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到他的脉象,方子言不禁一僵,忙着用手中的小刀隔开凌九的伤口,果不其然!
呵呵,怪不得耳熟啊!真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样想着,他眼睛转了转,扭过头来对着刘青歌说道:“你先出去吧,他伤势极重,你在场会影响我救治。”
“那你的意思,就是你可以救他?”刘青歌眼前一亮。
“大概吧。”方子言把刘青歌撵了出去,回过头来看着凌九,许久,扯起嘴角,拿着匕首不断靠近。
刘青歌在门口坐了许久,屋子里始终没有传来什么大动静,他一直等,直到等到了晚上,屋子里点起了烛火,他终于忍不住闯了进去。
床幔被放下来,挡住床上的景象,而方子言这会儿正气定神闲地坐在桌前看着书。
见他进来,方子言只是睨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看。
刘青歌没有理他,冲到床前一把掀开床幔,看到凌九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虽然还是脸色苍白地昏睡着,起码胸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他总算松了口气。
“别紧张,我不会把你家宝贝怎么样的。”方子言冷笑道:“看来你还挺在意他的嘛,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知道他的底细吗?”
刘青歌握住凌九的手,只是看着他沉静的睡颜仿佛就得到了满足,“我不管他是谁,我都要他。”
“真是痴情啊,话说,凌九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呢?”方子言将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
说到这个,刘青歌不禁皱眉,给凌九掖好被角,向他走近坐下,“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也觉得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说话间,刘青歌不经意地一瞥,瞥到方子言手中的书的封面,《骁记野史》四个大字分外明显。
“这本书可是绝版,你竟然会有?”刘青歌诧异道,记忆中自己好像也有一本,就是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所有书社一旦出书就全被我买了下来,你说我怎么会有?”方子言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反问他。
刘青歌不禁皱眉,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
“这本书我也看过,还挺有意思的,写了骁国太子凌骁的一些野史,我记得里面有个主人公好像也叫……”刘青歌有些吃力地想着。
方子言淡笑着吐出两个字,“凌九。”
“对,凌九!他……”刘青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话语卡在了喉咙间。
方子言笑吟吟地看着他,“你猜,是不是同名啊?”
如果是同名,那么冰凉的身子?不畏毒的体质?没有内力依然绝世的武功?还有那枚白玉簪,都是巧合吗?
刘青歌的手忍不住有些颤抖,眼前却突然一黑,整个人昏倒在桌上。
方子言挑了挑眉,“我知道你醒了。”
床幔没有被掀开,凌九嘶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为什么把他弄晕?”
方子言走过去,把床幔掀起来,冷冷看着已经醒来的凌九,冷笑道:“有些事情你必须知道,可是刘青歌一定不会让我告诉你,所以我只能先把他撂倒。”
凌九知道,是那本《骁记野史》,是那段不得不面对的过去。
他闭了闭眼睛,许久,叹了口气,“你念吧。”
方子言有些犯懒,“我知道你手脚都废了,可是眼还没瞎吧,为什么不自己看?”
“我不识字。”
“……都四百年了,你怎么还不识字?”
凌九低了低眼睛,“因为没有人愿意一直教我。”
方子言语塞,认命地给他念起来。
书上讲的,是一段很长的故事。
骁国是一个鼎盛的年代,凌骁身为骁国太子,自小能文习武,深受皇帝喜爱,大臣赞赏。
同时,还有其他妃嫔皇子的嫉妒。
母后太早被人害死,让凌骁明白不可以相信任何人,必须要有保护自己的地下势力,所以他暗中筹谋,打算养一批杀手。
母后死得第一年,那年中秋,团圆的节日,他却没有母亲在身边,看惯了宫里的虚伪做作,他想出宫去透透气,顺便去找一些杀手的人选。
他要找的,必须是极好的,他的手下从不养废物。
逛了一晚上,几乎都没什么好收获,不经意地走到了花街柳巷,他却看到了房顶上那个少年,与这里的脂粉气相比,他显得异常格格不入。
索性无聊,凌骁纵身一跃,飞到了房顶上,他看到少年眼中映出自己的影子,不过也只是这样,少年便再也不看他。
那样寂寞的眼神,让凌骁想到了自己。
终究,凌骁还是忍不住搭讪,“小兄弟,这团圆节的,怎么一个人在看月亮啊?”
少年随口“嗯”了声,眼睛依旧没有看他。
“你的父母没有陪你吗?”凌骁多了几分兴趣,继续问道。
“嗯。”少年还是随意地敷衍回答,那样寂寞的眼神。
“那没有兄弟姐妹吗?怎么就自己一个人?”凌骁尽量让自己笑得温柔,好脾气地问。
“嗯。”
“为什么呢?”凌骁笑得亲切和蔼,难得发现自己原来脾气可以这么好。
“你很笨。”
少年突然回头对他说道,这让凌骁吓了一跳,大脑迅速运转查看自己到底哪里笨了。
想了半天,终究想不出什么结果来,凌骁忍不住发问:“额,为什么?”
