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生不起病。
黎焕和重音商量将诊金订到一两左右,有时候看人家实在是穷索性就免费看诊了。
这样,一开始的人可能会犹豫,觉得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但是总有人是在走投无路或抱着试试的态度死马当活马医,久而久之,人反而越来越多。
黎焕和重音在解决温饱的同时会留下一些盈余。
两人商量着可以在江州城先待一段时间,存一些钱做路费再去其他的地方。
黎焕高兴的说:“这里还不错嘛,时间还早,我去打水,先打扫打扫然后一起去买生活用具。”
重音道:“好。”
院子里有一口井,井边按了个轱辘,绳子一头连在轱辘上一头连着个尖底的小水桶。
黎焕摇着轱辘用小水桶提水,然后再倒进旁边的大水桶里,打了好几次才装满一大桶。
黎焕用井水洗了把脸,井水冰凉:“呼~好爽!”
重音找了抹布,用水沾湿,分了黎焕一块。
将屋里能搬出来的都搬出来,两人开始擦桌子扫屋子很快忙活起来。
夕阳西下,两人整整忙了一整天才勉强将屋子收拾出来。
正值初夏,江州城已经热了起来,两人忙了一身汗,到晚饭时间两人才想起来连中午饭都还没来得及吃。
将院子里的桌子柜子重新搬进房间安置好,两人连饭都没顾上吃,就怕店家打烊。
跑到西街买了新被子,两人都添了几件新衣服,又去杂货店买了锅碗瓢盆。
两人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堆进了厨房。
黎焕说:“先放着吧,明天再收拾,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
重音点点头,说道:“你住东间,我住西间。”
分配好了房间,都回去收拾自己的床铺。
铺好被子,黎焕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没舍得往里坐,还没洗澡呢,再把新被子弄脏了。
重音收拾好进了黎焕房间,黎焕正歪着脑袋直哼哼:“累死了,又累又饿~”
重音伸手拉他起来,面无表情的说:“去做饭。”
拽了一下,不动,再拽一下,还不动。
黎焕像滩沙子是的,拉不起扯不动。
重音饿狠了,耐心欠奉,危险的眯起眼睛,声音也显得格外阴沉:“你去不去做饭?”
黎焕看他那样子,身上一哆嗦,噌的从床上窜起来,抱着重音腰,推着出了房间,陪着笑:“做做做,马上做!”
话说两人刚认识那会儿,黎焕一直觉得重音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呆子,让干啥就干啥,从来不反对,不顶嘴。
黎焕知道他不会做饭,自己心甘情愿做了他的随身厨子,任劳任怨。
可事情的发展往往是人难以预料的。
黎焕各项身体素质都不如重音,有时候为了采药翻山越岭非常辛苦,一路下来,黎焕一身狼狈,累的跟个死狗似的,再看人家重音,身上干干净净,照样潇洒。
十五岁的少年黎焕小心眼了,羡慕了,嫉妒了,委屈了。
我都快累死了,你还叫我做饭!
黎焕往地上一躺,耍赖。
小爷累了,不伺候了。
重音也不是没脾气的,人的一生总是要爆发一次的,那一次他就爆发了,直接把黎焕给收拾了。
重音喜欢黎焕舍不得伤他,但是又想他乖乖听话。
想了想,他手一翻,几根金光闪闪的金针瞬间钻进了黎焕的几处穴道。
接下来,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黎焕从来没觉得笑是这么让人痛苦的一件事,那种明明发自身体本能,但是却不是本心的笑,真是太他娘的痛苦了。
想停又停不下来,笑的跟羊癫疯似的差点没抽过去。
他倒是想抽过去,但是临界点达不到,抽不过去啊!
黎焕当时笑的有多大声,心里就哭得多悲凉。
感觉以后不会再笑了……
真是看走眼了啊!
明明看着是只小绵羊,呆呆傻傻的,那叫一个好骗,可这是肿么了?发起威来内心那叫一个阴险啊。
不就是一顿饭嘛,至于吗?
黎焕内牛满面,一颗坚贞不屈的心破碎了,他屈服了。
可不是,不就是做一顿饭吗?
咱做还不成!
这人呐,屈服了一次,就有以后的二三次,就有以后的千千万万次。
黎焕这煮夫的命是改不了了。
黎焕点着油灯利落的洗菜淘米。
斜了眼拿着火镰主动帮忙引火烧水的重音,黎焕笑弯了眼。
臭小子,算你有良心。
这下,黎焕做起来更是心甘情愿了。
突然,噼里啪啦的一阵摔东西伴着女人的咒骂声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这是什么动静?
黎焕说:“好像是隔壁院子里传过来的。”
两人本着,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的原则,饭都不做了跑到院子里听壁角。
女人:“小玄子,你长本事了是不是,你妹的,姑奶奶的事情不用你管!”
男人:“媳妇,媳妇,有话好好说,肚子,小心肚子!”
女人:“你妹的肚子!”
男人:“对对对,是我妹,是我妹,我妹就是你,你忘了我师父就是你爹,你就是我师妹!师妹也是妹嘛!”
