多虑了。非常抱歉,我会注意自己的态度。”
刊弥罗满意地点点头,笑意盈盈道:“这位先生是我的贵客,来自……北方的东方神族,秦月阁下。”转过头又对秦月道:“他是雷特音,我的待卫长……也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他脾气有点倔,请你原谅他的失礼。”
说完又拍拍雷特音的肩膀,暗地里向他挑了挑眉毛。
雷特音满脸不情愿地上前一步,向秦月弯了下腰,道:“欢迎。”
秦月淡淡地向他点了下头。
刊弥罗觉得秦月的态度有进步,非常开心地向雷特音说:“秦月阁下的身手你也见过,我想恳请他指点你们一番,但是很遗憾,还没有成功。”说完又用恳切的眼神看向秦月,目光中充满了哀怨。
秦月心中有点纠结,打架这种活动他倒是很喜欢,但是面子抹不下来,于是就站在那儿闷着。
雷特音瞟了眼皇帝脸上的表情,心中十分愤然,当即往前一步向秦月又施了一礼,傲然道:“我向您提出挑战,希望您能应允!”
140.江湖不由己
秦月抬头瞅了他一眼:肌肉不错,看起来经常训练。既能做到侍卫长的置,实力定然不凡。说起来,自己还从来没有与人切磋过凡俗武功,打一架也无妨!
秦月点点头,说:“好。”
刊弥罗顿时大喜过望:“太好了!去训练场怎么样?离这里并不太远。”
雷特音点点头,目光转向秦月:“请跟我来!”
一行人又转到了训练场,这里是刊弥罗经常进行健身的地方,同时也向侍卫们开放。
秦月和雷特音的性格在某些方面有点相似,两人一进场便摆开架势打了起来。他们都没有用武器,单凭双掌肉搏。
秦月在一群卡拉中人显得十分娇小,加上没有法力护身,相当于神仙被贬成了凡人,这时候的力量比起卡拉人来说还逊了一筹。
但大中华的古武绝对不是盖的,就算他没有内力,但一招一式既巧又狠,加上步法身法千变万化,雷特音哪里能是他的对手?一会儿肚子被揍一拳,一会儿手臂被拧一下;但这家伙实在是皮糙肉厚,秦月很难伤到他——那些打穴截道之类的重手法秦月没有使用,原因无他:既然是指点对方身手对战魔兽,那点穴功夫基本没有什么用。不说老外难以理解“穴道”这种按时辰变换而变幻东西,等他们分辨出魔兽的穴道方位时,恐怕已经被分尸了。
秦月打着打着,很快就跟犯了瘾一样觉着不痛快了;他忽然往边上一跃,斜睨着一众侍卫道:“你们一起上。”
雷特音很是不服:这小屁孩年轻好胜,自己难道还不算敌手?还没有完胜自己,怎么就继续挑战起别人来了?
侍卫们有点犹豫:这位娇客的力气太小,光打一个侍卫长已经有点不到位,大家一起上,行吗?
一群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家陛下,希望这位能劝阻对方。可惜刊弥罗已经被秦月迷得颠三倒四,这么个小小要求算什么?只要他开心就行,反正自己的侍卫也不敢伤到他:“你们也参加!”
好吧,既然陛下已经下令,打就打谁怕谁!一群二十个侍卫呼啦啦围成一圈,各自摆好方位对秦月进行围剿。
秦月冷哼一声:这阵形排得也有些道理,若以硬性突围,必会拖得自己身心疲累。
他心中早已有了主意,此时双脚一点纵上一个侍卫的肩头,翻身将他扭转一边;旁边一位侍卫见他展开攻击,也攻了过来,秦月身形一旋脚下来了个漂亮的“扫膛腿”,两个侍卫顿时滚成了一堆。
这一开了场便打乱了他们的阵形。秦月仿如穿花蝴蝶,左拳右腿头顶肩肘,全身无不是武器;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等等巧劲手法绵绵不绝一气呵成,这些新上场的侍卫反而成了他对付雷特音的武器,侍卫们经常会莫明其妙地发现,自己一掌打出去却拍到侍卫长的身上去了……倒底肿么回事?