“你不明白吗?无论我有没有父母兄弟姐妹,我都是一个人。”
这句话,让凌骁一滞,再也说不出话。
也因为这句话,在少年接下来的中秋献舞上,凌骁带走了他。
他不过是一个还没被上的男妓,没有特别的,也没什么惊人的天赋,也不是学武的最佳年纪,可是凌骁还是带走了他,只有知道一个人,才能走完未知的未来之路。
他带着少年来到了他用来处理敌人尸体的地牢,地牢里没有窗户,透不到眼光,也没有烛火,黑得什么都看不到,有霉味臭味,甚至还听得到许多蚊子在耳边嗡嗡的声音。
因为到处都是尸体的原因,这里的蚊子一抓一大把,,不断地在耳边响着,那样的叫声,让人心烦意乱,可是相反的,凌骁却觉得很踏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少年好像好像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到,整个人向前跌去,凌骁不得不拿出火折子点上烛火,结果看到少年趴在一具腐烂的尸体上,身上沾满了尸体化脓溃烂的血水,不断蠕动的尸虫……
少年急着想跑,却没发现自己已经被带着走到了一个囚笼里,牢门已经被上了锁,地牢里,还有其他四十九个差不多大的少年,都是手下们找回来的,只有这一个,是他挑选的。
凌骁,就那样站在牢门口,还是那身干净的月白长衫,那样俊美。
他对他说,一个月后我再来看你,希望那时候你还活着。
他是真的希望少年还活着,他还是很看好他的。
身为太子,他已经可以帮父皇处理朝政了,从而得到更多人的嫉妒,私底下动得手脚也越来越多,他必须赶快将那批杀手训练出来为自己办事。
于是他下令,给少年们送去的食物减少份量,少年的人数必须每天减少,要他们为了食物,自相残杀。
一个月之后,凌骁如约去了地牢,少年已经不是当初见到的模样,他消瘦得吓人,整个人身上都是血污和伤口,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没有焦距,身边是一堆蠕动的尸虫。
少年只剩下了二十个,牢头告诉凌骁,那个少年是唯一一个没有杀过人的,他的目光最狠,每次却只是自保,一个人都没有杀过,最后存活了下来。
凌骁很是满意,带着剩下的二十个少年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是平日里为凌骁办事的暗宫,那里依然很黑,却没有尸体,有的,只是半死不活的人。
那里都是世间最顶级的杀手,他们有着最严苛的要求,一旦有人达不到要求,他们就会施以酷刑,生不如死。
在那里,有着天下间最最残忍的刑罚,连凌骁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惩罚一个人会有这么多方式。
凌骁要的,是二十个顶级杀手,他把他们留在那里,接受那里的训练。
一百零八种刑罚,每一种,少年们都尝试过,每一种,都生不如死。
凌骁临走前依旧那样说,他会每月来看望他们。
在那个黑暗的地方,二十个少年,有的试图逃走,有的中间放弃,有的达不到要求,结局只有一个——死。
随着岁月的推移,那段时间皇帝病重,江山岌岌可危,凌骁费尽心机,保卫他骁国江山,却没有再遵从他的诺言,再没有去暗宫里看过他们。
一晃,就是九年。
九年,足够让一个人忘记许多事,忘记,许多人。
包括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对于他而言,一直不过都是一个过客,一个路边上遇到的小插曲,从来都不算什么。
第82章:凌骁真实的爱恋
而九年的时间,终于终于磨平了少年一切的刃角,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杀手。
由最开始的不敢杀人,变成一只手、一只脚、一分呼吸、一缕发丝,都可以轻易要人命的杀手。
二十个少年,却只剩一半。
九年里,凌骁分配给他们各种各样的任务,杀了不计其数的人。
凌骁身为太子,自然是众矢之的,其他皇子虎视眈眈,朝堂上也总有不服从的大臣,那些杀手的职责就是,把那些挡路的绊脚石,通通杀掉。
他却再没有去过暗宫,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那样肮脏污秽的地方,每次都是派下人传达命令来这里,自己再没有来过,说过每月一次……
直到九年之后,他们十个少年终于长大,终于离开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来到了太子府邸,成为太子正式的手下。
做的,依旧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个暗宫里一直都有竞争的,依照竞争立功来获得名次,十名以下一律只有死路一条,那时候少年已经是暗宫里排名第九的杀手。
那天凌骁需要选择一个人来做自己的贴身侍卫,剩下的继续做杀手,终究将十个人叫来自己面前,他早已忘了当年的少年,即便记得,九年不见,也早已认不出了。
随便问过他们的名字之后,凌骁就向杀手第一询问他们的任务完成情况。
挨个问过之后,终于问到了他的身上。
凌骁早就发现了他,远远地,他站在倒数第二个,随意而懒散,那样安于现状,不屑于世的眼神,让凌骁一下子想起了九年前房顶上的那个孤寂少年。
可是听着他的名字,有些熟悉,更多的是陌生,不知怎的,他记起了他,没想到他还活着,可自己竟不想让少年知道自己忘了他的名字。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着头在走神,凌骁叫了他许多声都没有回应,直到他身后的那人推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