女人尖叫:“啊~,小玄子你要气死我啊!”
男人小心的哄着:“媳妇,莫生气,莫生气,生气伤到身体!”
女人声音也软了:“我都收了人家的钱了,要是完不成任务,我的信誉会受损的!好相公,让我去吧,就这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不干了!”
男人干嚎一声:“媳妇,你饶了我吧,你出去这一趟我得跟着担多少惊受多少怕,呜呜,媳妇,你不为我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宝宝想想啊!”
女人:“呜呜呜,我要告诉我爹你欺负我!”
男人:“呜呜呜,师父会理解我的,师父说他和师娘过几天就到了。”
女人尖叫一声:“小玄子,你越来越能耐了啊,居然背着我和我爹娘通消息!”
接着又传来一阵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
黎焕指指屋顶,两人纵身一跃坐在屋顶上看热闹。
隔壁院子里点着一盏灯笼,一男一女正上蹿下跳的你追我赶,男人抱着头猫着腰,女人手里掐着笤帚在后面打。
黎焕笑着说:“原来是他们也住在这儿啊,没想到这假道士长得还挺好看。”
重音面无表情的说:“没有你好看。”顿了顿又说,“也没有我好看。”
黎焕噗嗤笑出声,摇头晃脑得意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这时隔壁的院门啪啪啪的被拍的直晃荡。
一声尖锐的女声穿过院门怒吼道:“闹什么闹,大晚上的招猫子呢!”
世界瞬间安静了!
第十三章
男人尴尬的摸摸鼻子,无声的陪着笑脸抽出媳妇手中的笤帚。
女人瞪了他一眼,也就顺势松了手。
“闹腾,不好好过日子就知道整天瞎闹腾,俺们娃还要早起读书呢,真是,这么大人了就不能安分点,三天两头的有啥好折腾的……”
门外的妇人听着里面安静了嘴里嘟嘟囔囔的回了自家的屋子。
黎焕扑哧一声笑了,显然这对夫妻都不是安分的主儿,看来左邻右舍被荼毒的时间不短了。
男人突然转过头,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吼道:“又是你们两个死小子,以为躲屋顶上我就不知道你们在偷窥?哼!”
黎焕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们在自家屋顶上看星星,明明是你们打扰了我们的好气氛,这怎么成了我们偷窥你们了?”
女人一看是他们两个,顿时两眼放光:“哟,坐在屋顶看星星,这够浪漫的啊!”
重音问:“什么是‘浪漫’?”
黎焕也一头雾水,显然这对他来说也是个新词。
男人翻个白眼,大晚上的就一个圆盘似的月亮挂天上,连个星星毛都没有,看个屁的星星!
男人难得强势的把手往自己媳妇身上一搭,左手搂着她肩膀,右手捏着她下巴转向自己:“景唐氏,当着你家相公的面,你也太肆无忌惮了!你真让我伤心!”
女人嬉笑着拍拍他的脸,说道:“小玄子,做男人要大度,我这纯粹是欣赏,这就跟你爱挖坟一样,是个人爱好懂不懂?”
黎焕心说,你们家这爱好都有够奇特的!
男人无奈的摇摇头:“你就贫吧,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女人伸手勾着男人的脖子,吧唧亲了他一口,笑道:“放心,我也喜欢你。”
男人顿时心花怒放。
“喂喂喂。”黎焕受不了的说道,“好歹这还有俩活人呢,你们注意点啊。”
女人装模作样的把头埋到男人怀里嗔道:“讨厌啦,被人看到了。”
黎焕抖了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半夜,黎焕在床上闭着眼,翻个身伸出胳膊往旁边一搭,摸了个空,身子被闪了一下子,突然就醒了。
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就着窗外透过的月光,黎焕发现自己身边好像少了点什么。
看着身边空空的铺面,黎焕才意识到他们搬了新家,不用再和重音挤一张床了。
黎焕没觉得怎么样,闭上眼继续睡。
没过几分钟又睁开,再闭上,再睁开。
黎焕翻个身,脑子里浮现出重音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大半夜的不睡觉想他干嘛!
半夜醒来本来就不容易睡着,习惯的人又突然不在身边了,黎焕心里更烦躁了。
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最后抱着被子推开了重音的房门。
“吱呀——”
重音耳朵动了动,翻个身继续睡。
黎焕叹口气,这人根本就没有习武之人的惯有的警觉性,也就是在野外的时候会防着野兽。
黎焕站在床头看着睡着正香的某人心里极度不平衡的撇撇嘴,切,没心没肺的家伙,你倒是睡得着啊!
将被子轻轻放到里侧,黎焕下意识轻手轻脚的从床尾爬上去,展开被子钻进去躺好之后,小心的看了看重音,看他没被吵醒这才松了口气。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重音动了动,往黎焕身上蹭了蹭,嘴角微微扬起。
黎焕心说,梦到什么了这么高兴,不会梦到我了吧?!