秦月仿如灵貂戏笨犬,直打得对方眼花缭乱头犯晕,很快便啪啦啦倒了一地,雷特音也赫然其中。
侍卫们乱七八糟地堆成了一座小山,脑子里一片茫然: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秦月轻甩衣袖,负手立于一旁,漫声道:“以走为上,意如飘旗;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以柔克刚,避正打斜;避实击虚,以敌制敌……若是对战群兽,当可用此法。”
一群侍卫闻言都怔了怔:大家都是专业打架的,当然听得明白;以前每人对战魔兽都十分紧张,哪敢冲进兽群里?不过,要是能用上这位少年的搏斗技巧,那么,一个士兵能不能把一群魔兽耍得团团转呢?
雷特音一开始虽然对秦月抱有敌意,可毕竟身为卡拉贵族,从小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深知自己不仅仅只对陛下具有保护之责,对自己的手下和同胞亦然。
争风吃醋和同胞安危,当然是后者更重要……而且自己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弥罗是自己的王,无论他如何选择,自己都没有资格干预。弥罗视自己为亲人,他从十四五岁起,便开始喜欢美丽的少女和少年,还会为了拟定追求方案兴致勃勃地向自己征求意见。
那时他年轻懵懂,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意,偶尔吃醋闹别扭,也被弥罗理解成了被冷落后的不高兴。每当这个时候,弥罗都会用无奈的神情温柔地安抚他,他令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因此,他总是习惯性地忍耐,不断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自己都会一直在他身边,永远是离他最近、陪伴他最久的那个。
心中的悸动一开始便被深深地压了下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份情感仿如一条涓涓溪流,在山石不断的掩埋中,历经沧海桑田的岁月,渐渐演变成了被深埋地底的暗河。然而,无论暗河如何汹涌,早已稳定的地貌却令它冲不破那层桎梏,只能无声无息地在黑暗中流淌,再也见不到地面的阳光。
雷特音垂着脑袋沉默了半天,哑声说道:“我为之前轻浮无礼的行为向阁下道歉。阁下的格斗技巧的确非常奇妙,请求阁下成为他们的导师。”
秦月见雷特音敛了之前的傲气,心中微爽,下巴情不自禁地抬得高了点,但表情仍是一派淡定。他心中暗忖:这群侍卫素质底子都不错,身手却差成这样,确是有些浪费。因此也动了些惜才之意,但因为刊弥罗在旁,却始终没有开口答应下来。
刊弥罗看出他有点动摇,也不逼他,转而笑道:“看你们练习了这么久,我都有些饿了,一起去用晚餐可以吗?雷特音也一起。”适当地找个电灯泡,可以缓和两人独处的尴尬——这个道理刊弥罗早就懂了。
秦月发泄了一番,此时心情平静了很多,加上刊弥罗的态度又正常了些,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三人在侍女们的带引下来到一座小宴厅:典雅的拱形落地窗前摆了一方长桌,铺陈了纹饰精美的桌布;上面放着水晶烛台。这时候烛台上已经点燃了烛火,朵朵金焰的倒影在银质餐具上轻轻晃动,把瓶中的鲜花耀出了淡淡的金色。晚风拂开绫纱,能清楚地看到窗外艳丽的晚霞、花园、喷泉,和层层叠叠的宫庭檐顶。
三人入了座,刊弥罗立即询问秦月要点什么开胃饮品,可供选择的有几种灵果汁、羹汤、酒品,还有类似茶一样的灵草汁。
秦月比较茫然,要了最后一种。那位男侍应该经常侍奉皇帝和侍卫长用餐,不需两人吩咐,便给他们上了某种色泽清蓝的开胃酒和禽肉羹。
随着丰盛的主菜一一上桌,三人开始舞动餐具吃了起来。
刊弥罗见秦月一声不响,雷特音也跟个闷葫芦一样,只好自己挑起了话题:“秦月阁下,我可以叫你月吗?我很想成为你的朋友。”
春月冷冷道:“我叫秦月。”
“好吧,”刊弥罗笑意盈盈地说:“希望你能喜欢这些菜色的味道。你觉得布拉尼布拉怎么样?有什么想要游赏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