不过他依然没有惊慌,只是回过神来淡然地看了凌骁一眼,恭敬地行礼。
“见过太子。”
“呵呵,真是有趣,你倒是第一个在我面前,却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凌骁微笑着说道。
他没有说话。
“你那是什么眼神,安于现状吗?一个杀手安于现状?”凌骁道。
他依旧没有应声,那样的眼神,分明是默认。
见他始终没有出声,凌骁忍不住轻笑,“好了,从现在起,你就做我的贴身侍卫好了。”
此言一出,其他九人都是羡慕而嫉妒的目光,毕竟跟着太子做贴身侍卫,可比暗地里做杀手好得多。
他依然无动于衷,未来国主的贴身侍卫,哪里是这么好做的。
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让凌骁心情不太好,索性就给他改了名字。
“既然你排行第九,那么从现在起,我赐你姓凌,就叫凌九,只是我的侍卫必须是最好的,明天你来上任的时候,我不希望还能见到前八个。”
凌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完,然后起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跟着自己姓凌,心情特别地愉悦,可是又为自己的这种情绪感到不安。
第二天的时候,凌九当然杀光了所有人,包括那个排名第十的,因为现在他可以杀了比他优秀的,以后,他也会别人杀,斩草除根,永远都是一个杀手必须会做的。
凌骁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其实在说出让他做自己贴身护卫的话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他对凌九有些异样的感觉,这时候应该让他更加远离自己才对,怎么能贴身跟着?所以他故意要他杀掉其他八个,想让他死在他们手下,为自己断了念想。
可是他偏偏活了,那就证明,他一直在掩藏自己的实力,他究竟有多少实力?倒不如留下他,以后慢慢观察?
成为他的贴身侍卫,做的依然是杀手的工作,凌骁的手下还有不少的杀手,可每次,执行任务的都是凌九。
凌骁总是忍不住想照顾他,就像兄长照顾弟弟一样,他都会带来最好的伤药冰清玉露膏来,亲手给他敷药,两人就像亲兄弟那样亲密无间。
那次的任务是杀掉十三皇子,十三皇子素来与凌骁作对,而且骁国与靖国不同,没有嫡长子继承皇位的祖训,真正的弱肉强食,凌骁如果想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必须铲除所有对手。
那天是个雨夜,凌骁总是喜欢等着凌九执行完任务,回来交待过后才去休息,只是那晚等了许久许久,都不见凌九回来。
外面雷雨交加,他总也不回来,凌骁发现自己竟然心慌得害怕,他怕,他怕他回不来,他怕他会死。
终于他忍不住出去找他,才刚走出太子府,他就在不远处的大树下看到蹲在那里瑟瑟发抖的凌九。
凌九怕打雷,很怕,确切地来说,他怕的不是打雷,而是闪电。
他怕极了在一片黑暗中,耳边不断响着阵阵雷声,那是比蚊子叫更可怕的声音,然后忽然一道白光闪电闪过,他宁愿永远呆在暗宫里那样黑暗的地方,也不要这样忽闪忽闪地闪着白光。
他喜欢黑暗,害怕,是真的害怕。
他咬着牙执行完任务,杀光了所有人,眼看着太子府大门就在前方,他却不敢迈出这棵树下,树的高大,可以勉强遮住一些闪电的光亮。
他蹲在树下,紧紧地缩成一团,一动不敢动。
凌骁见到他缩在那里,心里狠狠地一疼,就像被人用刀子剜了一块般难受,他顾不得大雨淋湿忙着跑了过来,蹲下身,想了想,将他揽进怀里。
他同他一起林在雨中,他紧紧搂着他,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渐渐地,他感觉到怀中人渐渐安定下来,不再发抖。
看着凌九始终低着头,凌骁忍不住轻笑,“呵呵,想不到堂堂太子手下最厉害的杀手,竟然怕打雷啊。”他调侃而宠溺地说道。
凌九揪着他的衣服,许久没有做声,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闷着脑袋咬着牙说道:“最后一次。”
凌骁不解。
“这是最后一次,我再害怕最后一次!”
有弱点的凌九,怎么配站在他的身边。
凌骁先是愣了愣,发现身子明明因为淋雨而有些发冷,心里却温暖得吓人,他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笑出来,伸手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笑得温柔,“好,我给你无数的最后一次。”
凌骁发现自己好像更想宠他了,于是对他说他完成任务有功,他可以完成他一个愿望,问他想要什么。
他要什么,他都给。
凌九的愿望只有一个,他的父母都过世了,只剩妹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世上,他想接孤苦伶仃的妹妹进府,哪怕是做个丫鬟也好,起码有一条活路。
凌骁自然是同意的,第二天就接秦紫曼进了府。
第一次见秦紫曼的时候,凌骁想让凌九踏实下来,于是对她笑得温柔,秦紫曼一身紫色纱裙,乖巧伶俐,好看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