这么一想,黎焕心里那个美啊,得瑟的咧了咧嘴,无声地笑起来。
黎焕手臂往重音身上一搭,凑近重音身上深吸口气,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心里奇异的安稳下来。
闭上眼睛,黎焕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习惯真是个了不得东西。
这一晚黎焕睡得格外安稳。
早上,重音睁开眼看着身边的熟睡的人习惯性的想将他叫醒,刚坐起身,猛地想到,不是分开睡的吗?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黎焕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早啊。”
重音:“你怎么到我床上来了?”
黎焕理直气壮的笑道:“习惯两个人睡了,没有你我睡不着。”
重音点点头:“那你以后就过来睡吧。”反正床够大,不嫌挤。早知道就不收拾另一间房了,怪费事的。
黎焕眯着眼乐道:“好啊。”
重音说:“起来练功。”
练功是两人每天必做的功课,早上练招式,晚上练内功。
两人洗漱完,天刚刚亮。
黎焕跟着重音打了一套入门的拳法,重音便让他自己练他再一边看着。
重音交给黎焕的拳法中正平和,攻击性不大,这套拳法最独特的不是它的攻击力,而在于它能很好的改善练武之人的体质。
黎焕习武时间晚,错过了最佳的入门时间,虽然他的资质的确百里挑一,但是这却不足以弥补他的不足。
而有了这套拳法,只要黎焕肯下功夫,剩下的便都不是问题。
“左手抬高。”重音说道,“出拳的时候带动腰部的扭动,一气呵成自然流畅,不要用蛮力。”
重音纠正了黎焕几个动作便自己练起一套掌法。
重音的掌法配合着独特的步法显得灵动飘逸,和他教给黎焕的那套持重的拳法大相径庭。
重音的动作平常人看起来会很刁钻怪异,但是他做出来却显得自然流畅。
他的动作看起来很慢,每一个动作都能用肉眼捕捉到,但是连贯起来配合着脚下的步子却给人一种飘忽诡异的感觉。
黎焕的表情很认真,全然没了平常时候的嬉皮笑脸。
黎焕的脸上步满了细密的汗水,他喜欢练武,心里憋着一口气,每出一拳都做到恰到好处。
这套拳法他每天都要打上二十遍,每一遍都在淬炼着他的筋骨,每一次都要用上全身的气力,可想而知,这过程并不如想象中的轻松。
重音看着这样的黎焕眼中充满笑意与快慰,他喜欢黎焕黎焕眼中的那股执着,那时的他眼睛特别的明亮。
这种明亮的眼神莫名的吸引着他,像一盏灯照进他的心里。
“哟,两位小大夫早啊。”隔壁男人扒在墙头上露出一个脑袋。
黎焕收工,接过重音手中的布巾:“早啊,道长。”
男人一副无奈的表情:“不是告诉你,我叫景玄。”
黎焕呲牙一笑:“知道,知道,假道士嘛!”
男人:“算了,随你便了,中午的时候过来吃饭。”
黎焕爽快的答应:“好啊。”
搬了新家,拜访左邻右舍是礼节。
中午,黎焕和重音带了自家独特的拜访礼到了景玄家里。
唐小梅坐在堂屋里,旁边的桌子上放着针线框,她自己右手捻针左手拿着一块绸缎飞快的穿针引线,动作非常熟练,神情认真。
很难想象想她这样爱闹腾的女人也会安静的坐下来做针线活儿。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果然,要做母亲的人就是不一样。
唐小梅看他们进来,抬了抬下巴,笑道:“来啦,坐吧。”将针插道线轱辘上,抖开手中刚做好的小衣服,神秘兮兮的说,“看,是不是很可爱?”
黎焕抽抽嘴角:“梅子姐,这不会是给你儿子做的衣服吧,这是什么呀?”又是帽子,又是尾巴的,这真的是给人穿的吗?
重音看了半晌说:“是老虎?”
“对对对!”唐小梅衣服找到知音的兴奋表情,“是不是很可爱?我打算再做一身兔子装,要是男孩就穿小老虎装,要是女孩就穿兔子装,啊~不行了,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黎焕:“……”
重音将放在桌子上的东西往前推了推:“这是给你准备的安胎药。”
唐小梅兴奋地气焰一下子就灭了,苦着脸:“这么多啊!”她最讨厌这种苦苦的中药了。
重音:“十包。”
黎焕笑道:“这是给新邻居的拜访礼。”
唐小梅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哪有送礼送药的?!”
黎焕:“话不能这么说,投其所好嘛,这个正是你现在用的上的,再说,这可都是好药材,你到医馆里可买不到的。”
唐小梅鼓了鼓腮帮子:“好吧。”怎么说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黎焕又问:“景玄呢?”
唐小梅:“买菜去了。”
“媳妇~我回来了。”说曹操曹操到。
景玄左后挎着菜篮子,右手拎着两只大肥鸡,用脚踢开院门进来。
黎焕主动起身去接:“买这么多啊!”
景玄:“卖菜的大爷家里好像有事赶着回家,就让我捡了个便宜,过来帮忙洗菜。”